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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依旧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缓归矣
无缥缈的奢望都没了。这样一个人,白奚妍如何能拢得住。
若他待白奚妍上心还罢,可他明知自己是白奚妍娘家人也没有收敛轻浮之色。
洛婉兮不禁想起洛老夫人进京也快两个月了,可陈铉一次都没上门拜访过,哪怕洛老夫人病倒了!洛老夫人虽只是白奚妍外祖母,但白家可是在大伯父府上住了半年,他过来请个安并不为过。
但凡陈铉对白奚妍多几分在意,这些都不应该发生。
不由得洛婉兮眼前浮现白奚妍憔悴不安的脸,一颗心忍不住下沉。耳边桃枝还在说:“表姑娘最是柔顺的,日后哪里管得住未来表姑爷。”家世又差那么多,娘家就是想替她撑腰都没办法。
柳枝见洛婉兮眉头轻蹙,推了推桃枝,示意她适可而止。
被她一推,桃枝也反应过来自己的抱怨除了让她家姑娘担心之外,于事无补。她忍不住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本来就不聪明,再敲可不就傻了。”洛婉兮揶揄的看着桃枝。
见她容色稍霁,桃枝松了一口气,故作懊恼的跺了跺脚:“哪有姑娘这样说人的。”
这厢主仆说着陈铉,却不知陈铉也在让人调查她。翻身下马的陈铉将手里的马鞭随手扔给门房,大步跨上汉白玉石台阶。这座陈府几年前还是齐王府邸。然六年前齐王被重归大宝的皇帝赐死,家眷贬为庶民,皇帝转手就将这座富丽堂皇的王府赐给陈忠贤

陈忠贤又用了一年的时间移除府内只有亲王可用的规制,请园林大家重新布置一番,壮丽宏伟尤甚当年。
深夜时分,府内依旧亮如白昼,廊下树上的灯笼莹莹生辉。一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块高达数丈的太湖石,峥嵘挺拔,气势雄伟。一路走来,山水相依,亭台楼阁,奇花异草,应接不暇。“……那姑娘是临安洛氏三房嫡女,行四。亡父是丙申年状元郎,亡母乃山西李氏,就是那书法闻名遐迩的李家。原是自小就和昌宁坊的许家订了亲的,去年刚退了亲。”陈越亦步亦趋的跟在陈铉身旁,禀报
自己这几个时辰打探的消息。
“退亲?”陈铉脚步一顿,玩味似的咀嚼这两个字:“为什么?”
“与他订婚的那位许少爷,在外养了个歌女做外室被发现了。”
“这么巧!”
陈越心照不宣的一笑:“小的已经使人去查了,只是隔了一年,怕是查不到什么蛛丝马迹。”
陈铉随意道:“姑且先查着。”突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问:“当初白夫人说的是白奚妍陪她一表妹去仁和求医?”
陈越当即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应是这位姑娘。”
陈铉一挑眉:“还真是巧!”
陈越顺着他道:“可不是!”
“着人盯着,江枞阳滴水不漏,说不准能在这姑娘身上找到契机。”陈铉吩咐。
陈越忙应是。说话间,已经到了金堆玉砌的正堂。陈越躬身退下,陈铉抬脚入内。一抬眼,便看见那面高悬的牌匾,上书‘百世流芳’四字,这是模仿了东华门旁的东厂府衙,衙内便有一刻着‘百世流芳’的牌坊,乃建立东
厂的成祖御笔亲题。每次看见这牌匾,陈铉都忍不住想笑,今儿他喝了不少酒,一见之下,当即忍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自打这侄子进了门,陈忠贤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酒气和脂粉香,再看他那怪模怪样,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训斥就听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伯父,今儿我亲眼看见一人差点被高悬的牌匾砸死,要不
咱们给它挪个位置。”
陈铉抬头看着那牌匾,语气颇为认真。
捧着茶杯的陈忠贤:“……”他吸了一口气,冷斥:“胡言乱语!”
陈铉金刀大马的坐在他下首:“伯父,这回真不是侄子胡说八道。要不是江枞阳出手快,就真砸死人了。”
陈忠贤目光微动,捕捉到重点:“江枞阳?”
