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是条废龙了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狐毛
想起书上说的,极为罕见的是,有心怀不轨之人,常以冥火操纵凶兽,燃尽那刻,就是兽类被彻底激发出狂暴状态之时。
天空中那只黑豹随着罡风早已不见,想必那阵罡风就是辅助黑豹来送冥火的。空气里那股诡谲的气息浓郁得熏人,他早该想到是蒋冽。
……完了,完了,眼前和十年前一模一样的失控场面让岑眠心脏狂跳,背上冷汗渗出一层又一层,身下冷腻粘稠的感觉让他恶心至极,眼看着那簇冥火迅速跃动着,很快就要燃尽的样子,呜呜呜呜,怎么办,要用哪一个才能安抚这只羽衣人的情绪。
……冷静啊啊啊!呜!不能不能重蹈覆辙!岑眠努力压抑着恐慌,浑身都在抖,脑中拼命搜索着关于狂暴后凶兽的知识。
狂暴后的凶兽是不能实现灵识共通的,这就意味着灵主的那一套完全不管用。而灵医把凶兽引导出体内的方式,第一步就是以咒术安抚凶兽,再由搭档配合,将其引出体外抓获;若超越受体的承受极限,便要回应搭档的召术,请求把凶兽在体内清理。
……搭档。岑眠想起那个帷幕后的男人,那身黑色制服和诡谲的气息,与方才的黑豹一模一样,咬了咬唇,把这个选项划掉。
……只能靠自己了。酷似顾云止的受体分明是人类,那么虚弱的身体,承受凶兽过体已经是很勉强,若是狂躁状态下的凶兽,想必还没出去就要毙命。
像是回应岑眠的想法,浑身的血液像是混进了细密无形的针刺,每一次流动都是全身的疼痛。死死咬着牙,疼得睁大的眼睛盯着羽衣人眼里的冥火,冷汗渗出,划过脸颊,岑眠用紧掐着的手抹掉,尽量不去惊动身下的妖兽,脑子里最终选定了咒术。
……灵医和受体身体状态共通,他身上的状况说明体内狂躁的妖兽已经让受体产生剧烈的反应。看着那即将燃尽的冥火,岑眠明知自己念不完,还是张开嘴迅速而清晰地念着咒术。
七七四十九个分节的咒文,必须用六界语言清晰、毫无差错地分别念一遍。
第一遍的末尾,岑眠分明感觉咬着自己腿的那些吸盘渐渐用力,双手抓着的羽衣人正在渐渐恢复力气,慢慢地开始抖动。
……不要分神,错了就要重新开始了。他付不起这个代价。岑眠的血液随着心脏加速鼓动而流淌,针刺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手下的身躯开始挣扎,羽衣人眼珠子一转,银白的瞳仁盯着满头冷汗、抖着嘴唇念咒术的岑眠,里面的冥火已经燃剩一点火苗。
……第四遍了,忍住,不能松手。岑眠紧紧攥着羽衣人皮肉分开的皮肤,生怕羽衣人要动作,身体里针刺般地疼,加上身下就要把自己的肉生生咬下来的疼,几乎要让他昏厥过去,冷汗刷刷地冒出来,仿佛水里捞出来一般,再顾不上擦。
冥火彻底燃尽,几乎同时,羽衣人青白色的皮肤底下渐渐爆出一根一根红红的网状丝线,那是他不能控制的力量。
“吼”
手底下的羽衣人银白的瞳孔充满狂乱杀意,视线落在身上唯一的活物和猎物身上,痛苦地嘶叫着,尖细娇软的声音刺耳得如同笛膜破后吹出的声响,胸膛剧烈起伏,被岑眠按在胸前的双手轻易地反过来,狠狠箍着岑眠的脖子,想要停止那喋喋不休的咒文。
……第六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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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差一遍。岑眠感觉被箍着的脖子以上迅速地充血,自己的五官像是要涨爆出来一样,窒息的感觉让他视线渐渐模糊,脑袋里清晰的思维慢慢迟钝,嘴里有气无力却努力咬清字句地念着。
……不能,不能放弃,顾老师的经历有一次就已经足够了,他不能再让第二次发生。
窒息的感觉蔓延上来,涨得仿佛要撑破脑壳的脑子不知道是否已经缺氧死亡,岑眠渐渐感觉不到身下和血液里的疼,青紫的嘴唇还习惯性颤抖着念最后一遍,直到眼珠子涨着,彻底陷入黑暗。
……不知道念完了没。
