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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二少爷正当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viburnum
“怎么了队长?”另一人不明所以,讨好一样给对方点上烟,试探地询问。
“我想起来那人是谁了。”
“谁?”
“就那个姓宗政的。”皱着眉摇摇头,被称作队长的警察抬手拍了拍后脖颈,“前些日子,天津卫不是出了个大事儿嘛,有个官儿让人给暗杀了,可是又没有真凭实据没法儿定罪,你记不记得……”
“噢!那事儿啊!”也跟着恍然起来,下属一脸惊异,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小楼,“所以说,事儿刚平,他就到北京来了??”
“是呗。”
“那……用不用额外盯着点儿他?那可不是个善茬儿啊……”
“嗯……等跟上头汇报了再说吧,先把眼前这个案子结了。”抽了口烟,又回头看了一眼色调灰暗的建筑,队长带着自己的队员离开了。
而桂家外宅里,也就恢复了平静。
吴月绢没有多过问儿子昨夜的事,刚才已经都听他跟警察说了,再问下去,怕是也不会有什么新的细节。至于宗政良,自然是要好好表达谢意的,叫丁婶儿好好准备一桌酒席,又用红纸包了些银元,吴月绢千恩万谢,算是让自己没有失了体面。
桂秀峰对此没说什么,母亲要谢,那就谢吧,虽说他自己是不乐意弄得这么……隆重的。
当然,隆重是并未达到的,毕竟只是一桌家宴,毕竟只是一包银元,宗政良过去在天津卫的时候,若是为谁救了谁,或是替谁做了谁,得到的犒赏是可以让他吃法国菜住利顺德的,不过,他不在乎,现如今是寄人篱下,能有一顿热腾腾的酒菜,一份额外的入,就很不错了。
人在江湖,不学会随得方就得圆,又怎么好好生存下去呢?
酒桌上,没见到桂秀峰,想来,这个很是不喜欢降低自己身份表达一下谢意的二少爷又把自己关在屋里赌气去了,于是,午饭就是吴月绢作陪,那个虽然是二夫人,却格外亲切随和的女人,用自己十分得体的举动言行,让宗政良懂得了为何丁婶儿会这么向着她说话,以及为何那个号称懒得下楼要在房间里吃饭的别扭少年,这么粘着自己的母亲。
这是个好女人,这是个苦命的,身陷淤泥然而自清自洁的好女人。
又多了一个留下来的理由,不是吗?
那天之后,日子过得平静淡然。每天除了帮丁婶儿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就是例行的把车擦干净,等着那骄纵的少爷说要出门,若是无处可去,他就回自己房里看书读报,轻松轻松。
对于漂泊惯了的人而言,想要习惯一个环境,太简单了,不到一个礼拜,宗政良就完全适应了这种有点太过平静的日子,然后,到了第八天,他刚刚适应的平静,就如他一直意料之中地,被打破了。
那天,原本是要送桂秀峰去瑞蚨祥看江南新送来的衣裳料子的,然而刚刚走出楼门,还没上车,就看见院子外头走进来两个人。
都是一身黑色长衫,戴着黑帽子,走路时却是一前一后。两个男人走到宗政良面前,领头的冲着站在高大的保镖身后,皱着眉头一脸警觉的桂秀峰简简单单作了个揖,便扭脸看向手扶着车门的宗政良。
“宗政大哥,六爷有请,说让您今儿个务必去老宅一趟,有要事相商。”嘴里镶着金牙的黑衣男人简简单单说完,咧嘴一乐,然后片刻也不见停留,只用那双藏在帽檐下的阴影之中的眼睛在桂秀峰身上扫了一遍,就叫上还在打量那栋小洋楼的随从,转身迈步,扬长而去。
有些话,中说不中听,有些话,中听不中说。
宗政良觉得自己此时此刻所面对的情况,是从不中听,到不知道还有什么言辞能比此更中听。
那个气呼呼看着他,死盯着他,好像绝望了一样的少年说出口的话,好像一根十字弩的钢箭,直接戳中了他本以为不存在了的,心里最柔软的某个地方。
这要从原本打算去瑞蚨祥看料子的桂二少爷,被那两个老宅来的男人给惹毛了说起。
