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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如烟爱如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我淡然笑道:“在下正是局外人!公子保重!”
我不忍再看他那满脸的失望,转身出屋,屋外月明星稀,心中y霾一挥而去。他不是在对我讲故事,而是在用故事来试探我。
回屋,我心情有些许低落,陪房的红玉见我闷闷不乐,嗔道:“公子可是还在担心那柳家二公子?不是奴婢多嘴,当初若非他母子那般歹毒,小姐怎会流落至此?如今只怕还在柳园当千斤大小姐,又哪需受这奔波之苦?还用隐姓埋名当这劳什子郎中么?”
我淡笑,道:“你仔细想想,我如今自个为自个做主的日子逍遥?还是在那柳园中当那步步都需小心的小姐逍遥?”
红玉哑声,低头沉思片刻道:“如今虽说是苦了些,但断不用再受旁人之气,倒真是自在逍遥了许多。”
我微笑颔首道:“你如此聪慧又怎会想不明白?若还在那柳园,爹爹终不能日日照看于我,旁人又怎能容我象今日般自在?只怕是想吃口可心的饭菜也难。”
红玉眨巴着明亮的眼睛,幽幽道:“公子说得倒是没错,只是公子若还在老爷身边,如今只怕早嫁了一户好人家,早去当家做了主母……如今公子自己倒想得明白,可奴婢们总觉得如此不明不白的跟着先生也非长远的法子!”
我心中酸楚,苦笑道:“这世上有几个女子能如此跟着自个可心的人?又有几人能如先生对我般细致体贴?”
红玉颔首道:“这倒是,先生对公子的好只怕这世上再无,只是公子总不能如此跟随他一生而无任何名分?”
我淡笑:“名分为何?有的是有名分之人,却断无这从心坎里出来的情谊。有先生与你等如此待我,我早已知足。”是哦,当初我贵为王后又如何?有那么高贵的名分,却过得惶惶不可终日,竟差点连性命也交代在那里。红玉年轻,又不知我的那些经历,自是不能明了名分只不过是最最虚伪、最最无用的东西。能守着自己深爱的人儿却是人生中最欣慰的事。
红玉有些发呆,似乎仍想不明白我所说的道理,半晌才悠悠道:“公子倒想得明白,奴婢却是不能理解半分。不过只要公子觉得高兴,奴婢们倒也会安心一些。只是即便是公子大度,可奴婢断不能原谅柳家二公子当日对公子之所为。”
我笑道:“当年他年纪亦小,不知轻重。更何况有那般母亲他亦奈何不得。凡事都有由头,毕竟他乃是我亲哥哥,流着相同的血脉。过了这许久,我亦想通了。旁人给予我的屈辱与摧残我都受得,无任何怨恨,而自己的哥哥当初仅找了我些晦气,我又怎能当成深仇大恨?”我歪嘴淡笑,继续道:“旁人若要作践你,自是不将你当个物件,必是要你身心都要臣服于他。如此比来,亲人之间的摩擦又算甚?”
红玉撅嘴道:“三姨娘要的可是公子您的命呀。”
我淡淡道:“在我这心里,她并非我的亲人,并无血脉联系,只不过是我爹爹的妾罢了,对我来说亦只能算是旁人,与己无关的旁人。爹爹那么多女人,难道我都要当作是亲娘么?可二哥哥不同,他与我有着割不断的血脉联系,自是要比旁人亲一筹。我如此说你可明白?”
她叹息道:“公子这些道理奴婢即便再想十年亦想不明白。姨娘怎能算是旁人?”
我淡笑,只怕她真是难想明白,在这朝代,姨娘与娘一般都是自己的长者,都有决定自己生死的大权,若在现代,姨娘算什么?充其量只不过是爹爹所包的“二奶”罢了。在现代有几个孩子会把父亲在外面风流的二奶当作自己的娘亲?只怕不仅难以忍受,而且还会为自己可怜的母亲去讨伐那个c足旁人家庭的第三者吧!离婚或丧偶再婚者另当别论。
我轻笑道:“想不明白就莫要想了,早些睡吧!”
