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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二少爷正当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viburnum
被问到那个问题的时候,桂秀峰的反应,在宗政良意料之中。
不只是脸红,还有紧随其后的逞强。
那漂亮的家伙笑了一声,跟着,便沉默下去了,像是在思考回应的言辞,可最终得到的结果,只是一句淡淡然的“不知道。”
“不知道?”宗政良重复。
“凡事都要解释多清楚?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很理所当然地说着,桂秀峰回过身,却又没有足够的勇气和那男人四目相对,但这显然太丢面子,最终,倔强的二少爷干脆几步走到宗政良面前,抬起头,视线集中在那张太有男人味儿的脸上。
宗政良论面相,并不是时下里最受欢迎的美男子,肤色不够白`皙,眉眼不够俊俏,面庞不够温润,如果是张圆一点的脸,温和些的五官,再加上两撇修剪整齐的小胡子,并且没那么高大健硕的话,兴许可以算是风流倜傥仪表堂堂。但他并不是那样,那轮廓硬朗的脸,凶悍的眉眼,包括胡渣,包括喉结,包括结实的胸膛,和煞气藏也藏不住的枪……
枪的威力和那男人用枪的样子,桂秀峰尚未见过,但他知道那胸膛的触感。自己作死去夜袭的那天,被压在身下的记忆总也不能消失,就算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已经碰过的,就是难以忘记。
然后,面对着这样的一个男人,被问到如何看待他的特殊喜好,被那双拿枪的手揉`捏过的桂秀峰,除了羞与怕之外……最不能承认的,大约就是一种莫名的冲动了吧。
他满脑子都是幻想,幻想着那个晚上对方并没有停止,虽然继续下去会让他吓得哭出来或者反感到吐出来,但和更为强大,强大到实力悬殊一目了然根本不具备赢的可能性的对手在一起时,直接躺下亮出最柔弱的部分表示屈服,大约是最佳的做法。
桂秀峰嘴上也好,行动上也罢,都是不可能屈服的,他只是在幻想自己屈服了。这幻想不受控制,尤其是在两人之间的关系日趋缓和之后。
人,果然是奇怪的玩意儿。
“你爱怎样就怎样吧,跟我没有关系。”突然间有点淡淡的沮丧,桂秀峰回视线,再度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只要你别把那些出来卖的带到我家里,就随便你。”
“当然不会。”宗政良忍住了一个笑。
“另外,你要是染上什么恶心的花柳病,就给我滚。”
“一言为定。”这次,他没忍住,点点头,宗政良扬着嘴角,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上下打量了一遍锦衣华服的少年,用那低沉的嗓音说了句,“二少爷这么穿真好看。”
桂秀峰当时心跳有多快,只有他自己记得,奉承话他也不是没听过,但从这男人口中说出来,就是会让他心慌,这种惶然起初只是偶尔发作,但很快就不再是“偶尔”了,它开始变得经常化,成了一种奇怪的惯例,并最终到了无法隐藏的境地。
一切错误的开端,是个平静到异乎寻常的午后。
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丁婶儿在后厨洗菜,吴月绢在沙发上刺绣,家里的两个男人,则坐在餐桌旁,读着一份照例画满了圈圈点点符号的报纸。
只不过,不认识的字越来越少,不能确定的也越来越少,文章读起来也越来越顺畅,这样下去,应该很快就可以教他写字了吧,毕竟有了足够的积累之后,脑子里有了形状,写出来只是个好不好看的问题而已。宗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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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那么想着,吸了口烟,继续认真听着。
“……这个颜惠庆和梁士……”
“梁士诒。”
“啊,对。他俩到底要打到什么程度才算完?”突然问了字以外的问题,桂秀峰指着报纸上那些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的文章,和颜梁政争的大标题,微微歪着头询问旁边的男人。
“直到一方彻底抬不起头来吧,大概。”虽说对于民国乱世里谁当内阁总理谁做阶下之囚毫无兴趣,宗政良还是并不介意跟桂秀峰随便聊聊这些无聊的争斗。
“争来争去,到底是为的什么?地盘?女人?钱?”
“二少爷说的是山上的匪。”快要忍俊不禁了,宗政良略微往后靠在椅子背上,“想要改变世界的人,总要先大权在握才行。”
“世界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黑暗,又改变不了,何必多事?”说着不知怎的竟然带了一点无法反驳的真理一般的话,那少年耸了一下肩膀,改了提问的方向,“这个姓颜的是哪里人?”
“上海虹口人。”
“那这个姓梁的呢?”
“……不敢确定了,记得应该是广东佛山。”
“所以就是说,一个上海人跟一个广东人,在北京为了一个官职就打起来了?”
