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魄云魂(H)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闲相饮
大夫来得再快也总要行路的时间。不过须臾,人便已经不行了。
院子内外挤挤挨挨跪了各色衣袍,像一片杂乱又沉默的稻草垛子,生怕引火烧身又不得离开。乱糟糟的人堆中空出一块极洁净的雪地,泼墨画似的染开一大片血迹,洇得深深浅浅,被最后一缕夕阳余辉照着,愈发显得红是红、白是白。衬着浓郁的血腥气,可怖得近乎美艳了。
严鸾被放平了躺着,身子微微陷进雪里。外头深色的衣袍全被撕扯开,露出里头早被浸得深红黏湿的亵衣。亵衣下是数得清肋骨的胸膛,仍在微弱起伏。当胸偏左些是插入整柄刀刃造成的伤口,泉眼一般自赵煊的指缝里涌出血来,浇灌出满地鲜红。
赵煊喘息粗重地跪伏在一旁,念念有词地嘟囔着什么,倒像喃喃自语。手心牢牢捂住刀口,指尖便觉得出骨头下轻促紊乱的心跳来。另只手还要扯了袖口在他嘴边不住擦拭随着每一下浮乱的吐息,自嘴角溢出许多血沫子来,弄脏了那张雪白的从容面孔。
心跳迅速在指间轻弱下去,渐归平静。赵煊仍旧不舍得松手,固执地紧按在创口上,另一只手却不得不空闲下来不必再擦拭嘴边了。因为没了呼吸,口中便不再涌出混了空气的血沫,只有细细一道血线,自嘴边蜿蜒着缓缓流下脖颈去。
赵煊猛然抓起严鸾的手,含糊叫道:“……先生!我知错了……让我改罢!你看”话未说完便遽然呛咳起来,随侍的太监赶忙凑上前,却见年轻的皇帝蜷起脊背,结结实实呕出一口血来,这才舒畅了似的,伏到严鸾面前重又攥紧了那只手摇晃:“先生……”
严鸾半张半阖着双眼,不为所动。涣散的目光都投在虚空里,好像正瞧着天上的什么独自出神。
昏暗下来的天空里又飘起了轻软雪絮,杨花一般逐风飘飞,迷人眼目。大队人马刚刚踏出巍然高耸的城门,赵楹忽而勒缰回首,远远望向京城内雪光朦胧的天穹。片刻后蓦地抖开了缰绳,策马驰向风雪尽头久别的封土南国。
第二十九章
李辋川的牛车一停便觉出不对劲来。待走到阶上,挤在严府门后的几个太监一眼瞧见他,没来及呵斥,下一眼正瞧见他手里的提梁小药箱。
一路踉跄拉扯进院中,便见满地血腥狼藉。当中跪着个丢魂落魄的少年人,呆然抱着具唇青面白的僵躯,正是严鸾。
李辋川扑跪过去,一手按到颈下,回首叫道:“打捅水来!”反手一倒药箱,将里头事物尽数倾撒出来,却翻不见趁手的。眼角正瞥到雪里的那把银匕,忙抓到手里,一手揭开严鸾衣摆,便要刺入。
斜刺里猛然伸出只手来,堪堪握住半截刀刃。周遭侍卫霎时拔刀相向。赵煊也不看指缝里正滴答流血,恶狠狠就盯上李辋川,嘶哑道:“作甚么!”
李辋川亦是回过神来,冷汗涔涔道:“草民原是安王府良医正,奉命留京随侍严大人来……圣上勿慌!此为尸厥,或可一救……”
赵煊死死瞪着他,松了手,太监们忙凑上去包扎血糊糊的手掌。便见那匕首于肋侧下缓缓刺入,李辋川一手拔刀,一手将支细竹管插进刀口去,另端套着根硝过的软管,直拖到地上,立时便有污血引出。
侍卫正连滚带爬抬了水桶来。李辋川瞅见了,转身翻出支老长的针来,拜道:“草民尽此人事,生死却要听天,想先请个赦令。”
赵煊怔了怔,抬头看向他:“……几分……把握?”
