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旧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缓归矣
上了香,白暮霖想他应该走了,他这个凶手的儿子留在这儿只会刺痛柳家兄妹的眼,可他的脚彷佛生了根似的,他看着泪眼盈盈的洛婉兮,欲言又止。
这时候又有人进来禀报,声音里有些掩不住的好奇和惊讶:“姑娘,陈大人来了。”
白暮霖顿时变了脸,稚嫩的眉眼染上寒霜。他找人给白洛氏看过,她是被灌了令人致疯的药才会那样的,根本无法治愈。瞥见他神色变化,洛婉兮心下一突,白洛氏再有不是,对白暮霖而言也是生他养他疼他的母亲,让他对陈玹心无芥蒂不可能。可白暮霖若想为母报仇,无异于以卵击石。而陈玹那性子,洛婉兮吃不准这是
不是个斩草除根的。
亲戚一场,洛婉兮终究做不到无动于衷,遂她道:“白表哥,你先走吧!”只能尽量不让两人遇上。
白暮霖抿了抿唇,低声对洛婉兮道:“你保重。”说罢便随着人走了另一条路离开。
不一会儿陈玹就到了,他穿了一件素色的长袍,打扮与他平时不大像,乍一看还认不出来。
陈玹似乎知道他们在疑惑什么,眉梢轻轻一挑:“我若是不乔装下就过来,你猜明儿外人会怎么传?”
洛婉兮垂下眼,微拧起眉头,平静道:“陈大人特意前来为柳妈妈上香,有心了!”
陈玹目光在她脸上饶了一圈,才道:“她也算是我半个救命恩人。”
洛婉兮便点了点头,示意下人递香。
上过香表了心意,陈玹却没走,而是对洛婉兮道:“洛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他说的十分坦坦荡荡,倒弄得旁人生出一股自己大惊小怪的错觉来。
洛婉兮眉头拧的更紧了。
陈玹眉峰一动:“关于你姑母之事。”
洛婉兮心下一沉,白洛氏?难道她还做了什么要命的事不成!遂道:“请陈大人移步偏厅。”
陈玹嘴角微微一勾,随着洛婉兮去了偏厅。
洛婉兮并没有屏退所有人,留下了柳叶和桃枝伺候,待上了茶后便开门见山道:“敢问陈大人是何事?”
陈玹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不觉皱了皱眉。洛婉兮见他眉头一皱,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歉然道:“寒舍简陋,请陈大人见谅。”她又不住在这儿,自然没什么好茶叶待客,遂建议,“这儿没有没什么好茶,不如给您上一杯清水。”有些讲究的宁肯喝
白开水也不喝粗茶。
陈玹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别人不知道我底细,洛姑娘还不清楚,我可不是什么娇贵人,当年什么样的粗茶淡饭没吃过。”
洛婉兮腹谤你刚才的嫌弃可是明明白白,自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不过她和陈玹显然没这般亲近,遂她只是微微一笑。
见她脸上挂上了面具,陈玹嘴角的笑容也微微淡了。
左等右等,他还是不说话,洛婉兮不得不再一次开口询问:“刚刚陈大人说有关我姑母之事?”
“哦!”陈玹一脸才想起来的惊讶,拍了怕自己的额头,“瞧我这记性!”
洛婉兮眉心一跳,差点绷不住表情:“请问是何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陈玹不紧不慢道,“就是想提醒下洛姑娘度多为自己打算下!”
洛婉兮忍不住露出惊讶之色:“陈大人何意?”
