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门有个小竹马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菜园子里种花
钱如意猛的掀开车帘,第一时间向外看。
一双含着笑意的清澈眼眸撞入眼帘。
钱如意下意识问道:“你是谁啊”
那个披着大氅,戴着风帽,只露出俩眼睛的家伙,闻言向着钱如意略略抱拳一拱:“卫元章。”
“委员……章……”钱如意后知后觉,那人姓卫,多半是卫如言的家人了。
“哦。”她将脑袋又缩了回去,怏怏的放下车帘。
一转头,凝翠正用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望着自己。
钱如意头疼,其实是她不耐烦说话了。于是敷衍道:“唐僧是一个行脚僧,白马是他的坐骑。”怕凝翠接着问询,钱如意补充道:“唐僧俗家姓陈,不姓唐。他是唐王的把兄弟,所以大家叫他唐僧。”
凝翠问道:“那骑着白马的王子呢”
钱如意翻了她一个白眼儿:“傻啊,俗话说一白遮百丑。骑着白马才更加英俊潇洒嘛。”
“一白遮百丑是这样用的”凝翠有些懵圈。
卫如言忍不住插言道:“如意和你说着玩儿的,不用当真。”
可怜那丫头,被钱如意唬的一愣一愣的,冷汗都不知道冒了多少。
车厢里安静下来。卫如言道:“如意,说点儿什么吧,不然随便唱点儿什么都行。这车里太闷了,我胸口跟压着一块大石头一样。”
钱如意张口就来:“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此身只为一人去,道他君子情也痴,情也痴……”
“这是什么歌”凝翠目光闪闪望着钱如意:“比京城头牌歌姬唱的词儿都好听……”
话音未落,钱如意已经一巴掌打了过去。
凝翠明明能躲开的,却并没有躲,而是委屈道:“我夸你呢。”
“夸我拿鸡女来和我对比”
卫如言道:“这曲儿虽美,却甚是凄凉。”
钱如意道:“自古多情空余恨,不凄凉才怪。”
“换一个吧。”卫如言神情淡淡的,甚至嘴角始终都挂着笑意。可是熟悉她的钱如意却能轻易感觉到她的哀凉、凄楚。
只是,卫如言其人,心思极重,颇有几分年轻女孩儿没有的城府,她不想说的事情,问了也是白问。
可是,钱如意不论说典故还是唱歌,都是随性而为。真要她去想一个欢快的来唱,还真的有些难为她。
忽然,车窗外传来洞箫之声。因为钱如意是靠在车窗下的,突兀的一声把她吓了一跳,以至于她后脑勺重重磕在了车厢壁上。
咚的一声,箫声停住。外头传来卫元章清润的声音:“寿儿,怎么了”
卫如言道:“没事。”
寿儿……
钱如意忽然想到什么……
无题
钱如意发誓,之前她从来都不知道卫如言的小名叫寿儿。
她之前唯一听到过一次这个名字,是在不知道是不是做梦的时候。
那是不是说,她之前并非做梦,而是真的曾经经历了那些。
可是……
她抬眼看向卫如言和凝翠。
并非钱如意糊涂到真假不分,而是这两人的表现实在太过淡定。
如果是钱如意遇到马匪,她肯定会吓是天天做噩梦。而卫如言和凝翠,表现的就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卫如言察觉到她纠结的眼光,转头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钱如意摇头。不知是不是错觉,钱如意忽然觉得卫如言越来越像山长。不愧是父女,卫如言此刻的神情语态简直和山长如出一辙。
卫如言问道:“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钱如意如实道:“我刚刚发现,你和山长长的好像。”
卫如言笑道:“这是什么傻话”
钱如意将话题扯开:“我长的就不像我爹,也不像我娘。你说,我能不能是我爷从野地里捡的”