李辋川伏地拜道:“总有一分。”
赵煊重又惨白了脸,微不可闻道:“晓得了。”
李辋川挽上衣袖:“来几个人,将严大人抱持住,抬高些。”却见赵煊并不松手,周遭内侍便伸长胳膊搭手扶持。李辋川只好招呼水桶过来,指了严鸾道:“泼!”
侍卫们面面相觑,忽听皇帝吼道:“泼啊!”
冰碴水猛然倾下,水止针下,正入心口。没一寸,骤然拔出。皮管浸入剩的半桶水中,吐出一片云雾似的血红。
怀中人蓦地抽搐了一下。
二月初,远郊已经染了淡淡草色,笼在晨曦里,尽是鲜嫩朦胧。
城内缓缓驰出辆车来,虽是老马,车却轻便,铜铎一路摇曳脆响。方跑出十数步,忽有匹赤骝马自身后飞驰追来,不过数息便超了过去,马上人急急调头勒缰,直将骏马扯得人立起来,踏地嘶鸣。
郊野路窄,马车不得不喝停下来。驾车的白发老仆惶惶然去敲车壁:“老爷……”蹲坐在轼木边儿的黄狗却嗖地窜了下去,正迎上来人,蹦上跳下低声吠叫,一条尾巴摇得旋风一般。
赵煊心不在焉地将它扯开,疾步上前,搀正想往下车挪的严鸾,小心扶了下来。
严鸾蹙眉环顾了一圈,轻声道:“没有带侍卫么。”
赵煊其实已经笑不出,还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留在城门后头呢……先生,我来……送送你。”说到最后几字,支撑不住似的低下头去。
难受的沉默只持续了一刹,严鸾的手便按上了他的肩头,“今早不是刚送过?回去罢,往后……要好好儿的。”
赵煊略略抬头,看到他微微带笑的嘴角,眼前霎时水雾一片。手伸进袖袋里,指头全都不听使唤地虚软麻木,掏了半天才摸出张文书来。抓住严鸾的手,将纸塞到他冰凉的手心里,“先生……此去山水迢递,换驿马方便些。”
手中是一张皱巴巴的驰驿勘合,墨迹沾染,大约来不及风干就揣了来。
严鸾失笑道:“臣是褫官回乡,既非致仕,又无公务,要勘合作甚么。”
赵煊只是摇头,硬将那纸塞进严鸾袖里。
朝阳穿破薄雾,刺目的光芒漏下来,照得水痕亮晶晶闪烁。严鸾托起赵煊的脸来,慢慢替他擦泪,“总不会这一世再也不见,往后还长着呢。还有小霜在,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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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他……”
赵煊只咬着嘴唇点头,泪汪汪的眼睛望着严鸾近在咫尺的脸,忍不住就伸了手紧紧抱住他。
严鸾轻轻抚着他的背,眯了眼朝来路看。严霜就跪在城门下,遥遥朝他磕了个头。二月的风已柔和了许多,还是吹得人眼中酸涩,非要闭了缓一缓。
赵煊埋头在他颈间,将这熟悉之极气息一点点刻印在心里。再放手时,便要隔了天涯。
车门重又合拢的时候,赵煊往前赶了几步,却不往车里看,只低了头,伸手揉了揉蹲在车前的阿福毛茸茸的脑袋,咧嘴笑道:“替我好好看顾先生……”阿福不住舔舐他的手,头顶浅黄的绒毛便被打湿了几个小窝。
皇帝策马回返,刚驰入城门便跳下马,拼命往城楼上奔。严霜爬起来提着袍子跟了侍卫往上追,便见皇帝伏上垛墙,踮了脚呆呆眺望。严霜也走上去,远远瞧着那人离去的车马。天地寥廓,只有肃肃的风声灌满耳朵,片刻后,突然传来皇帝的痛哭声。
正是山河回春的好时节,极目处,四野淡绿、层峦浅青。白生生的小路蜿蜒隐没在天尽头,黑黢黢的马车就沿着它轻快前驰,直行到春山之外。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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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归乡》
出京南下,一路走走停停,等马车拐进家宅所在的巷口,便只剩下严鸾一个。
老仆领了银钱回乡养老,驿吏也回返复命去了。
于是一手牵了马缰,脚下随着阿福,慢慢朝巷子里走。
此时已是四月初,灰败的墙角漫了许多青苔,被伸长的屋檐遮了清晨的阳光,兀自长得茂盛。这里是偏僻地方,很久前就开始荒废,族里人丁渐渐稀少,屋宇少了人气养护,也随之颓败得厉害。如今再见,依稀还是离开时的模样,同样的阴湿荒凉,仿佛躲过了这十余年的光阴消磨。
严鸾在门前驻了步,离开时套上的铜锁已然不见,槛上墙边竟连杂草灰土也见不着,却像正有人住着似的。稍一犹豫推开门,天光顺着门缝儿刚照进一尺,阿福蓦地吠了一声。里头忽然鬼一样蹦出个人影来,两手扒住门板探出头来,操着方音道:“这位老爷哪里来?”
