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末之龙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聂九
他只能暂时将叶影埋进深深的淤泥里,虽然觉得那一堆因为太过衰老而失去力量的骨头和烂肉,大概也不会有谁感兴趣,却还是忍不住又去看了一眼,顺便再试试能不能找到它的宝藏。
那样一条活了几千年的龙,收藏的东西绝对不少。他们不缺钱,但如果能找到什么有用的魔法物品或记录,当然也是多多益善。
“所以……你没找到他的宝藏
第六百歌九十五章 最初的歌(下)
芬维花了不短的时间回忆银叶王把那个刻着星图的银球交给他时的每一个细节,但那其中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告诉他你需要一幅古老的星图,”他说,“越古老越好,他随手就在自己的桌头拿起那个银球给了我,告诉我这是三百多年前为了庆祝夏焰之夜而制作的。”
埃德眨眨眼,忽然意识到他们犯了一个错误——他们本能地以为那个银球记录的必然是三百多年前的星空……但它或许并不是。
“最初的歌……”他喃喃。
芬维愣了愣。
“这就是它的名字。”他说。
“一个球也有名字”娜里亚感慨。
“在精灵的传说中,世界本是一片虚无,一切存在都自诸神的歌声中诞生,”埃德解释,“而群星是最早诞生的。”
“……屁!”伊斯脱口而出,又在娜里亚带着责备的视线中默默地扭头。
“也许不全是屁……”埃德无意识地说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瞬间红了脸,尴尬得无地自容。
“王原本似乎还想对我说什么,但那位鹿角森林的首领忽然来访。”芬维神色不变,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什么对神的质疑和冒犯,“王看起来很高兴……”他犹豫了一下,“我很久没有看到他那么高兴的样子了。”
“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埃德开口,“帮我送一封信给银叶王。以及……看看俄林繁羽是否回到了他的族人之中。”
“……当然。”精灵垂下双眼,轻声回答。
在那之前,埃德还需要他给维奥莉塔带去一个消息,而在他离开之后,埃德忍不住低声问伊斯:“……他是不是不太高兴”
伊斯斜眼看他,似笑非笑:“原来你也看得出来啊。”
“为什么呢”埃德有些茫然,“他明明很担心银叶王……”
“所以你就体贴地找个理由送他回去”娜里亚挑眉,“可是,银叶王派他来帮助你,而你的‘体贴’却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其实并不需要他。”
“并……不是这样……”埃德的分辩有些无力,“我也很需要知道格里瓦尔发生了什么事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让他回去的时候,想的并不是这个。你让他做的是你以为他想要的,而不是你想要的,又能指望他给你带回什么有用的消息”娜里亚一针见血,“他是个影舞者,埃德,一个杀手,而不是训练有素,擅长随机应变,知道自己该去查探些什么的暗探……你这样对他,是浪费……也是侮辱。”
“你很善良,埃德。”尼亚摇头,难得摆出一副长辈的面孔,“可也别因为自己是好心好意就理直气壮地自以为是。”
埃德垂头丧气。
“养小鸡仔儿不容易吧”伊斯落井下石地嘲笑他。
“……总比你好养!”娜里亚转移了目标,“你昨晚又跑去了哪儿伊斯克利瑟斯,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伊斯懊恼地抿了抿唇,而埃德只能送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
再一次见到维奥莉塔的时候,精灵并没有掩饰她的烦躁与不耐。
“又有什么事需要这样鬼鬼祟祟的”她问。
他们见面的这间屋子位于埃尔比特街上九条纵横交错的小巷里的某个巷口,并不偏僻,却因为角度问题十分隐蔽,曾经是冒险者公会的联络点之一,如今即使被废弃,也依然是个
第九百六十六章 光之塔(上)
精灵在一棵橡树下驻足,抬头仰望林间空地上的白塔。
夕阳西下,余晖将石塔圣洁的白染成辉煌的金,在精灵眼中恍如一条永恒的光之路,连接密林与天穹。
“很美,不是吗”
在他身前几步之外,佩恩银叶正回头向他微笑,满头银发和白塔一样,被镀上一层夺目的金红,逆着光看去几乎像是在燃烧,明亮得无法直视……却也模糊了他的面容。