“二少爷把两位风云人物的政敌之争说得好像街头痞子斗殴一样。”单手摸了摸额头,差点笑出声来的宗政良并没有继续解释这其中的奥妙,毕竟他自己也是个对这些提不起兴致来的人。兴许就像桂秀峰所说的,世界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黑暗,他至少还是黑暗中的强者,不如就维持着这种和最黑暗的区域之间的距离,看着那些黑暗中的明争暗斗血雨腥风,图个热闹的好。
“……我累了。”看着那男人的侧脸,桂秀峰抿住嘴唇,推开了面前的报纸。
“那今天就先这样。”宗政良把报纸折叠起来,“二少爷想要去哪儿玩儿?还是做些别的消遣?”
也许,他不该问,因为怕冷的主子并不打算出去,可一时间也想不出有什么消遣是自己乐于做的,桂秀峰起初只是漫无目的把视线在对方身上扫过,但很快的,就找到了定点。
“你的伤疤,一直延续到哪儿?”他眼里见了光亮。
“什么?”
“就是你脖子上的伤啊。”抬手指了指,好奇的猫得寸进尺想要往那并未敞开的领口里窥视,“只到锁骨吗?还是身上也有?身上更多吧?我听说帮派之间打群架的时候,经常光着膀子就冲杀到一起去了。”
被那么问到,宗政良有点无奈。看来,这二少爷是开始拿他当个消遣了。只能说,好在也算是无关紧要的事,非要知道,不如干脆让他彻底知道,得日后天暖了,自己冲凉擦背都会有双眼睛盯着看数疤痕。
“二少爷非要看……我倒是无所谓的。”瞥了一眼在窗边刺绣的吴月绢的背影,觉得这个距离倒是也不至于太冒犯了那位二夫人,再加上去房间里关上门看裸身才更令人生疑,宗政良想了想,伸手解开了领扣。
他摘了枪套,脱了衬衫。
这是第一次,他把自己整个上半身,展现在这个少年面前。
桂秀峰顾不上脸红心跳,因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些伤疤吸引过去了。
不同的形状,不同的深浅,显然来自不同的凶器,有的像是钝器之伤,有的则明显就是拜利器所赐,他想象不到每一次受伤的痛苦,但他忍不住自己好奇的指头。
他摸上去了。
然后,他感觉到了那个高大的,结实的,成年男人的身体发出一阵细小的颤栗,紧跟着,他看到了对方眼神的变化,那是惊讶过后的疑惑,和用尽全力克制着,隐藏着,仍旧昭然若揭的凶险。
男人这种生物,定力到底能有多大呢?
宗政良在面对着哭红了眼睛,满脸绝望的桂秀峰时,意识到至少他自己的定力,在某些时候,为零。
被摸到身上的疤痕,他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一方面是大白天,一方面是周围还有人,尤其是二夫人,另一方面,就是他至少还清楚自己的身份。
保镖,司机,随从,这就是他,再强悍,他也是个下人,下人对主子出手,归根结底说不过去。
可是,也只能说当时当刻,他还没有见到主子极端脆弱的一面。
“我问你个事儿……”多少有点欲言又止,回了手的少年低着头想了想,还是开了口,“你能保证不说出去吗?”
“二少爷尽管说。”被那双眼看得心里一紧,宗政良点点头,重新穿上衬衫。他一颗一颗,扣上扣子,但直到他把衣服下摆塞进裤子,整理好,抓起呢子马甲准备穿的时候,那迟疑不决的人才终于出了声。
“我想要一张列车时刻表。”
“列车时刻表?”宗政良忍不住重复,“是火车站的那种?”
“对,只要是从北京出发,随便哪趟车,随便终点是哪儿的,都可以。”
“二少爷要这个干什么?”