无垠的黑暗降临,只有岑眠尾巴尖那簇青色毛发散发着强烈的鳞光。
***
还是那片黑暗,羽衣人已经消失了,那条桥回来了,一个穿着青衣的古装男子坐在桥头,手里是一片青色的龙鳞。
“你是谁?”刚刚醒来的岑眠因为刚才一番打斗,还在缺氧的状态,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才看到那人的相貌。在面对虿鬼时那种诡异的冲动,此刻碰碰地在他血液里沸腾。
……所以,他最近突兀的想法,都是和眼前这人有关吗,岑眠努力地对焦,看着桥边的那人。
世无其二的样貌,像是古画里走出来的谁家公子,一身青衣衬得人似绿竹,手里把玩着一片青色泛光的半透明物件,看着岑眠的表情既有王者威严又有作为先辈的怜爱。
……看着那人捏鳞片总觉得尾巴疼怎么回事。鳞片?尾巴?!岑眠后知后觉地一扯,明明还是人身的状态,尾巴却在非自主的情况下出来了,尖端那簇青色的毛发此刻消失了,光秃秃的好不可怜。
……雾草!打个怪自己没挂为什么毛秃了啊!岑眠心疼地抱着尾巴,欲哭无泪。
“不认得我了?也是,你初见我时,还是个初生孩儿。”青衣公子缓缓渡步而来,坐在岑眠隔壁,看着他拿起光秃秃的尾巴可怜的样子,把手里那片青色的龙鳞一松,岑眠尾巴蓦地出现了一簇青毛,正是原来那一簇。
……嗝?傻眼的岑眠看着龙鳞变成尾巴尖的毛,敢情自己顶着眼前这位仁兄的龙鳞过了二十七年?!
“还是个小孩子啊。”青衣公子嘴角泛起浅笑,伸出手掌摸了一下岑眠的发顶,岑眠怔愣地看着仙人一般的人,脑袋上明明什么都没感觉到,仿佛眼前人只是幻觉,眼眶却毫无缘由地一热,一滴泪沿着脸颊落下来。
“……奇怪。”岑眠摸着泪湿了的脸颊,若有所失地看着眼前这人,看到青衣公子脖子上逆鳞的位置是一条长长的空缝隙,又摸摸尾巴上那簇青毛,不解地问:“你,也是龙吗?我尾巴上的,是你的逆鳞吗?”
“我曾是尔等一员,因洪荒一战身死魂消,得以飞升仙界,却是放心不下我族灾厄及洪荒后患,故留逆鳞一片。”青衣男子顿了顿,看着岑眠一笑,垂眸看着他尾巴上的青毛,像是回应他一样,那根尾巴不受岑眠控制动了一动,青衣男子这才笑着起身,背对着岑眠走回桥上,只留下一句话
“如今逆鳞之主觉醒,吾之旧位,终有人继;洪荒后患,有望得解矣。”
……大哥,憋闹这么玄乎啊!呜呜呜!别走啊!岑眠坐在原地懵懵然地看着青衣男子踏上桥,才猛然醒来一样,挣扎着想要起来追他,满腹疑问尚未得以解决,眼前又是一黑。
……刚才那位,不会就是龙王吧。
……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啊呜!看来人类拍的西游记也是不能尽信的。
***
眼前还是漆黑一片,岑眠却知道自己清醒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因为他觉得浑身都酸疼至极,脑袋仿佛宿醉后般几近炸裂,还好刚才跟妖兽搏斗的伤没有在身体留下反应。
……这好像还是头一次啊,清醒着回到自己身体什么的。
脑袋还是沉沉地疼着,灵识似乎有些混乱,身体似乎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因为考试室内其他人脑海里的声音不断地涌进自己的思维里。明明以前不会的。
“我们这么做真的对吗,我刚才感觉到了好强大的气息,龙族虽然没了,可是就一只也不好惹啊。”
“这不是真的吧,蒋副局长不是给凶兽用药了吗,居然全身而退了,受体这么弱也活下来了。”
……受体没事,呼,岑眠蓦地松了口气,提着的心总算落下来了,感觉眼皮轻了一些。听着灵医们的心声,心却再次慢慢地沉下来。
“唉,有点可惜啊,不过我们有子琛了,崛起也指日可待了。”
“不可惜,子琛的性格才适合领导灵医院,这孩子太懦弱了。”
“况且眼前的人被蒋家和孟局长同时盯上,我们要按照规矩来行事啊,贺副局长这么家大业大也被搞下台了。”
……这样的灵医院,真的是他想要去的地方吗。他所吃过的苦头,只为了进入一个会为权势而屈服、会为规矩而草菅人命的地方吗。
“这么好的苗子,离开,对我们来说,或许也是个希望吧。”
“什么希望?”
