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门有个小竹马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菜园子里种花
钱如意只做不见,并不理会。
卫元章道:“我刚刚在那边,听见你唱歌,怎么忽然停住了”
钱如意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忽然头疼,唱不下去了。”
“但不知那红酥手、黄藤酒,后头怎么唱”
钱如意将两只手拢进袖筒:“记不起来了。”
卫元章见她神情恹恹的,懒得说话,于是也就不再追问。指着不远处道:“今日有北定候世子,杜小王爷,齐公子,胡大郎,共聚饮酒。你们女孩儿家,还是规避一些,往别处去吧。”
卫如言道:“多谢哥哥提醒。”
卫元章向她摆摆手,转身走了。卫如言的目光,下意识顺着他的背影,一直想着那远处人声传来处望去。
钱如意看了她许久,她都没有发现。
钱如意转向凝翠:“凝翠,你想不想听一个望夫石的典故”
凝翠点头:“那是自然。”
卫如言已然明白,钱如意在取笑她,顿时羞红了脸颊,转头道:“走啦,又讲的什么典故,脑袋不疼了么”
“哎……”钱如意急忙唤了她一声:“回来。”
卫如言只顾害羞,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一径走得飞快。
钱如意身虚腿笨,根本追不上她,连忙推着凝翠:“快去把如言小姐拦回来,那边是慧雅郡主的地方。”
凝翠摇头:“我得陪着你。”
钱如意只好加快步伐去追卫如言。好不容易走到慧雅郡主的大门外,卫如言已经带着她的丫头,走得看不见了。
慧雅郡主门外,静悄悄的,落针可闻。那两个把守大门的内侍,一动不动,跟庙门前的泥塑木雕一般。
钱如意下意识想要加快脚步,可是目前的速度真的已经是她尽力了。
忽然,敞开的大门内,有什么东西动了。
钱如意本能的向那边望去。原来动了的竟然是慧雅郡主。
她不知何时就站在影壁前的一丛石榴树下,一身大红滚金的袍服,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石榴树提前开花了。
她迈着她那独有的,无可挑剔的官步,走到大门外的台阶上站定,两眼直直望着钱如意,说道:“我想了好久,想不起来了。我那个时候,实在太小了。”
“……”钱如意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说的一头雾水,试探着问道:“您想不起什么了”
慧雅郡主十分严肃、认真道:“我父母在世时,做的诗。”
钱如意这才想起,自己昨天曾经问过慧雅郡主这个问题,当时慧雅郡主一言不发就走了。谁能想到,她真把这随口一问当成正经事,正儿八经的去想了。
一时间,钱如意面对认真的像个孩子一样的慧雅郡主,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唉……”慧雅郡主忽然叹息了一声:“我很无能对不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好换成是你,也是不愿意看到我的对不对”
钱如意张着嘴,绞尽脑汁也猜不出慧雅郡主唱的哪一出。只能小心翼翼问道:“娘娘,您没事吧”
慧雅郡主摇头。
钱如意拿捏不准:“您这是啥意思要是您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慧雅郡主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她。盯的钱如意心里直发毛,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您还有什么吩咐”
慧雅郡主仍旧只是瞪着她。那眼光似乎要将钱如意给瞪穿一般。
钱如意心虚啊。她可不会健忘到,才刚刚气死慧雅郡主的奶妈妈,转脸就给忘了。
由己度人,要是谁敢气奶奶,钱如意能和她拼命。
只是一瞬间,钱如意头上的冷汗都冒三层了,紧紧捉着凝翠的手,示意她快带自己离开。
慧雅郡主的眼神,太吓人了。钱如意相信,要是眼神能杀人,自己这会儿早被慧雅郡主给剁成肉泥了。
凝翠虽然有些虎啦吧唧的,可是也有些忌惮这阴森森的慧雅郡主。
她挽住钱如意,就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忽听慧雅郡主嗓子里挤出一句腔调怪异的话:“你能陪我说说话么”
