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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为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篆文
沈徽看着他,目光比从前柔和了许多,“皇上犯了心悸,哪儿还顾得上你,随孤回去吧。”
想起那日皇帝说过,若无旨意不许外人见他,容与想要再问清楚些,却被怀风一把拽住,揽过肩膀,“我瞧你是真被关傻了,不光不高兴还忧心忡忡的,殿下既亲自来接你,你可还犹豫什么?快走吧,除非你真喜欢在这么个地方住下去。啧啧,才几天罢了,瘦的脸都凹下去了,回去该给你好好补补才是。”
容与低头,被他这一番亲昵举动弄的有点发窘,主要还是介意自己多日没洗过澡了,不论前世今生,他都是个爱干净的人。
他不说话,任凭怀风一路拉着调笑嬉闹,心中知道,怀风也还是很惦记他的。
十几天没来翠云馆,此刻站在书案前,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还没等他醒过神,怀风已笑着将他拽到沈徽面前,“还不快叩见太子殿下?”
容与睁大眼睛,一阵错愕,几乎再度不顾礼仪尊卑,直视起沈徽。原来短短半个月,外头已然是换了人间。
不过怔忡片刻,他便垂首俯身,郑重叩首,按照参见东宫的礼数行礼如仪。
怀风在一旁笑着解释,“你那日面见皇上之后,皇上就动了气,加上首辅大人多次进言,要加强建福宫的侍卫人手,又有之前那个小内侍说秦王曾放言东宫之位迟早会是他的,皇上更是震怒。殿下又安排了言官数次弹劾其行止不端,皇上才终于下了决定。”
前头说的痛快,顿了一下,又满心不甘起来,“饶是这么着,还是加封了西安府作他的藩地,责令五日后携王妃就藩。这下可算踏实了,咱们殿下稳坐东宫,这里头你也功不可没,还不快着些,跟殿下请赏呢。”
容与低着头,怀风的朗朗笑声让他心里觉得踏实,身上顿感轻松,微微抬首,低声道,“臣恭喜殿下得偿所愿。”
怀风大喇喇一笑,大概还想要继续逗他说点邀功请赏的话,沈徽适时的乜了他一眼,怀风立即会意,连忙敛容色,行过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容与依旧垂眼看着地,明明有千言万语想问,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沈徽的声音透着少有的温和,微笑看着他说,“这些日子辛苦了,你也受了不少委屈,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孤会尽力的满足你。”
容与能听出他话里有鼓励的味道,这是从前没听到过的,心里不由地一暖,却还是恭谨道,“臣不觉得委屈,也没有什么要求,往后,臣会尽心服侍殿下。”
“也罢,以后日子还长,想到什么再提也是一样。”沈徽眉眼含笑,转过话题问,“你有没有害怕?怕今日进来的人是来宣赐死诏命的?”
容与抿着嘴唇,极轻的点了下头,“臣怕过。臣一直在等待皇上的旨意,等待的过程里,臣知道自己还是不想死的,但也无能为力。所幸臣做了自认为该做的事,想来也可以死而无憾了。不过也是自我安慰罢了,说到底还是会恐惧,只是这样想,臣心里能稍微宽慰些。”
“你就没想过求皇上开恩么?或者求我?听高谦说,你特意嘱咐他,劝我不要这个时候求情,你可知道若不是前朝言官和秦太岳等人多番配合,逼的父皇痛下决定,父皇又刚好心悸发作无暇他顾,你这会儿怕是已死过几回了。该说是你命大才对!可在你心里呢,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会避嫌,绝不会为救你做任何努力?”
他声音里竟然有三分焦躁,好像是在质问,容与为何不肯相信他。
禁不住有些惶然,容与不敢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摇摇头,尽量平静回答,“臣,也说不清楚,但的确没有想过要殿下救臣,何况殿下已经救过臣一次了。”
沈徽蹙了下眉,似乎略有些失望,良久涩然一笑,温声道,“下去沐浴休息吧,有事我会再传唤你。”
容与颌首道是,一时却踯躅不去,几番欲言又止才开口问,“臣还有一事,想问殿下,建福宫中,那个举发大殿下的小内侍,如今怎样了?”