红玉闷闷不乐地收拾,与我一同睡下。
红玉翻腾了一会便睡着了,我却异常清醒。最近这些时日烦事甚多,一件接着一件,在山上清净了些许日子的我仿佛有些应接不暇。就算我此时仍在皇宫或代王府,我也定不会考虑再回到柳园过苟且偷生的日子。虽然在皇宫与在代王府中我也同样在苟且,但苟且与苟且却有着天壤之别。兴许在原本就需要备加谨慎才能得以侥幸生存的环境中生存,要比原本就该逍遥享受的家中仍需要苟且,在心理上更容易接受一些。那个家虽然不是我心灵的家,但却是我躯体的真实的家,是躯体的亲人,是一群有着割不断血脉的亲人,按常理,我在那里应该无忧无虑,过神仙般的日子,当一个大家闺秀。可事实却恰恰相反,我不仅不能逍遥,而且却要时刻提防着自己的性命,提防着原本该是我亲人的人。这种伤害,虽然已过了十多年,但仍是记忆犹新。每个人对自己幼年时受到的伤害总是难以忘记,每个人也对自己最迷茫时伤害过自己的人更容易记仇。当初,我刚来西汉,在心中本就怀着这样或那样的伤感与痛苦,可我的“亲人”在这种时候却伤害了我。我记得,并且会永远记得。有时候宁愿伤害我的人是旁人,是路人,也不愿意是他们。
而在皇宫或代王府,注定是需要谨慎与隐忍的,所以受点伤害,受点挫折倒也算正常。那原本就是是非聚集的地方,任多么玲珑的女子在那环境中生存,都是要成日算计,成日小心的。但是,此刻的我,仿佛又回到了现代,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也可以恣意悲欢,除了生活艰辛一些外,其他凡事还都算顺心。若再让我回到曾经的苟且当中去,是万万不能的。更何况,当初我能留条性命全在刘恒的一念慈悲与信任之上。他既然知道我乃是吕雉的人,又怎会想不到吕雉与我的家人断不会如此好蒙骗?他又怎会不知我活在世上将对他造成的威胁?他又怎会想不到我或许会去找我的家人,反过来再去对付他?他又怎会想不到我只要活着对他来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我苦笑摇头,他能留我一条命,全因了昔日对我的情谊,全因了对我的爱慕之心。他或许早就想到,今生我再无可能与他结合,也再无可能与他成为朋友,但就是因为曾经爱过,就因为信任我不会害他,才保全了我,也保全了一点点好记忆。
我是一个女人,兴许还是个小心眼的女人,但也不忍辜负他的信任,更不能背叛了他的信任而再纠缠到那政治的纷争中去。我到现在才发现,刘恒是了解我的,而且是了解得那么透彻。他知道我的本性,他也知道我的心思。如果是在现代,如今我们或许还能是朋友,但在这里,只怕我俩今生再与“朋友”两个字无缘。
我本无害他之心,可柳搏如今却在我的医馆中,他既然能奉命出现在这里,定然是有所怀疑,兴许是得了旁人秘报也说不准。否则,天下之大,他又怎会就这么巧找到这里?虽然他如今眼睛看不见,但很快就能看见,我不能保证他认不出我。不成,我得找师兄说说去。师兄是透彻的,他总能给我这样或那样的安全与恬静,即使是最棘手的事,有他在身边,我总能渐渐看得明白、看得长远。我不知对他这样依赖是好是坏。原先我只是在生活上依赖他,所以离开他后在皇宫与代王府中才不会那么痛苦,可如今却是心理上的依赖,若他真有天不在身边了,我不知还能不能如从前那样坦然。只希望,他能陪我一生一世。我时常对自己说要陪他一生,其实,却是自己需要他的陪伴,生怕再去面对没有他的日子。
我披了件衣服,轻轻起身,绕开一旁的红玉,摸黑走了出去。我就这样摸索着出了卧房,再向师兄的书房摸去。黑暗中没有一丝光线,我忽然想到了如今的柳搏,他眼睛看不见,不就如同此刻的我一般吗?有痛苦吗?有害怕吗?有迷茫吗?或许都有吧!
黑暗带给了我莫名的恐惧,我的手心微微有了汗,只想快点走到书房。
“咣当!”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倒吓了我一大跳。
“吱嘎——”前方书房的门应声而开,油灯昏暗的光线弱弱地漏了出来。只觉得青衫一闪,有个冰凉的身躯已到了我近旁,将我横抱起。
我默默叹息,他总是这样了解我,真不知这样细微的感觉是好是坏,他对我越是细致,我越怕失去他……
我紧紧勾住他的脖子,那青衫上散发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我使劲呼吸着,额头抵在他冰凉的下巴上。
他轻快地闪身进屋,将我放于榻上。黑暗中摸索了一阵的我,此刻有些不太适应这光线,微微眯着眼睛,看着他再回身将门关上。那青衫依然那么干净飘逸,那身材依然那么清瘦。我轻轻弯起嘴角,才见到他,便已经觉出那种安全与宁静了。
他关好门,回头,看我眯着眼,便将油灯吹灭。只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来到榻前。一个冰凉的身子便已挨着我坐下了。
我摸索着将手伸到他冰凉的大手中,低声道:“师兄怎还未睡?”
