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门有个小竹马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菜园子里种花
“在咱们关内,周候爷是天,陆大人是地。你明白了吧?”
“怎么一个天,怎么一个地呢?”
花如玉才要开口,忽而想起什么:“我偏不告诉你。想套我的话,没那么容易。”
钱如意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找的你?”
“我听不懂。”
“咱们俩现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花如月瞪眼:“你个死丫头,竟然敢要挟老娘?”
钱如意闭上了眼睛,一副你不说我还不爱听的表情。
花如月向外头看了看,又缩回车中,伸脚蹬了蹬钱如意:“别睡了,你都睡了两三天了,再睡真的睡死了,老娘找谁哭去?”
钱如意道:“是你不和我说话的。”
花如月道:“我告诉你罢了。是一个姓懂的婆子找的我。不过我却是明白的,那董婆子不过是个奴才,背后卖你的人,其实是周夫人。”
钱如意意外道:“你是说,周夫人早就将我卖给你了么?”
“你以为呢?要不然,你觉得我会无缘无故的救你?实话和你说了,要不是你求死,等宴席结束,你便是我的了。董婆子可是说了,任凭我怎么使唤你都行,就是不能让你好过了。可见你多招人恨。”她说着,忍不住笑起来。
钱如意道:“你既然知道我招人恨,怎么不由着我死了?何必救了我连累自己和我上了一条船呢?”
花如月毫不犹豫道:“感觉啊。”她有几分得意道:“我的感觉是很准的。你跳了水,别人不心疼,我心疼啊。你可是我真金白银买下的。看在银子的份儿上,我也得捞你啊。
那湖看着不大,却很深,暗流很急。我好不容易在水里找到你,浮出水面才发现被冲到墙外头了。后来,看见周候爷也发了疯的找你,陆大人也发了疯的找你,我就知道我肯定捅马蜂窝了。
我要是把你藏起来,让那俩人不管谁找到,估计我都难逃一死。要是把你交出去,周夫人肯定得要我的命。我只好带着你先离开这里,避避风头。”她说到这里,看向钱如意:“你到底什么来头?我总觉得我能从你身上大赚一笔。你和我说说,我也不是非要把你卖掉的,话说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要不是走投无路,我真的不会卖掉你。”
钱如意苦笑:“你不是都看到了么?我就是一个死了的人。谁能活着不知道好好活呢?所以,你的决定是很正确的。和我扯上关系,确实不妙的很。要说能从我身上大赚一笔,大约也是可以的。大不了等到了京城,我卖力表现一些,你好多多讲个价钱下来。”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花如月倒是十分放得下:“做我们这一行,要想活得久,活得滋润,就不能事事都打探的那么清楚。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你不说也好。不过咱们可说好了。你的命现如今是我的,可不能再寻死觅活。等到了京城,你无论如何要精神着些。我那老相好可是有钱的很,我好问她要一个大大的价钱。也算你报了我的救命之恩。从此以后,咱们一拍两散,各不相欠。”
钱如意点头:“行。”
从长水县到京城,千里迢迢。花如月指着钱如意卖个大价钱呢,所以好吃好喝的,并不难为她。沿途俩人还有心情看看风景,讲讲典故。
只是道路崎岖,实在难行。钱如意的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住,不免怨言:“这破路,朝廷也不说修一修。”
每每此时,花如月便会笑道:“朝廷哪里顾得上这个?”
钱如意心里明白,朝廷现在捉襟见肘,确实顾不上修路造福百姓的事情。说不得还得在这崎岖颠簸的道路上向前挨。只要不死,就挨一天算一天呗。
至于那求死之事,如今早已时过境迁,既然不用非死不可,为什么非要想不开呢?
颠颠簸簸走了快一个月,才到了京城。话说这不是钱如意第一次上京了。却还是第一次感慨万千。京城和之前已经大不相同。原来还是城墙外头的地方,不知何时成了一个偌大的仿佛市镇的样子。那人来人往,比昔日钱如意在城内看见的坊市还要热闹。钱如意不得不感叹,胡大郎不愧是做生意的高手,如今看来,将这天下当作一个买卖来经营也是不错。
至少,百姓们有吃有喝,生活渐渐富足起来,总比那缺衣少穿的时候好的多。钱如意盼望的正是这样的光景,天下百姓盼望的也正是这样的光景。
“看什么呢?”花如月轻轻推了钱如意一把:“没见过这样的世面吧?瞧你那乡巴佬小家子气的样子?等咱们进了城,还不看花你的眼睛?”
