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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包树出走了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上车吧!他说。
不要!我说。
上车吧!他拉着我的手。
我很想甩开他,我很想说:放手!,可是,我太累,也太想念他了。
车厢里,我们默默无语。这算什么呢?想我回去的话,起码,他要告诉我,他已经离开了葛米儿。他却什么也不说。我坐在这辆我熟悉的车子上,一切如旧。这里有过我们的欢笑;可是,曾经有过的裂痕,是无法修补的吧?
累吗?他问我。
你是说哪一方面?我望着窗外,没有望他。
他沉默了。
我的手提电话响起,是韩星宇打来的。
还没下班吗?他在电话那一头问我。
已经下班了。我说,现在在车上。
累吗?他温柔的问我。
他竟然也是问同一个问题,我给他的答案却是不一样的。
很累,我明天给你电话好吗?我说。
那好吧。他说。
一阵沉默之后,林方文问我:
是谁打来的?
我没有回答他,他也没有权利知道。
车子在寂静的公路上飞驰,朝着我家的方向驶去。到了之后又怎样呢?要让他上去吗?让他上去的话,我不敢保证我能够再把他赶走。可是,他不上去的话,我会失望吗?谁来决定去留?
我按下了车上那部唱机的开关,转出来的竟然是葛米儿的歌声。林方文连忙把唱机关掉。
已经太迟了吧?
他在车上听的,是葛米儿的歌。葛米儿也常常坐在这辆车上吧?他根本没有离开她。
不是故意的。他解释。
既然来接我,却不拿走葛米儿的唱片,这不是太过分吗?
我到了。我不会让他上去。我从车上走下来,没有跟他说再见,没有回望他一眼,奔跑着回家。他没有追上来。对于自己的疏忽,他是应该感到羞愧的,怎么还有勇气追上来?
本来要心软了,却心血来潮按下唱机的开关,结果像掷骰子一样,那首歌决定了我的去留。我死心,却又不甘心。他明明是属于我的,为什么会多了一个人?也许,他根本从来没有属于我,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按下唱机的开关,也是由于恋人的感觉吧?我多么害怕这种常常灵验的感觉?
我脱下了身上的衣服,光着身子爬进被窝里,也把电话机拉进被窝里。
你还在公司里吗?我问韩星宇。
他在电话那一头说:是的,你已经回家了吗?
嗯,你也不要太晚了。我说。
已经习惯了。
他又问我:为什么你的声音好像来自一个密封的地方?
我在被窝里,这里漆黑一片。
为什么躲在被窝里?
这儿是我的堡垒。我说。
心情极度沮丧的时候,我便会这样。不洗脸,也不刷牙,一丝不挂的爬进被窝里哭泣。半夜里醒来的时候,心情会好多了。这是我自己发明的被窝治疗。
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他问。
不,只是今天太累了。
被窝里的空气是不流通的。他说。
放心吧!我会把头伸出去吸气。我吸了一口气,又缩进被窝里。
我说:我小时候很怕黑的,现在不怕了。你呢?你怕黑吗?
他笑了:不是告诉过你吗?我那时不怕黑,我怕死。
我不知道怕死的感觉是怎样的,是不是就像害怕离别?我们曾经害怕的事情,到了后来,我们也许不再害怕了,也没得害怕。
智力题——我说。
又来了?
很容易的。你喜欢我吗?
嗯。他重重的回答。
他的那一声嗯,好像长出了翅膀,飞过了黑夜,翩然降临在我的肩膀上。
第二天,韩星宇告诉我,我昨天晚上在电话里说着说着,然后不再说话了。后来,他更听到我的梦呓。想是因为太累而睡着了。那到底是我的梦呓还是哭声?我也忘记了。
4
你今天几点钟下班?林方文在电话那一头问我。
你找我有事吗?
我来接你好吗?
我们还有需要见面吗?