他轻笑一声,道:“等你!”
我心中一暖,叹道:“你怎知我会来找你?”
他笑道:“方才你那二哥哥找了你,我便知你定会来找我。否则以你的性子,只怕今夜断难睡个安稳觉。”
我轻笑,知我者,莫过于师兄。
我伸手向榻上摸去,他的被子仍叠得好好的,便知他果真在等我。
他拉过被子,将我裹住,道:“秋凉了,莫再受了风。”
我听话地蜷缩在被子里,道:“我有好多好多话要与你说。”
他笑道:“那你慢慢说,说一夜也无妨。”
我们钻在被窝里,躺在一起,伸手可触对方,但却无法跨过那鸿沟,难道一生都要如此么?最近的距离,最近的爱,却是无法彻底拥入怀中……
我隐隐有些遗憾。
他道:“又在胡思乱想么?”
我脸微微一热,笑着转移话题,问:“柳搏的眼睛几时能好?”
他道:“只怕就在这几日。”
我道:“那不如找个借口将他送到中都去吧!”
他轻笑,道:“你是想趁他如今还看不见你,将他送走,省得认出你来麻烦,是么?”
我坏笑道:“正是!我想以他的眼睛不能即刻治好为由,将他送往中都的其他医馆。”
师兄叹息道:“你难道不怕他眼睛好了再来谢你这救命恩人么?”
我道:“他来我便藏起来,让他寻不到。”
师兄轻笑着敲着我的脑袋道:“亏你这脑袋活了三十多年,却仍是这般幼稚。你若躲藏,他又怎会不怀疑?”
我一想也是,唉,这脑子,看来是白活了这么大岁数。是哦,若在现代,我如今都是奔四十的人了!黄脸婆?豆腐渣?天,太可怕了。幸亏穿越了,不然我此刻只怕已是孩子妈了。不知会成为谁的老婆呢!可能是穿越在小孩身体里的缘故吧,我一直不认为我已有多老多老了,而是仍将自己当作妙龄少女一般,因此这性情、这神态并未有一点中年人的沉稳。真好,真好!永远都是妙龄少女该多好啊!
“又在胡思乱想?”师兄拍拍我的脸颊,玩味地笑道。
“师兄!”我粘过去,挤在他的枕头上,勾住他的脖子,贴着他冰凉的脸,在他耳边故作神秘地低声道:“你究竟有多老了?你总不见变老,莫非已活了好几百年?”
师兄低沉地笑笑,道:“我也不知,按俗世算法应是数千年了吧!”
“哦!”我惊愕地张大嘴,使劲摸索着他的脸,这里捏捏,那里揉揉,嘀咕道:“几千年?这脸,这皮肤,这……怎么还都这般年轻!你快告诉我秘诀,省得我成了老太婆,你还如此年轻,太不公平了。”
他沉默,只是紧紧将我拥住,半晌未语。我忽然觉得不对劲,推开他道:“不说便不说,怎还怕成这样?”
他苦笑道:“你也可以永远如此年轻。”
我兴奋,笑道:“果真?不是哄我么?”
他黯然道:“果真!只要回到冰岛上,你便会与我一般永无生老病死!”
他如此一说,我才想起那个梦,是的,冰岛的人没有血脉、体温,因此永远不会有生老病死,永远会年轻漂亮。我问:“可是我记得冰岛中不能有爱是么?”
他不语,默认了。
我叹息着,放开他道:“我不想去,宁肯老了死了,也不去那没有情感的地方。即使只能活百年,但只要爱过了,恨过了,自然就不会有遗憾,胜过那般冰冷地活着千万倍。那般活着,即便是活几万年又有何意义?”
师兄仍是不语,而是凑上前来再次将我拥住。
我叹息,道:“不仅我不想去那里,你也不要去了!我们在这里活得难道不好么?”
他仍是沉默,知他有难言之隐,便转移话题,腻声道:“师兄,你说你已活了那么久,我们只怕做不成父女了。”
他一愣,方想起那日我气愤中说的“父女关系”之事,便笑道:“想气我么?你不也同样是两千年的妖精。”
我嬉笑道:“两千年?我那是负两千年,与你这正两千年不同,有着本质的区别。”
他疑惑:“‘负’?‘正’?”