陈铉点头,灌了一杯茶解渴:“从宫里出来后我就拉住了他,半路便撞上这事,看着他英雄救美了一回。”
陈忠贤抬了抬眼。
陈铉啧了一声,三言两语把朱雀街上的事了说了,末了总结陈词:“襄王有梦神女无情,我倒不介意推他几把。”
陈忠贤眉头轻轻一跳,须臾之间就明白了侄儿用意,却是笑:“一个女人罢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陈铉大笑:“伯父且看着,万一我把事办成了呢!伯父不是一直看好他。”
“他和杨炳义关系匪浅。”
陈铉道:“可杨党那群酸儒重文轻武,更看不上锦衣卫,他未必能被接受。眼下朝局,他若想单打独斗,只会死无葬身之地,势必要寻一靠山。”
陈忠贤划了划杯盏,慢悠悠道:“陛下把金牌都给了他,今儿他又立了功,前途不可限量啊!”
皇帝突然昏迷,宫内一团乱麻,江枞阳不声不响的拿着御赐金牌招来了中军都督王泽,带着神策卫守住了蓬莱殿。若是晚一些,说不得皇帝不想驾崩也得驾崩了。
陈铉神情倏尔一敛:“陛下与东宫越发离心了。”
“这心啊,早就离了,”陈忠贤不咸不淡道:“离了好啊,要是不离,待太子上位,你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太子不喜阉人干政,光凭这一点,他就绝不可能让太子继位。
更妙的是陛下也有此心。陛下唯二子,分别是皇后所出的太子与郑贵妃所出的福王。太子年十七,生性懦弱,不得帝心。郑贵妃宠冠后宫,福王年仅十岁,聪明伶俐,极得帝王喜爱。
皇帝早已有废长立幼之心,只一则碍于礼法,二则太子正统,朝中不少大臣支持,尤其是凌渊,他做为太子太傅,自然力保太子。
说来自己这些年青云直上,与皇帝刻意放纵不无关系,他就是皇帝扶起来辖制凌渊的。
陈忠贤眉眼一展:“江枞阳那你看着办 ,若能收为己用自然大好,若不能,那就尽早毁了去吧!”杨炳义与凌渊政见不合,但他支持的也是太子,总不能将此人拱手让于人。
陈铉脸色一正:“伯父放心。”陈忠贤点了点头,对这侄儿他向来放心,平常不着调,正事上从不出纰漏。说完正事,他便想起了私事,瞥他一眼:“这么多年下来,你也胡闹够了。如今已是及冠之年,眼看着就要娶妻,人还是你自己挑
的,那些花花心思都给我收一收。”与白家那婚事一开始他就不答应,只陈铉抬出了他娘,道他娘临走前还惦记着这事,让他务必要找到人家报恩。他才不得不点头,既然应了婚事,那就好好过日子,起码早日开枝散叶,他们老陈家可就只
剩下陈铉这棵独苗苗了。
陈铉十分没形象的往椅子上一瘫,抬头望着头顶的富贵花八宝宫灯,微微眯起眼,懒洋洋一笑:“伯父放心,明年肯定让你抱侄孙。”“我可等着!”陈忠贤挑了挑眉。





桃花依旧 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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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中元节,佛门中人称之为盂兰盆节。在这一日,时人有祭亡人的习俗,除了焚纸锭,还会放河灯。陆为阳,水为阴,这这一日的河灯是为阴曹地府的鬼魂所燃,好照亮了幽暗的黄泉路,让他们
顺顺利利托生去。
洛家人自然不例外,每年这个时候,洛婉兮都会随洛老夫人去祖坟祭奠。只现如今,她们在京城,自然不能如往年一般,遂改为去寺庙祭拜祈福。
历年何氏去的都是城外的白马寺,这一年何氏一大早便带着家人浩浩荡荡的出发。
到了寺庙外才发现她们来的并不算早,各色各样的马车软轿挤挤挨挨。
施氏对洛婉兮道:“这白马寺的菩萨十分灵验,遂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都喜欢上这儿祈福。”
洛婉兮抿唇一笑,她自是知道的,早些年她也来过几趟。
施氏却不知道,她只觉洛婉兮姐弟俩第一次来,也是不想她抬伤怀,今儿还要祭奠三房夫妻。遂她一路都在向洛婉兮介绍白马寺。
待她说的七七八八,宝相庄严的白马寺大门也出现在她们眼前。可进了寺庙却不能马上就进大殿,因为大殿内有贵客,要封殿一刻钟。
看一圈同样被拦在外头的香客,能被迎到这儿等候的皆是衣饰华丽者,非富即贵,再看一眼大殿之外威风凛凛的侍卫,施氏低声问何氏:“这是哪位贵胄?”未出口的半句是,好大的排场。
何氏将目光从侍卫身上收回,同样压低了声音:“长平大长公主!”
