太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都说河间府富裕繁华,今日一见,却也不是虚言。”太平撩起车窗帘打量着外面道。
城内骑马太过招摇,太平等人都已经下马上车了,只有少安潜进了人群中去打探消息。
“治理得再怎么繁华,看了刚才的那碗粥,这官如何,大概也都知道了。”梅翧哼声不屑的道。
“小姐,有个好玩的消息。”少安上车来道:“听说朝廷派下来赈灾察情的巡抚大人此时就在这河间府。”
太平淡淡一扬眉:“这倒有趣了,赈灾察情,不往受灾的山南淮南两道去,跑这来干嘛?这么好玩,咱们也凑个热闹去,钗嬷嬷,我们去河间府衙。”
车驾停在河间府衙门口,少安下车递帖子,没多一会儿,中门大开,一个身穿四品深绯色官袍的中年妇人带着五品同知六品通判领众人列队出迎。
本是便装,不想惊动地方百姓,进了内堂,太平才让她们正式见礼。
“河间知府赵芳恭迎燕王殿下,千岁!”
“免了,都起来吧。”
太平在上首坐下,官场上那些个套路寒暄,她搞不清楚,也懒得理会,单刀直入直接进入正题:“不必招待了,我就路过,听说赈灾的巡抚大人在你河间府,我好奇而已,请她出来见见吧,是京城哪位大人出来了?”
赵芳和同知通判面面相觑,她们也是第一次见这位燕王,只知道她出身显赫,皇上极其宠幸,具体脾气秉性什么的,她们都一无所知,当下也不知道这位殿下是个什么意思,只得让人去请巡抚大人。
避在后院的巡抚见帖子就有不妙之感,再见人来请,已经开始冒汗,她本是京官,不像地方官员一样对这位新殿下陌生得紧。
“下官陈蓉见过燕王殿下,千岁!”
“出来多久了?”太平没有让她起来,淡淡问道。
“回千岁话,二十三天了。”陈蓉见燕王没有让她起来,心已是一凉,强自稳定了情绪,算了算,答道。
“皇上可好?”
“回千岁话,万岁洪福齐天,一切安好。”
“别罗嗦,直接回话。你是下来视察灾情的?”
“回……”太平手重了点,茶盖在茶盏上轻轻磕出声音来,陈蓉赶紧直接道:“是。”
“河间府受灾了?”
“不曾……”
“受灾的是哪里?”
“山南道和淮南道。”
“这两道你都去过了?”
“尚未……”
“出来二十三天,山南淮南两道还没去,你这灾情视察得不错。”太平喝了一口茶,轻轻道。
陈蓉已经是汗湿衣襟,叩首道:“殿下,容下官详细陈情。”
太平却没有要听她下情的意思,转头对站立在一边表情惊诧莫名的知府赵芳道:“赵大人,我在城门外看见你开仓施粥了,不错。”
二品巡抚尚跪着,赵芳不过四品知府,哪里敢站着回话,赶紧也跪下,摸不清楚这小王妃的意思,只好含糊道:“回千岁话,这是下官应当做的,不敢当殿下赞。”
“直接回话。赵大人,这河间府也收到朝廷责令开仓赈灾的公文了?”
“是,收到了。”
“那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子,河间府也有份了?”
“是,有……”
“收到了?”
“收到了……”
“多少?”
“这……容下官唤来帐房询问。”
“不必,孤就问你,你收了多少?”
赵芳哪里敢答,冒了一头的汗:“下官,下官……”
太平轻轻敲着桌子,淡淡道:“看来知府大人是说不出来了,同知大人,通判大人,你家大人不说,你们能代答么?”
同知通判也都扑通一声同时跪下,大汗淋漓。
“朝廷规定,开仓施粥,粥要能c筷不倒,赵大人,你河间府施的粥能c筷不倒么?赈灾款朝廷拨了两百万下来,仅河间府就分了七十万,赵大人,七十万银子能买多少粮食,安置多少灾民?你河间府放了多少粮食,安置了多少灾民?”
“回千岁话,灾民应该是前面山南道兴元府、兴州、凤州、利州、通州等地就近安置,不归河间府管呀!”赵芳慌忙叫屈。
“对,理当如此,你河间府既然不安置灾民,用什么借口领的赈灾银子?莫非是你们私下商量好了,山南道安置不起,银子让给你,请你帮忙安置了?”
赵芳满头大汗,官官相护,私相授受,此乃大忌,如何敢答?