我有话要跟你说。他坚持。
我沉默了良久,终于说:九点钟吧。
为什么还要见他呢?想听到什么说话?想得到一个什么答案?是不甘心把他让给葛米儿吗?我明白了,既然他可以爱两个人,我为什么不可以?我不是已经打算这样去了解他的吗?我会回去,然而,从今以后,我不会再那么笨了。我的心里,也会同时放着另一个男人。这个游戏,我也可以玩。
在林方文来接我之前,那个掷骰子的游戏竟然重现了一次。忙了一整天,终于有时间翻开当天的报纸,娱乐版上,斗大的标题写着:我爱他,旁边是葛米儿的照片。她被记者问到她和林方文的恋情,她当着所有人面前,笑得很灿烂的说:
我爱他!
每一份报纸的娱乐版都把这段爱的宣言登出来了。她是这样率真和坦白,她公开地用爱认领了她的莱纳斯。
她爱他,那我呢?似乎我已经被剥夺了爱他的资格。我的尊严和我最后的希望也同时被他们剥夺了。
从报馆出来的时候,林方文靠在他那辆小轿车旁边等我。
你吃了饭没有?要不要找个地方吃饭?他说。
你要跟我说的,就是今天报纸上的事情吗?我问。
他沉默了。
还是她比较适合你,你现在不是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好吗?我哽咽着说。
对不起——他说。
你不用道歉。一个病人用不着为他的病而向别人道歉。你是有病的,你没法对一个女人忠诚。
我久久地望着他,原来,我没法像他,我没法爱两个人。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说好吗?他说。
好的,我来开车。我摊开手掌,向他要车匙。
他犹豫了。
给我车匙,我想开车。我说。
他终于把车匙放在我手里。接过了车匙,我跳上停在路旁的一辆计程车上,关上门,跟司机说:
请快点开车。
林方文呆站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计程车离开。我从来没有这样对他,我一向对他太仁慈了,我现在只想报复。
车子驶上了公路。风很大,他怎样回家呢?
请你回去我刚才上车的地方。我跟司机说。
回去?司机问。
是的。
车子终于驶回去了,林方文仍然站在那里。看见了车上的我,他脸上流露着喜悦和希望。我调低车窗,把手上的车匙掷给他。他接不住,车匙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拾起它。
请你开车。我跟司机说。
林方文站起来,遥遥望着我。车外的景物,顷刻之间变模糊了,往事一幕一幕的消逝。车子从他身边驶过的时候,我仿佛也看见他脸上的无奈。我以为我可以学习去爱两个人,也可以和别人去分享一个人,原来我做不到。如果不是全部,我宁愿不要。
当他拾起地上的车匙的那一刻,他会发现,那里总共有两把钥匙。另外的一把,是他家里的钥匙,那是我一直放在身边的。上一次,他不肯把它收回去;这一次,他没法再退回来给我了。
5
世上是没有完美的爱的吧?
黄昏的咖啡室里,朱迪之告诉我,她也有了第三者。对方是律师行的同事孟传因。她一直背着陈祺正和孟传因交往。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我惊讶地问。
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我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好朋友,我对你说过我很爱陈祺正的,我没想到自己还可以爱上别人,我太坏了!她的眼睛红了。
你已经不爱陈祺正了吗?
不,我仍然很爱他。
那你为什么还可以爱别人?我不明白。
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爱两个人的。她说。
你和林方文是一样的。我生气的说。
是的,我能够理解他。
为什么可以爱两个人?
也许是为了追寻刺激吧!
我认为是爱一个人爱得不够。我说。
她说:世上根本没有完美的人,一个人不可能完全满足另一个人。人是有很多方面的。
你的心里,放得下两份爱和思念?
放得下的。
你不怕陈祺正知道吗?
当然不能够让他知道。
那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她笑了:也许我想被两个男人疼爱吧。
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你会选哪一个?
她任性的说:我不要选!我希望那一头永远不要降临!
