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王座

    莱安娜望着眼前的男人，认真的问着。这样问并没有一点问题，于公，很正常，北境之王到底是留在北境还是返回都城，常人都应该会关心。于私，朋友之间这样问也没问题。

    罗德只能望着她的眼睛，半天才回到——

    “暂时在这里，将来，或许还会回去。”

    莱安娜笑了笑，只是眼里那失望的情绪却无法掩饰。

    ……

    厄仑格拉德海港，多年前，当马克西米安还是一个年轻人时，他曾经来到过这里。那时候，厄仑格拉德还是未经战乱，港口是密密麻麻的船只，码头边无数的桅杆像千万把利剑，直插云空。热闹的人流一波又一波的涌岸，在环港大街流淌。而今，当他再次来到这座城市时，已然是另外一副景象。

    原本洁白的城墙被数次战火熏得焦黑，港口依旧停泊着不少船只，只是，少了那些海外商船的身影，记忆里高等精灵的商船如今已不见了踪影。还有那些来自远东的商船，同样寥寥无几。

    街道依旧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只是，完全没有了当年的热闹与繁华，还有，人们脸，显然多了几分疲惫与贫苦。他看到远处的工厂里在冒着浓烟，显然，在新领导者的带领下，基斯里夫正在兴建属于自己的重工业。眼前的景象和马克西米安想象的差别并不大，甚至说还要好一些。他无法想象若是自己的首都在遭受两次大规模战乱之后会是什么样子，至少，厄仑格拉德看去还是保留着原来的框架。它就像一头倔强的北方狼，浑身伤痕累累，却继续坚持在自己的领地，发出属于自己的铿锵之魂。

    “大人，有件事我一直想问您。”

    船头，马克西米安的贴身侍卫、奥斯特公牛卫队的队长沃尔米尔皱着眉头说到。作为马克西米安的护卫队队长，他和大领主、选帝侯马克西米安可谓是亲密无间，虽说地位差距甚大，但是私底下毫无隔阂。

    “问吧。你有什么事还要瞒着我”

    马克西米安转头说到。

    “大人，你作为帝国的选帝侯，奥斯特领的实际领袖，没必要为了和基斯里夫这样一个边缘小国而亲自跑一趟吧我的意思是——完全可以让外交使者来一趟，而没有必要您亲自来。”

    沃尔米尔实话实说的问着。

    “哈哈哈……”面对手下的疑问，马克西米安先是大笑了一番，而后盯着自己的侍卫队长，认真的说到——

    “谁告诉你基斯里夫是小国了它土地贫瘠，资源匮乏是没错，但是领地和人口可不少，基斯里夫所有的领土加起来将近帝国的三分之一。人口甚至比奥斯特领还要多。你认为这是一个小国吗”

    “至于边缘，同样算不。边缘只能用在地域，论起政治和军事，它可一点也不边缘。若不是基斯里夫，当年的混沌大入侵，受灾的便是我们。基斯里夫可以说就是帝国的边疆防线。大多数帝国贵族都瞧不起它，但是要知道，如果没有基斯里夫，帝国人民更加生活在惶恐不安中。那些贵族，也不会过着安逸享受的生活。必须时时刻刻担忧来自外部的威胁。可以说，几百年来，基斯里夫都在用自己的力量，替帝国，甚至整个旧世界抵挡来自北方的威胁。就冲着这点，我们也必须尊重自己这位邻居。”

    马克西米安说完，整理整理自己的衣着，便从船头走了下去。岸边，厄仑格拉德的市政官员们已经在码头等候多时了……




第4章 暗夜
    迎接马克西米安的队伍并不算宏大，却也不失排场。四五十号人在码头站成一排，其中大多数是厄仑格拉德的各部门官员，而后是骑士，最后才是官员、骑士们的侍从。基斯里夫的旗帜在海风中迎风飘扬，宣示着这块领地的归属权。