施氏一惊又一脸了然,暗忖怪不得了。长平大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姑姑,也是现存于世唯一的皇姑,在宗室内地位尊崇。夫家陆国公府还是开国至今一直屹立不倒的国公府,几代人都执掌兵权。现下,陆国公虽然已经荣养在家,然而长子并三
子带兵镇守着西北边关,其他姻亲门生故旧更不必说。这夫妻二人是皇帝见了也得客客气气的人。
以长平大长公主身份地位,别说封一刻钟的大殿,就是封上一天,估计也没人敢有怨言。只是不是说这位大长公主对佛道之事嗤之以鼻,怎的今儿居然来白马寺了。
施氏心下奇怪,却也知道这档口不是多问的时候,故压下疑虑,不经意一抬眼,就见洛婉兮颜色如雪,眸底水光氤氲。心下一惊,忙问:“婉兮,你怎么了?”说着拉住她的手。
洛婉兮倏尔回神,垂下眼轻轻一摇头,瓮声瓮气道:“没什么。”
施氏哪里肯信,只当她思及故去的父母,登时心疼,却不好追问,以免引得她悲从中来,遂只能安抚的握了握她的手,无声安慰。
这档口,厚重的朱红色殿内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将外面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洛婉兮豁然抬头,便见在两个清秀的丫鬟之后,走出一人,墨绿色凤凰浣花锦衫,蝙蝠纹镶琉璃珠簪,雍容尊贵,不怒自威。望着对方发间星星点点的白色,洛婉兮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洛婉兮赶紧低头,咽下即将溢出的呜咽之声。
正在往外走的长平大长公主步伐一顿,若有所觉般往洛婉兮的方向看过来。
“母亲?”扶着长平长大公主的世子夫人段氏疑惑的抬头。
长平大长公主收回视线,轻轻一摇头。当下,段氏便也不再出声,不经意间发现儿子也望着那个方向,不由也看过去,一眼便认出何氏,两人在各种场合见过几回,但是并不熟,而何氏显然没到她需要特意过去打招呼的地步,故她略略颔首示
意。
何氏也含笑点头。
段氏收回目光,唤了一声:“阿钊!”
被点名的陆钊扭头就见他娘看着他,祖母也看着他,摸着鼻子嘿嘿一笑,殷勤的凑上去扶住长平大长公主另一只手,谄笑:“祖母当心台阶。”
长平大长公主淡淡瞥他一眼。
陆钊的头皮顿时一麻,在家里他最怕的不是他那个威严霸气的祖父,实质上那就是只纸老虎,他怕的是连纸老虎也怕的祖母。
幸好,祖母大发善心放过了他,就着他的手继续往下走。
一旁白马寺的方丈抬手一引,带着公主府一行人右行,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眼前,旋即大殿内的侍卫也紧随而上。
直到这会儿,聚集在大殿内等候的人群才发出嗡嗡嗡的异响。
饶是施氏也松了一口气,她并不是胆小之人,只不由被方才的气氛影响,竟是大气都不敢出。再看一圈,发现不少人如她这般,不免好笑。
见洛婉兮还低着头,施氏轻轻推了推她的胳膊:“大长公主已经走了,咱们可以进殿了。”平时再稳重,到底还是个孩子了,见了贵人不由心怯。
再抬头,洛婉兮眼中泪光已经掩去,神色也恢复如常,她对施氏点了点头。
一行人便依着顺序进了大殿,请香、磕头、祈福、上香。
轮到洛婉兮时,她跪在蒲团之上,望着上方悲天悯人的佛祖,想起了方才形同路人的家人,一滴泪毫无征兆自眼角滑落。死而复生到底是佛祖怜悯还是残忍?自己又算是谁?洛婉兮?陆婉兮?
被迎到法殿之内的长平大长公主望着刻着陆婉兮之名的往生牌,忽然幽幽开口:“前几日我又梦见兮兮了,她哭着对我说,娘,我好冷!”
殿内霎时一静,不少人无意识的颤了颤,觉得这幽暗的法殿忽然凉了起来。
“七月鬼门大开,方丈你说是不是兮兮回来寻我了。”长平大长公主的声音无悲无喜,却令不少人汗毛直立,尤其是几个对洛婉兮这位姑姑并没有什么印象的小辈。
“逝者已逝,还请施主节哀!”方丈面不改色,目光悲悯的看着长平大长公主。
“我节不了哀。”长平大长公主淡淡道:“出家人五蕴皆空,方丈不会懂本宫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
方丈眼中悲悯更盛,打了一个稽首:“阿弥陀佛。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施主何必放不下!”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看她牙牙学语,见她蹒跚学步,养她至亭亭玉立,含泪送她上花轿,却在猝不及防之间失去,还是以那样惨烈的方式,她如何放得下。
长平大长公主眸光逐渐转凉:“都说方丈是得道高僧,可超度亡人。今儿本宫前来,就想让方丈告诉本宫那苦命的孩儿,害她之人都已死了。”
“阿弥陀佛!”方丈并殿内十几位前来做法事的高僧不约而同诵起经来。
方丈:“冤冤相报何时了!”