沈徽眉心一跳,竟有些不知如何作答似的,怔在那里,半晌狠了狠心肠,咬牙道,“父皇已下令将其杖毙。”
身子轻轻晃了晃,容与没有再说什么,微微欠身退了出去。
原本以为升平帝只是偶发心悸,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转,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不过短短几天竟会演变至病势沉疴。
太子理所当然代理了监国之职,每次朝会后于宣政殿接见诸臣,傍晚时分再去养心殿侍疾,连日奔波劳累下,不也清减了许多。
怀风心疼主子,每日都会着人熬好参汤和燕窝奉于沈徽面前。
有时也会和容与悄悄抱怨,“咱们殿下就是劳累命,瞧瞧那位多舒坦,再过两天就要启程去封地了,一应事情都不用操心,同样是万岁爷的儿子,偏他就那么轻省。”
容与无言以对,只是淡淡笑笑,其实辛苦劳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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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尝不是求仁得仁的结果,既要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自然也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心力。
这几日他都陪在沈徽身边,从朝会到见阁臣,都有他侍立在侧的身影,待到午后再去文渊阁将内阁所拟的奏章取回重华宫,晚上则陪在沈徽身边,侍奉他批阅奏疏。
唯有去养心殿侍疾一事,沈徽从不叫他跟着。
这日傍晚,容与整理好当日朝臣们的奏疏,放在翠云馆书案上,想着沈徽今日又要批阅到很晚,便备了些罗介茶,并去岁秋日里谷雨时节的雨水,预备煮水点茶。
书房里极安静,只有茶吊子发出的哔哔轻响,顺手拿一本抱朴子,正看得心中宁静愉悦,忽然听得外面响起一阵吵嚷喧闹,隐隐传来一个女人高声呵斥的声音,语气焦灼充满愤怒。
不一会功夫,声音越来越近,砰地一声房门被推开,一个宫装美妇带着一众人长驱直入,身后还跟着气势汹汹的秦王沈彻。
容与认得那妇人,正是秦王生母,如今圣眷正隆的嘉妃。
他知道此刻不宜让沈彻撞见,何况对方兴师动众,母子齐上阵,可惜眼下已是避无可避,也只好依规矩伏地向他二人请安。
嘉妃骤然看见他也是一惊,旋即几近目眦欲裂,快步走上前一把拽起他,尖尖食指几乎戳到容与面门,直逼得他连连后退。
“好个阉人,是你在皇上面前陷害我儿,这会子竟还敢出现在本宫面前,早知当日彻儿就应该杀了你,今日本宫断不能再留你。”
言罢,她厉声喝命随身侍卫将容与拿下。
两旁侍卫们立即上前擒住容与,直将他押跪在地。
容与两臂被紧紧锁住动弹不得,手足一阵乏力,知道大事不妙,霎时间,那日在养心殿曾有过的空明感再度侵袭,他不禁猜想,也许今天真的就是自己的死期。
芳汀听见动静,从门口疾步冲了上来,冲侍卫们喝道,“住手!”扭身直视嘉妃,脸上也带了几分怒意。
“娘娘这是做什么,他是我重华宫内侍总管,授从五品之职,且是太子殿下近身侍奉之人,您怎能对他动用私刑?敢问娘娘,容与究竟犯何宫规,要劳动您代太子殿下对他施惩戒?”