太平又转对巡抚陈蓉道:“陈大人,你这巡抚做得不错,你虽不去灾区,这灾民倒也自动走来看你了,这奏折你打算怎么写?还有一百三十万两银子,你拨了多少下去?都拨哪去了?你刚说有详情要禀,你且说来听听。”
陈蓉早在太平准确报出河间府领了七十万两,就已经万念俱灰,这时太平再问她,她只一个劲的磕头:“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太平没搭理她,看着赵芳三人道:“她知罪了,你们呢?”
赵芳实在是一脑子糊涂,这燕王进来就毫不客气的询问训斥,再尊贵,她也不过是个郡王,哪里管得了地方上的事?但见巡抚大人都成这样了,她也只得认道:“下官知罪。”
知府都认了,旁人自然没不认之理,同知通判两位也跪认了。
“既然都没话说了,孤要你们的命,你们不冤吧?”太平轻描淡写道。
陈蓉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赵芳抬头惊道:“王妃,您如何能要得我们的命?”
太平凤眼轻轻一扬:“孤如何要不得?”
少安衣袖微微一动,赵芳听得后面一阵声响和一声惊呼,回头看,同知已经倒在地上没了气息,通判脸色煞白。赵芳一愣一惊,猛得跳了起来,指着太平怒道:“你不过是区区一郡王,越矩干预地方事物不说,还敢随便私杀地方官员?你不知这是死罪么?地方官员就算有罪,那也得朝廷来判,要杀要审如何轮得到你?!”
“认罪,画押,押往京城,东审西判,一道道关卡程序下来,少说也得数月,谁知道这其中能有什么变故?孤嫌麻烦,直接杀了比较干脆,你说呢?”
赵芳给太平这无赖样气得脸色煞白,高呼道:“来人,来人呀!”
陈蓉有气无力的木然道:“赵大人,别叫了,认命吧。”莫说是区区几个官员,今日就算是皇家亲王撞到她手上了,这位燕王也不会不敢杀。
太平并不阻止,她身后的人也都漠然的由着知府大人呼叫衙役,明缘垂目念佛,梅翧眨巴着眼睛,少安咧嘴一笑,钗嬷嬷却是满脸的兴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衙役蜂拥而进,明晃晃的刀枪齐齐对准太平等人,赵芳迅速退到衙役后面。
“赵大人,你这是要造反?”太平眉眼都不曾颤动一下,淡淡道。
“下官不敢,王妃私杀五品官员,恕下官只能公事公办了,刀枪无眼,还请王妃别妄动才是,否则伤着了王妃,下官可担当不起。”知府大人只露出一个头来,冷笑道。
太平摇了摇头,这人竟敢打杀人灭口的主意,也算有胆子了,可惜没脑子。
“陈大人,你过来吧,本大人就不信她区区一郡王,敢在我河间府如何无法无天!”有了衙役状态,知府大人总算也摆出了几分官威,对着巡抚陈蓉高声唤道。
陈蓉并没有动,只是慢慢摘下了官帽,又从怀里掏出本册子,伏地泣道:“殿下,罪臣自知罪不可赎,一切帐目均在此,还请殿下怜悯,不要牵累我家人。”
“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你家人若无人为官,想必也牵连不上生死。”太平接过少安递上来的帐册,翻看着,冷淡道。
虽不曾明说,但言下之意,是不会将她家人连坐了,以她所犯之罪,能保家人不随死,已经是格外的开恩了,陈蓉感激的泣泪叩首:“谢殿下,千岁!”
回头看了看尚执迷不悟的知府赵芳,没有说什么,竟起身一头碰在墙上,自杀了,惊得赵知府和一众衙役们目瞪口呆,能得二品大员甘心自裁,这个年纪轻轻的燕王,在京城当真有如此能量?
“燕王在此,你们退下。”少安上前一步,掏出令牌对众人喝道。
众人先是面面相觑,王妃确实比她们大人大,但好像管不了地方,不动。继而有几人看清了令牌,表情一愣,忙着扯旁边的人衣襟,众人眼睛俱都仔细打量着那面令牌,然后又转头齐刷刷的盯着太平,那眼神竟有几分狂热的意味,太平心里一寒。
这哪里是什么令牌,其实就是君家的家徽,翡翠的荆棘橡叶环绕,红玉的缨枪交叉,点点金银的刀剑隐隐随行。君家,这是大姚的守护神,是大姚所有军人仰望的神,他们不过是普通衙役而已,要敢对君家人动刀枪,别的不说,出去就得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
燕王,大小姐可不正是封的燕王么?
