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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眠大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逸亭轩
“是吗?”恩心把手抽出来,左看看右瞧瞧,满眼黑线,什么跟什么嘛,她怎么看不出来自己长命百岁,一路顺遂。
“燕大师,您到底是看心理的,还是算命的。”恩心看着他笑了,怎么她觉得有一种被放在股掌里玩的感觉呢,骗她很好玩吗?
她嘟着嘴,懊恼着挠头,不小心拉到了挂盐水的针,‘嘶’得一阵触及了心灵,喊疼。
“傻瓜。”燕晗被她丰富的表情逗笑了,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像是摸自家狐狸的脑袋一样,那眼神,俨然是将她当作一只宠物来看待。
燕晗笑着说:“我怎么会那么没眼光,雇了一个很傻很傻的蘑菇给自己当秘书呢?人家的小秘书都是大胸翘臀,会撒娇会卖萌,外表是女神,内心是女强人。你呢你呢?丑不拉几不说,还这样笨。”
“是啊是啊。”恩心对着他点头,听着取笑讽刺的话,却甜到心里:“我又怎么会那么没眼光,跟了一个孩子气十足的老板,除了发工资就是发脾气,还要别人哄的男人呢?”
她笑:“我究竟是你的秘书呢,还是你的妈妈呢?”
燕晗眯了眼,撑着脑袋,身体微微向前倾,两个人面对面,只有一束阳光穿透进来,相隔在他们之间,已经超越亲人朋友的距离,彼此相视而笑:“你只要当我的小蘑菇就可以了,每天有红烧肉吃,还有蘑菇汤喝。”
仿佛这样的人生,就能完整无缺。
*
“要不要睡一会儿?”燕晗坐了片刻,终于站起来,轻轻的问她。
恩心摇了摇头,她昨晚睡得挺足的,没有倦意。
“乖,还是睡一会儿,听话。”燕晗说着,将手摸上她的眼皮。
说来也奇怪,燕晗刚刚发出第一个音节,恩心却再也听不见后面的话了,随着他的手掌带来的黑暗和温度,一切都如他所愿,意识渐渐涣散而去,慢慢沉入深眠,一觉睡去,竟然连梦也没有。
当恩心微微打起鼾,燕晗才用左手拖着水盆离开了病房。
走廊的座位上,是那个光鲜亮丽的少年,看见他之后猛地站了起来,走到他身前低了头:“阿晗哥。”
燕晗看了他一眼,都不想理他,侧过身离开,走到尽头将水盆丢给李光沫:“洗干净换一盆来,阿心醒了要洗脸的。”光沫看了一眼他们兄弟间,很知趣的端着水盆离开了,这时候走的越远越好,不然谁知道下一刻他们的燕爷会发什么神经病。
在凡再次跟了上来,垂着脑袋不支声,认错的模样。
这件事他也有不对,离开恩家只是一时之气,所以和同学去网吧通宵一晚未曾与家人报备,而他的衣服只是借给同学穿了能逃离而已。
“我没想到会惹出那么大的事。”在凡愧疚的说,眼睛一斜,透过玻璃窗看见病床上熟睡的姑娘,顿时眼珠子极疼,她的眉眼分明是那样柔和温暖,但是他每次看见她的好,就恨不得将这样的好撕碎了。
为什么,她不能自私一点。
为什么,她不能有野心一点。
为什么,她不能对自己坏一点,对恩家的人多恨一点。
只要有他妈妈一半的野心,他也有足够的理由去恨她。
可是,她没有。
一次也没有。
即便他们多厌恶她,多想赶她走,她也用最广阔的胸襟来包容他们,让他的讨厌,站到她面前时变得无能为力,声音干涩无比。
“阿晗哥,可是你也知道,恩心她不能呆在恩家的。”在凡眼中的颜色慢慢深沉下来,像是大浪触了黑礁,风雨前的一种粉饰太平的宁静,“就算她现在能住下来,将来也会被逼走,这里不是容得下她的地方。况且,明明是你的亲人,你的家,凭什么她一个冠着姓的外人,就理所当然的占了你的位置……”
燕晗的肩膀有一点颤抖,强忍着一种情绪,等到李光沫将水重新换来,他迫不及待的接过,转身就朝在凡的脸上砸。
温柔的水珠此刻就像一颗颗坚硬的冰雹,重重的砸到他的脸上,在凡惊吓得退了几步,摸了摸脸后瞪圆了眼,不可思议:“阿晗哥……”他唔唔呀呀说了两句,憋屈了,眼眶里水汪汪地仿佛在控诉眼前这个男人的决绝。
燕晗却咬了呀,神情是在凡认识他到现在,最是怒发冲冠的模样,为的只是他心里的那个红颜。
“你知道不知道,你可以不喜欢她这个从天而降的姐姐。但是,她却希望,自己有一个可以对他好,为他付出,给他关怀的弟弟?”
“你可知,她为了获取每一份亲情,有多努力多认真?你又可不可知,你们曾经甚至现在将来,可能会一度再度抛弃的女子,曾经有多珍视和爱护你们!”