“我们的良心。”
“呵呵,在灵医院你还讲良心,可笑之极,孟局长亲手督建的地方,你敢进来,就说明你是这条路的人。”
“就是,要讲良心你就滚出这里吧,外面多得是。”
“呵呵,他出去了就别想活着回来了。”
……十年,他以为努力就有结果,结果却是,他一早就被隔绝在门外。
像是不想再听下去,岑眠的眼皮子蓦地一轻,自己还躺在椅子上,四周还是那四位灵医,没有一个人真的如他们所说的离开,室内安静得只有烛火摇曳的声音。
助理姐姐担忧的目光在看到自己醒来后恢复了冷淡,冲他机械地一笑,开始拾好装着羽衣人的聚魂灯,推着刚醒来的受体离开了。
……大家都知道蒋冽在凶兽身上动了手脚,和十年前一模一样,却没有一个人说出来。十年前可以归罪于裴钺一个人,可如今分明就是灵医院合伙动的手脚。这样的灵医院,真的是他理想中的那个地方吗?能做出这样举动的灵医,又会怎么去治愈病人?
“一共就两条路,试了不合适就回家,一还是二的选项,有什么好担心的?”
大腿的话在他脑海里回荡,岑眠垂下眼睫,掩盖住满眼失望,从椅子上下来,虚软的脚让他趔趄了一下,扶着椅子,直到站直,心里有个想法像是出笼之鸟,抑制不住地想要被实行。
“咔哒咔哒”皮鞋落在玻璃地面的声音向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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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靠近,岑眠抬头,洛子琛的位置空着,右边的帘子被掀起,皮鞋声正是那里走出来的蒋冽发出的。
苍白的脸上一如以往地挂着病态的笑容,那双眼睛的视线依旧如蛇般冷腻,岑眠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脚上却没有后退。
“很不错嘛,可惜……”蒋冽的脚步和以前一样,停在几米开外,手里是岑眠的进度卡,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结果。
“够了。”岑眠紧紧握着拳,不长的指甲深深陷入手心,整个人虚软无力,不自觉地发着抖,语气却很坚定,第一次打断了蒋冽的话,强迫自己瞪大眼睛迎上那阴冷的视线。
“……顾老师说过,身为人间最特别最凶险的医者,灵医有很多种方式,可是,要我说,”
岑眠看到那四位顶级灵医在摇头,视线却依旧无畏地和蒋冽对视,咬了咬唇,声音颤抖,依旧坚持地继续:“要我说,却绝不是在别人以性命相托之时,草菅人命,如果是这样的灵医院,绝不值得付出性命和血汗。”
……他一直以为,一路以来走得这么辛苦,是因为正确的道路必定充满坎坷。原来,从来都是他看错了路。就像爬着一道能通往苍穹、却缺斤少两的天梯,努力地一个一个阶梯拼上去,却发现苍穹之上,没有星星,只有黯淡肮脏的尘埃。
岑眠看着四位灵医各异的表情,有的仿佛吃了苍蝇般讷讷,也有强自镇定的,相同的却是,他们高尚的、不为所动的面具似乎都有了裂痕。
“是我来错地方了,告辞。”岑眠垂下眼睛,再也不看这个让他幻灭的地方。
蒋冽看着果决地转身,努力挺直着脊背走出去的岑眠,那一瘸一瘸的脚并不影响他变化巨大的气场。
呵,这副模样真是像极了贺少钰啊。
蒋冽笑着拍起手,这样的小强垂死挣扎还自以为坚强的表情真的太好看了,他从来不知道岑眠也能这么有趣,今天违反和孟涂的合作,真是值了回本价了。
四位灵医脸色惊恐地看着新任的蒋副局长拍着手,嘴角弯起一个阴狠诡谲的微笑,苍白俊美的脸让人联想起西方书里中世纪的吸血贵族。
***
“你没事吧?”洛子琛的身影从后门进来,似乎断定岑眠会从后门走一样,疏淡的声音第一次带了些喘,身上还是一套家居服,脸上遮住上半脸的金面具也是匆匆戴上的样子。
“……没事。”岑眠看着刚才一直没有到场的洛子琛,声音还是颤抖着的,脑海里还是刚才凶兽狂躁的样子,本来要走的脚步顿了顿,细看了洛子琛脸上的金面具,上次在流水别墅匆匆一瞥,他只是疑心,如今一看,蓦然记起顾云止那张雪浪纸上画的金面具。
……他是蠢,但不傻。只是一直不愿意去做这样的联想和怀疑。可是经过刚才的事,岑眠憋不住开了口。
“十年前,顾老师身上的手脚,你也有份,对吗?”蒋冽可以穿透人体以冥火彻底激化凶兽,无可厚非,只是在此之前,凶兽必定是经过长时间的催眠和折磨,这样的事光有办法而没有能力是完成不了的。
“……我有。可是。”洛子琛本欲再看他身上的伤,被他一问,手顿在半空。
“……可是什么?”