陈玹啜了一口茶和,这会儿彷佛不嫌弃这茶难以入口了,好整以暇的看着洛婉兮:“杀人偿命,当时我原是想杀了白夫人为柳妈妈报仇,”当然更主要是为自己出气。
洛婉兮心头一紧,等着陈玹继续说下去。“那天洛侍郎前来寻在下时,为白夫人求情了,他希望我能放过白夫人。我便问他,这是否是你的意思,毕竟这事上你最有话语权,而我欠的是你的人情。” 陈玹的目光落在洛婉兮脸上,见她神情严肃起来
,温声道,“洛侍郎说,你最是孝顺的,绝不会忍心见你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当时便想,我若是不同意,回头,洛侍郎怕是会用这番话说服你出面来求我。”洛婉兮突然觉得有点冷,她急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她知道陈玹所言非虚,以她对大伯父的了解,他会的!白洛氏是他嫡亲妹妹,何况还碍着一个洛老夫人。若是大伯父真的要求了,自己能拒绝吗?她拒绝不了的!她若是拒绝便是不孝,大大的不孝!
桃花依旧 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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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下惊雷,陈铉拍拍屁股潇洒走人,徒留下齿冷的洛婉兮。陈铉毫不留情掀掉了那层温情的面纱,将血淋淋的现实摆放了洛婉兮面前——她一直都无依无靠。
祖母固然疼她,可她有心无力,且当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时候,祖母会权衡利弊,必要时会选择委屈自己,毕竟祖母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祖母。至于洛大老爷就更不用说了,他对自己委实不算差,衣食住行样样妥帖,下人也恭敬有加。可洛大老爷要维护的人实在太多了,自己怕是要一靠再靠后,所以洛婉如能够静养在温泉庄子里,何氏还在为她
择婿,他会替白洛氏求情。这是洛大老爷作为父亲、兄长的责任,而后他才是一个伯父。
说不上是非对错,人之常情罢了!
日后说不得还会遇上类似之事。就是亲生父母在世都不能保证不受丝毫委屈,何况是寄人篱下。
陈铉让她多为自己考虑,洛婉兮苦笑,她能怎么办?父母双亡,弟弟年幼。离了洛大老爷的庇护,孤女弱弟还有万贯家财,境况只会比眼下更不堪。
洛婉兮垂眼看着白皙纤长的手指,无暇如美玉,老天爷还算厚道,给了她这么一副好相貌。让她多了一条选择,找个她能拿捏的男人嫁了。
然说到底不过是换了个靠山罢了,从受长辈掣肘变成了仰仗男人鼻息过活,色衰爱弛,处境怕是更凄凉。这绝对是下下之选,万不得已之下的选择。
洛婉兮幽幽叹出一口气来,不禁想若是能一晃三年便好了,一晃一晃再一晃,洛邺就能长大,成为能够鼎立门户的男子汉了。
……“小的瞧着洛四姑娘不如找个人嫁了干脆。洛家虽不是龙潭虎穴,可左一个委屈右一个委屈的,做姑母的那样,做伯父的也没好到哪儿去,都没太把她放心上,这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根草,谁都能来踩一脚
。 ”说话的是宝贵。
闻言,陈铉嘴角一挑,饶有兴致的模样。宝贵就像是受了鼓舞,顿时激动了:“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早嫁出去寻个靠山,比如江大人这样的。江大人对洛姑娘那是没话说,嫁过去只有享福的,谁要是敢欺负洛姑娘,江大人还不得跟人拼命。大爷,
您说是不是? ”
“自然不是!”陈铉定定瞅着宝贵,忽然抬手拍了拍宝贵的脸,要笑不笑的看着他:“这世上就只有江枞阳这一个男人了?”