    马克西米安没有让仆人搀扶，径直跳下船板，来到队伍前。

    “欢迎你的到来，大领主。”

    尽管已经是基斯里夫人的精神领袖，又头顶各种头衔，但是在外交，罗德依旧尽可能的表现出谦虚和低调。

    马克西米安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被基斯里夫人捧为神明的罗德，会是一副王者姿态。而此刻，展现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硬汉而已。

    当然，熟知基斯里夫内战过程的马克西米安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绝非普通的中年硬汉。他的实力超过了冰雪女王，超过了绝大部分帝国的选帝侯，若是他生在帝国，恐怕便有机会竞争皇帝的宝座。对于这样一个颇有传奇色彩的人物，马克西米安自然不敢懈怠。

    他走过来，友好的伸出右手，与罗德握手。这算是基斯里夫内战以后迎来的第一位重量级访客。奥斯特领与基斯里夫接壤，过去边境问题是悬在两者之间许久未曾解决的难题。各种贸易纷争更是时有发生，而现在，作为奥斯特领的实际掌权者亲自来到基斯里夫，很可能双方化解矛盾，增进友谊的最佳时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基斯里夫北境之王——罗德领主。”

    “北境之王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基斯里夫的沙皇是帕维尔皇帝。”

    罗德微笑着回到。

    “抱歉，是我的消息有误，看起来这段时间里基斯里夫可谓风起云涌，时局变化得真快……”

    马克西米安立即改口，当然，他并不是真的不知道，只是故意试探而已。

    罗德笑了笑，随即带着这位身份尊贵的客人走向休息区。

    “旅途劳累，我安排了房间，今天你和你的部下先在城里休息吧，那些事情等明天再聊，既然来了，不也差这么一天两天的，不是吗”

    罗德边走边给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介绍起厄仑格拉德还有北境。当然，也不算太远。从奥斯特领的贝克港，顺风的话三天就可以抵达厄仑格拉德港。海航行不需要经过森林和群山，只要不遇到风暴，基本速度是陆的好几倍。按照马克西米安一行人的精神面貌来看，罗德猜测他们在海颠簸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五天。

    ……

    夜里，厄仑格拉德早早的就进入了梦想，宁静和安详伴着这座海港城市，不像帝国首都阿尔道夫，入夜后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在这里，人们夜晚的娱乐并不多，酒馆的生意不如十年前那般火爆，更多的，是疲惫的旅人和临时歇脚的商人们。

    马克西米安带着儿子奥斯瓦尔德爬天台，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厄仑格拉德，由于这座城市建在一片平原之，没有起起伏伏的丘陵遮挡，五层楼高的豪华旅馆顶楼，便可以俯瞰整座城市。它就在厄仑格拉德市政大厅的旁边，比起市政厅，这座旅馆甚至还高了一层。它是专门接待官方来宾的地方。

    “看到了吗我的儿子。”

    夜空下，马克西米安抚摸着自己儿子的脑袋问到。

    年幼的孩童只是踮起脚尖望着栏杆外的夜色，一脸茫然。

    “嗯……看到了……我看到安静的城市和街道，远处有船，还有……港口、码头……父亲。”

    男孩停停顿顿的回答着。

    马克西米安只是微笑，他将儿子扛肩头——

    “你看到的这些，都是大多数人看到的，然而，作为领袖，作为继承人，你不应该只看到这些，应该透过这些现象看到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你看到了一座安静的城市，的确，它很安静，安静到你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这证明什么”

    “证明什么”

    奥斯瓦尔德好奇的问到。

    “证明这座城市没有太多的夜间娱乐，什么人需要夜间娱乐”

    马克西米安循循渐进的发问，他要让自己儿子懂得如何自我思考。

    只是，从奥斯瓦尔德迷惑的脸可以看出，这个男孩似乎还没到那个思考事物本质的年龄。

    “商人、贵族、有钱人……这些人需要夜间娱乐。平民在白天的工作中早已累得没有了力气，夜里无心出来消费享受，也花不起这个钱。只有那些富商、贵族才有夜间娱乐的行为。这座城市缺少这些，证明有资产的人并不多。它的商业遭到重创，急需发展，傍晚的时候我们经过几个街区，妓院门口冷冷清清，这意味着经济整体不好。它继续从战争的创伤中恢复过来。”