岑眠睁大眼睛看着洛子琛眼里真切的关心,那双眼让他有种牵绊的感觉,就像一直以来虽然不同世界却能聊到一块、不想轻易斩断的牵绊一样,隐隐希望着对方给出一个自己可以接受的答案。
“没有,我的确参与其中,今天的事,我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来得及。洛子琛垂下的焦糖色眼睛深不见底,里面的情绪渐渐沉默隐去,留下疏离的表象。
如果远离是能眼前人一死,他乐意之极。
看着岑眠眼里的期许渐渐熄灭,小小的身影在渐渐沉没的夕阳里远去,洛子琛白.皙却伤痕累累的手指紧握,却没有去追。
曾经在岑眠眼里他和蒋冽是分开的,如今他亲手毁掉了这份信任,想必,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我以前不知道你这么惺惺作态啊,怎么,对我改期却不通知你很有意见?”阴影里蒋冽的声音传来,半露出长腿,却看不清脸色。
“没有,但我也没让你激化那只凶兽。”洛子琛转过身迈开笔直的腿直接走到电梯门前,按了电梯,眼神疏冷,视线也没落到蒋冽身上。
“如果你没有其他办法让他放弃,就给我闭上嘴,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说废话。”带着邪邪笑意的语调从阴影里传来,可以想象那张苍白的脸上是怎样的笑。
电梯里的洛子琛如他所愿地不答话,淡漠的眼神扫了他一眼,按下关门键,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啊呀,看来这对新搭档也不是那么和谐嘛。蒋公子怎么不问问我这个老家伙对改期什么意见啊。”明明是温声说话的温润男声,却让人莫名有种压迫感。自称老家伙的人从暗处走出来,身上穿着民国风的三件式西装,顶着年轻儒雅的脸,夕阳却勾勒出一种摄人的气息。
“你布下了星陨锁魂阵,岑眠什么时候来不一样?”蒋冽丝毫不放在心上。
“呵呵,年轻人啊,我们可是合作关系,提前知会总是对合作有所裨益的。”孟涂的声音明明尔雅,传到耳内却让人不适,看见蒋冽眉头微皱,他才接着说:“况且,灵主意识强大,不是这么容易控制的,除非有神的禁制。”
“你是山神,足够了。”蒋冽状似不经意地摸摸手上的银质透雕豹头。
“恐怕得麻烦蒋公子先到鉴证科把那些‘证物’请回来了。”孟涂眼珠一转,那双诡异的眼睛视线落在暗处的蒋冽身上,仿佛把人看得透透的。
“这还不简单。”蒋冽双手插兜,迈步出了门,豹子头随着他动作一晃一晃的,经过孟涂的时候,带着病态的笑意地留下一句话:“记得,贺家是我的。合作愉快。”
***
日已西斜,隐隐约约地落了大半,即将熄灭,只有青灰色的天边还有几缕残存的光线。
山林夏夜即将降临,人迹罕至的山路,只有此起彼伏的虫鸣和偶尔几声桀桀的鸟叫,车站已经被岑眠远远地甩在身后,他却没有一丝想要在那个冷漠孤清、靠近灵医院的车站逗留的欲`望。
不知不觉走下下了山,乡野的道路隔了好远才有一盏路灯,人烟仿佛都离自己很远,只有四下聒噪得如同烧水壶一般的昆虫和鸣。
……卧槽,刚才那个真的是自己吗!他居然这么帅地拒绝了蒋冽!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大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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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的东西上身了!根本不敢相信好吗!
岑眠抱着书包走着,把头半埋在里头,手也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后怕,还跟铂金逊似的抖着,根本控制不了。
……而且不去灵医院他还能去哪?以后又要拿洛子琛怎么办?