钱如意以为自己听错了,迟疑的转头。只见此刻的慧雅郡主,浑身上下似乎绷紧着一根无形的弦儿。
上齿咬着下唇,将涂着嫣红口脂的唇咬得一片青白。垂着眼皮,脸色苍白。
似乎刚刚的一句话,耗尽了她所有力气和生机,只要钱如意拒绝,她整个人立刻就会崩塌。
106、病猫
场面就那样以奇异的形态定格。
有那么一瞬,钱如意似乎透过慧雅郡主的人,望见无尽的挣扎。
鬼使神差的,她点了点头:“好。”
见过花儿开的样子吗
当慧雅郡主听到这个“好”字,抬起头来的一瞬间,钱如意仿佛看见了满园花开。
慧雅郡主已经不年轻了,但她眉宇间的神色,纯真的仿佛无暇璞玉。
凝翠抓着钱如意的手,紧张道:“你疯了”
钱如意也觉得自己疯了。她知道自己心软,因此做过数不清的,令自己后悔的事情。但是,神奇的,她从未想过改变。
她转头望着凝翠:“不是还有你么”
凝翠十分苦恼:“郡主府里有高手,我打不过。”
“……”
这时,慧雅郡主的身形动了。她非常优雅有范儿的转身,向郡主府的深处走去。
走了几步之后,又停住,转身望着钱如意,虽无言,神色已经很明显。她在等钱如意和她一起。
钱如意硬气头皮,拉着凝翠:“才说出去的话,总不能再嘬回去。”
凝翠原本就有几分侠骨的,闻言道:“罢了罢了,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说完扶着钱如意,一步一步向郡主府走来。
卫家府邸,自大业开国到现在也有二百来年。难免破旧衰败之处。这郡主府内却像是另一处天地。处处崭新整齐。无数梁柱精雕细刻,美轮美奂。
只是,这里虽好,却寂寂无声,仿佛一个空蒙世界一般。
慧雅郡主在前,钱如意和凝翠远远跟在后头。穿过雕梁画栋的游廊,来到一处显得有些寒酸的院落。
慧雅郡主迈步进去,跟随在她身后的内侍自动分列两旁,各归各位站住。等慧雅郡主进到屋内,坐到屋内唯一一把椅子里的时候,她的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在原本就空荡暗沉的屋子里,她虽盛装而坐,可是却分外萧索。
钱如意忍不住问道:“您平常就住这里吗”
慧雅郡主点头。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和人聊天,只是拿眼睛一直望着钱如意。从刚刚在门口开始,到进府这一路走来的频频回头,再到现在。她的视线几乎就没有太过的离开钱如意。
钱如意身体不好,确定了自己的处境并无危险之后,就有些站不住。她望向慧雅郡主:“可以给我个垫子,我坐在你的地上吗”
慧雅郡主点头,而后抬头看向身边的侍女。
那侍女已经不年轻了,看着比慧雅郡主还大一些。站在那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愣是没反应。
钱如意眉头不觉簇起。可还没等她开口呢,凝翠那暴脾气已经不能忍了:“这位姐姐,麻烦给我家姑娘拿个垫子,或者搬个椅子来。”
那侍女极不耐烦的翻了凝翠一样。
这下钱如意可以确定了,并不是她没看见慧雅郡主的眼色,而是她有意忽视。
做奴婢做到这份儿上,不亚于无法无天。
她再向这屋里屋外那些侍人奴婢们望去,陡然觉得,那一个个站立的,都是妖魔鬼怪。慧雅郡主一个孤身女子陷落其中,迟早连骨头碴子都被啃干净。
凝翠有一个长处,直接。做事主动性非常强,只图结果,不在乎过程。而且,身为女子,她能打。这一点比钱如意强了不知多少。
那侍女不愿意搭理钱如意,凝翠也不纠结,自己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实在没找到可以坐的东西。最后瞄上了靠墙窄榻上的褥子,扯过来铺在了地上:“姑娘且将就一下。”
钱如意正要坐,慧雅郡主忽然站起了身。
钱如意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慧雅郡主望着那褥子:“那是妈妈的东西。”
钱如意吃了一惊,慌忙躲开。
慧雅郡主望了那褥子一会儿,平静的面容下,也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才抬起头来,见钱如意满脸汗水涔涔,于是问道:“你很热么”
钱如意摇头:“我身体不好,站了许久,实在累的受不了。”
“这样啊。”
话说慧雅郡主说话,脸上基本没有表情,那心思令人根本无从捉摸。