严鸾朝后退了一步,见他露出半身仆役打扮,仍不由自主用了官话道:“这是我家祖宅,你是何人?”
那仆役应了一声,立即敞开门,又跳出来替他牵马,一面解释道:“我家主人赁了您的宅院,不常来,只遣我这个门房在这时时看护屋子。”
一路颠簸劳顿,严鸾不愿多作纠缠,离乡时曾将房契交给了同族的远房长辈,想来大约被顺手租赁了出去,于是转了身道:“叫你家主人另择吉宅罢。”
仆役竟也没多询问,只作揖道:“主人家就在城里,这便回去禀报。”说着马不停蹄钻进了侧厢,不多时便打了只小包袱匆匆去了。
待卸好了车,安置了马,搬出行李,天光已经过午。宅院后多了只马槽,草料都堆在檐下,大约是赁屋的人新置的。好在有人住着,灶屋水井都还能用,严鸾便将厨下存的食材随意烹熟,就着路上买的干粮,一人一狗应付了一顿。
虽有人住着,大约不怎么上心,极小的院子里还显露着曾经的荒凉痕迹。严鸾便将宽大的外衣解了,使襻带系了袖子,先将天井冲洗了,堵了水道,将水积在里头浸泡积年的灰土,又去灶间烧上热水,这才转回曾经的卧房里。却见床铺整齐,仍旧是当年的被褥,脚下便不由住了住。
待回过神来,便循着记忆找出张竹躺椅,直拖到天井边上,对着那小小的一方天光躺下歇息片刻。阿福凑到天井边上嗅了嗅,便又老实趴回竹椅旁。
天井里的阳光不像外头那般刺目,仰身看得久了,却让人有些朦胧的眩晕那是柔和而白亮的一片,从黑的屋檐中落下。严鸾觉得自己大约真是累了,稍稍一躺便觉得眼饧身软,昏然欲睡,这样的和柔的白光,竟让他想起了轻软细密的雪。也是这样柔白,从暗色的檐角飘落。
那是他见到的故乡的最后一场雪。
顺康二十一年冬,安王府宴请新举人的筵席散了场,一直躲在湖边避席的两人才姗姗回返。那一年的自己还未及弱冠,惶惶然致了歉便要离开。
安王世子直送到门口,看着他下了第一层台阶,突然开口道:“你走着回去么?”
严鸾回过身,点头道:“不远,就在城外。”
世子忽而欢喜起来,也随之下了台阶:“车马都是现成的,送送你罢。”仆从得了令,立时便赶了马车出来。严鸾被他不由分说拉上车,便向城门疾驰而去。
到了家门口,又被他尾巴一样跟进门里,登堂入室,坐下不走了。
严鸾蹙了眉在屋前团团转了几圈,斟酌着开口逐客:“天色已暗了,世子不如……”
那人本在堂屋端正坐着,闻言跑到檐下,与他一同仰头瞧着天色,嘴里却道:“你们读书人不是最讲风雅、最恶权贵的么,称字不好?”