挤眉弄眼以为自己说中了陈铉心事的宝贵顿时惊了,陈铉不是一直都在努力撮合洛婉兮和江枞阳,他今儿提醒洛婉兮为自己考虑,难道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陈铉回头看一眼巷口,微微上挑的唇角多了一丝邪气。
猛然间,宝贵福如心至,瞬间就觉一个惊雷打在了头顶,还是正当头那种,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笑得邪里邪气的陈铉。心里尖叫,不是帮兄弟追姑娘吗,怎么变成撬墙角了?陈铉目光凉凉地扫他一眼,宝贵汗毛直立也回过神来,赶紧收敛惊色,谄笑:“自然不是,这不还有大爷嘛!之前大爷娶白家姑娘是以为她是您的救命恩人,可哪知道,白姑娘是李代桃僵,眼下水落石出,
洛姑娘才是正主,救命之恩,合该以身相许。”
“少拿好话糊弄我!”陈铉突然笑了笑,摩了摩下巴,桃花眼慵慵懒懒的眯起:“我倒是想以身相许呢,可人家怕是不稀罕我!”他沉吟了下,轻啧了一声:“肯定不稀罕我!”万不想他承认的这般干净利落,宝贵懵了下,忽然心念一转。之前他就觉得陈铉对江枞阳和洛婉兮的事过于上心,上心都不像他这个人了,该不会他那时候就隐隐动了心思吧,自觉真相的宝贵连忙低了低
头。
“可真是伤脑筋啊!”他声音含笑,眼里却闪烁着摄人的精光。
……
停灵七日后,柳家兄妹便扶着柳妈妈的棺木回临安,洛婉兮却没马上就从帽儿胡同搬回侍郎府,而是去了青莲庵。因着柳妈妈的事情,她一直都没时间过去,想来碧玺该等得着急了。
青莲庵里的碧玺哪是着急二字可概括,根本就是翘首以待,恨不能亲自去找她,幸而压住了蠢蠢欲动的念头。待见了洛婉兮,瞧着她脸上掩不住的疲惫和哀色,大吃一惊,连连追问。
也没什么可隐瞒的,遂洛婉兮将柳妈妈之事简单说了一遍。听得碧玺又惊又怒又心疼,不禁悲从中来,白洛氏敢这样对洛婉兮还不是欺负她无依无靠。想她家姑娘身为大长公主和国公爷的掌上明珠,上头三位兄长,千娇万宠着长大,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回忆往昔,再想当下,洛婉兮虽从不说,可就她打听来的消息,碧玺早已脑补出洛婉兮定然是年年日
日风霜刀剑相逼,否则怎么会比从前沉静了这么多。
见碧玺悲不自胜,不住落泪,洛婉兮一开始还劝着,可劝着劝着,劝的洛婉兮忍不住也落起泪来。
她不能对着洛老夫人哭,怕祖母伤心。也不能对着桃枝她们几个哭,她是主心骨,若她露出软弱之态,她们也就垮了。
就是面对碧玺,她也不想哭,她怕碧玺难过担忧。可碧玺一哭,这眼泪再是忍不住了。与碧玺在一块,恍惚间总让她有一种自己还是陆婉兮的错觉,想笑便笑,想哭便哭,反正天塌了也有人给她撑着。
好半响,两人才收了眼泪,洛婉兮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心情却是轻松了许多。
“瞧瞧,姑娘还是和以前似的爱哭。”碧玺故意打趣她。
“过了十岁我就不怎么哭了。”洛婉兮辩解,她小时候哭多是为了唬人,一大半是假哭,只容易绷不住假戏真做,且一哭就收不住,必须得哭尽兴了才罢休,想想小时候她还真挺任性的。
碧玺也想起了她小时候的情形,不觉眉眼含笑,目露追忆:“姑娘大了,知道害臊了。”
洛婉兮不自在的低下头,假装拿帕子擦眼泪,擦了两下后果断转移话题:“你在这儿可住得习惯?”
碧玺十分配合的转了话题:“姑娘放心,奴婢在这儿住的很好。”
洛婉兮观她气色也觉得比上次见面好了许多,眼底便染上笑意,又问了些她在青莲庵的境况。
不知不觉间到了洛婉兮要回去的时辰,碧玺面露不舍,洛婉兮拍了拍她的手道:“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如此碧玺才好受了一些,依依不舍地送她到门口。桃枝忍不住挠了挠头,她们过来为柳妈妈祈福,正巧遇上了凌府的碧玺嬷嬷,然后姑娘就去讨教女红了,一说就是好两个时辰,进去时姑娘神色轻郁,出来时心情却明显好了许多,可眼睛微微泛红,遂她
不禁问道:“姑娘这是哭过了?”
