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帐暖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李寂v5
谢安似笑非笑看他一会,脚猛地踹他小腿上,脸子撂下来,“赶紧麻溜儿给爷滚。”
春东被吓了一跳,趔趄下,赶忙护住怀里的盒子,往楼下跑。刚过拐角,又被谢安叫住,他犹疑一下,问,“你那什么红翡翠,哪儿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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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房里的炕沿上,谢安对着烛火看着他手里的小盒子,觉得自己有点蠢。他当时许是鬼迷心窍了,要不为什么脑子一热花了三十两银子买了这么个东西。
光亮下,翡翠里头光华流转,有些刺眼。谢安看了半晌,随手扔在一边,按按眼角,嘟囔了句,“什么破玩意儿,又贵又丑,晃得爷眼睛发花。”
安静待了一会,他心里烦,蹬掉了靴子躺在炕上,双腿交叠。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外面传来泼水的声音,哗啦一下,把他忽的惊醒。谢安坐起身,缓一会神,耷拉着鞋往外头走。
推开门,冷风灌进来,他穿着薄衣裳,手伸到颈后面摸摸脖子。琬宜站在他对门的门口,正抱着个盆子,温言笑着同杨氏说话。声音细细碎碎的,被风刮的支离破碎,谢安听不清。
不多会,杨氏转了身,谢安心里一惊,赶紧退后一步带上门,避开她的视线。等重新被屋子里的温暖包裹,他才意识到,他又没做亏心事,躲什么?
舌头舔过齿后,谢安瞟一眼躺在桌面上发光的红镯子,指尖搓了搓,过去揣进袖子里。
他靠着墙,闭眼想着,得了吧,跟个女人置什么气,爷们儿一点,大不了出点血送点东西就是了。况且他酒后失态在先,总是理亏的。
再等了会,正房的灯灭了,谢安瞧了眼,再次出了门。他往对面一看,西偏房的灯也灭了,屋子里静悄悄的,想必是睡了。
摸了摸袖子里的镯子,谢安脚踏出去,轻轻拍了拍琬宜的门。
里头很快有了回应,一如既往的温婉嗓音,听的人心里头畅快,“来啦。”
谢安叉着一条腿站着,手指拂过唇瓣,忽的想起来早上时候春东对女人的形容,“莺歌燕啼”。这四个字,想想就觉得聒噪,还不如说叫“春风拂面”。
琬宜起身下了地,旁边拿了件外衣披上,摸索着往外头走。她手摸上门口的木锁,边开着边问了句,“姨母怎么这么晚来了,落了什么东西了吗?”
谢安忽然心情好起来,听着那声“吱呀”,勾起一边唇角。
“不是姨母。”他顿了顿,出言调笑,“我是你谢安哥哥。”
琬宜后背一凛,想再合上门退回去,却已来不及。门口那人大喇喇插一只脚进来,抱着臂,下巴微扬,“怎的,不欢迎?”
第8章发火
琬宜没接这话茬,她沉默一瞬,一手护在胸前,一只扒着门沿儿,问他,“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她没问“你来找我做什么”,而是“怎么还没睡”。莹白脸上嵌着双黑亮温柔的眼睛,谢安瞧着她,心里的愉悦又多了几分。
他抬手放在唇边,咳了咳,“给你送个东西。”
琬宜诧异,“什么?”
谢安不直接答她,偏要卖关子。他眉峰挑挑,问,“你喜欢首饰吗?”
琬宜不明所以,温声答,“喜欢的。”
谢安点头,眼中笑意再浓些,“那你喜欢镯子吗?”
他袖子抖了抖,里面东西露出半截。琬宜瞧见,心下一惊,明白了七八分,恍然抬头看他。
“路边随手买的。”谢安忽的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头别过去一点,食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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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着那镯子,在她眼前晃了圈儿,“送你算了。”
话落,他又觉着这样说有些不好,硬生生在后面加了一句,“拿了我的东西,以后老实点。爷脾气不好,你别顶着风往上凑。”
习惯了他阴晴不定的样子,后半句,琬宜没理。
她出身娇贵,金玉首饰自然见得多了,眼前这只,不算便宜的翡翠。琬宜在心里估摸了个价儿,匆忙摆手,“要不得的。”
听她推拒,谢安眉头一拧,歪头过来,盯着她瞧,“为什么?”