她口口声声用宫规和太子来压制嘉妃,听的嘉妃心头之火大盛,森然道,“一个阉人罢了,不过是奴才,本宫是六宫中位份最高的人,也是太子的长辈,要惩治一个奴才何须问过旁人意思!本宫今日就要杖杀这个奴才,好叫你们知道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沈彻初时兀自想要拉住母亲,等到这话出口,知道已来不及。眼看着嘉妃吩咐左右将容与押至院中,早有她随身内侍去慎刑司宣来了行刑之人皆是宫中年轻力壮的内侍,个个都于刑责之道。
容与自觉辩解或者求饶都不会有用,被人缚住双手,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只能任由侍卫们将他拖拽到院中,双膝跪地,头紧紧按在胸前。
心跳弼弼作响,余光触到一根根红黑刑杖,儿臂般粗壮,容与用力地咬住舌尖,一股鲜血瞬时涌出,顺着紧抿的嘴角蜿蜒流下,血腥气反倒让他镇定下来,他知道自己尚且有勇气,在刑杖落下的那一刻咬断舌头。
“你们都是死人么,任由他们在重华宫行凶!”芳汀一面冲重华宫众侍卫们怒喝,一面上前拼命拉扯锁着容与的侍卫,却无论如何也拉扯不动,只好转身对秦王母子恳求,“娘娘和殿下请三思!太子殿下侍疾归来定不会轻易放过此事,殿下这会儿还在禁足中,私出建福宫已是抗旨,您还要罪上再加罪不成?”
一席话倒把沈彻招惹得眼中冒火,恨声道,“沈徽一味霸揽,不许孤见父皇,孤今日便杀了这个阉人。我早就不在乎什么抗旨不抗旨了,索性今天就是要出这口恶气!”
此时重华宫中已是乱作一团,侍卫们紧紧围住建福宫的人,怎奈秦王也是有备而来,自带着一众亲兵,双方对阵之下场面胶着,倒是没人敢轻举妄动。
耳听得嘉妃喝令侍卫将人押上刑凳即刻行杖,容与无望的看了一眼重华宫门的方向,那里已被两宫侍卫们重重包围住了。
他阖上双眼,将舌头抵在了两排牙齿间。
第11章取暖
打定主意赴死,容与正待发力,突然间听到一声清冷的断喝。
天地仿佛在刹那间安静下来,连拿住他的侍卫也在这个时候松开了手。
沈徽冷冷扫过一众人,目光落在兄长脸上,四目相交,他眼中狠冽竟让沈彻抑制不住一阵发抖。
“还在禁足期间,却敢抗旨不遵,又大闹重华宫,是想要孤责罚于你?”沈徽声音并不高,却是不怒自威,“见太子而不参拜,你的礼数都忘光了么?”
沈彻虽被那气势所摄,到底不愿在人前对他行礼,仰头高声道,“你是太子又如何?终究还不是皇上!我要见父皇,你凭什么阻拦不让我见?”
沈徽不怒反笑,轻轻扬了扬手,宫门处忽地涌进一队御前侍卫,顷刻间已将沈彻带来的人团团围住。
“凭什么?就凭孤可以调动御前侍卫,乾清门侍卫,神武门侍卫,这些人足够将建福宫的人尽数围剿。”
他转过身,懒得再看嘉妃母子惊愕挫败的面孔,“直到今天你还不明白大势已去?父皇没有选你,你应该觉得庆幸,即便这个位子给你,你也没有能力坐的稳。”
牵起一边唇角,他满脸嘲讪,“除了斗鸡走马好色骄奢,你还会什么?反倒是孤这些年四处办差,为给国库省下银钱和朝臣缠斗,在云南瘴雾之地劲思量惩治贪吏,在辽东苦寒之地备兵筹饷,孤做这些事的时候,你这个皇长子却又在做什么?是在父皇面前假意承欢?在众人面前扮演仁孝皇长子?还是在你的宫里和小内侍们胡天胡地?你有什么能耐要这个位置?现如今你要见父皇,不过是还抱着一线幻想。孤今日明告诉你,你只管死了心就是。”