“说起了柳妈妈,就……”
桃枝神色郁了郁,眼里泛起泪花。
洛婉兮反过来安慰她,按了按她的肩膀:“柳妈妈若是地下有知,肯定不希望我们沉湎于悲伤之中。”
桃枝吸了吸鼻子,重重一点头,又不由自主看一眼碧玺,总觉得这位嬷嬷怪怪的,尤其是看她家姑娘那眼神。
察觉到桃枝的视线,碧玺对她友好一笑,这些年姑娘有赖她们照顾了。
桃枝怔了怔,抓了抓脸也笑起来。
碧玺眼底笑意更甚,想这倒是个憨丫头。
忽然急促的马蹄声骤然传来,一行人不约而同的循声抬头,就见不远处尘土飞扬。
碧玺呼吸一滞,勃然变色。
“怎么了?”洛婉兮吃了一惊,忙问碧玺。
碧玺眼底浮现慌乱,哆嗦了两下才说出话来:“是姑——大人来了!”洛婉兮立时睁大了双眼,他怎么会来了?
桃花依旧 第九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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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玄色窄袖劲装的凌渊勒马停下,马背上的身姿修长挺拔,瞧着平日多了几分潇洒闲适,领口的雪白狐毛迎风飘动。
洛婉兮定了定神,低眉敛目地福身行礼。
碧玺下意识往洛婉兮面前站了站,强笑:“大人怎么来了?”凌渊居高临下的看着掩不住紧张之色的碧玺,漫不经心道:“路过。”他本是出城泡汤解乏,正遇上下属汇报碧玺和洛婉兮在庵堂的厢房里单独待了两个时辰,如何能让他不好奇,正好要返城,顺道便来看
看,倒是遇上了趣事。望着紧张不安的碧玺,凌渊眸色渐渐深了。这样的敷衍让碧玺心跳徒然漏了一拍,她攥了攥拳头。凌渊出现在这儿,绝对不寻常,他是不是怀疑什么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使得她背上出了一层冷汗,脸色不受控制的白了白。她狠狠抠了下手心让
自己镇定下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天色晚了,洛姑娘先回吧。”
她洛婉兮微微侧过身背对着凌渊,安抚的看她一眼,温声道:“今天多谢嬷嬷赐教,令我受益匪浅。”
碧玺笑了笑,不说话,她怕自己说得越多错的越多。她觉得凌渊的目光彷佛针一般,一点一点的戳进皮肉,直指内心,他想干什么,碧玺心跳如擂鼓。
道过别,洛婉兮便想走了,然前路被凌渊的护卫挡了,片刻也不见他吩咐人让路,洛婉兮不得不硬着头皮再一次道:“烦请阁老大人行个方便。”
马上的凌渊把玩着漆黑的马鞭,目光在洛婉兮脸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看的洛婉兮不禁低了头。
直到洛婉兮嘴角的笑容都僵了,凌渊才施施然的开口:“洛姑娘与我府上的碧玺倒是投缘。”
他意味不明的语调让洛婉兮心头一紧,饶是对这样的疑问有所准备,可当问的那个人是凌渊时,洛婉兮还是忍不住心惊,她稳了稳心神:“我与嬷嬷一见如故。”
凌渊轻呵了一声,目光移到惶惶不安的碧玺身上:“难得你肯这般亲近一个人。”
碧玺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快的几乎要破膛而出,强自镇定道:“大抵就是缘分吧!”凌渊无声将这两个字咀嚼了一遍又一遍,他垂眸打量洛婉兮,目光审视,眉眼性情南辕北辙,可先是阿钊,再是自己,现在又多了一个碧玺,尤其是碧玺,自然而然之间流露出来的维护和亲近,都要让他
觉得,她是把洛婉兮当成旧主了。冷意不知不觉的爬上他的眼角眉梢,凌渊抬了抬手。
当下护卫便让出一条路来。洛婉兮犹豫了下,不由看一眼碧玺,就连她都能看出碧玺的紧张不安,落在凌渊眼里可不浑身都是破绽,她的心忍不住揪了下,又安慰自己,他这个人最是理智的,绝不会有那种匪夷所思的想法,怕是觉
得她处心积虑的靠近,而碧玺被她蒙骗了。
这么一想她的心才稍稍定了,屈膝福了福,方带着人离开。
到了马车上,离了那锐利的彷佛能看穿人心的视线,洛婉兮劫后重生一般靠在了大引枕上,赶紧拿了一杯茶压压惊。
瞧她这模样,同样也吓得不轻的桃枝小心翼翼道:“不过是和他们府上的嬷嬷说了会儿,凌阁老怎么跟审讯犯人似的。”不知道还以为她家姑娘怎么了呢,不就是和碧玺嬷嬷探讨了下女红吗?