其实,也不能算是真的惹毛了,因为那两人根本没和他说话,然而自从两人离开,桂秀峰也就没再跟宗政良说话。
一路上,车里安静到让人受不了,但开车的男人没有过问。
他并不想急着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气氛可以冷凝成这个样子,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桂秀峰和老宅的人之间,或者说,和老宅之间,再或者说,和他的亲生父亲桂天河之间,绝对有刻骨的过节,甚至可以直接推断,那根本就是恨意。
从最开始他一出现,桂秀峰就满满当当全是敌意,只要跟老宅有关,跟那位老宅的主人有关,他就不舒服。起初宗政良还可以忽略,但这几天下来,原本和平的相处让他都开始适度放轻松了,现在又整个退回了起点……
当天,桂秀峰拒绝跟他说话,看完了衣裳料子,约定了哪天来取,那瘦骨伶仃的二少爷就径直上了车,关上门,连句“走吧”,都不赏给他。
带着无奈,宗政良把那少年送回了家,然后,他跟二夫人请了个假,去了老宅。
桂家老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朱漆大门透着嚣张,不知道打磨了多少次,又上了多少层桐油的沉重门板反射着冬日凄冷的阳光,把车停在院落青灰色的砖墙外,他进了那扇门,并最终站在了桂天河面前。
那是一个不怒自威的男人。
那是一个可以让宗政良都不想靠近的男人。
他太狂妄,从骨头节脊梁缝里透出来的狂妄。他不是虎豹,不是鹰隼,而是一条疯狗。因为那个男人面前,世间一切的规则都是个屁,法律不是维系社会的准绳,道德不是构建社会的基础。他只认暴力,只相信暴力,他不择手段,他认定了只有不择手段,才会赢。
宗政良也许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有种狼性,但他能感觉到自己面前是条疯狗。他连豺狼也不该算,他就是疯狗,越接触,这种视线交错时能够体察到的感觉就越明显,毫不掺假的





桂二少爷正当年 分卷阅读18
明显。
狗真疯了,狼也会退避三舍,因为狼尚且讲求江湖道义,狗不会。
“怎么样啊,宗政老弟,在外宅这些日子,待得舒叹不?”看似热情的男人信步走上前,将宗政良让到椅子里坐下,男人手里的黄铜烟袋锅挂着描龙绣凤的绛紫色绸缎烟叶荷包,荷包满满当当的,上头垂着大红的灯笼穗儿坠子。不管在生活中的任何一个角落,桂天河都是这样彰显着自己的身份,就包括他身上那套甚是奢华的长袍马褂,就包括即便屋里生着热腾腾的碳火依旧不肯撒手的镀金手炉,还有领口衣袖柔软细密的貂皮镶边。
这是个会享受的人,虽然谁都知道,他享受的钱,没有一分一厘是好地方来的。
“还好,多谢六爷惦记着。”不失体面地坐下,宗政良接过佣人递过来的盖碗茶,道了个谢,却并没有喝,“六爷这次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鬓发花白面相凶悍的男人听完,眯起眼角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
“确实是有事儿,这么说吧,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这回叫宗政老弟过来,是想跟你商量商量,把你从外宅,调回到我这儿办事,不知道老弟你意下如何啊?”
那几句话,始终回荡在宗政良耳朵里,脑子里,心里。直到他离开老宅,回到那栋小楼跟前,还是挥之不去。而就在他走进门之后,才发现就在大厅正中的地上,扔着两个箱子。
一大一小,两个箱子,都是他的。
就算做好了某种程度上的思想准备,宗政良也还是一皱眉头。丁婶儿事不关己,又跑去厨房躲着了。而听见他进屋,从楼梯上迅速传来了一连串的声响。
最开始,是一句“妈!您甭管!”,跟着,就是登登登跑下楼的动静。那个穿着浅茶色长衫的少年一路杀到宗政良面前,开口就问了一句:“那老东西叫你过去干什么?!是要把我们娘儿俩赶走?还是觉得你有用武之地留在这儿可惜?!”