钱如意笑道:“我本来就是乡下女子。”
花如月颇为惋惜道:“可惜咱们走得匆忙,我那些家当都没有带出来。现如今也只能看一看外头的景致罢了。想要买时,反正我是一个大子儿没有的。”
钱如意一路上已经和她十分熟悉了。明白花如月这个人,最是市侩小气的,因此笑道:“谁又没要你的,你就搂着你的银子钱吧,回头让那些钱给你养老送终。”
花如月也不恼:“我早已看透了。人生在世也就这样,路死路埋,水死水葬。我呀,就是这天煞孤星的命,一辈子混不下个相好的人。好不容易看你挺对心思的吧。你瞧瞧你那矫揉造作的德行。我要是把你留下,说不得老娘还得埋你。”
钱如意笑道:“你没听说过,赖人命长么?我以前不信,现在信了。我从记事开始,就总是一副要死的样子。可是,九九八十一难都经历了个遍,到如今还是没死。我也想明白了。老天爷不让谁死的时候,那是无论如何都死不了的。你只看我矫揉造作,似乎比你死得快,安知你不得个急死的毛病呢?”
花如月顿时生气起来:“你这丫头,怎么今日总是咒我死?我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我要死了,必定拉你垫背。”
“你看,你看。你还认真起来。咱们不是说笑着玩儿吗?如今你认真起来,说不得那话就要应验。”
吓得花如月连忙闭上了嘴巴,但心里终究忿恨,狠狠的拿指头指点着钱如意。钱如意呵呵笑:“我和你开玩笑的啦。你活蹦乱跳的,身体比牛还壮。不活到七老八十都对不起你的小气。不然,你攒的银子给谁花去?”
花如月指着她:“你这丫头,嘴巴刁毒得很,将来需要吃苦头。”
“我才不怕。”钱如意无所谓道:“我这半生都在吃苦,黄莲估计都没有我苦。我还怕什么?倒是你……”她凑到花如月面前,十分认真道:“如果你真的死在我前头。我必定会埋你,也算报你救命之恩。”
花如月忍无可忍:“你个死丫头,又来咒我。”说着抬起手来打钱如意,钱如意便去挠她的痒痒。两个女人在车厢里笑闹成一团。
“如意,是如意吗?”突兀的,外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车中二人双双一愣。
花如月看向钱如意:“叫你的?”
钱如意摇头:“大约是同名。”但是其实,她已经听出来了,那是五哥的声音。她没想到还没进城,就恰巧遇上了五哥。有一瞬间,心里是慌乱的,但随后就冷静了下来。
钱如意这个名字现在就是个大麻烦,她好不容易得死了,还是不要诈尸,以免连累家人。
却听五哥的声音渐渐的近了,似乎已经到了马车后边:“如意啊,我是五哥。是不是你啊?”
不难明白,五哥只是听见车中的笑闹的声音,并不敢确定车里就是钱如意。
花如月自然更不希望钱如意遇见熟人,如果那样,她想要将钱如意卖了就没那么容易了。她现在孤身一个女人,就带着一个哑巴车夫,争执起来也不是别人的对手。
因此,她望着钱如意:“真的不是叫你的?”
钱如意打定了主意,让自己死了,点头道:“真的不是喊我。”
“那好办。”花如月掀帘从车中出去了,探身望着车后跟来的五哥:“那爷们儿,你跟着老娘的车子乱喊什么?”
五哥见出来一个陌生的妇人,顿时一愣。他本就不善言辞,又不确定钱如意就在马车上,因此反而有几分惭愧起来:“对不住,我以为我妹子在你车上。”
“我又不认识你,更加不知道你妹子是哪个,你不要再跟着我们了。不然我就报官。”
五哥便站住了脚步,眼看着马车渐行渐远。
花如月缩身回到车中,疑惑的望着钱如意:“你真的不认识那个男的?”
钱如意点头:“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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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3、哥哥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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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如月也不深究:“不认识的好。”但似乎有又几分不忍心:“我还是劝你一句吧。咱们这一行,只要踏进来了,就别想能出去。有句话说的好,水流千转归大海。所以,趁我现在心情好,你要是在京城有亲戚,最好一早告诉我。反正我把你卖给谁也是卖。”
钱如意依旧摇头:“真的没有。”
花如月反而有些发急起来:“你年纪轻轻的,可别打错了主意。”
钱如意有些感动:“难为你还来劝我。谢谢。”
花如月见她不肯吐露,也是无可奈何,赌气似的道:“我可是发过善心了,是你自己宁可做表字的,可不是我逼迫你的。”
马车进了城,已经是中午时分。
“下车。”花如月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
钱如意道:“到了么?”
可是,等她爬出车厢的时候,抬头看见的却是一家酒楼:“聚英楼?”她顿时哭笑不得:“这窑子起的名字倒是别致,可你不是说叫绣春坊的么?”