众人不约而同齐刷刷的后退,纵有那几个心里还有些念头的,看大家都退了,哪里还敢前面站着,赶紧随了大流,知府大人又给孤零零的露了出来。
太平撑着头淡淡一笑,知府却浑身虚软的瘫倒在了地上。一个郡王的确是号令不动地方的兵士衙役,但地方的官差却绝对不会没有理由的轻易对君家人动刀剑,慢说她这些衙役,就是河间都尉府知道君家人在此,也未必会遣兵过来,她完了。
太平顺藤摸瓜,事情越牵扯越复杂,忙了整整三天,几乎将河间府衙六品以上行政官员杀了个干净,开始还少安钗嬷嬷亲自动动手,后来那些衙役就自动跳出来帮手了,有这些地头蛇帮忙,这牵扯的官员就越来越多,消息不可避免的传了出去,河间府官员人心惶惶,东躲西藏,河间府百姓却将整个府衙围了个水泄不通,就差没往里闯了。河间都尉早得了消息,却装聋作哑,一个小兵卒都没有派出来。
无法无天,没规没矩?
太平揉了揉看卷宗看得酸疼的眼睛,伸了个懒腰,我可不就是个无法无天,没规没矩的人,天下大乱去吧,反正,不用我善后……
“钗嬷嬷,少安,完事了我们赶紧趁夜跑吧,霹雳手段,飘忽踪迹,这才是高人行事嘛~~”
“小姐,你是杀光了人家官员,无法善后,怕人家逮着你留下来做苦工吧?”
“……”
是夜,一辆马车三匹马偷偷来到河间府城门口,守城的兵将二话没说偷偷给开了城门,一脸仰慕的目送着这个杀星离去。
“小姐,我不得不提醒你,你这完全是江湖手段,难登大雅之堂。”
“江湖手段怎么了?要能有我这样的身份背景,再有一巨无霸在后面收拾烂摊子,江湖手段就是最干脆利落的好手段。”
“……”
“大小姐,巨无霸是什么?”
“就是超级厉害能干无敌万能的霸主,巨能干,超无敌,至尊至霸……”
“我明白了……”
只是不知道这巨无霸接到消息后,是哭是笑,又要掉多少头发。
断袖
“啪”的一声,景帝手掌重重拍在龙案上,怒极反笑:“好,好,半月杀我一府七州一百一十七名官员,这等胆大的,前所未闻,倒出在本朝本代了,好,好……”
殿下众臣皆噤若寒蝉,束手垂头,无人敢应声。
司空祁桒跟司徒周骊对了下眼色,也一时都没法子,这两人都是宣政殿外力阻燕王出京的主力,巴不得燕王出点什么乱子,但乱子出得这么大,她们也着实高兴不起来。
“诸位卿家怎么看?”御座上,景帝像是勉强压住了怒气问道。
众臣皆先是瞟瞟自己这派的再瞟瞟对派的,见一品太尉司空司徒大人,尚书省中台大人,六部尚书大人,三位亲王殿下皆不动声色,自己自然也都躲在后面装傻充愣,无人做这不讨好的出头鸟,一时之间,整个含元殿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被小心的敛着。
大姚官制分九品十八阶,以三师三公为首,太师、太傅、太保各一人,是为三师;太尉、司徒、司空各一人,是为三公。皆正一品。三师,天子所师法,无所总职,非其人则阙。三公,佐天子理y阳、平邦国,无所不统。亲王拜者却不亲事,祭祀阙则摄。三师三公皆不设官属。再有尚书省,设中台一名,典领百官,正二品,其属吏、户、礼、兵、刑、工六部,设左右相,统理六官,从二品,其下还有左右丞都事主事令史书令史等等,皆三品以外,不类举;六部各设尚书一名,正三品;外官军政分置,以省府为首,统管其省各州县,文官四品知府,武官省府四品都尉,军政各不相干。
这是大姚长时间军事高度集权,世族佐政但严禁涉足军事的特殊性所决定的,所以太平区区几人却能杀尽一府七州上下百余官员,河间府都尉的袖手旁观也是这场祸事一发不可收拾的主因之一。
朝廷上虽多是对燕王出京不满之人,但也不过是存着防范将来不可纵虎归山之心,倒不是真就觉得这少年燕王如何祸害大患了,这时见她小小年纪,平日里山水不见,首次出手手段就如此狠辣,如此血腥,俱都毛骨悚然,心寒不已。
燕王这次犯的足够凌迟的死罪,本该一举杀之免除了后患,但赈灾款被贪之案,牵扯如此之广,震惊朝野,当下最为紧要的不是惩治燕王,而是平复四处的民愤,然燕王此人此时初露端倪,足见其后祸,这次放纵了,日后……
思及此,百官不禁都心抖了一下。一百一十七名官员呀,巡抚虽然是特殊官职,只任职之时暂领二品衔,但毕竟也是二品呀……河间府下她所过七州,血流成河,官员几乎为之一空,周围各州县府衙大门紧闭,官员们闻风而逃,四散躲藏,人心惶惶。她狂妄桀骜,不理后事,杀之就走,百姓无知,尚拍手称快争相拥簇,却不知这燕王,这燕王,唉!这哪是什么燕王,这就是一杀星!