“太贵重了。”琬宜咬唇,手在臂上搓了搓,“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谢安嘴角扯了扯,神色稍显不悦,“你倒是给我说出个所以然来。”
显然是不合适的。女子本不该平白无故男子的首饰,又是在三更半夜,无旁人在的时候。再者,她留在这里本就是给他们添了许多麻烦,这手镯少说三十两,并不是小数目。
琬宜嘴唇动动,不知该和他从何说起。她有些冷,手捂着唇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想与他好好解释,“从身份上就不合适……”
谢安头皮一紧,耳边响起春东说的那句话,“良家姑娘,哪个看的上咱们”。
他手指捏住镯子,指甲无意识地刮擦过,目光追着她的眼睛。琬宜被他看的发慌,往后小小退一步,嘴唇微张,鼻翼小巧好看。她说,“我来这里,本就是……”
心底的火倏地便就燃起,谢安来不及等琬宜把话说完,手一推把门打的大开,眼睛对上她的,冷声道,“你瞧不起我?”
这话无头无尾,琬宜听的云里雾里,愣了下,轻轻摇头,“怎会。”
可落在谢安眼里,这就像是刻意的掩饰。她缩在阴影里,软了气力的样子,就是心虚。
他“呵”了声,一腿跨进去,堵在她身前,语气低沉,“你知道你面前的是谁吗?”
琬宜蹙眉,拢紧了自己的外衣。月光洒在对面男人的头顶身上,镀层银光。他目光幽深,怒意明显,眼下有着睫毛落下的阴影。
琬宜叹气,怎么就又不高兴了。一直想着要与他好好相处的,但谢安似是怎么都哄不好,她从未遇见过这样混不讲理的人,心下也是难受。
见她垂眸不言,谢安重重呼出一口气,粗哑着嗓子,“说话。”
琬宜手摸摸垂在脸旁的头发,无奈开口答他,“站在我面前的是谢安。”
她中规中矩的,语气都没太大起伏。像是一拳头锤在了棉花上,浑身哪里都不舒坦,谢安手向后抹过自己的头发,半晌,气的笑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琬宜冷的打颤,忽听见谢安说了句,“你可真行。”
她不知道如何作答,仰头看他一眼,鼻尖通红。谢安脸色冷的像结了霜,门半开着,呼呼往里刮着冷风,吹的他衣角飞起。琬宜低头,瞧见他光着的脚。
她抿抿唇,“夜深了,明日还要早起,你快些回去睡吧。”
他俯身,离她近些,能闻见更浓的发间香气,“你又赶我?”
琬宜摇头,唇冻的哆嗦着,往外踏了一步,反手关上门,“我不赶你,你不要生气。”
谢安眯眼看她,听她又说,“只是我屋子里暖了好久才有的热气,别开着门放走了。咱们出来,关着门在外面讲。”
“……讲个屁。”谢安骂她,一脚踹开门,手往里指,“你给我进去。”
“……”琬宜巴不得。
看她真的不一声不吭就进了屋子,还作势要关门,谢安喉咙一紧,一脚踹飞旁边的篮子,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洒了一地。琬宜手指一缩,装作没看见,砰的一声合上了木门。
外头,谢安背着手听着里面的响动,估摸着她已经上了炕盖好被子,觉得头顶要冒火。他手抿了抿鼻尖,脸贴在门缝,咬牙切齿冲里头威胁,“妞儿,以后小心点,别再惹了爷。”
自然没人应。
谢安低头,瞧瞧自己敞开的衣襟光着的脚,觉得半分气势也无,心下火气更胜。他临走时猛力拍了拍她炕上的窗子,继续放狠话,“你且等着,以后再别想从爷这得一个好脸儿。”
琬宜咬着唇,把头埋进被子里,紧紧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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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没睡好,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有些困意,可杨氏已经起了,拿着扫把扫院子。
他翻了个身,被子蒙住头,不愿理会。没过一会,琬宜也出了门,走进厨房忙活着,和杨氏说着话。两人说说笑笑,锅碗瓢盆碰撞发出声音,隐约能闻到菜的香气。
谢安鼻子动动,长腿掀开被子,手伸到脖领处解开衣襟,眼睛盯着棚顶。
杨氏扫到他屋子的门口,扫把挨着地,竹篾子哗哗的响。远处传来脚步声,轻巧的,小跑过来,然后是琬宜的低语,“姨母,粥里怎么放了糖?”