看着沈彻瞠目结舌,他负手幽幽一笑,“父皇不会见你,要你禁足的令是他老人家口谕,如今你抗旨不遵,孤本可以将你治罪。念在父皇还在病中,且饶过你一次。后日一早你老实遵照旨意前往藩地,从此做个富贵尊荣的闲王,如此,孤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说完陡然转身,一身肃杀之气尽显,“如还敢滋事,孤绝不饶你,即刻以无人臣礼将你送交宗人府问罪!届时夺爵圈进,就不要怪孤无情!这会儿带了你的人滚回建福宫,不得踏出宫门一步。”
声音仍是不高,然而一字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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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掷地有声,逼得沈彻后退数步,一张脸煞白如纸。
皇长子原本捏着一手好牌,却被自己打得一败涂地。
不过虽然输了,也是倒驴不倒架子,沈彻强梗着脖子,“这会儿你把控大权,我自是奈何不得,只等来日父皇圣躬安泰,且看你再如何嚣张!我自会前往封地,就不劳太子殿下操心了。”
色厉内荏的说完,朝院中自己的亲兵挥手,众人立时跟在他身后,转头间瞥见仍跪坐于地的容与,沈彻怀着一抹深深的恶意,冷笑道,“原来咱们兄弟还是有相似之处,我以为你是个多么洁身自好的楷模,没成想,竟也会为这等无耻阉宦迷惑。我也奉劝你四个字,好自为之。”说完,不再回顾一眼,拂袖扬长而去。
宫苑终于安静下来,沈徽屏退侍从,怀风忙赶上前扶起容与,一拉手臂这才发觉,他整个身体都在隐隐颤抖,扶住了他,不由轻声一叹,“你怎么这么倒霉,偏生这个节骨眼碰上这对不讲理的,快别怕了,都过去了。”说着搀紧他,慢慢进了内殿。
容与跪的久了,两腿发麻,胳膊又被人强行抓着,这会儿正觉得一阵阵生疼。半倚在怀风身上,知道危险已去不该再做这般模样,于是连连深呼吸,希望借此恢复一些气力。
他不吭声,怀风只当他吓傻了的,紧着宽慰,“幸亏芳汀机灵,看情势不妙赶紧叫人去了养心殿通传,殿下正听太医们回禀万岁爷病情,一听见你出了事儿,连太医说什么都顾不上了,急忙的赶回来……”
殊不知这几句话听在容与耳中,让他既惊骇又震动他当然不认为此举昭示他在沈徽心目中的地位,能超过升平帝,然而沈徽居然能放下手边事赶来救他,对于习惯高高在上的皇室中人,不吝为一个难以想象的突破了吧。
勉力从怀风手臂里挣出,他尽量站稳些,俯身下拜,把所有的感激都融在这一记叩首中,却禁不住声音发抖,“殿下救命之恩,臣铭记于心,永志不忘。”
一双温热有力的手抓住了他撑在地上的双臂,随即用力的向上拉起他。
容与抬首,正望见沈徽狭长的凤目含笑,内中更蕴藉着一脉怜惜,尽管倏忽一闪便即消散。
说一点不动容太过虚伪,容与也分辨不清心里什么感觉,倒是鼻子略微有点发涩,借着沈徽手臂上的力量起身,又暗暗觉得好笑,自己忽然这么善感起来,估计是因为险些没有尊严的死去,惊恐之下留的后遗症吧。