我笑道:“我那世界里将数字分为‘正负’。你这岁数属于‘正’,说明是已经真正过了这些年了。而我却是要再过将近两千年才能出生,才能开始算岁数,因此你比我年长的岁数为你自己的岁数加上我这两千年。不是大很多么?”
他甚是开心地笑着,翻身平躺着,道:“你这嘴,任谁也难说过。”
我见他一扫y霾,便也开心了起来,伸出手指在他胸膛上画着圈道:“不过我不嫌你老,你日后也莫要嫌我才是!”
他微微喘息,有些不对劲,抓住了我在他胸膛上画圈的手,哑声道:“消停会,莫要胡闹!”
我的手指挣脱,继续使坏地在他胸膛上画着道:“我偏要胡闹!”
他喘息着翻身,一把紧紧抓住我的手指,低哑着嗓子,热热地看着我。在黑暗中,他的眼睛却异常明亮。
我终于感觉到了他的异常,低声问:“你可是不舒服?”
他道:“莫要忽视你这手指的魅力,我经不住你如此挑逗,再惹我我可要犯错了!”
我的脖根都热了,想起方才那动作的确具有严重的挑逗意味,赶紧将自己蜷缩在了被子里。
他轻笑着将被子拉下,露出我的脑袋,低声道:“莫怕,为了你,我自是不会唐突……”
哼,我巴不得你唐突呢。可身为女子又怎好意思说出口呢?
过了半晌,尴尬的气氛才渐渐散去,我讨好地道:“师兄,你说柳搏真是无意中到得此山的么?”
他叹息道:“莫要想那些,他能来此自有能来的道理。”
我也叹息,果真不出我所料,只是如今该如何处理这个大麻烦呢?
师兄问:“你如何打算?”
我想想,笑道:“罢了,愁也无用,明后日着李贵将他送往中都去吧!”
师兄沉默,不置可否,我也不知他是赞成还是反对,便问:“师兄觉得呢?”
他淡淡道:“你如何想便只管如何做,结果非你我所能把控。”
我一想也是,发生了这许多事情,我又把控了什么?就连身边这个深爱的人都把握不住……想到这里,我便又粘上去,拉过他的胳膊枕在脑袋底下,环住他的腰,闭上眼睛,世事多变,一定要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钟……
这一觉睡得甚是香甜,醒来天已大亮,想了半天才想起昨夜居然是在师兄的房中过的夜。侧头看去,发现师兄正用一个奇怪的姿势躺着,柔柔地看着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掩饰地翻身,却发现仍枕着他的胳膊,难怪他的姿势那么奇怪,他竟然因怕弄醒我而保持着一个姿势过了一整夜。
我看他,道:“你一夜未动么?”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小得象蚊子叫。
他淡淡笑道:“我睡觉一贯不动。只是方才想起身,见你未醒,便也睡了平生第一个懒觉。”
我不再说话,只是将脑袋使劲挤到他的怀里。
“先生起了么?”门外传来红玉焦急的声音。
师兄玩味地看我,回道:“甚事?”
门外的红玉,声音掩饰不住焦虑,喊道:“先生难得晚起一次,奴婢本不想打扰先生,只是……只是二公子不见了。昨晚与奴婢一同睡的,可今日就不见了……奴婢找了许久都未找到,只能打扰先生了。”
我面红耳赤,旁人倒好说,可这几个下人是知道我是女子的,这脸可往哪放呢?
师兄低头看着怀中的我,脸上全是看笑话的神色,似乎并无起来帮我掩饰的想法。
我气结,兀自起身,边披衣服边嘟囔:“哼,这老脸我也不要了。”
师兄好笑地枕着胳膊,看着我。
我瞪他一眼,走到门口,一把将红玉拉进来,低声斥道:“我的小姑乃乃,你鬼叫甚?我不好好地在此么?”
红玉惊愕地看看我,又看看仍躺在榻上的师兄,半晌才红着脸结巴道:“昨夜……小姐与先生……天……”
我也红了脸,低声道:“昨夜甚事也未发生,莫要大惊小怪,我只与先生谈了些事。”
红玉翻着白眼看了一眼师兄,道:“奴婢无话可说,只请先生莫要辜负了我家小姐!”那“小姐”两字她压得甚低,似是极不愿意。
我苦笑,看来即使是长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我偷偷看看门外,见无人注意,便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卧房,红玉默默跟了过来,伺候我梳洗。
我有些奇怪,若是平日,师兄定不会如此招摇,难道他又有甚深意?