听到她的声音,谢安还恍惚着的神色瞬间清明。
他半裸着上身坐起来,靠在墙壁上,侧眼看着窗子布帘上她细弱的身影。头发绾起来了,垂在脑后松垮一个髻,不像昨晚上,垂下来的那么长。
杨氏笑,“想着你喜欢,姑娘家,年纪小,多爱甜口儿。白米粥味道淡,你昨个吃的都不多。”
琬宜捏捏耳垂,声音温柔,“姨母,我怎样都行的。”过一会,她又说,“只是怕哥哥吃不惯。”
闻言,谢安眼皮撩起,轻轻嗤了一声。手指捻在一起搓一搓,目光落上被扔在地上的红匣子。三十几两,就那么随意在地上滚,沾了尘土,盖子也没盖严,红翡翠露出一个边儿。
昨晚上回去后,谢安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干的真他娘不是什么光事儿。跟个女人,竟然三言两语不合,就恼羞成怒了。还甩脸子,出言威胁。
最可气的是,他都威胁了,那女人还不搭理他。
什么女人啊这是。看着温温柔柔的,内地里倔的像头驴,惯会气人。真是……麻烦透了。
谢安自己在心里念念叨叨,那边琬宜还在和杨氏说话。她自己知道昨晚上肯定惹怒了谢安,不想再火上浇油,想了会,开口道,“姨母,要不咱们吃甜粥,我给哥哥炸些馒头片吧。”
杨氏意外,“你会做?”
琬宜摇头,声音轻轻的,“我学着做。”杨氏笑起来,也不阻拦,把扫帚靠在一边,耐心地教她。她们就站在谢安的窗前,一字一句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把手枕在脑后,翘着脚听。
没多会,姑娘的声音响起来,“姨母,我大约懂得了。”
谢安咧一边嘴角,小声骂,“懂个屁。煎了八百次鸡蛋没一次不糊的,现在还想煎馒头片。谁爱吃谁吃,老子不吃。”
外面,琬宜转身离开,杨氏在后面叮咛,“琬宜小心些,别让油溅着手。你要是怕了,就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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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母弄。”
她回头笑,“姨母放心,晓得啦。”
没多会,炕彻底烧起来了,屋里更热。谢安心里烦闷,两下就拽下了上衣,甩在炕尾。
经了昨晚上那事,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琬宜。他想着,要是再像以前那样和她相处吧,他多跌份儿。可要是真的天天撂脸子对她爱答不理,他又觉得有些不得劲。
磨磨蹭蹭干躺了半晌,杨氏过来敲他的门,冷着脸骂,“你再不起来,我就把门锁起来,你今天就睡死在屋里吧。”
谢安烦躁地揉揉头发,坐起来,应了声。
慢吞吞穿衣穿鞋,系腰带的时候,眼角又瞥见那红盒子。想起来昨晚上她的恶劣行径,谢安扭过头,嗤了一声。
回过神来细想想,谢安倒不是在意琬宜推拒他的镯子了。但是把他晾在门外头这一点,不可原谅。他要是不给她点颜色看看,还真当他软柿子了?
第9章过火
当然没有人会等他吃饭。
谢安本来想立刻就走,但是提着剑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还是晃悠进了厨房。桌子上摆着半盘子馒头片,裹了蛋清,炸的金黄酥脆,摞的整整齐齐。
他回头看看,门口没人,只一只鸡在啄地里的草籽。谢安到旁边布袋子里拿了三颗玉米粒儿甩过去,把鸡赶跑,又装作很不在意的样子,抓了块馒头塞进嘴里。
一套动作下来,谢安恍然发觉自己的蠢。他这是装给谁看?