帕纳色斯沉默地点头,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那一刻的确极美,却也极其短暂。斜阳一点点沉下去,仿佛有阴影随之自地底升起,由下至上,缓缓地吞噬了整座高塔。当他们走到塔下时,塔顶尚存一点泛红的金辉,塔身却已在夜色里呈现黯淡的灰白,竟衬得那点微红都显出几分诡异。
大门为精灵的王者而打开,进入之前,佩恩却突然回望身后重重的林木,若有所觉。
日与夜交替,一切都变得晦暗不明,密林里寂静无声,唯有微风拂过,带来远处一头花豹低沉的咆哮。?那渐渐熟悉的声音让精灵微皱的眉间有片刻的舒展。他带着歉意向帕纳色斯点点头,不再停留,脚步却不自觉地轻快了几分。
然而塔里的空气依旧是凝滞的,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流动。在如星光般清冷神秘,却一成不变的魔法光焰的照耀下,隐隐有一丝腐朽的气息,挥之不去。
佩恩唇边微不可察的弧度很快便沉了下去,但帕纳色斯并未察觉。他不可避免地被走廊上精巧绝伦的雕像所吸引——那是鹿角森林里所没有的东西……是被他的祖先们在选择了另一种生活方式时所摈弃的东西。只是,对于那些并非出自天然,却依然精致美好的事物的喜好,或许仍残留在他的血脉之中。
他无法移开视线。即使这些天里已经欣赏过格里瓦尔无数精雕细琢,巧夺天工的建筑,却没有一处像这里一样,在过于雕凿的极尽繁复之外,仍透着庄严与神圣。似乎唯有在这里,神依旧是神,而不是歌中的韵脚,林间的装饰……不是一个个日渐遥远到失去了意义的名字。
但片刻之后,他微微侧耳,面露好奇:“你们把水引进了塔里是从塔顶一直落下来吗”
他或许有些失神,却并没有失去他的敏锐。耳边有细密连绵的水声,很轻,听来恍如昨夜的细雨,若有若无地响着,太过用心去听,反而会觉得它并不存在。
佩恩的神情有些怪异。
“……这里是无声之塔。”他说。
的确有永不枯竭的水流从塔顶蜿蜒而下,流经每一个需要它的地方……却不该有这样的声音。
帕纳色斯有些疑惑,却也只是点了点头,并不打算多问。在空庭中眺望这座白色的高塔,一时冲动地询问是否可以入内时,他其实以为自己会被委婉地拒绝,毕竟,这里对于银叶王自己,都不是什么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能够得到允许已经是意外之喜,他不想让佩恩觉得他有意探听任何属于此地的秘密——他还没有这个资格。
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他小心翼翼地在银叶王与长老会之间保持着平衡,闭口不提那个死在鹿角森林的“使者”。然而他能够感觉到佩恩的真诚——即使他带着族人来到这里,想得到的并不只是一句足够真诚的“欢迎回来”……却仍在不知不觉间开始动摇。
那是危险的。
当他们向上攀登,细碎的水声时断时续。帕纳色斯原本觉得那声音堪称动听,却也渐渐生出些烦躁。从佩恩的反应来判断,这声音显然是不正常的……他并不指望有哪位长老特地因此而出来给他们一个解释,但哪怕是出于礼节,是不是也该有谁来
第九百六十七章 光之塔(中)
塔里的光线是冷的,柔和明亮,无处不在,似乎容不下一点阴影,待得久了,却很容易生出半醉般的晕眩。
“……为什么我们需要被拯救”
佩恩的声音飘进耳中,帕纳色斯却听不出那是自欺欺人的否认,还是充满自信的反问。只是,那每一个音节在他脑子里绕来绕去,嗡嗡地盘旋着,渐渐模糊难辨。
难以形容的烦躁一阵阵地涌上来。他转过头,在他眼中,银叶王唇边勾起的笑容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讥诮,披垂的银发泛着森冷的光,墨色双眼沉沉地透着死气,苍白面颊犹如冷硬的岩石雕就……看起来全然不是那个坦率从容,眼神坚毅的王者,倒像是被某种邪恶的力量占据了躯壳的敌人。
他们原本……也不可能成为朋友。
恍惚间,帕纳色斯下意识地把手伸向剑柄,心底却有某个声音在发出微弱而不容忽视的警告。
拔剑出鞘之前他硬生生地停住。冷汗从额角渗出,滴落在手背上。他猛地一颤,一瞬间无法控制地生出汹涌的杀意,紧绷的肌肉甚至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却在抬头碰触到佩恩沉静如水的视线时骤然一惊。
——他到底在干什么
佩恩的眼睛其实是绿色的。不那么通透却明润的深.绿,从瞳孔向外散出一丝丝奇特的暗金,仿佛盛夏的鹿角森林里,舒展在阳光下的成熟的叶片。
那阳光透过阴霾,静静地洒在他心底。
“……这座塔,”他缓缓松开剑柄,开口问道:“有什么问题”
精灵王沉默了一小会儿。
“塔里的光,”他说,“用长老们的说法,是……‘能照亮一切黑暗’。”
“‘黑暗’”帕纳色斯冷笑着重复,焦躁感如火一般轰然回卷过来,烧得他握紧了双拳。
“只是种说法……你知道,我们习惯如此。”佩恩垂下双眼,“这塔里用于照明的光,被施加了极其微弱的魔法,很难被察觉,但能够影响神智,待得太久可能会生出一些幻觉。我们已经习以为常……所以也忘了提醒你。”