    马克西米安继续说到——

    “还有，你刚才说到的，那些船。你看到了，我也看到了，然而，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些商船大多来自哪里”

    老领主的问题再次难住了自己的儿子。奥斯瓦尔德更加困惑了，他感到在父亲面前丢尽了面子。可是，那是父亲，又有什么关系在父亲面前丢脸总比日后在别人面前丢脸。

    “我……没注意……”

    男孩支支吾吾的回到。

    “那些商船有的旗帜还挂在面，有的虽然已经卸下旗帜，但是从外形来看，还是可以分辨出它们来自哪里。它们大多来自贝克港，还有临近的诺德领，极少的船只来自巴托尼亚，至于阿拉比或者更远的商船，就更见不到了。这证明，厄仑格拉德的主要贸易伙伴还是帝国，而且，除了我们，就是诺德领。”

    马克西米安分析到。

    “知道我们这次来厄仑格拉德的目的吗”

    他继续问到。

    “谈合作，谈贸易协定！”

    这回，儿子奥斯瓦尔德脱口而出的回答到。

    “对。”马克西米安笑到，“我们不知道对方的底牌，那么，从这些细节就可以看出，这些信息看似无关紧要，对谈判来说，却是有帮助的。至少，它可以让你心中有数。”

    “我的儿子，带你出来见识外面的世界，不是让你来玩的，而是让你多看，多听，多学习。将来，你将继承我的位置，我的名号，和我的军队。你必须尽快成长起来。”

    马克西米安看着自己儿子，意味深长的说到。

    “真希望卡尔能和我一起来……”

    奥斯瓦尔德叹了一口气，他想起了自己的好伙伴。

    “卡尔弗兰兹哼，你说那个废物”

    马克西米安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对于自己儿子这个好伙伴，他怎会不知。现任皇帝路易伯德是他最好的兄弟，两家的子女自然也玩得很好，小时候，奥斯瓦尔德便和路易伯德的儿子卡尔弗兰兹玩在一块，同样亲如兄弟。马克西米安对卡尔倾注的爱不会比对自己儿子少，然而，在阿尔道夫奢华的皇宫中长大的卡尔弗兰兹，可谓秉承了帝国贵族们一贯的“优雅品质”，在女人面没少下功夫，只有十三岁的他，便经常与少女们鬼混，不务正业……连他的父亲路易伯德都管不了。

    “他……他不是废物……他只是还没长大……”

    奥斯瓦尔德吞吞吐吐的说到，他想替自己的好伙伴辩解，但是看到大发雷霆的父亲，也不好多说什么……



第5章 试探
    “大人”

    “嗯”

    哥隆尼城外，帐篷里的贝尔托优雅的品着红酒，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毕竟，年龄大了，身体不像年轻的小伙子那么充满活力，就像一把硬骨头，在艰难而黑暗的岁月里撑到了现在。一次次的冒险和战争历练了他，同时也摧残了他的身体。贝尔托感到时光不饶人，他的青春岁月已然逝去好久好久，再也找不回当年那种无尽活力了。当年，无论再大的战役和冒险，只要睡上一觉就能恢复，如今，一场战斗下来，没恢复个天，根本缓不过来。

    “我一直对你和夫人的过往经历很感兴趣。但是每次，您都谈到一半就停了。”

    军帐内，塔林纳姆小心翼翼的问着。为了不引起老领主的怀疑，他说话必须小心又小心。

    “我知道，我不该问，这不属于我关心的范畴。我只是好奇，作为领主，这么多年来，您想过别的女孩吗”