听着那样的质问,宗政良一咋舌。
这小子,居然猜对了。
“六爷……确实是让我回老宅来着。”回答还算平静,宗政良说完,又加以补充,“之前在大观楼剧院的案子结了,顾老爷就带着儿子去老宅道谢,六爷觉得我可以在他那儿当差办事,问问我要不要去老宅……”
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面前的人就连肩头都轻轻颤抖起来,像是随时停留在暴怒的边缘却又力不从心似的,桂秀峰先是憋红了脸,而后又跟着红了眼眶,最终,他把所有要骂出来的话,都缩成一个凄惨的冷笑,一弯腰,他抓起两个箱子,直接塞给了宗政良。
“那你现在就走!!!带着你的东西!开着那辆车!直接给我滚到那老王八蛋身边儿去!!!当你的看家狗去吧!过你吃香喝辣的好日子去吧!!犯不着跟我这儿受罪!!”一串崩溃了一样的叫喊,或者说,是叫骂,就这样爆裂开来了。宗政良听着那已经有点儿嘶哑的嗓音,抬头看了一眼听见骂声赶快跑下楼来的吴月绢,和同样担心出事而从厨房露了头的丁婶儿,刚想要好好解释几句,面前的少年就喊出了让他完全愣住的词句。
那孩子扯着嗓子,一边往外推搡他,一边嚷道:“反正你留不下!!那老混蛋想要什么就生拿硬抢!我的东西他从来都是说抢走就抢走!!不用等他再派人过来催!你现在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整个场面,乱成一团,吴月绢一脸慌乱来劝阻儿子,丁婶儿也跑来拉住桂秀峰并且夺过那两个手提箱,摆在一旁,但不依不饶的二少爷照例不依不饶,就算他已经快要没了力气。
至于在这场混乱中唯一一个始终不开口的人,宗政良现在只觉得自己是真的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境地。
分明是被往外赶,却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死死拉扯着他不许他走,那些不中听的言语,也就鬼使神差一样,有了格外中听的尾音。
那天,宗政良没有反驳一句,他之前好与不好都加倍偿还的原则,在面对桂秀峰的时候,好像就不能用了似的。但与此同时,一种想要欺负一下这只动不动就乱挠人的小野猫的念头也涌了起来,看了一眼自己的行李箱,看了一眼二夫人和丁婶儿,他两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意义不明地低头笑了一下,就转身迈步,出了小楼。
他的离开,对于混乱中的桂二少爷,可以说是雪上加霜了,那少年紧紧抿着嘴唇,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儿却死也不让它掉下来,气到头儿了,就干脆狠狠踹一脚地上的箱子,跟着,便头也不回跑上了楼去。
他把自己关进了卧房,脸埋在枕头里,耳朵却听着门外的动静。这样的状态持续好一会儿,直到后背都快要僵硬酸痛起来,才听见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然后,门被推开了,再然后,一个高大的男人轻轻走进屋。和身后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说了句什么,便又把门从里头关上,继而一步步,走到床边。
男人身上带着香味,是食物的香味,桂秀峰皱了皱眉头,用一只眼睛偷瞄,发现对方正把一个包裹在报纸里的烤白薯一点点拿出来,随着报纸角被掀开,那橙红色的瓤和油褐色的皮就显露在眼前。白色的热气蒸腾过后,香味就散发得更加势不可挡。
“听丁婶儿说,二少爷爱吃胡同口老张家的烤白薯。”用这样一句话当作开头之后,嗓音低沉的男人坐在床边扶手椅上,看着那似乎正在暗暗吞口水的孩子,好像真的在用鱼干逗猫一样,把手里廉价然而美味的零嘴往前又递了递,然后总算认认真真,开口解释,“桂六爷确实是想让我去老宅的。可……我婉言谢绝了。外宅虽说有点冷清,可我还是相对更喜欢留在这儿。二少爷要是乐意跟我说话,不妨先坐起来,边吃边聊。成吗?”
听着那平缓的话,闹脾气的少年好像终于没了继续闹下去的理由,嘴角动了动,像是想说话却又没有,桂秀峰最终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继而一把从对方手里抓过烤白薯,一手托着报纸,一手小心把热气腾腾的,冬日里最佳的零食慢慢掰开,撕下一条色泽诱人,味道更诱人的红瓤,吹了吹,最终等不及地送进了嘴里。
“要说什么,就快说吧。”盘腿坐在床上的少年,咽下第一口之后,低着头,对那已经从眉眼间流露出笑意来的男人那么“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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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偏暗的卧房里,一个坐在床上吃烤白薯,一个坐在椅子上看吃烤白薯,两个男人,或者说一个男人一个男孩儿,来言去语,聊起了天。
话题并不算轻松,却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头一回,更是唯一的一回,不只是三言两语的交谈。
“我留下,是觉得这儿更好,老




桂二少爷正当年 分卷阅读19
宅太大,情况太复杂,着实应付不过来。”宗政良说。
对面正在往嘴里塞烤白薯的孩子则不以为然:“得了吧,你一个黑道杀手出身的,会怕情况复杂?”