就在群臣皆推脱闪避之时,左侧第一排第二位走出一紫袍官员来。
“康擎王,你这是为何?”景帝诧异道。
卫寒奾将官帽摘下双手托着双膝落地,跪奏道:“燕王所犯乃抄家灭族凌迟之大罪,罪臣教女无方,罪不可赎,愧对吾皇,实无颜苟活,恳请陛下降罪。”
该死的!
百官心里皆一声暗骂,这老狐狸,谁不知道这是抄家灭族凌迟的大罪?没见大伙儿都刻意避着不提么,你居然还跑出来绑上一个卫家族,河间府死了一百一十七,哪个家族无一人牵连?再把你这户部尚书一块抄了,顺藤摸瓜一拉,不等姒国打来,大姚立马就能垮一半了。
果然,景帝和颜悦色的劝慰道:“爱卿不必如此,燕王心性朕却是知道的,怨不得爱卿。”一边让内侍下去搀扶起康擎王妃,为其整冠,一边又是一通好言劝慰,康擎王妃感激难言的拜谢了龙恩,回到自己位置上跪坐下来,继续充聋做哑。
经过康擎王妃这么一出,殿上气氛倒也和缓了几分,景帝继续看着殿下诸臣道:“众位爱卿,此事何解,可有对策了?”
司空祁桒当先走出来,奏道:“陛下,当务之急,先抚民心,巡抚陈蓉河间知府赵芳等一众官员贪污受贿之事罪无可恕,虽当事人已经伏法,但案子依旧应当交刑部立案彻查,河间府和其七州官员从缺,府事停滞,也当立时补缺,灾民流离失所,当着令当地安置,另有其他各州官员闭衙躲避,官员人心惶惶,也当安抚。”
关于那个棘手的燕王该怎么办,干脆就一字不题了。
景帝冷笑道:“闭衙躲避,人心惶惶,没做亏心事,她们闭衙躲避什么,人心惶惶什么?山南淮南的灾民都走到河间府去了,再安抚,该走到朕的皇城脚下了!”
司空叩首不语,司徒周骊赶紧起身奏道:“陛下,这些官员自然难辞其咎,但眼下正是用人之即,百余名官员从缺,数十万灾民急需安置,何不暂寄了她们的脑袋,等灾民安置了,再另行彻查不迟呀,陛下!”
百官连忙附和,再查,再查就没完没了了,各大世家族大业大,谁能担保自己家就没有个牵牵扯扯的?那燕王当真是辣手,百余名官员中,就是她卫家自己人也丝毫没有留情,当场斩了不说,听说还家族除名,累及夫女呀。
景帝屈指敲了敲龙案:“也罢,暂寄了就是,陈蓉二品巡抚,竟胆大妄为如此辜负朕的信任,刑部立即立案清查;河间府官员从缺之事,暂从京中下派,不必全了,先捡重要的,以后再慢慢补吧,六部尽快商议了,写折子来看;还有一个燕王,如何发落,诸位臣公可有定论了?”