长平大长公主轻笑一声:“本宫只知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似是被她话中戾气惊到,殿内又想起诵经声。
片刻后停止,长平大长公主方继续道:“方丈记得告诉那孩子,她大仇已报,莫要逗留,早日去投胎,切勿迷了路,认错自家的门。若是还有心愿未了,托梦与我,为娘定然替她完成。”
她已经好几年没有梦见那孩子,可自打进了七月,她不只一次梦见婉兮,每一次那孩子都哭着说冷,听的她心也跟着凉了,这孩子是不是在阴间过得不好!
“超度可使逝者脱离苦难,功德圆满,到达彼岸,并非通阴阳,阴阳有别,人鬼殊途,施主的要求恕老衲无能为力。阿弥陀佛!”方丈打了一个稽首。
闻言,长平大长公主眼角骤沉:“你不是得道高僧!”
段氏顿时嘴里发苦,她听婆婆说梦见了去世的小姑子,想着是七月了,便建议做一场法事超度下小姑子。她婆婆历来对这些嗤之以鼻,然而自打小姑子走了,婆婆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从来不反对她替小姑子张罗生死忌日,清明、中元的祭奠。这次也没有反对,还说要亲自旁观。只段氏也不知
道婆婆会提这般要求,她不是不信的吗?
段氏硬着头皮道:“超度只诵经祈福。”传话什么的,那是神婆干的,段氏也觉这些人都是坑蒙拐骗,可她还是愿意偶尔信一信。可这话教她怎么说得出口。
眼见母亲为难,陆静怡连忙上前解围。对着亲手养大的孙女,长平大长公主的怒气才敛了,只不免郁郁,冷着一张脸。
旁人不免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且说洛婉兮,祭拜完先人后,又带着弟妹去寺庙东边的天水河放荷花灯。在京城有一种说法,年龄越小放的灯效果越好,因为干净。久而久之,这河灯便都是未成婚的少年少女童男童女放,由他们在灯上
写亡人的名字,好为逝者引路。他们到时已经有数不清的白莲河灯疏疏密密的飘荡在天水河山,若是在上元节的夜晚,红烛映碧水,烛光星光交相呼应,定是美不胜收。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尤其是在知道这一盏盏灯是为亡魂指路的
情况下,细思恐极。
洛婉兮摇了摇头,甩走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寻了一个人不多的地方,带着弟妹们放河灯,年纪小尚不懂其中意味的不免兴致勃勃,只当玩乐。
年长的表情难免有些沉重。洛婉兮寻了个空当,悄悄在一盏灯上写上洛婉兮三个字,为真正的洛婉兮。陆婉兮,有人祭拜,可若是连她都忘了,这小姑娘就真的无人惦念了。亲眼见着那灯飘走了,且并无人发现,洛婉兮沉郁的心情略有些好转,打算起身去看看洛邺,刚起到一半就听见一阵喧闹,依稀分辨出落水二字,不由心头一悸。




桃花依旧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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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的乃长平大长公主重孙,长房嫡长孙陆毓宁,小小孩童被救上岸时已经没了呼吸。
循着声过来的洛婉兮正见奶娘模样的妇人将陆毓宁按在膝头,顶着他的腹部倒水,然而顶了好几下,陆毓宁已经没有毫无知觉。
那妇人整个人都抖起来,满脸天崩地裂的恐慌,险些抱不住陆毓宁,而周围公主府的下人一个个皆是面无人色,瑟瑟发抖,有几个小丫鬟甚至害怕的哭了起来。
这时候人群里传出一道声音:“把人倒立着抱起来试试。”
闻言一婆子一把推开浑身无力已经瘫坐在地的奶娘,从她怀里抢过小主子,头朝下提起来不停抖着,想把腹内的水倒出来。
然陆毓宁依旧惨白着一张圆乎乎的小脸,双目紧闭。
围观的人群中已经响起嗡嗡嗡的议论上,不少人不忍的别开眼,暗道一声可惜,这般玉雪可爱的小娃娃。
提着陆毓宁的婆子身子一软,抱着小主子瘫软在地张嘴大哭起来,大长公主定然会揭了她们的皮,不过一眼功夫没看着,谁想竟然会出了事。
“给我!”