这也是林方文的心声吧?原来他们是没法选择其中一个的,他们只会逃避。
和你们相比,我真的太落伍了。我说。
只是你没有遇上罢了!她说,一旦遇上了,也不是你可以选择的。
孟传因知道你有男朋友吗?我问。
嗯。他们见过面。
那他为什么又愿意?
程韵,她语重心长的说,最高尚的爱不是独占,你的占有欲太强了。
倒好像是我错了!我不甘心的说,希望对方专一,这也是占有欲吗?你是说这样的爱不够高尚;出卖别人,才是高尚的?
也许我不应该用高尚两个字来形容,可是,能够和别人分享的那个,也许是爱得比较深的。
你和林方文真的应该组织一个背叛之友会,你们才是最懂得爱的人!我说。
算了!我不跟你争论!她低下头喝咖啡。
我在生她的气吗?也许,我是在生自己的气。我讨厌自己的占有欲。我讨厌自己太死心眼了。太死心眼的人,是不会幸福的。
她沉默了很久,终于说:
我每天也被自己的内疚折磨。
那为什么还要继续?
因为没有办法放弃,唯有怀着内疚去爱。她苦笑。
怀着内疚去爱,是怎样的一种爱?但愿我能够明白。
你和韩星宇怎样了?她问。
然后,她又说:快点爱上一个人吧!爱上别人,便可以忘记林方文。新欢,是对旧爱最大的报复,也会最好的治疗。
可是,我没办法那么快便爱上一个人。
韩星宇比林方文好很多呢!她说。
你竟然出卖林方文?你们是背叛之友会的同志呀!我说。
她摇了摇头,说:想你快点找到幸福,就是怕了再嗅到这种失恋女人的苦涩味。
我嗅嗅自己的手指头,说:
真的有这种味道吗?
她重重的点头,说:是孤独、带点酸气、容易动怒,而又苦涩的味道。也许是太久没有被男人抱过了。
她依然脱不了本色。
所以,还是快点找个男人抱你吧!抱了再算。她说。
她说得太轻松了。要让一个人抱,是不容易的,那得首先爱上他。要爱上一个人,更不容易。
6
很晚下班的韩星宇,也顺道来接我下班。
再见到他,我有点儿尴尬。那天晚上,我为什么会问他喜不喜欢我呢?是因为身体疲乏不堪以致心灵软弱,还是想向林方文报复?
他伸手到车厢后面拿了一盒东西放在我怀里,说:
要吃吗?
什么来的?
是甜的,你可以怀着内疚去吃。他说。
我打开盒子看看,里面放着几个小巧的蛋糕,应该是蛋糕来的吧?它的外形有点像埃及妖后的头,中间凹了进去,外面有坑纹。我从来没吃过这种蛋糕。金黄色的外皮,有如橡皮糖,里面却柔软香甜,散发着r桂和白兰地的香味。
好吃吗?韩星宇问。
太好吃了!这是什么蛋糕?
cannele 。他说,一般要在法国的波尔多区才可以吃到。
那你是在哪里买的?
秘密!他俏皮的说。
后来,我知道,这种法国著名酿酒区的甜点是在崇光百货地窖的面包店里买的,只有那个地方才有。韩星宇常常买给我吃,他自己也喜欢吃。忽然爱上甜点,是因为悲伤,也是想放弃自己的身体,吃到了他买的cannele 以后,我不再吃别的甜点了。没有一种甜的回忆,比得上这个古怪的东西。
跟莫教授太太做的巧克力曲奇怎么比?我问。
回忆是没得比较的。回忆里的味道,是无法重寻的。韩星宇说。
他说得对。林方文有什么好处呢?我为什么没法忘记他?原来,他是我回忆的全部。或许有人比他好,他却是我唯一的初恋,是馀生也无法重寻的。
那天晚上,你真的听到我的梦呓吗?我问。
嗯。
我说了些什么?
你说:智力题……智力题……智力题……。他笑着说。
胡说!如果是梦呓,哪有听得这么清楚的?我还有没有说了什么秘密出来?