……只是“忘了”吗
帕纳色斯深吸一口气,把那越来越刺眼的白光逼出脑海。沉重地撞击着肋骨的心跳渐渐平复,他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有必要吗这是为了对付侵入此地的敌人”
佩恩淡淡地一笑。
“算是吧。”他说,“虽然我一向觉得,如果敌人已经闯进了无声之塔……格里瓦尔大概也已经覆灭了。”
他没有撒谎,却也没有告诉帕纳色斯,这对天生具有抵抗力的精灵照理不会有太大的影响……甚至连身为人类的埃德都没有受到过任何影响。
“大概这里有什么即使格里瓦尔不复存在也需要保护的东西吧。”帕纳色斯扯扯嘴角,并不掩饰他的嘲弄——才刚刚被“照亮”过的他,也无意像佩恩那样掩饰。
精灵王的眼中掠过一丝更真实的笑意。
“还要往上吗”他问。
他们原本打算攀至塔顶,仰望星空——那是整
个森林里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不了。”帕纳色斯十分干脆地回答。今晚他的选择无论是对是错……都还是尽快结束为好。
他们原路返回。快要到达塔底时,帕纳色斯却再次放慢了脚步。
他听见越来越清晰的沙沙声。那原本感觉犹如细雨般的声音,此刻听来却更像有一群虫蚁快速地从他们脚下爬过……又像是有什么东西穿行在石壁之间,坚硬的鳞片摩擦着岩石。
“……这声音,”他问,“也是我生出的幻
第九百六十八章 光之塔(下)
“你应该听说过影舞者。”佩恩抬头望向石壁上的血洞。
“可他们也终究只是血肉之躯……而不是一道影子。”帕纳色斯回答。
“是的。”佩恩叹息,“影舞者的身上满是刺青,那并不止是某种标志。虽然十分危险,但如果有必要,刺青中的魔法能够让他们融入周围……融入树木或岩石,甚至流水之中,仍行动自如,所以他们才能无处不在,却难以察觉。”
这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话题。最初那刺青甚至能控制影舞者的生死……那从人类的狠毒与残忍之中学来的伎俩,最终还是在某些长老的强烈反对之下被抛弃。
帕纳色斯沉默了一小会儿。影舞者的诞生不过千年,而他们的存在,包括他们的训练方式,都牢牢地掌握在长老们的手中,即使身为鹿角森林的统治者,他对这些神出鬼没的杀手也的确所知不多。
血沿着墙面一直流到了地上,似乎连绵不绝……似乎受伤者依旧静静地潜伏在岩石之中,等待另一个机会——或等待死亡的降临。
帕纳色斯仍有许多不解,却突然不想再问下去。难以形容的憎恶让他觉得这纯白的高塔也失去了曾令他心生敬畏的神圣……即使欧默并非他所信奉的神,那敬畏几乎出自本能。
然而,那些自称为信徒的精灵却玷污了他们的信仰,也玷污了这座怀着真正的信仰与激情才能建起的高塔。
这令他愤怒而鄙夷。
光明之下必有阴影——他能接受这个,却不能接受这样……试图将所有黑暗掩盖在虚伪的光明之下。
“你们的魔法……很特别。”佩恩显然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看着帕纳色斯身后的弓箭手收回长弓,并不掩饰他的好奇。
“这是很古老的魔法。”帕纳色斯伸手,索米尔便一声不响地将自己的武器交到他的手中。
“据说是在我们的祖先还没有建立起自己的国度之前……在没有君王,唯知神祇,自由自在地在密林中,在荒野之上,群山之间,和野兽们一起奔跑狩猎的时候,最初创造的魔法之一,除了无需箭矢也能破开任何防护,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帕纳色斯轻弹弓弦,“这是用风翎兽的筋做的。”
弓弦是泛着点微光的淡黄,木质的褐色弓臂则简朴而流畅,除了内侧一线用金属丝镶嵌,细得几乎看不出的符文之外,并没有任何装饰。
“……我从未听说过。”佩恩有些怅然,“我们忘记了许多东西。”
“不,我们没有。”帕纳色斯笑了笑,不无骄傲,“我们没有忘记。”
“我们”——即使分隔数千年,他们仍是同一个种族。
彼此间的猜疑似乎在他们相视一笑时悄然消失。帕纳色斯将长弓还给索米尔,随口问道:“所以,你早就知道这是个陷阱”
“在我想要找个借口进入这里的时候,就正好有这样一个机会送到我的面前”佩恩并不否认,“这样难得的好运,我已经许久不曾有过。”
“如果我告诉你,因为两天前卡奥风语者‘无意间’提起这座塔里有关于我的祖先的遗迹,我才一时好奇……不知道你是否愿意相信。”帕纳色斯直视着他。
“我至少愿意相信……无论如何,你不会想要为谁‘代劳’。”佩恩坦率地回答。
帕纳色斯的嘴角勾了勾。对他而言,这其实……也已经足够。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