“姑娘!”柳枝心急如焚的望着推开人群挤进去的洛婉兮,吓得一张脸都白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嚎哭的婆子下意识松开了手,泪眼朦胧之中就见一十分标致的小姑娘抱走了小主子,哭声一顿,才想起来问:“你是谁?”忽的声调一变:“你要做什么?”
救人刻不容缓,洛婉兮哪有心思替她解惑,一接过陆毓宁就将小孩平放在地。此刻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当年在江边那位传教士的手法。时隔多年原本应该淡却的记忆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洛婉兮一手按着陆毓宁使他脑袋后仰,另一手上推下颏,并检查他喉咙里是否有异物或呕吐物,她记得那位传教士说过,倒水法十分危险,很容易
使溺水者误吸呕吐物,适得其反。
幸好陆毓宁口中并无异物,洛婉兮捏住陆毓宁的鼻头,深吸一口气后俯身为他渡气。
围观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抽气声,陆毓宁虽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孩童,可这一幕依旧带给他们不少的冲击,哪怕大家心里明白这是为了救人。
公主府几个小人见洛婉兮竟然如此亵渎自己小主子,不由大怒,上前要阻止。
呆愣了一瞬的柳枝几个见状,连忙上前阻拦。“别动!”三魂六魄少了一半的奶娘颤声道,双眼死死的盯着似在渡气的洛婉兮,犹如望着最后一块浮木。小主子有个三长两短,她一家子都没活路,就是这小姑娘也要被迁怒,她既然敢站出来,想来有几
分本事。无论如何,这是她一家老小唯一的活路,再也没有比这更坏的事情可发生了!
五次后,见小孩依旧毫无反应,洛婉兮一颗心不住往下沉,双手微微开始颤抖,她深吸一口气,咬了咬舌尖,告诉自己镇定。当年那传教士能将那已经没了呼吸的少年救回来,自己也可以的。飞快解开陆毓宁衣服后,洛婉兮双手十指交叉按在他胸骨之间,向下用力按压,大约三十次后,洛婉兮察觉到掌下传来几乎不可觉的起伏,心头狂喜。连忙为之渡气,但见他胸廓明显起伏,立马放开捏着
他鼻翼的手。
“哇~”闭着眼的小家伙顿时睁开眼大哭起来。
这一声落在公主府下人耳里,无异于天籁之音。奶娘飞扑过去抱住小主子,一脸劫后重生的喜极而泣:“少爷,少爷!”
回应她的只有小家伙撕心裂肺的哭声。
脱力的洛婉兮瞧着涕泗横流的小家伙,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就凭这哭功,绝对是小陆铎的儿子。
“姑娘。” 柳枝将披风披在洛婉兮身上,她领口袖口沾染了陆毓宁身上的水,已经湿了。见她一脸掩不住的喜悦,柳枝无奈之余依旧心有余悸,幸好陆小公子醒了,否则谁知道自家姑娘会不会被迁怒。看清她眼底的担忧,洛婉兮放在她手臂上的手微微加了点力,朝她安抚一笑。当时她根本没有时间多想,可即使给她足够的时间权衡利弊,她想自己也还是会救人的,那么可爱的孩子,要是夭折了,该有
多可惜,家人又该是多伤心,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痛,一次就足够锥心刺血了。
“多谢姑娘救了我家小主子。”稍稍安抚好小主子,奶娘才想起洛婉兮这个救命恩人,连忙跪下磕头。
洛婉兮笑了笑:“举手之劳,不必在意。”
她这一举手,可是救了小主子并她一家子,奶娘如何能不在意,恨不能给她立一块长生牌,早晚供奉。近乎语无伦次的道谢一番,奶娘才问:“敢问姑娘府上是哪家,回去奴婢也好禀明主子。”
洛婉兮愣了愣。
柳枝便道:“洛侍郎是我家姑娘伯父。”大庭广众之下,姑娘家信息岂能随意透露,对方有心稍一打听便能知晓。
奶娘点了点头示意记下了。
“小孩子体弱,赶紧带他回去换了湿衣服。”洛婉兮看着缩在丫鬟怀里瑟瑟发抖哭哭唧唧的陆毓宁。
正咧着嘴哭的陆毓宁对上她的眼,哭声一停,又见洛婉兮对他柔柔一笑,目光似水,顿时更委屈了,一吸鼻子张嘴嚎啕大哭,露出一排细细小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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