刚有点热络立时又鸦雀无声了,众人又成了闭口葫芦,谁也不肯开口。
燕王,燕王怎么发落,哪论得到别人说什么,万岁您的心思谁知道,贸然开口,说得不好,没准她没发落了,自己就先发落了……
景帝眸光一扫,这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
户部尚书大人康擎王妃垂眸敛手,没她事一般,众矢之的的中台大人无奈之下,慢慢的晃出来:“万岁,以为臣之见,燕王确是暂时发落不得。”
“此话何解?”景帝不冷不淡的道。
“燕王所犯事虽大,但却有情可原,那巡抚陈蓉乃是畏罪自杀,非燕王之过,知府赵芳也是执迷不悟兵戈犯上,当场杀之也是应当,其余一百一十五人,以官位而言,燕王杀之,也不算太过越矩,且人人皆有该杀之理,无一错枉,实属难得。”
“依你之言,她非但无过还有功,朕还得嘉奖她不成?”景帝的语气不怒不喜的,测不出什么心思。
“非也,虽有情可原,但所犯确实凌迟重罪,何况燕王顽劣,私下绕路游玩,实乃大过,不罚已是无理,还请万岁看在她年少糊涂,也是为国为民的一片诚心,难免思虑不周,念及先人,从轻发落。”
老狐狸!诸臣心里又是一阵骂,拐弯抹角东拉西扯,这么大的罪,竟然给她开脱得差不多了,闹了半天,杀人不算什么,反倒私下出游成了重罪了。
然而,众人知道老中台这也是无奈之举,燕王眼下民间声望正盛,世人正为她拍手称快,此时为这事重罚了她,还不定得如何收局了,再看那装聋作哑的康擎王妃户部尚书大人,摆明是同罪同担护女到底了,也不能不估量呀,再加上万岁这心思,未必不存偏袒……
景帝微微颔首,沉默不语,诸臣皆是一声叹息。惊雷样的事就这么不咸不淡的收场了,罪魁祸首燕王甩下这么一烂摊子,自己只得罚俸三年,降旨严厉训斥,责令立即就封不得延误等不痛不痒的惩戒,最后,景帝饶是也知如此轻纵了有点不甘心,再问数十万灾民安置问题,只挑了眉,有点不怀好意的说,让沿途个州县不得驱逐灾民,却也不得接纳安置,只一路指了燕王回封地的路径……
可想而知,以燕王当前声望,这数十万灾民必然蜂拥直奔燕云而去……
“这旨给朕八百里加急沿途十二道急发,务必尽快,免得她再杀空了朕几个州县,朕只能让你们六部尚书下去当州县府官了。”
景帝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谁听不出是褒是贬是喜是怒,只能偌偌应了,年轻人尚好,两朝以上的老臣们心里都有些尴尬。本朝吏治一直是个心病,今上向来恨之甚切,却又关系到方方面面,下不得重药,经过十几年缓治方逐渐好转,想也知道闹出这么大的案子,圣上心里是多少恼火,谁知道她表面上咬牙切齿,心里却是不是在为燕王称快呢?她对燕王又素来荣宠有加,爱之甚切……
燕王,燕王,再想起那少女烟雾一样懒倦的眼睛,众人心里都是一阵寒意,古有大鹏,三年不鸣,一鸣惊人,来去匆匆的燕王,数月间只当她有些才气也有些文人的桀骜心性,此时方见她手段,这当真是……好歹也是堂堂世族大家尊贵出身,怎么这行事就没规没矩的,一派江湖流氓无赖做派呢?
这般忍性狠性之人,此番她忍夺夫大辱而去,她日……
散了朝,司空祁桒和太尉秦澜在宫外撞见,二话不说蹭上太尉大人的马车,祁桒连连抱怨:“太尉大人,你刚怎么不言语,再怎么着,也不能就这样给她开脱了呀!”
太尉大人摇头不语。
司空大人叹息道:“养虎不杀终成祸患,卫太平此女心狠手辣,坚忍果决,凡事不留余地,不守成规,非是池中之物,又有偌大的背景附翼,她日必成大祸!”
太尉大人还是沉默不语。
司空大人又道:“也罢,好在陛下也该有点醒觉,不再一味偏袒,早做防备,等时机成熟,再慢慢收拾不迟。”
太尉大人靠着舒适的马车靠壁,又是一声叹息。
祁桒急了:“太尉大人,有什么事你说话呀,总怎么一声声的算怎么回事!”
秦澜慢慢睁了眼:“司空大人,宫中近日流言不曾听见么?”
祁桒奇道:“什么流言?”
秦澜凑她耳边细细这么一说,祁桒瞪大眼睛差点没蹦起来:“这不可能!”
秦澜遥了遥头,一脸的无奈:“空x来风,未必无因,我另想法子打听了,有八成倒是真的。”
祁桒面无人色,喃喃道:“不可能,这决不可能……”
大姚历经百年战祸,国力几乎耗空,又有两代先帝平庸放纵,吏治败坏,好不容易今上雄才大略,一代明主,十几年来刚见成色,正是收拾河山慢慢荣华之时,怎能,怎能……
祸水红颜,历朝历代,这例子还少了么?陛下怎么能,怎么能好上这一口呀!就是好上也要挑人呀,什么人不好,怎么能偏偏是,偏偏是……这可真是天不佑我大姚!
秦澜叹息:“今日朝上,万岁虽见大怒,但看其后,如何不是百般偏袒,但凡有一点追究警醒之心,如此大罪,怎么肯就此放她过去?我看那怒气倒有七分是假三分是纵,多说什么又能管什么用?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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