“这样的阿心,你们难道看不见吗?”燕晗的眼神凶得好像要杀人,“我自小的眼神就不好,换过一次眼角膜,这才能和你们在这里面对面,看着对方说话,能看着阿心一路幸苦,却分外认真努力的活过来,而你们看得见吗?在凡,的度数,难道比我还要瞎吗!”
在凡闻言,震惊的抬头,复又如泄了气的皮球,被雨打湿毛发的小狗,湿漉漉又可怜的垂下脑袋,“对不起。”他道歉,却不知道自己是在和谁道歉。因为他觉得,燕晗若真是为了恩心好,无论如何就不该让她留在这里,而是走的越远越好,哪怕是他亲手将她给推走。
“这话你不应该对我说。”燕晗的情绪平稳了许多,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替他擦了擦从发际沿着脸庞滑下的水珠。燕晗作为家里次子,年纪卡在所有孩子的中间,所以从来不必想那些兄长那样温柔呵护弟妹,在凡凡十多年成长中也从没有过一次,受过燕晗这样温柔的对待。
如今,这个男人却不知道为了谁,这般体贴温柔,两副肝肠。
他在少年惊异的目光下,了手,将手帕塞进他的手掌心道:“在凡,我年纪比你大一些,也算比你多一些阅历,虽然不敢自问有多成熟高深,但是总算知道,如果是自己珍视的人,就要为她的将来做好一切打算,不论它是好是坏。对恩心来说,并不是每个人都值得她打开心扉去努力接纳的,但是对你们,对名义上的亲人,她用尽了一生的温柔去对待,这当中也许会因为她从小缺乏亲情的缘故。可是你跟我做兄弟那么久,如果你能了解我,就应该懂得阿心她的感情和想法,并以此珍惜。”
燕晗说完这句话就侧身而过,推门进了病房。
只留下在凡一个人驻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里的帕子,心有千千结一样怎么都打不开,密密的网住他自己都看不清的感情。
十六岁的少年当时不理解,燕晗为什么会为了恩心这个姑娘,不顾全世界的反对也要和她在一起,他们的感情经历千辛万苦,百折也不饶。当十多年过去,他成长另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才大彻大悟自己的懵懂恋情被青涩不懂事所蒙蔽。可惜追悔莫及,最后付出了生命和眼睛,以亡者的身份看着这辈子最爱的女子和兄长渡过一生,方了却生前的心愿,与无法弥补的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要说的是,我没法管盗文的,但是希望盗文的手下留情,起码过两天再转载行不行?否则真的没什么入了!





催眠大师 第17章 此记十年黄书卷
下午,燕晗还要去局子里做笔录,因为这事不能找旁人代替,所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发了一通脾气,将医院里的设备砸了一遍,最后甩出一张银行卡给院长后,拍拍屁股潇洒的走了,临走前拍拍恩心的肩膀,白牙闪得像黑夜里的星星,好看极了。
“小蘑菇,医院是我家,不需要客气,顶着燕大师小秘书的名号,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哈。”拖着长长的小奶音,这语气怎么有点撒娇卖萌,满嘴哼哼赌气的感觉。
燕大师你好傻冒,好傻气,却又好……可爱。恩心捂着鼻子,生怕被这样的萌感弄的流鼻血。
周围,护士姐姐们已经接二连三的晕倒,而院长的脸都黑成痰了。
燕大师您不傲娇成吗?您这样要是来个几十遍,谁都承受不了呀!要不是燕家在港陆都有一定地位,院长早将这位小祖宗给加入黑名单了。
恩心觉得这时候得偷偷摸摸的离开,身边有个有钱又帅的男人虽然值得骄傲,但是这个男人傲娇成这样,别说骄傲,她连话都说不出来,深深对众人鞠躬致歉后,灰溜溜的跑走。
回到恩家的时候,已是晚餐的时间。
老夫人一见到灰头土脸的孙女,板正着一张脸问:“怎么回事?”
恩心猛地一惊,在餐桌上望了众人一眼,目光停留在埋头扒饭的在凡身上,他的神情自若,没有丝毫的不自然,却怎么都不肯抬头看她。
恩叔叔和宋槿蓉倒是随着老夫人的一问,纷纷看了她一眼,疑惑并不屑。
恩心想也没想,脱口说:“和室友准备年会的演出,弄脏了。”她知道在凡一定不会对家里人说这件事,所以也选择配合的只字不提。
老夫人盯着恩心的衣服看,那是一件挺陈旧的棉衣,虽然是白色的,但是都洗的掉毛了,何况手肘部分戳了两个大窟窿,怪难看的。
“前一段时间,林叔不是陪你买衣服去了?”老夫人问:“衣服呢,还没洗?”