舌尖上有香香甜甜的味道,外面脆,里头却是绵软。平心而论,第一次做,这样算是不错的。
谢安眯着眼看天,云层稀薄,阳光一如既往灿烂到耀眼。他手指缠着剑上的穗子转了圈,咽下口中东西,颇为不屑哼了声,“爷就不该吃,真他娘的甜。连个饭都不会做,这女人,谁娶谁倒霉。”
大白鹅跟着他踱步,地上落下两道影子。谢安状似不经意左右看看,没瞧见那抹身影,舌顶了顶腮。他垂下眼睛,又嘟囔句,“跑哪儿去了,大早上就不着家,谁娶谁倒霉。”
……风吹过来,隐约传来几声猫叫,鼻端隐隐有咸腥的气味。
谢安身形一顿,恍然明白过来。他手勾了勾额角,没往拴马的那边走,转了个身看向墙角,果不其然瞧见在喂猫的琬宜。
她拢着裙摆蹲在阴影下,头发耷在肩侧,手边一个小碗,里头是昨晚剩下的几条小银鱼。
而那只平素气焰嚣张、对谁都爱答不理的野猫正乖顺伏在她的脚边,不时昂头叫一声,粉红舌尖轻轻舔琬宜的手指。她浅浅笑着,侧脸干净又美好。
谢安手指动了动,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呆呆愣在那里。
不多时,银鱼快吃完,野猫意犹未尽。琬宜摸摸它脑袋,想起厨房里还有几条没做的鱼。放了一晚上,怕是已经不新鲜了,姨母待会许是要扔掉,正好给它吃。
她咬咬唇,轻声说,“你在这等我一会。”
野猫叫一声,算是答应。琬宜弯眼,纤细手指捏捏它耳尖儿,“真乖。”
隔了不远看着这一幕,谢安心里头有些不舒服。他又想起了昨晚上琬宜生硬把他关在门外的事,再对比现在的低眉浅笑,谢安手指捏紧了剑鞘。
他在心中不乏酸味和怒意地想,这什么女人啊,吃他的用他的穿他的住他的,最后对他还不如对一只野猫。真是……
谢安还没来得及继续想下去,那边琬宜已经起身。她转脸,正好对上谢安直勾勾盯着她瞧的眼睛。脚步一顿,怔在那里。
琬宜还记得昨天谢安在她窗户前撂的狠话,“以后再不给她一个好脸色”,她是信了的。
谢安向来恶劣,经了那件事,怕是烦透了她。琬宜不想与他硬碰,便垂了眸往墙边再站了些,想等他走了再进屋子。
看她这样,谢安心里那股邪火噌噌往喉咙上顶。现在掉头就走太没气势,他咬了咬后槽牙,目不斜视从她身前走过,到一丈外的地皮上,狠狠撕了一把草。
回来时,谢安仍旧没给琬宜一个眼角,但是脚却暗中下了绊子,踩了脚那野猫的前爪。
猫吃痛,嗷的一声跳起来。转身上树,消失不见。
琬宜愣愣看着眼前的一切,云里雾里摸不着谢安想做什么。
不一会,他走到了马前,琬宜偏头看过去,瞧到谢安把手里那把草硬生生塞进黑马的嘴里,然后翻身上马,挥鞭即走。背影一如既往的挺直,脖颈修长。
琬宜揉揉眼睛,轻轻叹了口气,“干什么啊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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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过了半月。满月成了弯月,镰刀似的挂在天边,细细一条。
期间杨氏带着琬宜去了街上几次,给她买了几件裙子,还有簪子耳坠,姑娘家要用的东西,一样不落。琬宜相貌本就清秀妍丽,稍作打扮,不用涂脂抹粉便就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她读过书,被悉心教过规矩,举手投足间有自己的恬静韵味。美而不俗,俏而不妖。
而谢安果真不她好脸色了。
有时候碰面,琬宜好脾气地冲他笑笑,他也理都不理,唇抿成一条线,走路快的像阵风。这样的事情有了几次,琬宜就也不再去用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远远看见谢安回来,她便寻个借口回自己的屋子。迫不得已面对面时,她就垂着脖颈,像只乖巧无言的兔子。谢安盯着她的发顶,心里暴躁地想骂人。
爷是爷们儿,爷就算哪里做的不对了,你也不能这么跟爷过不去啊?蹬鼻子上脸顺杆爬,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给爷个台阶下,能死吗?
琬宜不知道谢安心里嘀咕些什么,她只瞧见他绷紧的腮,还有偶尔凝在她背后的热辣眼光。不怀好意,凶狠的像匹狼。琬宜更不敢和他说话了,甚至连对上他的眼睛都觉得难受。
谢安也生气,脾气越来越糟,在外面半天都没一句言语,春东被他浑身的冷意吓得直哆嗦,连翠翘都不敢去找了,老老实实留在小九门看场子。
而好的一面就是,因为管事的冷脸,这半个月来都没人敢寻衅滋事。
回家后,谢安不敢对着杨氏发脾气,又不想对着琬宜发脾气,就自己生闷气。劈柴的时候没控制力道,半根柴火飞出去砸到了鹅窝里,白鹅吓得七天没下一个蛋。
琬宜想,怪不得谢安二十岁都娶不到媳妇,这样的男人,谁敢嫁呐。
不过也好,谢安理都不理她,也不再找她的麻烦,日子又变得轻松惬意起来了。
直到有一天,谢安混不讲理,拆了门口树上野猫的窝。
琬宜在门口抱着无家可归的猫坐了一早上,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去和他问清楚。
这天天气好,谢安心情看样子比以往要好了些,眉眼间的神态轻快了几分。快到了要睡的时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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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了个凳子,坐在屋门口给马调草料。
临安在高山上,晚上的风凉飕飕,谢安把袖子挽起来到肘弯,露出壮的小臂。他常年在外风吹日晒,但却比一般男人要白的多,用力的时候,胳膊上隆起一条条青筋。
琬宜踌躇着站在他身后,拢紧了前襟。
屋里点着灯,在谢安的位置能清楚看见琬宜的影子。和他的有些重合,长高了一点,也没最初时那么纤弱,手指不安地搅着落在腰间的头发,矜持局促。
他挑挑眉,装作不知道。
风吹过来,把他身上的味道送至鼻尖,刚换洗过的衣裳,还带着点皂角的清香。琬宜深深吸一口气,往前迈一步,唤他,“哥哥。”
正忙着的男人浑然不觉,直到料都弄好了,他才懒散抬头,斜睨她一眼。下巴稍扬一下,一脸“有事说事没事快滚”的表情。
琬宜手指攥紧了袖口,齿咬咬唇,半晌才吐出口,试探的,“阿黄的窝,是你弄走的吗?”