一整日,我都感觉师兄的表情怪怪的,总是当着下人用很明显的带着暧昧的目光看我。害得我总想躲避。原本并未做什么越轨之事,感觉倒象真做了一般。
柳搏也由李贵扶着出来,在院子里晒了一天的太阳。的确,成天闷在屋子里没病也得闷出病来,更何况他的眼睛看不见,心情本就低落,晒晒太阳也好。
傍晚,风中带着些凉意,我便令李贵将柳搏扶了回去,我也跟进了客房。今日一直在琢磨师兄异常的举动,这才想起要与柳搏说欲将他送至中都治疗之事。
李贵安顿好后,悄悄退下。
我扶着柳搏坐在榻边,问:“公子可觉得好些?”
他将头转向我这边,不语。
我知他心中难受,便安慰道:“莫着急,家兄说山野郎中医术浅薄,怕耽误了公子,不如明日让李贵送公子去中都找个厉害大夫给好好瞧瞧,公子以为如何?耽误了公子这许久却仍未治好,在下好生愧疚,这瞧眼睛的盘缠,在下替公子付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只要能将他送走,花点钱又算什么。虽然知道他眼睛好之后还会再找回来,但多拖延一天是一天。
柳搏仍是茫然地看着,他的眼睛大而明亮,要不是我明确地知道他的眼睛仍看不见,只怕我会认为他在审视我。
我见他沉默,知他因担忧眼睛而心里沉重,想了想便道:“公子莫担心,家兄说若遇个好郎中,定能治好公子的眼睛。如公子无意见,在下这便去安排李贵明日一早即送公子上路。”
我起身欲走,实在不忍心看他那沉重的表情。虽然他看不见,但那双深邃的大眼睛,今日总让我觉得有点不自在。我因为师兄今日暧昧的目光已经不自在了一天,断难再承受因自己的谎言而引起的柳搏无助的神色。我隐隐有些愧疚,二哥哥,对不住了,我本不想以眼睛的事来欺骗你,但为了不引起麻烦,只能让你委屈几日了,只希望你能明白我的难处,日后莫要找来才是。
“等等!”一直未出声的柳搏见我要走,便唤住了我,
我回头,只见柳搏伸出手,眼睛深邃,带着无尽的痛苦。
我心下不忍,柔声道:“公子莫担心,这眼睛定能好。”
他缓缓道:“我相信先生的医术,定能治好!”
我笑道:“治是能治好,只是这穷山僻壤……还是莫要耽误了公子,早些去中都才是。”
“不用了!”他生硬地回答道。
我纳闷,柔声劝慰:“莫要如此,山里缺少药材,还是去中都妥当些。在下这就去安排。”
他见我又想走,准确无误地抓住了我的手。我惊,这才审视他的眼睛,天,竟无一丝盲意,他的眼睛竟能随着我的动作跟着转动,而且甚是灵活。
“你……”我指着他的眼睛,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正是,我今日清早便已能视物,调整了一日,如今已与往常无二。”他生硬地答道。
我转瞬恢复了平静,淡淡道:“那甚好,在下便不再担忧了。”
他眼露痛苦,沙哑着嗓子道:“烟儿,你欲瞒我到几时?”
我一震,被他握着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强笑道:“公子怎会如此说?”
他冷笑:“我叫你烟儿,你为何如此惊慌?”
我笑道:“此乃在下r名,除了家兄未有人唤过,公子如此亲昵叫在下,在下一时不习惯罢了。”
他又冷笑道:“烟儿,你为了木先生竟连二哥哥也不愿认了么?我并非不懂情理之人。你若真与木先生情投意合,我断不会强迫你回去。”
我这才发现,他今日一直未用“在下”自称,而一直用的是“我”,想来他在院中晒太阳是假,观察我是真,只怕早已认出我多时。
我嗫嚅半天,却不知说什么好。原来师兄早就知道今日柳搏便能复明,因此才有今日故作暧昧之态。他原来在为我说服柳搏寻找借口。我心中一暖,恍惚中露出女儿之娇羞……
柳搏见我面生女儿之态,拉我坐下,柔声道:“你莫要再强辩了,当日你离开时甚小,如今与小时模样自是大不相同。但爹爹早就请人画了你的像,这脸上枯梅刺青断错不了。何况,我即便认不出你,难道红玉、绿玉我也认不出么?今日我在院中看了一日,早就确定你便是我那苦命的妹妹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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