洛婉兮阖了合眼,只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起来。
忽然之间觉一双手按了上去,洛婉兮睁开眼见是柳叶,奇道:“你还有这本事?”
“我爹常头疼,奴婢便学了一些。”
思及她爹已经过世了,洛婉兮便不再多问。
桃枝愤愤不平的同时又忧心忡忡:“要不姑娘还是别向碧玺嬷嬷学女红了。”万一哪天凌渊不高兴了,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她们,惹不起总能躲得起吧!
洛婉兮不置可否,依这情况,自己就是想见碧玺都不大容易了,可碧玺那状况,委实让人放心不下。
……
洛婉兮一走,碧玺不觉松一口气,却听见嗒一声,无端端令她心跳漏了一拍。
凌渊翻身下马,迈向碧玺。
碧玺心肝一颤,连头皮都发麻了,讷讷道:“大人!”
凌渊一步一步靠近,双眼直直地锁着碧玺,单刀直入:“你觉得她像婉兮?”
“没有!”碧玺想也不想的否定,心跳如擂鼓,说完又露出了后悔莫及的神情,立刻点了点头,改口道:“有点像,有点像!”
凌渊嘴角一翘,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碧玺,慢条斯理道:“我不急,你慢慢说。”碧玺怕极了他这副好整以暇的神态,好似什么都在他掌握之中。恐惧使得碧玺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绝不能让凌渊打搅姑娘现在的生活。思及此,碧玺身体里涌现一股力量,使得她迅速镇定下来
,她脑子飞快的转起来,片刻后垂下眼,脸上浮现哀色:“她有些地方像姑娘,奴婢也不知怎么的见了她就觉亲近,看着她,奴婢心里也能好过一点。”
“陆婉清长得那般像婉兮,你倒是对她不假辞色。”凌渊盯着碧玺,微微一笑。
时至今日想起陆婉清,碧玺都有一种吞了苍蝇的恶心感:“她陆婉清借着姑娘的名头行事,心中却对姑娘没有半点敬意。大人难道看不出来?”
“那她呢?”凌渊挑眉问道。
这个她自然是指洛婉兮。
碧玺垂下眼盯着脚尖:“洛姑娘知道奴婢情况,陪奴婢说说话不过是同情奴婢,又因为和二姑娘的交情。她并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大人放心。”
凌渊眉梢一挑,为她话里几不可察的讥讽:“你倒是维护她!”
碧玺眼皮一跳,面上浮起几缕哀色:“洛姑娘也是个可怜的,没爹没娘!见了她不免想到自个儿。”
碧玺也是自幼就没了爹娘,叔伯几个见她生的好,就想把她卖到腌臜地方。碧玺看情况不对就逃了出来,正好遇上了出来玩耍的陆婉兮,便被她带回去做了个小丫鬟,如此才免了沦落风尘的不幸。
凌渊看她一眼,可有可无的唔了一声。
望着波澜不惊的凌渊,碧玺那颗心就这么悬在了半空,不上也不下。
而凌渊也像没察觉到她的忐忑似的,他漫不经心的用马鞭敲了敲手心,随口道:“我走了,你何时回府?”