沈徽吩咐其余人等出去,又命芳汀去膳房预备些安神的食物,才指着软塌边的椅子,随口道,“坐吧。”
像是知道容与会拒绝,他又淡笑着补充,“左右也没有旁人,你受了惊吓该去缓缓神。”顿了顿,突然毫无征兆的,伸手轻轻抹去容与嘴角的血痕。心上没来由针刺似的一疼,那血渍是怎么来的,他不用问也清楚,看上去温和柔脆的一个人,竟然能有勇气以咬舌这样酷烈的方式自尽。
容与低着头,只为掩饰仓促变白的脸色。沈徽碰了他,指尖上仿佛还带着一点疼惜,然而他没有排斥,一丝一毫都没有。只是双腿愈发的酸软,索性告了罪,在椅子上坐下。
犹记得许多年前他初学规矩,负责教授礼仪的内侍就曾反复强调,尊卑等级容不得半点逾越,而这些年,他也一直谨守这些礼仪,不给自己找麻烦,也不给曾经帮助过他的人添麻烦。
但奇怪的,这一刻他忽然不想再恪守,反倒是沈徽对他所有的命令和要求,他都愿意尽力去完成,哪怕已经逾越了尊卑这道天堑一样的鸿沟。
“容与,耐心等待吧,不用太久,一切都会如孤所愿。”
记忆里这是沈徽头一次单叫他的名字,后面没有附带任何指令言辞。很柔软,带着微不可察的缱绻,有些像春日烟柳拂上脸颊,颇有一种熨帖人心的况味。
自那以后,沈徽无论去哪里都会带上容与,即便是去养心殿看望皇帝,也会叫他随侍。
而沈彻终是在无可奈何之下,不情愿地启程前往西安府。此去经年,他未必再有机会回归这座他生于斯,长于斯的皇城,内心的幽怨悲愤可想而知。
但容与却有些羡慕他,能去看看这都城以外的世界是他一直以来隐秘的一个心愿,只可惜终他一生怕是难以实现了。
那日站在午门的城楼上,容与眺望下头,看着沈彻最后回首一顾,眼里所有的留恋不甘,慢慢地化为一片凄然。在侍从几番催促中,黯然登上马车,绝尘而去。
万般不舍也还是要认命,无论是贵胄,还是如他这样所谓蝼蚁。不过因着临去时那一眼回顾,容与倒是觉得,他对沈彻其人已算了无恨意。
升平三十九年二月,一场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三日,整个禁城覆盖在雪堆里,所有的暗流汹涌也都暂时被掩盖在无尽惨白之下。
傍晚照例去侍疾,容与站在殿门外候着,原以为暖阁里会像往日一样,因为皇帝的昏迷而静默无声,却不想沈徽进去不到一刻,他就听到了升平帝苍老衰弱的声音。
类似梦呓,又像是呻吟,沈徽也听到了,忙凑近些叫道,“父皇……”
隔了一会儿,又听见皇帝近乎耳语般的说着什么,容与下意识靠近窗檐,侧耳分辨,在无序的低呼声里,他捕捉到一个名字,皇帝在叫着彻儿。
暖阁里又迅速陷入无声静谧,容与一颗心也骤然跳得发紧。
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后,皇帝的意识似乎清醒了些,吐字清晰的问,“彻儿呢,怎么不见他?”
沈徽温和的应他,“父皇忘了么?大哥已在去往封地的路上了,这是您早前下的旨意。”
有片刻的静默,接着是一阵粗重的呼吸声,“叫他回来,朕,朕要见他……”这句话显然已用尽了他残存的气力,说完便开始急促喘息起来。
半柱香过去,养心殿的门徐徐打开,沈徽缓步走出来,面沉如水,后面跟着神情哀戚的高谦。
贴近沈徽,高谦低声问,“皇上的话……是否要召唤秦王?”