    塔林纳姆侧过身去，小声问着。

    起初，他看到贝尔托那张英俊的脸上充满愤怒，但是不一会儿，这种愤怒便在轻柔的气氛中烟消云散了。贝尔托笑了，轻松的笑了。他笑着转头看向自己这位小侍从。他是唯一一个敢问自己这种问题的人。不过，他们早已不单单是领主和侍从的关系，他们早已是朋友之间的关系。尽管在外人面前，塔林纳姆只是个侍从。

    “呵呵，你很大胆。问我这样的问题。换做是以前，我会命人将你绑起来抽打。但是现在，我已经没有那份苛责了。说实话，想过。”

    贝尔托的回答让塔林纳姆大吃一惊。巴托尼亚骑士以荣耀为使命，湖之女神的教条里明确规定丈夫和妻子必须坚守婚姻，对爱情忠贞不渝。贝尔托作为骑士中的代表人物，他应该更坚守这份忠诚才对。有一刻，塔林纳姆真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贝尔托口中说出。

    但是很快，老领主就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想过，每天，我的庄园内都有漂亮女孩走过，我在外面流浪冒险时，也遇到不少青春少女，她们面容姣好，充满活力。我是男人，有正常的需求，怎么会不想。但是，我不能想。身为一个有家庭的男人，一个领主，我不能想。我必须对自己的家庭负责。就算没有孩子，我也必须对安娜负责。她从十几岁一直跟我到现在，将最美好的青春都放在我这里。我怎么能因为一时冲动去外面逍遥快活责任，会让你忍住许多玉望和念想。每当那些邪念来临时，我便清醒的告诉自己，自己的身份。我必须做一名合格的丈夫，一个合格的领主。”

    贝尔托苦笑着说到。

    “但是，我看您和夫人的情感生活并没有那么美满抱歉，我实话实说，许多人都看出来了。夫人对您，可是充满了埋怨和指责。有时候我们都看不下去了。”

    塔林纳姆小声追问着。

    他内心在犹豫，在纠结。贝尔托对自己很好，他的妻子出了问题，这种事本该第一时间向自己的领主汇报。但是，贝尔托太过忠诚于他的骑士道精神。别人处理这种事时会折中处理，但是他或许就会很极端了。为了不让自己这位清苦领主心碎，塔林纳姆死死的守住了自己的嘴巴。因为他无法想象一旦贝尔托知道真相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唉，生活就是这样。就像茶水。第一杯总是最浓的，充满芳香，令人心醉。当你饮完杯中茶，再加水泡第二杯时，味道就淡了一些。第三次加水，味道就更淡了。几十年一直泡着这壶茶。早已成为白开水。然而，你能说是茶叶不好吗不是的，变的不是茶叶本身，而是时间。但是不管怎样，这就是规律，这就是规则。既然你年轻时选择了自己的爱人，就要一直坚守下去。还是刚才那句话，这是责任。”

    贝尔托不再言笑，他的表情认真了一些。可是塔林纳姆还是不想就此岔开话题。

    “可是别的领主都有自己的情人地下情人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塔林纳姆追问着。他旁敲侧击，试图找出贝尔托对这种事最大的容忍度。以便决定自己是否要将真相告诉他。毕竟，这可能会击碎他的心，毁了他几十年来所珍视，所坚守的东西。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总之，我无法做到像别人那样，放纵自己，如此堕落而肮脏。我的身体在渴望，然而，我的思想告诫我，想都别想。”

    贝尔托坦言到

    “整个世界都灰暗不堪，污浊不已，而我依旧在坚守。如果人人都像他们那样，那么，这个世界早已混乱不堪。为了满足自己的玉望，什么事都干，那么，这个世界距离毁灭也不远了。文明的世界之所以文明，乃是因为它有秩序。秩序使得所有人按照规则来生活，才不至于陷入混乱。事实上，我们每个人内心都住着混沌。控制住它，压制住它，你便可以正常生活，控制不住它，被混沌所腐蚀，所吞噬，你就成为了玉望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