不可告人的?他问。
嗯。我点点头。
不可告人的,好像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他微笑摇了摇头。
那就是没有了。我说。
曾经问他喜不喜欢我,也可以当作是梦呓吗?我们似乎已经同意了,做梦时说的话,是不算数的。可是,说过的话和听到的答案,是会长留心上的吧?
你会下围棋吗?我问。
我十岁的时候,已经跟我爸爸对弈了,而且赢了他,从那天开始,未逢敌手。
那你为什么不继续?说不定会成为棋王呢。
棋王太寂寞了。
整天对着一台电脑,不也是很寂寞吗?
透过电脑,可以跟许多人连系,工作时也有夥伴。然而,下棋的人,只有对手。
你可以教我围棋吗?
你想学吗?
世界棋王傅清流会来香港,编辑要我访问他;但是,我对围棋一窍不通。
他什么时候来?
三天之后。
围棋博大精深,只有三天,不可能让你明白。
你不是神童来的吗?
我是。
那就是啊!
但你不是。他笑着说。
哼!我又不是要跟他比赛,我明白其中的道理就够了。
围棋的道理很简单。他说。
简单?我不禁怀疑。
简单的东西,偏偏是充满哲理的。每个擅棋的民族,也有不同的风格。韩国人亦步亦趋,日本人计算精密,中国人大而化之。傅清流的布局,是以虚幻莫测见称的。
你说得像武侠小说一样,我愈来愈不懂了,怎么办?我焦急起来。虽然说这个访问不是光谈围棋,然而,对方既然是棋王,我不认识围棋,似乎不是太好。
你的访问是几点钟开始的?韩星宇问。
黄昏六点钟。
要不要我来帮你?
可以吗?我喜出望外。
但是,只限于围棋的部分。
太好了!做完访问之后,我请你吃饭。
他笑了:想不到还有报酬呢!
我不会白白要你做事的。我说。
我也不会白吃。他说。
当然不能让你白吃!我打趣说。
认识你真好。我说,所有我不懂的,都可以问你。
我并不是什么都懂的,只是刚巧会下围棋罢了。
我连象棋也不会。我说。
他瞪大眼睛说:不可能吧?
我尴尬的说:我不喜欢下棋,这有什么奇怪?
那你有什么长处?他问。
我的长处就是知道自己没有长处。
着倒是一个很大的长处。
就是了。我说。
我对下棋的兴趣也不大。他说。
为什么?
我不喜欢只有赢和输的游戏。我喜欢过程,譬如数学吧,最美妙的不是答案,而是寻找答案的那个过程。
那你一定喜欢玩大富翁了。
也不喜欢,那个过程太沉闷了。
大富翁最好玩的地方不是买地和建房子,而是可以抽一张命运或机会的卡片。
你是一名赌徒。他说。
是的。我说。
自小喜欢玩什么游戏,也可以反映一个人的性格吧?这一刻,我才恍然明白,原来我以致也是赌徒。我把一切投注在一个人身上,输得一败涂地。所有的长相厮守,也是因为遇不到第三者吧?我输了,是我的运气不好。
7
年近四十的傅清流,长得高瘦清癯,拥有一双深邃的眼睛。我看了关于他的资料。称霸棋坛的他,却有一段失败的婚姻。棋子因为忍受不了他的世界只有围棋,五年前,在他到日本参加比赛的前夕离家出走了。韩星宇说得对,棋王是寂寞的,他们的女人也寂寞。
傅清流很喜欢韩星宇,他们滔滔不绝的大谈棋艺,我变成一个局外人,仿佛是旁观两位武林高手论剑。
我们来下一盘棋吧!傅清流跟韩星宇说。看来他技痒了。
好的!韩星宇也兴致勃勃。
神童对棋王,将会是什么局面呢?
他们对弈的时候,我更是局外人了。
最后,韩星宇说:
我输了!