容与不禁抬眼看了看他,因为感觉的出,高谦声音里有遏制不住的惶恐。
沈徽却是陡然盯住他,眼风凌厉,“不必,叫他再走远些。”
他决然的语气,让高谦神色猛地一震。
不再多言,沈徽快步下了台阶。容与只得紧跟其后,低头默不作声,只是沈徽周身的寒气让人不自觉有些发抖。
行至重华宫下辇,沈徽蓦地停下脚步,从侧面看过去,他的下颌在轻轻发颤。
容与知道他想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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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靠近些,却见他几度欲启齿,又讪笑着摇头,最后只艰难的轻吐三个字,为什么。
他侧脸的牙床骨尖锐的突起,容与知道他在发狠,也在隐忍,心口跟着倏忽一恸外头再狠辣老成,他也不过只是个十五岁,渴望得到父亲疼爱的少年而已。
为着这一点点恻隐,容与伸出手扶住了沈徽,在冷冽的寒风里,握住那冰凉的指尖,希望能借此传递一点温暖和力量。
第12章矫旨遗恨
回到翠云馆,沈徽神色已恢复如常。为了能让他淡忘刚才的不愉快,容与决定煮一壶好茶。
细细的碾了他平日最喜欢的顾渚紫笋,注汤的一瞬间,满室漾起芳馨,令人颇感心悦神怡。
然而哐啷一响,彻底打碎了所有的宁静,容与仓促转身,见沈徽脸色铁青,一支兔毫盏被掷在地下,业已粉身碎骨。
沈徽手中擎着一本奏疏,愤然扔在容与面前,沉声命他去看。
弯腰去捡,奏疏上端正的小楷映入眼,霎时间令他心跳加剧,因为上面赫然写着,“为长,古来如此。皇长子仁孝,天下归附,弃之立次,必兴争端。先例一开,难有宁日,历代事可为前车之鉴,臣恭请楚王退储位以让尊长……落款是大理寺卿杨存周。
怀风等人听到动静,慌忙跑进来,看见那一地的碎瓷,已自动屏声静气不敢多言。
芳汀蹲下拾碎片,碎瓷边缘锋利,划过手指,鲜血瞬时涌出来。容与忙要俯身看她伤口,却被她避开来,只将碎片快速包裹在裙中,离去时望向容与,眼里的殷殷恳切几乎让他立刻觉得,好似有千斤重担压在肩上。
容与将奏疏阖上放回书案,想了想,问,“殿下所忌之人,不是杨存周,而是秦王,对么?”
沈徽脸上有明显的恨意,目光炯炯,“孤做了那么多努力,难道他们看不到么?只因为沈彻是长子,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压在孤头上?大胤的朝堂上就养了这些沽名钓誉的禄蠹!”
容与想着措辞,温声道,“所谓人臣者,身秉国钓,因循从事,若不能遵照礼法,诫谕君上,那才真是禄蠹。臣听说皇上曾评价杨大人敢于应制寓讽,封事犯颜,有唐初魏文贞公之范。文贞公也曾对太子建成忠心耿耿,初时为太宗所厌,所幸后来太宗还是为他的忠诚直谏打动,愿意拨擢用之。”
停顿了一下,他转过话锋,“依臣看,杨大人与文贞公也有相似之处,但杨大人忠诚的是长幼礼法,并不是皇长子殿下。所以您不必为杨大人所言动怒,何况,您已是晓谕天下的皇太子。”
他说这番话自然有他的顾虑,一方面是怕沈徽一怒之下对杨存周起杀心,另一方面更怕他因为忌惮长兄而欲除之后快。
他很清楚,任何时代、任何礼法之下都不会对一个弑杀手足的帝王有好评价,更何况对方早就没有还手之力,只不过是个空架子。
“你倒是擅于打比方,可惜孤不是李世民。”沈徽眯着眼睛,寒声道,“忠于礼法有时候比忠于一个人更顽固!只要沈彻活一日,孤这个位置就永远坐不踏实,索性绝了这个后患。你即刻去传御林军都尉进来,孤有话吩咐他。”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容与心跳如擂,脱口喊道,“殿下!”
顾不得遵守平日和他说话的恭敬谨慎,容与疾声道,“若杀了秦王,殿下和炀帝有什么分别?后世会如何评价,殿下想过么?”
沈徽霍然转头看向他,厉声道,“你竟也为沈彻说话?你忘了当日他想要置你于死地么?”
容与摇头,“臣不想记住那些,臣只记得是您多次救臣性命,所以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您矫诏弑兄,不能让您背上千载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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