卫如言反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忽然想起来的。”
卫如言不笑了,十分认真的想了想:“这个我可不知道。只是,你很多时候确实不像庄户里长大的女孩儿。”
“如言。”钱如意簇起一双短眉,有些不满:“我不就是干活儿不中用嘛,你干嘛这样损我”
卫如言眨巴一下眼睛,忽然一巴掌拍在钱如意脑袋上:“你想哪儿去了。我说你干活儿了吗”
“怎么没有我这么大了还嫁不出去,不就是因为我个子矮,干活儿不中用吗她们背地里嚼舌头,说我不像庄户人,你也这样说我。我太伤心了。”
卫如言要被冤枉死了:“我说你不像庄户人,哪里就是这个意思了”
“那是什么意思”
“……”卫如言反而被问住了:“反正,你就不像个庄户人,像个老妖精。”
钱如意那个沮丧,转身面壁生闷气去了。
凝翠看得一愣一愣的:“怎么好好的吵起来了”
卫如言也委屈,转过身也给了钱如意一个后脊梁。
外头忽然又传来洞箫声,初始低沉舒缓,仿佛一条溪流缓缓流过心田……
“雪霁凝光入坐寒,天明犹自卧袁安。貂裘穿后鹤氅敝,自此风流不足看。”
“……”
箫声不知何时止住,一时间车内车外寂寂一片,唯闻车轮粼粼马蹄踢踏。
钱如意回过神来,诧异道:“怎么了怎么都这样看着我”
卫如言一把抓住身边的凝翠:“好姐姐,你千万给我做个证,哪个庄户人能这般出口成章的”
凝翠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刚如意姑娘的话,奴婢其实没听懂。”
卫如言气的瘫倒在她身上。
凝翠补充道:“反正奴婢是说不出那样的话的。”
卫如言道:“别说是你,就是我,自幼跟着我父亲身边,耳濡目染也算识得几篇文章,也是做不到的。
就这,我说她不像庄户人,她还恼怒起来。叫我说,她何止不像庄户人,更像是个失意的书生,落魄的秀才,那典故里思春的才女,不得意的小姐。”
钱如意瘪嘴:“你还是叫我老妖精吧。”
刚两人之间小小的不愉快,转眼就烟消云散了。
三个女孩子又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说笑。
走在马车外的卫元章听了,不由摇头。
一路晓行夜宿,大约又走了四五天。凝翠忽然高兴的指着前头:“看,咱们到家了呢。”
钱如意心里纳闷儿:“不是说得走上十来天才能到吗”
凝翠道:“今天已经是第九天了啊,明天就是元宵节。我终于能回家了,我妈一定很高兴。”
“九天了”钱如意其实是不大想得起来的。
凝翠道:“是九天了呢。不怪你记不得。你上车来先睡了个天昏地暗,后来又睡了三天两夜。自然记不得日子。”
“有嘛”
不怪钱如意糊涂,在没有任何记录时间的工具的情况下,睡得天昏地暗还能记清楚日子,确实需要非同一般的本领,可惜钱如意没有。
她之前确实挺想来京城的,这会儿到了城门口却忽然又没那么期盼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将车帘掀起一线,向外头张望。
这一张望,说不出的失落。
前方道路尽头,出现了一带城墙。城墙上方坐着两层箭楼的,应该就是京都的城门了。
比起元宝村低矮的茅草房,这城门绝对算得上气势恢宏,雄伟壮观。
可是吧,和人心目中预想的还是有不小的差距的。
这时,卫元章上前道:“外头怪冷的,把帘子放下吧。”
其实是到了城门口,人多眼杂,他不愿意车中女眷这般抛头露面。
钱如意会意,将帘子放下了。
凝翠却兴奋的不得了:“如言小姐,进了城,奴婢就家去好不好我都三年没见我妈了。”
卫如言点头:“你只是寄居在我这里的,如今回到了家门口,自然是想去哪里去哪里。”
凝翠忽然想起什么,转向钱如意:“如意姑娘,你跟我一起家去吧。”
钱如意道:“你糊涂了吗,我是来陪如言的,你走了,我也走了,她怎么办”