她好久都没和他说话了。谢安察觉的出来琬宜并不高兴,但是这掺杂着少许不悦,却依旧平和舒缓的语调依旧让他唇角不自觉扯了抹笑。又被很快压下。
再对上她眼睛时,谢安还是那副欠揍的表情,他小指掏掏耳朵,爱理不理,“阿黄是谁?”
“猫。”琬宜撩开吹乱在脸上的发丝,抿抿唇,“咱们门口的那只野猫。”
“哦。”谢安应了声,拍拍手站起身,并没有要回答她前面问题的意思。他舒展下筋骨,去拿旁边的草料袋子,再掀起眼皮儿,“哎,你站这儿干什么啊,忙着呢,没点眼力见儿?”
这语气有些凶,琬宜听在耳朵里,但没动。谢安眼睛眯一下,过去扶着她肩膀把人转了个个儿,随便指了个方向,“哪凉快哪呆着去。”
他手下没用多大力,手心上的热度透过布料到她皮肤,琬宜颤了一下。她心里难受,抬手擦下眼角,再转身看他,“谢安,阿黄的窝呢?”
连名带姓,再没像以前那样唤他哥哥了。谢安舌顶顶上颚,心里忽的烦闷,他站直腰板,一手插在腰间。个子太高,挡住了屋里晕黄的灯光,琬宜整个在他的阴影下。
谢安的语气又急又冲,“那只野猫的窝没了,不是被风吹了就是被雨刮了,要么就被它自己踹下来了,关老子什么事?”
琬宜怔一下,咽下喉咙里的酸意,与他讲道理,“昨天还在的,昨晚上没下雨,没刮风,可早上就没了,连个影子都没看见。阿黄在那里住了好久了,从没弄翻过,谢安,你好好想想,有没有见过那个窝。你说个地儿,我自己去就成。”
“所以你就来找我?”谢安俯身凑近她,“你脑子里怎么想的,跟爷说说?”
琬宜声音颤一下,小声哀求,“谢安,你别闹了。”
谢安手摸摸鼻子,似笑非笑,“我要是不还你,你怎么办?”
琬宜僵在那里,半晌没有言语。她头发长,几根被风吹着蹭到谢安的手上,酥麻痒痒,他心里一软,语气也放轻柔几分,可还有些强硬,“说话啊。”
姑娘依旧没理。
琬宜心中委屈。她来找谢安,本就没抱什么希望。她知道,姨母对她再好,她也只是寄人篱下,谢安想做什么,爱做什么,她根本无权干涉。但他的态度,着实伤人。
让她觉得,她很多余,惹人讨厌……
眼里泪意涌出,琬宜强忍着没让它落下。旁边传来声猫叫,然后一阵风刮过来,黄色野猫扑到她腿上。琬宜唇抖了抖,弯身把它抱起来,环在臂弯里,盯着谢安的眼睛。
谢安终于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他看不太清她的表情,只能察觉到她眸子比以往更加黑亮,脖颈间没被头发遮挡住的肌肤白嫩纤细,脆弱的好像一碰就会破。
心里蓦然间窜上股酸涩,谢安脑子一懵,恍然发觉自己刚才说的都是些什么鬼话。
琬宜嘴唇动动,没说话,嗓子眼里溢出一声呜咽。她捂住唇,没再说别的,匆忙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剩下谢安愣愣呆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心里就一个声音,娘的,玩大了。
第10章台阶
一晚上的功夫,局势翻转,这次成了琬宜不理他了。
她给自己寻了个新活计,每天在屋子里绣手帕。琬宜的女红从小就好,又是名家教的,做出的东西美漂亮的不像话,卖到城里去,一条五十文。她做活儿慢,两天绣一条,虽然不多,却也够她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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