碧玺静默了一瞬才道:“过几日奴婢便回去。”她到底是大意了,忘了这个人的多疑。再留在青莲庵,他一定会盯着她不放,保不准哪天就露馅了。今天他突然来了,本就是一件十分蹊跷的事。
“如此便好,”凌渊走向马:“毕竟把瑶华院交给别人打理我也不放心。”
碧玺紧了紧心神:“奴婢也不放心。”
凌渊笑了笑翻身上马。
‘得得得’的马蹄声让碧玺紧绷的心弦终于松懈下来,她松开双手,低头看着掌心的月牙痕以及一手的冷汗。凌渊肯定起疑了,不过他不可能猜到姑娘死而复生这样光怪陆离的事实,八成是把姑娘当成别有用心之辈。可他若是细查下去,说不得哪天就让他顺着蛛丝马迹查到了真相。她该怎么办?碧玺忍不住咬住
手指,面露茫然。
跑出一段的凌渊沉声吩咐:“查洛婉兮,挖地三尺的查!连带着洛家一起。”看他冷厉的眉眼,德坤心头一紧,连忙应是,又问:“大人怀疑她另目的?”这些年总是不乏一些模样长得先夫人,或是性情像的姑娘出现在他家大人面前。直到近两年,那些人瞧着大人的确油盐不进,才
歇了心思。
若洛婉兮也是某些人精心培养出来的,德坤只能说对方委实厉害,连碧玺都攻克了,照这趋势,指不定哪天他家大人也沦陷了。
德坤打了个激灵,由衷希望洛婉兮清清白白。
凌渊拽紧了缰绳,没有回答德坤的问题。却在心里琢磨这个问题,另有目的吗?他瞧着洛婉兮对他是避之唯恐不及,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真正让他奇怪的是碧玺的改变。碧玺对陆婉兮的忠心毋庸置疑,尤其是她病了以后,更是偏执到不可理喻的地步。可这才寥寥几面,碧玺就觉得洛婉兮像,还这般亲近她,甚至在不经意间的言行举止中把
她当成了兮子一般对待。
这是得有多像才能让碧玺如此,都让她从兮子去世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倒想知道,这位洛姑娘神奇在哪儿!凌渊眼底骤然阴沉。
……
洛婉兮回到侍郎府时,已经快酉时了,还没下马车就有小丫鬟亟不可待的扑上来,洛婉兮心里咯噔一响,就听那小丫鬟焦急道:“四姑娘,老夫人,老夫人晕过去了!”
洛婉兮差点从从马车里摔下来,堪堪站稳之后就往里面跑。
荣安堂里,从洛大老爷到洛郅再到洛邺都在,公主府的黄御医也在。萧氏一见跌跌撞撞跑进来的洛婉兮就上去扶了她一把:“御医正在为祖母施针,四妹先莫急!”
洛邺一看姐姐终于回来了,咧着嘴扑过去,抱着她的腰小心抽泣起来。
哭的洛婉兮心惊肉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直愣着双眼惊惧交加的看着萧氏。
萧氏喟叹一声,低低道:“情况还不好说,得等黄御医施完针。”
“祖母怎么会吐血?”洛婉兮颤颤巍巍的开口询问。
萧氏:“祖母知道了姑母和表妹的事。”
果然如此,洛婉兮闭了闭眼定下心神,哑声问:“祖母怎么会知道?”
萧氏:“她老人家起疑了,逼着秋妈妈都说了。”洛老夫人病了脑子也糊涂了,可还没糊涂到底,她问了一句白奚妍,秋妈妈脸色微变。几十年的主仆了,洛老夫人岂能不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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