“……你只要弄来就行了,问我个底儿掉是想跟那老王八蛋打报告吗?”明显开始意识到自己似乎根本就不该主动提出,桂秀峰想要退缩,又想要发火,发火也并非针对对方,而是开始嫌恶自己的愚蠢。
“二少爷……”看着那张慌乱和恐惧的眼神交织在一起,却还要硬撑着表现出一份强势的脸,宗政良心有不忍了,他边背好枪带,调整了一下子弹匣的位置,而后边提起西装外套边试着安抚,“二少爷不用担心,我既然答应了保密,就会保密。”
“那……”疑惑之后是轻度的欣喜,燃起希望的少年往前凑了凑,似乎是想说明原由,然而宗政良并没有打算听。
站起身,扣好最后一颗纽扣,那男人正了正领子,伸手过去,把对方垂到鬓角的一缕头发轻轻撩起,重新别到耳后。眼睛注视着那漂亮的脸,他略微压低了声音:“不用告诉我,我不必知道,二少爷只要交待就好,这事儿,我去办。”
听见那样的说法时,桂秀峰显得有几分不可思议,又有几分感动,惴惴不安和一颗心落地的复杂情绪错综复杂纠葛缠绕着,让他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想质疑,却又唯恐对方反悔,他最终决定无论如何还是先道个谢,因为他隐约觉得,这个男人在这件事上,真的是靠得住的。可是,这个谢字,他没能说出口。
从院门口,传来一阵杂乱的响动,是汽车喇叭声。再然后,便是丝毫不知敛的敲门声。并没有锁的院门被有点粗鲁地推开了,先走进来的,是两个一身黑衣服,头上戴着黑色帽子的随从,而紧随其后迈步走进院子的,便是那个几乎可以说从来没在这儿出现过的男人了。
深褐色绣着万字不到头纹样的绸子面儿棉袍,袖口翻卷着一折,露出纯白的里子。漆黑的马褂套在外面,虎皮滚边的领子透着野性的贵气,被皮毛微微挡住的下巴刮得干干净净不见一丝胡渣,干燥的,垂着唇角的嘴显得足够刻薄而冷酷,男人的脸看上去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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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几分年纪,花白的头发往后背着,带着丑陋疤痕的手抬起来,把黄铜烟袋锅的末端贴近嘴角时,其中一个随从就格外机敏地凑上前来,掏出火柴,弓着背,满脸赔笑小心翼翼地点燃里面的烟叶。看着主子吸了两口,笑得好像连中三元一样的随从点头哈腰退到一旁去了,直到见了小楼的门打开,吴月绢走出来,才闭上了镶着金牙的嘴,挺直了腰杆,显露出狗仗人势的轻蔑表情。
走到门外来的女人,看着台阶下头一语不发的男人,明明所处的位置高一些,却一点也体现不出“高”的感觉,慌乱中尽量恭敬地请了个安,吴月绢低着头,叫了一声“六爷”。
而正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来的“六爷”,则连个正经的回应都没有,只”嗯”了一声,就径直迈步进了屋,扫了一眼匆匆施礼后就躲到后头去烧水沏茶的丁婶儿,便把目光都集中在了坐在桌边的桂秀峰身上。
至于坐在那儿的少年,早已经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先打了招呼的,是宗政良。
“六爷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稍稍鞠了个躬,他尽量保持着应有的礼节开口,脸上是镇定的神色,心里,则多多少少因为刚才的话题而紧张了一下。
“啊,随便看看。”没有理会身后的随从端来沙发椅和“老爷您坐下说话”的谄媚,桂天河抽了几口烟,直到丁婶儿倒了茶,再次退下之后,才看着指尖在轻轻发抖的桂秀峰,“我听说……你俩相处得不错?”
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不由得心慌起来,谁也不知道这魔障一样的人下一步要说什么,做什么,带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桂秀峰一只手垂在桌子下面,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襟,一语不发,就那么硬撑着,等着。
“怎么不说话?”明知道答案的男人眯起眼来,笑得颇为邪气,桂天河又往前走了一步,仔细端详儿子的脸,“嗯……挺长时间没见了,你长得越来越像你妈了啊……我听庆元珠宝行的苏老板说起你,可是眉飞色舞的呢。”
话说到这儿,桂秀峰开始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劲了,他知道,一定是前些日子去大观楼影院碰见那卖珠宝的苏东烁,之后对方又碰见了桂天河,才会谈起关于他的事,但这并不构成那几乎几年都不露面的男人亲自过来的原因,带着愈发泛滥的恐慌,他继续等着后面的内容。
桂天河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清了清喉咙,又抽了口烟,嗓音低沉的男人接着开口。
“经姓苏的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最近我跟文登公司钱老板有一笔大买卖要谈,姓钱的这条老黄鼠狼子……除了真金白银,一向是喜欢能吃到点儿‘荤腥’的好处的。又到了你能实打实给桂家做点儿贡献的时候了,高兴点儿吧,过后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一席话说完,挑着嘴角,看着面前表情完全僵住,已经连肩膀都开始发抖的孩子,和站在旁边,明显已经听懂了一切,也表情凝固了的男人,桂天河玩赏一样打量了一下两人,便笑了一声,转过身,背着手,大步朝门口走去。
小楼的客厅里,最后留下的,只有桂天河丢给吴月绢的一句“叫你儿子洗干净了乖乖儿等着我派人来接他!”,此后,就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一点声响。
最终打破令人异常不适的寂静的,是椅子被突然站起来的少年碰倒的动静,和一连串跑上楼去的脚步声。
吴月绢看着孩子的背影,整个人虚脱在地上,丁婶儿赶快跑来搀扶,却几次尝试都失败。
宗政良上前,帮着丁婶儿小心将其扶到沙发上,然后就直接朝楼梯走去。
他试着敲门,然而没有回应,他试着推门,但门从里头锁上了,他忍不住喊了几声“二少爷!”,得到的回答是不见任何回答。直到他受不了再度用力敲门时,才终于从屋里传出闷闷的一声“我没打算寻死!别管我!!”