“可是……”凝翠忧愁起来:“我是被公子送给你的,要是让公子发现我自己跑回去了,可是不行。”
她想了又想,最后十分艰难的做了个决定:“那我还是先不回去了吧。”
钱如意不解:“为什么”
“我要是走了,以后住哪儿啊”
“这是什么……话”钱如意下意识爆粗口,忽然发现不妥,硬生生含糊了过去:“你都回家了,难道还没地方住”
凝翠垂下头去,没有再说什么。
卫如言道:“你且回家去看看,要是不嫌弃,过后还住我这里就是了。我和你如意姑娘亲如姐妹,她托付给我的人,我敢不照应好了么不然又要给我甩脸子。”
凝翠听了,这才转忧为喜:“谢谢如言小姐。”
说话间马车已经进城。沿街叫卖声此起彼伏,十分热闹。凝翠向二人道别,迫不及待就从行走的马车中跳了下去。
钱如意目瞪口呆,同时又十分羡慕:“我的天。”
卫如言笑道:“你不知道么”
“什么”
65、懵圈了
“凝翠有一身好武艺啊。”
“啊”
卫如言不可置信的望着钱如意:“你真不知道”
钱如意摇头:“我从来没有往那一方面想。”
卫如言笑道:“难得还有你不曾想到的事情。”
钱如意道:“我又不是诸葛亮,怎么可能事无巨细都想周全呢”
“诸葛亮又是一个怎样的典故”
“一个大忙人,事必亲躬,生生把自己累死了。”
两人正说着话,车帘一掀,伸进来一只手,捏着两根冰糖葫芦:“寿儿,尝尝还是不是你小时候的味道。”
卫如言接过:“谢谢四哥。”说完,将其中一根糖葫芦递给钱如意:“你尝尝,这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钱如意一手捂着腮帮子,一手摇摆着:“我不要,听到糖葫芦三个字,牙都要倒了。”
卫如言翻了她一个白眼儿:“说得跟你吃过一样。”
钱如意仔细想了想:“我还真的没吃过。可是也不耽误我不喜欢啊。”
“你不吃我吃。”卫如言当真飞快的吃了起来。话说钱如意还是头一次见她这般率性的样子。以前她都是笑不露齿,行不露足,讲话都慢条斯理。这一路走来,变化可是不小。
“寿儿,这个你可还记得”卫元章又递进来一个东西。是一个制作简易的提线木偶,四肢关节用竹片削成,提在手中哗啦作响,声音倒是好听。可是,这提线木偶是小孩子的玩具,也忒幼稚了些。
钱如意靠在车厢上当空气,实在是卫如言兄妹俩的互动,令她无言以对。
更无语的是,这个卫元章似乎是个购物狂,一路上几乎见什么买什么。
光蝈蝈笼买了仨,泥啾啾买了四个……
啥叫泥啾啾
起初钱如意也不知道,看见实物了才知道,是一种泥巴做成的小孩儿玩意儿。
把泥捏成一头大一头小,鱼儿一般样子的泥哨,沾上彩纸儿,尾巴上装一根鸡毛。用一根绳吊着,甩动起来那羽毛就飞快的旋转,泥哨儿就啾啾的响起,因此叫做泥啾啾。
卫如言如果五岁、十岁,那怕是十五岁,卫元章给她买这些东西都可以理解。
可如今卫如言二十多了,都剩成老姑娘了,卫元章还当她三岁小孩儿似的,无聊不无聊。
卫如言却乐在其中,见钱如意对那些小玩意儿兴致缺缺,从中捡出一个九连环递给她:“这个给你玩儿。”
钱如意摇头:“我又不是林妹妹,没有那七窍玲珑的心肝,玩不来这玩意儿。”
卫如言道:“你就别等着我刨根问底了,这个林妹妹又是怎么个故事”
“她是清贵人家的大小姐,聪慧敏捷,才思过人。”
卫如言将手中的小玩意儿放下:“有时候我都有种错觉。感觉你是住在大海里,我是住在井里。”
钱如意道:“我倒是想住在你那样的井里,可惜没那个命。”
卫如言略略掀起眼皮,斜睨着钱如意:“只怕你不是真心愿意的。”
钱如意想了想,点头:“知我者,卫如言。我无拘无束惯了,别说是你们那样的大户人家,就算是小门小户,一听到要给我上规矩,我都脑壳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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