……世界观崩塌再重建的感觉并不好。脑袋里晕晕然的,一直坚持的路被推翻,本来不确定的未来现在变得更加茫然。
……至于洛子琛,他不明白那股子不舍和难过从何而来。
刚才那副清冷得彻底的样子,让他感觉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的人。可能他们真的从来不是朋友吧,可是,那股见面就感觉亲昵的熟悉感,还有明明相谈多年未见、却又骨肉相连的感觉,真的都是他的错觉吗,是这个人伪装得太好,还是真的一直在骗他,脑子里一团糟的岑眠已经分不清,也不想再去分清了。
……一次次期待,却一次次失望的感觉,并不好受。
“嗡嗡嗡嗡”
手机在下巴枕着的书包里蓦地狂震起来,岑眠被吓得一颤,才反应过来,赶紧拉开拉链,看到屏幕上“大腿”俩字,疑惑地按了小绿键
“啧,怎么这么久才听?你考完没有?灵医院的人都走`光了要!”低沉好听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熟悉的暴躁,明明不满的语气却让岑眠小心脏扑通地一跳。
……这话说得,好像大腿真的去接他一样。
“我早考完了呀,我在走路回家。”岑眠说着,抬头看着四周,黑漆漆的田野,只有头顶微弱的白炽灯光,看到前头似乎有路牌,抱着书包嘎吱嘎吱地走过去。
“你走了?”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那边贺少钰似乎单手发动了机车,在山道轰鸣的回音隔着话筒清晰地炸过来。
……卧槽,不会真的去接他了吧!呜呜呜呜!完了!他居然没看到,还走了!这下罪过大了!
“你在哪?”贺少钰的声音夹带着风的嘶吼,似乎已经开着车冲下来了。
“……我看看啊,”岑眠抱着书包,踮起脚认真地凑过去看路牌,想着怎么才能让路痴的贺大少明白,电话按在耳边,嘴里小声地念着:“这里叫文,鸣路?”
……这个“鸣”真的是这么写的吗。岑眠疑惑地看着那个被涂改的字,感叹着,人类文化真是博大深啊。
“……大腿,你找到路了吗?”岑眠疑惑地把只有风呼啸和引擎咆哮声的手机拿下来,屏幕还是通话中,又把手机按回耳边,仰着头看着路牌继续问:“需要给你找导航吗?”
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大声,不止从手机里传来,岑眠来路的那条漆黑的山道里,一盏强力的橙色头灯迅速地移近,光芒刺得回过头呆呆看着的岑眠迷了眼。
“站那别动!”贺少钰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里面伴着的引擎声和正在疾驰而来的引擎声像是交叠在一起一样。
……好像梦和现实重合的感觉。岑眠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小心脏扑通、扑通地在引擎声里跳个不停。
贺少钰远远看见那个白炽灯下抱着书包、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的小家伙,在乡间的路上显得那么脆弱,啧,居然就这么毫无戒心地独自走在这样的路上,想起刚才经过的路,心里更是不满。
黑色的机车在地上拉出个弧形的刹车痕,停在了岑眠跟前,把尘沙都扬起在远离岑眠的那一边,贺少钰头盔挂在车头,脑袋上的头发被吹得凌乱,看到岑眠因为看到他那一瞬间眼里的火花和不自觉弯起的嘴角,本来要责备的话咽了下去,只留给蠢龙一句:“上来,头盔戴好。”
岑眠乖乖地在后座坐稳,看着大腿拿着那个本来应该在他头上的头盔,要给自己戴上,侧过头讷讷地问:“大腿你不戴吗?”
“不戴,这个太小了。”贺大少低头给岑眠系头盔扣子,看到那双干净的眼底闪过一霎红光,眼神一沉,低下头凑过去看。
“……小吗?”他怎么觉得太大了。岑眠晃了晃脑袋,这个是大腿原来的头盔呀,还没来得及疑惑,就看到本来就凑得很近的贺少钰蓦然放大的五官,太近了,以至于他都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热气洒在大腿鼻端。
……大腿,你到底在看什么,呜呜呜呜!憋不住气了啊!马蛋!真的憋不住了!岑眠小心地呼着气,脸蛋不知道因为憋气还是羞恼而通红,暖热的气息拂动了贺少钰低垂下来观察他眼睛的睫毛。
……马蛋!心都要跳出来了!行不行了啊!呜!
“别动,你眼睛底下有东西。”像是感觉到岑眠的紧张,贺少钰往后退了些,没有以往戏弄的心情,脸色依旧沉得吓人。
“……什么东西?我看看。”岑眠被大腿可怖的脸色吓了一跳,感觉到不对劲,伸长脖子想凑到后视镜看看。
贺少钰一把拧过后视镜,昏暗的白炽灯下,岑眠也没看见什么,只来得及听到大腿一声“被我弄走了”,下一秒便猝不及防地被大腿忽然发动引擎的动作拉回现实,抱着大腿绷紧的腰腹,听着隔绝在头盔外的风声。
沉浸在懵懵然的情绪里,岑眠自然没看见,贺大少阴沉着脸色单手发了信息。
「贺少钰:你去拿蛋糕,我要晚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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