他是怎么输的呢?我不明白。
你已经很好了!傅清流对他说。
韩星宇变得有点垂头丧气。
离开了傅清流住的酒店,我问韩星宇:
你要吃些什么,随便说吧!
改天再吃好吗?我今天有点事要办。他说。
不是说不喜欢只有赢和输的游戏的吗?输了却又那么沮丧。虽然对方是傅清流,但是,失败的滋味并不好受。他下棋从未输过,不是为了帮我做访问,便不会尝到失败的滋味了,都是我不好。
那天分手之后,再没有了他的消息,他是不是怪我呢?见不到他的时候,心里竟然有点思念他,害怕从此以后再见不到他了,这是多么难以解释的感情?也许,我并不了解他,他恶化我距离太远了,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一个失恋女人太渴求爱情,爱情却是遥不可及的。
8
你还欠我一顿饭。韩星宇在电话那一头,愉悦的说。
还以为他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在餐厅见面的时候,他的头发有点乱,胡子也没有刮。难道是躲起来哭过?他还没开口,我便连忙安慰他:
输给傅清流,虽败犹荣。
他已经让了我很多步。韩星宇说。
他的年纪比你大那么多,即使打成平手,也不算赢,输了也不算输。
他笑了:你以为我不能接受失败吗?
你那天为什么闷闷不乐?
我在想我哪一步棋走错了。我终于想通了!他说。
真的?
输给傅清流,绝对不会惭愧。但是,我起码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输,而且要从那局棋去了解他。他真的是虚幻莫测。
你躲起来就是想这件事?
你以为是什么?
喔,没什么。我想错了。
几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他开怀大嚼。
那一刻,我忽然发觉,韩星宇跟林方文很相似。他们两个都是奇怪的人,孤独而又感性。有人说,一个人一生寻觅的,都是同一类人,我也是这种人吗?还是,我是被这类人爱上的人?
9
你想不想去玩回转木马?韩星宇问。
这么晚了,游乐场还没有关门吗?
我知道还有一个地方。他说。
我们离开了餐厅,驱车前往他说的那个地方。
车子驶上了半山一条宁静的小路。小路两旁排列着一栋栋素净的平房和星星点点的矮树。路的尽头,是一座粉白的平房。房子外面,竖着一支古老的灯。这条小路的形状就像一把钥匙。我们停车的地方,便是钥匙圈。
回转木马在哪里?我问。
这里就是了。他说。
韩星宇拉开车篷,就像打开了天幕,眼前的世界一瞬间变辽阔了。白晃晃恶圆月在天空,抬眼是漫天的星星,我们好像坐在一辆马车上。从唱机流转出来的,是莫扎特的《快乐颂》,跟我们那天在回转木马上听到的,是一样的歌。韩星宇坐在驾驶座上,亮起了所有的灯,车子在钥匙圈里打转,时而向前,时而倒退,代替了木马的高和低。
我常常一个人来这里玩回转木马恶。他说。
这是你的独角兽吗??





面包树出走了 第 5 部分
我常常一个人来这里玩回转木马恶。他说。
这是你的独角兽吗?我指着他双手握着的方向盘。
是的。他快乐地说。
我骑在飞马上,抬头望着天空,问他:
音乐会停吗?
永不。他说。
永不?
嗯。他驶前了,又倒退。
有永远不会停的音乐的吗?
在心中便不会停。
汽油会用完吗?
今晚不会。
这样子不停的打转,我们会晕过去吗?
他凝望着我,说:永不。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双向我辉映着的眼睛,他捉住了我的手。月亮、星星、路灯和房子在回转,甜美的生命也在回转。我凝视这他那孩子气的眼波,这个小时候每天晚上躲在被窝里饮泣,害怕自己会死去的小男孩,有没有想过长大之后会遇到一个来访问他的女记者?然后,爱情召唤了他们,在她最悲伤的时候,他在她心里亮起了希望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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