她说完这句,又沉默了。又过了不知多久,站起身来:“你跟我来。”
钱如意跟她进了旁边的屋子,迎面一张陈旧的千工床出现在眼前。
那床虽然旧,可是一看做工质地,就知是件好东西。
慧雅郡主站在那床前,抬眼望着那床楣上的雕花:“这是我娘的嫁妆。我爹娘去世后,就剩我一个人在这床上睡。一直睡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等到一个陪我的人。”她说完,转身望向钱如意:“你要是累了,就躺在上面歇一歇吧……没人会说了吧。”
钱如意怎么听着这话里有话:“以前会有人说你吗”
慧雅郡主点头,但她显然不想多说什么,催促钱如意:“你来这里休息吧,我守着你。”
钱如意实在累的难以支撑,于是爬到那千工床上。
慧雅郡主伸手就要帮她拖鞋,可是把她吓了一跳:“娘娘,使不得。”
“是我做的不对么”慧雅郡主的反应,大大出乎钱如意的预料:“妈妈在世时,就是这样照顾我的。”
钱如意看着她,忽然间开始无比的同情她。慧雅郡主自幼,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啊
“你睡,我守着你。”她固执的帮钱如意脱了鞋子,帮她盖上被子。而后侧着身子坐在床边,轻轻的拍着她。
钱如意很累,但是此情此景,她要是能睡着才怪。
传说中心狠手辣,飞扬跋扈的慧雅郡主,怎么会是眼前这个样子
这是母老虎吗分明是只病猫。
忽然,一滴沁凉的液体落在脸上。
钱如意睁开眼睛,就见慧雅郡主跟个受惊的兔子一般,猛然蹦开,转身拿手捂着眼睛。
钱如意莫名有些心疼,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哭”
慧雅郡主连忙摇头,却并不说话。
钱如意看着难受:“这是你家,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何必压抑着自己呢”
好一会儿,慧雅郡主才闷声道:“妈妈说,我是郡主,是贵人,要尊重,不能哭哭啼啼,疯疯癫癫。倘若被人知道,会连我父母一起笑话。”
钱如意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老虔婆。”接着问道:“她还说什么了”
107、你咋了?
慧雅郡主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
钱如意望着她憔悴的样子不忍心再问她什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娘娘,我一个人睡不着,莫若你陪我吧。”
慧雅郡主落寞的眼睛里,陡然散发出光彩:“可以么”
钱如意点头。
慧雅郡主顿时有些张慌起来:“那我是不是要先更衣”
钱如意道:“这是你家,你的地方,怎样舒服就怎样来呗。”
“不卸妆也可以”
“可以。”
慧雅郡主听了,孩子一般走到床边,躺在钱如意身边,端端正正给自己盖好被子,阖上了双目。似乎她这样做是干了一件多么隆重的事情一般。
钱如意望着她的侧脸,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却又说不清因为什么。
凝翠走过来,向她使眼色。
钱如意会意。慧雅郡主奇奇怪怪的,不得不防。此时,她似乎睡着了,不溜还等什么呢
她从床上爬起身,在凝翠的搀扶下,越过慧雅郡主,下了床,走了几步之后,又忍不住回头看去。
只见一头珠翠,妆容精致的女子,孤零零躺在晦暗沉重的千工床上,仿佛一副褪色的古画染上了一抹凄凉的血色。
“唉……”钱如意忍不住满心悲凉,叹息一声。
等她们回到住处的时候,卫如言已经先回来了,正坐在堆满账本的桌子后发呆。
看见钱如意回来,问道:“你刚刚走到哪里去了,让我好找。”
钱如意拉把椅子,坐在她的对面,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怎么了”卫如言望着她。
钱如意这才撇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你……”卫如言下意识的站起身:“又遇见他了”
钱如意眉峰一皱:“谁”
卫如言轻轻咬了一下下唇:“你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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