“我并不喜欢应付勾心斗角。”笑了笑,宗政良两手肘部搭在椅子扶手上,十指在身前交叉,西装被这个放松的动作打开了些,衣襟里头的枪套背带就看得见了,反而给这份放松增加了几分紧张味道。
“我还以为,你要说舍不得我这儿。”眼睛眯起来了,桂秀峰舔了舔指尖粘到的红瓤碎屑,“或者,实际上是你对这儿的人有好感。”
“?”男人挑了一下左边眉梢。
“警告你,不许惦记我妈。”
“二少爷玩笑了。”
“没玩笑。之前有个老宅的人,负责每个月往这儿送钱,来来往往的就开始给我妈暗送秋波。还写了很轻浮的打油诗。后来这事儿让那老王八蛋发现了,那个人我就再也没见过。”
语调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然而暗藏着的警告不能更明显,可对于宗政良,这警告对他没有任何影响。首先就是他确实对那位二夫人只是当作二夫人看待的,毕竟,他是个会拿金条嫖最当红的“小相公”的人,女人……着实应付不来。其次,也算是了解了一些桂老六为人的他,大约是真的宁死也不会在那头号黑道人物眼皮子底下招惹了他的女人。他来北京,是避风头的,不是出风头的,更不是惹麻烦的。
“二少爷放心,我可以保证,对于夫人,我只有尊重和敬意而已。”
“……成吧。”斜着眼角瞥了对方一下,暂且放下心来的桂秀峰点点头,算是勉强觉得这男人过关了。
不过,对于这男人,桂秀峰身上,还有个最大的,最未曾解开的谜团。
“二少爷。”清了清嗓子,宗政良试探性地开口,“虽说明知不该问,我还是想多嘴问一句。你和六爷,如此不和,是因为六爷只把心思放在大夫人生养的孩子身上吗?”
说出口的话,就如同离弦的箭,泼出去的水,,是断然不回来的了。而他也算是颇会选择时机问这种敏感问题的。刚刚闹腾过一场的桂秀峰,此时此刻已经泄过了火气,再闹,还是有点力不从心的。更何况,自己先是表现得足够幼稚,后是吃人家的嘴短,这两条结合起来算,就真的让那暴脾气的二少爷,暂且没了再爆裂一回的能量。最终,想了又想,还带着几分不甘心地,那少年皱着眉头,轻轻一咋舌。
“我只是他的一件东西而已。”话,有了开头,也就可以顺理成章继续下去了,“包括我妈,我们娘儿俩在他眼里,和房子车子没什么差别,都是买得来,也卖得出去的。我小时候不懂,只是怕,现在懂了,只是恨,但归根结底,我是逃不掉的。命再恶心,也只好认了。就这么简单。”
一席话落下,宗政良觉得自己听到了最糟糕的述说。
没有父子之情,没有一家人的感觉,甚至都不像是被主人豢养的动物。原来在桂秀峰眼里,他,和他母亲,都是桂天河的私人物品,是可以拿来用,用过了就扔的。
不……或许,比这还糟糕。
因为那本以为中断了的讲述,还在继续。
“你以为,他不重视我和我妈,就真的撒手不管了?他可没有。每个月让人送钱来,说是生活,其实就是软禁的理由。他有好几个手下就住这附近,我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他都会知道。所以说,我有多恨他,你现在懂了没有?”
懂了。
宗政良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无奈地一声长叹,他也一时想不出什么应对的言辞,听了太令人无言的故事,似乎怎样的言辞,都没有力量,更没有效果。
而那个难得一见居然认认真真讲了关于自己的故事的少年,则在讲完了之后,好一会儿没有再说话。吃了多半的烤白薯,他放下了,眼神里透出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像个十六岁的大男孩应该有的沧桑感来,好像经历了太多东西,已经连悲哀都没有力气了一样,桂秀峰眉心越锁越紧,脸上一点点显得恐慌和愤怒,像是开始极端后悔自己说过的话,更像是记起了某些他根本还没来得及说,更不想说的秘密。
低头用力捏了捏鼻梁,快要受不了自己的状态的桂二少爷用手抓了抓头发,百无聊赖一样一点点展开包着烤白薯的那张报纸,指头沿着漆黑的标题划过,最终停留在一张照片上。
照片里是一员武将,留着时下最流行的胡子,光头,一身戎装,却面无表情。指尖敲了敲那张照片,桂秀峰像是已经受够了前一个话题似的,主动把话锋转到了不相干的事情上。
“这个人,是谁?”他问。
从他那么问,宗政良就一愣,继而,便开始觉得既蹊跷,又好像已经有了推论的方向。
“……靳云鹏,内阁总理。”
“啊……他就是靳云鹏啊……”桂秀峰点点头,“我之前听丁婶儿说起过他,说他是段祺瑞手下的四大金刚之一。”
“是。”听到这里,宗政良觉得已经清楚个八九不离十了。这个看似风光无两的黑道少爷,真的是被软禁被豢养着的。他连外头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他过的日子,至多就是看看电影听听戏,裁裁衣裳,发发脾气罢了。虽然可以出门,他却被无形地与外面的那个大千世界隔离开来,然后,还有一点是绝对的。
这个孩子……
“甭那么瞅着我,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不怎么认识字!”盯着宗政良,有点恼羞成怒的桂秀峰把报纸重新裹住剩下的食物,直接丢在床头桌上,“你那手眼通天的主子从来就不许我念书!我会写自己的名字已经是不错了!”