严鸾直挺挺站着不接话,仍旧厌烦一般地微微蹙着眉头,又听他自说自话道:“我单名楹字,表字世桓这是要下雪了啊,暗成这样。”
闻言抬头,巧的仿佛谶言一般,目光越过天井上方四面围簇的屋檐时,正逢第一片雪花自檐角飘落。接着是细碎的一大蓬,飘飘洒洒,越来越密,不过数息的功夫,那一小片天空都被映得白亮了。
赵楹便顺势又踱进屋里,端了那杯还冒热气的白水,点头道:“风雪难行,我今晚就在此留宿罢。”
严鸾吐了口气,耐着性子道:“世子金玉之躯,蓬门陋户并无多余的床铺……”
赵楹搁下杯子,一言不发朝大门走。
严鸾见他恼了,匆匆追出去相送,却见他又转回来,差遣着仆人将车里的被褥连同暖炉都搬了进来,又摆摆手撵人:“回去就说我同文士秉烛夜谈,明日再归罢。”
于是到了夜里,也只能硬着头皮整好床铺,请人就寝。
赵楹抱臂在床前看了看,弯腰把两卷被子叠在了一处。车里抱来的锦被在下,床上原本薄而窄的旧被压在上头,然后舒舒服服坐下,一面盯着严鸾,一面慢腾腾解衣,道:“不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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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鸾坐在桌前,忍耐着翻开书:“我今夜要温书,世子安寝罢。”
赵楹轻轻地嗤笑了一声,“这么冷的天,半夜灯油都要冻住,温什么书。”一面伸手来扯。
“灯油哪里会冻住,也只有这样不知稼穑的富贵纨绔想得出。”严鸾忍不住腹诽,嘴巴却闭得紧,又挣不过他拉扯,只好刚胡乱吹了灯。对着一片漆黑,手指僵冷地解了衣带,爬上床去。
侧身躺下,几乎贴到了墙。身后的人立即也挨过来几寸,几乎到了肌肤相贴的地步。严鸾又动了动,已经避无可避。可是身下的床褥、身上的被子既厚且软,暖和得要命,躺下片刻,便开始温柔地侵蚀着他的神志,好似伸出无数只绵软的手来,急急拉着他跌进黑甜乡里。
半梦半醒之间,隐约有只手慢慢搭到了腰上。
天光透窗时,严鸾倏然惊醒,顿时冷汗直出一条沉甸甸的手臂横在肚皮上,亵衣被撩得老高,系带扯开了,襟怀大敞。他竟真的睡着了!
严鸾僵着脸慢慢翻身,让那手一寸寸从腰上滑落下去。偏偏今早起了邪火,下身不合时宜地硬挺着,燥得心里烦闷。身边的人兀自睡得熟,舒缓的吐息都吹到他颈上。严鸾小心偏头避开,刚坐起身,便将人惊醒了。
赵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顺手结结实实地在他腰上摸了一把。严鸾翻身便起,又被横臂拦住。
那人几乎贴在背上,绕在胸前的手却是探在衣内,贴着肉的。
严鸾默然将那只手扯开,抿唇不语,脸上却已气得一片涨红。
赵楹似笑非笑地压住他肩膀,凑过脸来:“夜里搂人睡惯了,莫要介意……”
严鸾低了头系衣带,从牙缝里应了一声,起身去打水洗脸。
天井里只积了薄薄一层白雪的痕迹,青石板湿漉漉地反着光。冷水掬在脸上,寒气钻进指骨里,将埋着的燥热都浇熄了。
严鸾从冰冷的水盆中抬起头时,就见赵楹站在后头,只松松垮垮披了件袍子,也不怕冷,抱臂看着他。
铜盆咣当丢在地上。严鸾冷着脸看他。
赵楹笑了一声,“摔那个做甚么?”