把自己关起来的少年不想见到他,不想见到所有人。
该说是万幸吗?少年至少说了他不会寻死。
迟疑着,紧紧皱着眉头,宗政良暂时放弃了继续逼近。眼前的状况,最好是先冷处理一下,再想对策,不然,大概会得到最糟糕的结果吧……
闭上眼沉思了片刻,宗政良回到一楼,先去把院门牢牢锁好,又走回来把楼门也锁上,他帮丁婶儿将吴月绢送回卧房,让老太太先陪着神情恍惚的二夫人,然后,就回到自己房里,关上了门。
走到床边坐下,宗政良镇定了片刻,抹了把脸,他摘下子弹匣,看了看里头是满的,又重新塞回去。然后,他起身走到衣柜前头,伸手把顶上的一个小皮箱拿了下来,摆在椅子上,打开,他把里头的几本书倒出来,拽掉了中间的夹层。
下面藏着的,是包裹在黑绒布里的利器。以及另一把枪。
打开绒布,把跟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那另一把银色左轮手枪先塞在枕头下,宗政良撤出一把双面开刃的匕首,摸了摸刀锋,沉默着,撩起裤腿,把刀鞘上连着的皮带扣在了脚踝。
他并不确定自己到底要做什么,可是他觉得自己非这么做不可。
一切都出自潜意识和本能,就在骤然被这个家里深藏着的肮脏内幕震住了之后,就在总算是明白了为何桂秀峰如此憎恶自己的父亲之后,他所做的决定,都是倾向于自己认可的主子这边的。
他本能地想救他,至少,也是想要做好一切准备护着他。
沉默中,宗政良点了支烟抽着,脑子里想着各种可能以及相应的对策,他甚至想起了桂秀峰让他帮着弄一份列车时刻表的根本意图。这个孩子想逃,不顾一切想逃,一直被监视,被禁锢,被利用,像个已经到了绝望的极限,却还是残留着一丝希望的囚徒一样,受困于这个家的桂秀峰,心还没死。
那么,自己究竟要做点什么?
一边是手眼通天的强者,一边是手无寸铁的弱者,他到底要如何抉择?或者说,抉择之后,他到底能做些什么?
前所未有的矛盾袭来,暗杀对手行刺高官时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宗政良,紧紧锁着眉心,发出第一声压抑的叹息。
闭上眼,脑子里就显出下雪的那天,站在雪地里笑得那么开心的那张脸。
他不希望那样的笑消失不见。
烦躁中,他躺在床上,然后,没过多久,就在他重新开始思考计划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走进来的,是那个清瘦的少年。
少年靠在门上,用泛着血丝的眼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他近前。
“……你……会帮我吧?”嗓音有点沙哑,桂秀峰开口问的同时,伸手抓住了宗政良的衬衫,满眼都是被逼上绝路的神色,他死死盯着那男人,咬着嘴唇,硬是忍住了快要掉下来的眼泪,低着头停顿了片刻,才再次抬起眼来,一手哆嗦着解开自己的领口,一手揪着对方的袖子,少年字字句句都戳到宗政良心缝里,“你救救我……我受够了!你救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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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要你别让我再受那份儿罪孽……我……我怎么都答应,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也许主仆之间,除了保持主仆关系,什么多余的都不该发生。
也许男人之间,最好是只有江湖情份,什么额外的都不该出现。
因为一旦打破了惯例,丧失了寻常,颠覆了伦理,生出欲`望来,有了羁绊,一切厄运,就都会如期而至了。
但,请问一句,真的被欲`望操控时,谁又想得了那许多呢……
被压着胸口顶在床上,又被混乱无章地解开纽扣,被吐出灼热呼吸的嘴唇含住耳垂,又被颤抖的指头在肋侧摩挲,宗政良是真的差一点,只差那么一丁点,就真的想不了那许多来着。
可是,他终究还是做不到。
他不想趁火打劫,他没有那个心情。
“二少爷,二少爷。行了,够了。”拉住那双手,捏在自己手里,宗政良看着那张漂亮的脸,“你别这样,我不用你这样。”
“为什么?”快要哭出来了,桂秀峰嗓音抖动着问,“喜欢男人的男人,不都是这样的吗?送上门的,自然笑纳,不肯送上门的,就花钱买,买都买不来的,就动手抢,现如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什么时候这都不是理所当然的。”皱了皱眉头,宗政良觉得自己隐约已经可以猜到为何这少年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了,迟疑了一下,他略微调整了姿势,搂住那细瘦的腰,他试着松开攥着骨感腕子的手,按住对方的脖颈,轻轻摸了摸,“就算二少爷不信,也暂且假设我不是那种人吧,要不,这话可就说不下去了。”
被搂住的少年脸上起先是惊讶,跟着,便在沉默中一点点缓和了表情,再然后,就是更长时间的沉默,桂秀峰把脸埋在那结实的胸膛上,点了点头。
“那,我要怎样,你才会帮我……?”有几分可怜的声音那么问。
“我说过了,我就认你是我的主子,我是保镖,自然要保证你不让别人祸害。二少爷不用怕,有必要的时候,我铁定会帮你。”
“真的?”