话音落下后,桂二少爷一翻身,直接把自己重新扔回了床上,拉过枕头,挡住了清瘦的侧脸。
坐在原处的宗政良,则在心里莫名翻涌了一阵又迅速平静下来之后,莫名有了顺着毛发方向轻轻抚摸抚摸这只小猫的冲动。
冲动无法遏止时,他看着床上那个瘦小的背影,低声开了口。
“桂六爷是雇我干活的人,可要说‘主子’嘛……我认二少爷。”略作停顿,男人抬手拢了拢鬓角的头发,一个有点特别,又似乎合情合理,有点疯狂,又似乎再平常不过的建议,就脱口而出了,“另外……反正外宅也是清静所在,时间多,事情少。,二少爷要是对识文断字有兴致……在下不才,愿意教您。”
最开始,桂秀峰以为那个建议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是胡诌,是扯淡。
但他看见了那男人认真的表情。那个说是只认他这个主子的男人,脸上也好,眼里也罢,都没有半点戏弄或者是欺骗。
于是,“不会是那老王八蛋让你拐弯抹角试




桂二少爷正当年 分卷阅读20
探我吧?”这种话,他没有说出口,取而代之,他前所未有带着轻微疑惑、不安,和期待地,点了点头。
“那,要是能保证不让外人知道……就看你有多大的本事吧。”好像为了隐藏自己的窘迫似的,桂秀峰再度伸手,从床头桌上抓过那剩下的少一半烤白薯,埋头到报纸里,咬了一大口。
从那天起,可能是闻所未闻的一种教学方式,就在这对颇为奇特微妙的师生之间展开来了。宗政良没有照本宣科,买一摞初小的国文教材之类的塞给自己的“学生”,取而代之,他只是把带那少年出去的次数稍稍增加了些,时间稍稍延长了点。他会坐在驾驶位上,找桂秀峰最熟悉的地方走,经过桂秀峰最常去的店铺,那些路牌也好,招牌也罢,这说是不怎么认识字的二少爷都还认得,虽说是强制性硬背下来的,但至少这就是个最简单的开始了。以这些当作起点,宗政良让他默默记住那些字,然后再带着他去别的地方,找到地名或者店名相似的,就告诉他另外几个不认识的字都怎么念。桂秀峰毕竟不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幼童,他足够聪明,这样反复几次之后,那些他说话时经常用到或是多少有些耳闻的字,就完成了声音和形象的配对。这种好像运动健将热身一样的学习也好,游戏也罢,持续了大概一个星期,此后,宗政良开始带着他去认识报纸上的大标题,让他自己去念那些字,有不认识的,就跳过去,第二轮学会了再补上。照此又过了一个礼拜左右,那个居然从中学出兴趣来的少年,就令人惊讶地,会主动抓着报纸念给宗政良听了。
没有莫名的暴躁,没有动辄爆发的怒气,没有使性子耍脾气,桂秀峰真的像一只玩儿到尾巴根都颤抖起来的小猫似的,已经全然投入,忘了自己曾经怎样骄纵跋扈不依不饶过。
这样的变化,说实话,在宗政良意料之外,可是他喜欢。他爱看对方一板一眼磕磕绊绊读报纸的样子,微微皱着的眉头,俊俏的侧脸,一张一合的嘴唇,还有确实像个小孩子一般用食指压着字,一个一个指着读的动作。所有这些,他全都看不够,甚至包括结束之后,桂秀峰无意识地捏住报纸空白的一角,一点点揉搓着抹掉蹭在指尖的油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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