严鸾重重吐了口气,失了斗志一般低下头,“放了我罢。”
赵楹脸上还残留了一点笑意,“怎么了。”
严鸾盯着他脚下的青砖石阶,口气虽硬,吐字却带着细微的颤音:“我晓得你们这些世家子弟的习气,龙阳也只好个新鲜,弄到手也就丢开了……春闱在即,何必非要……断了我的前途。”
赵楹一脸会意地哦了一声,又朝前两步,直凑到他身前,忍笑道:“既是如此,那你不如舍身一回,岂不是‘一劳永逸’?”两人挨得极近,便见严鸾猛然抬头,眼里几乎凝出层冰霜。赵楹只当不见,试探着伸手去摸他腰背。
严鸾一动不动站着,只待他挨得极近的一刹,猛然提膝。赵煊哪里料到这一撞,那处最是脆弱,顿时疼得弓下腰去,手臂不由紧,,正撞上严鸾慌忙后退,霎时失了平衡,双双摔下天井去。
青石上结了薄薄一层冰,又有积水,本就滑得很,这一下又重又实,两人一道砸在石板上,几乎将意识也摔飞了。严鸾在一片眩晕里爬起来,半边身子都在钝痛,一撑身就按在了人身上,赶忙缩了手。赵楹立时捂着脑袋呻吟起来,他是平展展撂在地上的,后脑勺磕在石头上,一时上面也疼,下面也疼,滚在泥水里半晌爬不起。
严鸾见他这样,一时也有些慌神,一面揽了肩膀想扶他起来,一面促声询问:“你怎样?动得了……”话未说完,眼前一晃便被按在地上。
冰雪透过衣料,浸得背上一片冰凉。赵楹喘着粗气压覆下来,在极近处与他对视。天地一片寂静,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大到刺耳,天地又一片混乱,颠倒的视野里,初明的天光照着檐上积雪,白亮亮一片眩人眼目。
不过数息,或者许久之后,赵楹低低开口:“你怕我?怎么在抖……”
严鸾几乎止不住牙齿相叩的细碎声响,艰难吐息道:“很……很冷……”
赵楹盯着他的眼睛,漆黑的瞳仁里映着小小一块白雪掩映的天光,嗤笑道:“我还能生吞活剥了你不成?”说着却真低下头,咬住了他的脖子,在齿间碾磨。舌尖触到年轻而干净的肉体的气息,已经止不住吐息的颤抖。这颤抖激得赵楹浑身发烫,热血沸腾,好似自己变作野兽,衔住了小鹿之类的东西。
严鸾只觉心脏就快胀破爆裂,无数念头洪水般冲刷过脑海,怎么办,会怎样,后果呢?就在决心再将他踢开一回的瞬间,覆在身上的人突然离开了。
明亮的天光照下来,严鸾眯着眼睛,茫然看着逆光站在面前的人,听见他说:“今天闹这场,你知我知,就这样罢。明年,衣锦还乡之时,莫忘告诉我。”说罢拔脚离开。
第二年,就是顺康二十三年,严鸾殿试夺魁,旋授翰林院修撰。此后十年,再未出过京城。
赵楹走进院子时,看到的就是严鸾这副懒洋洋躺着的样子,袖子直挽到肘上,敞着衣襟。脸微微偏向一侧,稀薄的阳光自鼻梁和睫毛投下淡淡阴影。
阿福闻声爬起来,哈哧哈哧拖着舌头朝他摇尾巴。赵楹随手拨开狗头,目不转睛地走到躺椅边。看了半晌,才挤到躺椅沿儿上坐下,与他紧贴着,又伸手去摸索他脸颊。这一下却将严鸾惹醒了,昏然半睁开眼。
赵楹俯下身,与他面对面贴着,笑眯眯吐气道:“想我么?”