“真的。”
“可……”
“嗯?”
“你就什么都不想要?”
“……莫非,你觉得我想要的,是你想刚才那样?”
“不是吗?你喜欢男人啊……”
“我喜欢两厢情愿的那种事,你又不愿意,我何必?”
“……”到此为止,桂秀峰没有办法继续质疑了,他在怨恨自己的愚蠢和冲动,心里仍旧极为忐忑,却也奇怪地因为宗政良的举动和言辞平静了几分,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他随着一声放弃了一般的叹息翻身起来,坐在床沿,把脸埋在手掌心里。
“二少爷。”跟着坐起来,宗政良摸了摸那单薄的脊背,“有些话,我可能不该问,但你也应该能猜到,我想问的到底是什么了,对吧。”
被那么一提醒,少年的肩头抖了一下,而后,是一声低低的“嗯”。
宗政良没有直接询问,他觉得自己没必要问,有些事,知道大方向就足够了,可是,他没想到桂秀峰会主动开口告诉他。
沉默持续了许久,眼里满是痛苦与矛盾的桂秀峰抬起脸来,看了陪着自己沉默的男人一眼,就又低下头去了。
然后,是痛苦的低吟。
再然后,是凄然的讲述。
“之前有一次,那老王八蛋需要跟一个高官攀上关系,那人喜欢小男孩,他就毫不犹豫把我送出去了。我被送进那套大宅子之前什么都不懂,两天后等我被送出来时,已经什么都经历过一遍了。回来后,我发了一个礼拜的烧,一直吐,因为我老觉得恶心,我疼得不能下床,裤子里粘糊糊的,都是一直往外渗的血。我病到半死的时候,我妈差点把眼睛哭瞎了,后来丁婶儿告诉我说,她原本以死相逼让桂老六再也不许祸害我来着,可他根本不在乎,反而叫手下狠狠打了我妈几十个耳光,然后亲手在她脖子上划了好几道血口子。从那之后,我妈彻底怕了,她神恍惚了半年多,有时候都不认识我。万幸,我慢慢活过来了,她也慢慢恢复了,她重新喊我名字那天,是我九岁生日……再后来,算是老天有眼,让我们娘儿俩过了几年消停日子。我是一直想逃走的,只可惜没有机会。前年吧……大概,桂老六给派了个新来的给这儿送日常的花销,那个人对我有企图,我看得出来。我想的是,他要是能帮我跟我妈离开,让我跟了他,我也就认了,所以他对我下手的那次,我没反抗到最后……可过后,我说让他帮我逃走的时候,他答应得痛快,转脸,就去老宅告了密。我不知道他是被提拔了还是被灭口了,总之,我再也没见过他……”故事讲到快尾时,桂秀峰暂且停住了,他揉了揉眼睛,嘴角挑起一个凄惨的笑,然后,他侧脸看向旁边的男人,“所以你刚来的那些日子,我那么大情绪,就因为你是从老宅过来的。我后来大半夜摸到你床上,也是因为我知道这事儿要是传到老宅去,你就会消失。我受够了,我不想再让人当狗养着当货卖了,我也是人啊……我也是活人啊!……我是不是有血有肉跟所有人一样?我妈是不是也有血有肉跟所有人一样?可为什么我们俩过的不是人日子呢?这是谁的主意谁的规矩?他凭哪条啊?谁家的王法写着你能这么对别人啊?……没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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