花如月鄙视的瞧着她:“你怎么那么贱?老娘见多识广,还是头一次见着急当表字的女人。”
钱如意道:“你不是说你没钱么,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你改变主意,不把我卖进鸡院里,改成把我卖进酒楼里当跑堂的了?我可告诉你,你要是这样想,我保准就砸你手里了。那跑堂的营生我是干不来的。”
“你说说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乡下丫头,乡下哪里有你这样的丫头。也不知你家里人怎么把你养大的。干啥啥不行,吃啥也吃不动。还害得我背井离乡,倾家荡产,差点儿连小命都不保。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这话,钱如意竟然无从反驳:“你说的对。”
花如月气结,随机摆手道:“算了,不和你说了。你就是个大奇葩。不管怎么说,咱俩也算相识一场。砍头之前还要吃顿饱饭呢,一个小猪也还要带四两米糠。我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从我这里离开。豁出去了,请你吃顿好的。”
钱如意点头:“那就多谢了。”
两个女人手牵着手往聚英楼里去。
才刚刚站定,钱如意忽然察觉到一道视线向着这边望来。她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只见楼梯上站着几个差役,拥簇这一位年轻的官员。
那年轻的官员正向这边看来。
花如月也看到了,用肩膀撞了撞钱如意:“认识?”
钱如意摇头:“不认识,大约是看你长的貌美,因此便看呆了。”
花如月顿时笑起来:“屁,我要信你才叫活见鬼。大约是看你的样子比较风骚,这才看过来的吧。”
“管他呢,咱们只管去吃咱们的饭。难道因为谁多看了咱们一眼,就要以身相许么?”
“就是这话。”花如月转头呼唤小二。两人就在楼下,捡了一张桌子坐下来吃饭。
花如月一边倒茶一边道:“哎,那小子还在看你。”
钱如意自然知道。那人她自然是认识的,卫如言的三堂哥卫元章嘛,她不但认识,而且熟悉的很。只不过,那都是以前了。钱如意望向花如月:“月娘,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改个名儿?”
花如月摇头:“费那劲干什么?你的名字挺好的。那些爷们儿寻乐子,就图个身心痛快,你的名字再好不过了。要是非要改的时候,等你到了你新妈妈身边,让她给你改一个去,还省着自己费脑筋了。”
钱如意撇嘴:“你真是一些儿的亏不肯吃的。我又没让你费脑子。”
两人吃过饭,出了聚英楼的时候,那哑巴已经在车上等着了。花如月看了一眼:“这哑巴今儿倒是勤快的很,往日看见了酒,再走不动路的。”说着先自己爬上马车,又伸手把钱如意拉上来。
还没等两人坐稳,马车便走动了起来。将花如月闪了一下,脑袋砰的一声磕在车厢上。她顿时便骂了一句:“你个狗东西,要磕死老娘怎么地?没了老娘,看你个老东西吃啥喝啥。”
十聋九哑,那哑巴对于花如月的话置若罔闻。
片刻,花如月忽然醒悟过来:“不对。”
钱如意道:“怎么了?”
花如月已经从车厢里窜了出去,伸手就去抓哑巴头上的斗笠:“你是谁?我的哑巴呢?”
斗笠被她抓掉,露出一头泼墨般的墨发。
“卫元章?”钱如意低呼一声:“你怎么在这儿?”
卫元章将披在身上的哑巴的外衣抖搂掉,转头看了钱如意一眼:“你为什么见了我装作不认识?”
钱如意还没有说话,花如月已经叫喊起来,指着钱如意:“好啊,我问了又问,你在京里有没有亲戚,好让他们来赎你。你都说没有,原来打的这个主意。你们串通一气想要来个黑吃黑。”
钱如意连忙解释:“真不是。”
花如月怒道:“不是个屁。哑巴呢,你们把哑巴整哪儿去了?”
这时,马车已经拐进一个僻静的胡同里。卫元章忽然身形暴起,猿臂疾舒,劈手将钱如意从车厢里揪了出来,提着她足尖一点,骤然从马车上倒飞出去好远,落在马车前头。
紧跟着,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呼的一声将车厢连同没反应过来的花如月一起,扣在了网下。
“怎么回事啊?”钱如意在卫元章手底下挣扎。她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月娘是好人。卫元章,你想干什么?”
“好人?”卫元章冷哼一声:“江洋大盗要是好人,那天底下还有坏人么?”
钱如意一怔:“什么意思?”下一刻她顿时明白过来,卫元章口中的江洋大盗是谁了。她不可置信的转头望向花如月。
花如月这时,却涤荡尽了一身的风尘气息,骤然间仿佛脱胎换骨一般,露出一身豪杰之气:“我夫妻二人替天行道,行侠仗义。
反而是你们这些朝廷的鹰犬,搜刮民脂民膏,伤天害理。”
卫元章冷笑一声:“花如月,你难道真的不记得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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