严鸾迷迷糊糊看他,目光还恍惚着,却伸臂搭上赵楹的脊背,闭了眼亲在他唇上。
赵楹陡然乱了呼吸,不由使了力将他抱在怀里,捏开下颌,直吻入口中。严鸾却也软绵绵依在他怀里任由调弄,又被一双手摸进衣襟里,渐渐气息促热。
赵楹松了口,顺着湿润的嘴角蹭过脸颊,吻上低垂的眼睫,动作忽顿了顿。这才发觉自己忙活这许久,严鸾竟还未醒。只是睡着颇不安稳,蹙了眉微微喘息着,脸上颈间染了层极淡的绯红。
赵楹盯着他揣摩了一会儿,便止不住乐起来,干脆将人小心抱起,迈步朝屋里走。
不想这一下颠簸得厉害,弄得严鸾猝然清醒,立即伸臂推拒,挣脱了出来。
赵楹未料忽然来了这么一下猛推,又将把人摔了,一个踉跄后退正踩到石阶沿上,脚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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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摔在天井积水里。哗啦啦泥水四溅。阿福也被触了逆毛一般,奔到跟前汪汪狂叫着凑热闹。
两人都呆了一呆。
下一刻却一齐笑起来。严鸾回过神来,笑着起身去搀他:“王爷别来无恙?数月不见,怎的干起私闯民宅的勾当来了。”赵楹大喇喇坐在泥水里,顺势抓住他手腕,啧道:“我倒想问你,明明一来便见了我,怎么又闭了眼装睡。”
严鸾显出些微尴尬神色来,敷衍道:“并没装睡,我以为……快起来罢,衣服都湿了。”
赵楹湿淋淋踏上来,突然发力一扯,便同严鸾滚倒在石板地上。严鸾被他擒住了双手,整个人都沉甸甸地压在身上,哭笑不得躲闪道:“你也正经些,这么满地打滚像甚么样子。”
赵楹埋首在他颈间,齿间咬啮着一点温热的皮肤,“怎么说一半就没了,‘你以为’甚么?以为是做梦?”
严鸾不动了,胸口重重起伏了一下,似是叹了口气,终于抽出一只手来推他肩膀:“起来些,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赵楹果然让开些,以肘撑着地,依旧低头在他颈间吮咬:“常梦见我这么着?”
严鸾反手搂住他,不说话。过了片刻,突然笑了一声:“果然是你赁了屋子……起来罢,灶屋还烧着水呢,正好洗洗你这身泥。”
赵楹抬起头,看他眼睛里映着一小片朦胧发亮的天光,忽然低头吻住他。阿福坐在一旁歪着脑袋看,尖尖的毛耳朵一转一转。
不过数息,严鸾又扭头挣开,却是连气也喘不匀了,一面推开他起身,一面慌忙去擦嘴角晶亮的津液,脸上晕红一片。
赵楹舔了舔嘴唇,又要压下来,却被抵着额头推到一旁。严鸾从他身下脱身爬起,喘气道:“去……去屋里等着,我去端水。”说着拢着衣服匆匆去了厨房。
赵楹追着背影看他进去,便老实走进屋里。
不多时,严鸾端着只白汽袅袅的铜盆进来,沿儿上搭着块布帕。赵楹已经脱了鞋袜,坐在凳子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走到身前来,弯下腰浸帕子,薄薄的春衫贴着消瘦的脊背和腰肢,然后蹲下身,细长的手指搭上腰间,开始解衣带。
赵楹只觉下腹快要烧起来。
严鸾抬着脸望他,也不说话,眼里带着一点沉静而狡黠的笑意。赵楹看着他,总觉得里头带了点伤感。他并不管手里,只将湿漉漉的帕子胡乱敷在赵楹腰上,慢慢擦拭。挨蹭着抹到下腹时,本就半硬的那处早已勃然涨立,突然湿润的布巾抹到,赵楹喉结抽动了一下。
严鸾轻轻笑了一声,低头去看。正见那物直挺挺朝着自己,胀得紫红,在手里微微跳动。严鸾好像走了神,手里不紧不慢地摩挲了一会儿。赵楹坐着,他跪着,这位置熟悉得很。略一犹豫,便慢慢将脸凑过去,伸出舌尖去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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