“嗯,去了,是和朋友一起去的,没有看中的。”恩心的声音很平静,不能让他们听出自己心虚,跟着燕晗久了,果然会学坏的,撒谎不脸红的本事越来越妙了。
老夫人放下碗筷道:“看不中也买,我们家又不是付不起这点衣服钱。”
恩心想了很久,才点头首肯。其实她很喜欢自己的衣服,多数都是妈妈亲手织的,穿着他们不仅是一种温暖,也是一种解思念的良药。
“阿心,今年过年就别回去了,火车票也难买。”老夫人试探性的问她:“你妈妈呢,她回不回来家来过年。”
说到这里,恩心想起来最近忙着工作和学业,没与母亲联系,所以只能暂时摇头:“我也不清楚,改天我问问她。”
老夫人点头,满意道:“如果今年忙就算了,明年怎么都要回家一趟。”说完,拄着拐杖准备回屋休息,离开前对叔叔一家道:“好好照顾你侄女,做叔婶的连她去哪儿,有没有新衣服都不知道!”随后又看着在凡,一字一顿里,似乎磨着牙说的:“有什么不懂的问问你姐姐,你的脾气准备中考!”
重音在姐姐两个字,在凡听得心头一震,抬起头来瞧对面的人,神色复杂多变,不仅仅是厌恶和恨意,多一种奇怪的感情,看得恩心都忍不住随之一愣。
恩叔叔的脸色不太好,紧紧抿住了轻薄的唇线。宋槿蓉等老夫人走后,率先绷不住嘲讽:“你挺有本事的,如今连你妈也能回恩家了。”
恩叔叔立即打断,拉下脸道:“你少说点。”
“我说两句怎么了,她们母女俩不就是这点心思。”宋槿蓉看着恩心的眼里好像要喷出一团火。
“你不是说学校有事吗?”恩叔叔很清楚妻子的脾气,劝不住的时候只能转移话题:“我送你过去。”随即拾缀碗筷,拉着不甘愿的宋槿蓉便走,最后看了恩心一眼,良久过后只是叹气:“阿心,吃好饭,出去逛一逛,买一点喜欢的东西,不要在意价钱。记住,你姓恩,奶奶既然认可了你,你就有骄傲的资本。”
弦外之音,只有恩家奶奶认可了她,而并非他们认可。
这话任谁听了都会发闷,恩心不知道普通人应该怎么回答,或许发一通脾气,自此与这些所谓的亲人老死不相往来,或者只能藏在心里。她自然选择了后者,毕竟是一家人,还没到大家撕破脸斗个你死我活的地步,那么就退一步,尽量海阔天空一点。
在凡也没了胃口,回看恩心的视线,在林叔将最后的甜品端上来的时候道:“我不吃了,先回去了。”一脸忍辱负重的模样,好像受了谁的欺负。
一家子人在餐桌上不欢而散,只留下她一个人肚子品尝这桌冒着热气的冷意,空洞而苍凉。
恩心弯下嘴角,感觉到酒窝里都盛满了苦涩的水,沉甸甸的难以笑起来。
“阿叔……”她慢慢握住了双拳,转身看着林叔,他放下手里的陶器锅,顿了顿,替她盛了一碗:“我知道,和你没有关系。”
虽然和恩心接触的时间不长,不过老一辈的人有眼力,一个人的性格品性是如何,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林叔低下眼睑道:“你如果能坏一点,强势一点,该多好。”下一句话,人善被人欺,他没有说出口,看着恩心温柔和善的眉眼,喉咙都干涩得像被抽干了身体里的水,皱巴巴的心脏都累得跳不动了。
“我也知道啊,只是,当好人不容易,当坏人更加不容易。有时候‘坏’也是需要天赋的。”
恩心一口喝完甜汤,觉得味道不错,阿晗他一定喜欢喝,所以多喝了两碗,品出了里面的几样材料,心情慢慢晴朗起来。
*
在凡回屋后,看见摊在床上的一件新毛衣,双眼惊艳靓丽,刚刚拿起来便闻到一股厚重的中药味,还有一些淡淡的栀子花的香气。他猛地一怔,脑中顿时就清晰的印出她每一个笑容,包括眉间的宽容大度,真情流露的脉脉眼眸。
手里的衣服仿佛变成了一个仙人掌,扎得他疼到了心底,立刻甩开它,坐在床尾愣了很久之后,眼神从慌张无措,慢慢变得坚定不移。
他已经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了。
每次看见她都紧张,会呼吸困难,会心跳加快。
从第一次和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想赶走她的用意已经变得不再是单纯的讨厌。在凡虽然不懂得他自己的某些杂念,但是他明白,再呆在这里,受伤的终归还是她,与其越拖伤得越重,不如快刀斩乱麻,干脆利索地将这一道藕断丝连的线斩断。
*
元旦过后,临近新年了的,许多人家开始除夕前夜大扫除的准备。
而过年的新衣裳一般也只在除夕那天开始穿,可是几家人的小鬼都是老鼠不过夜的主,买来没几天就已经套在身上四处张扬“yo,see,这是少爷刚买的新衣裳,过年新气象,必须有!”口气和笑容,都得瑟的不得了。
恩心在阳台上看书的时候,便见燕晗勾着宋朗,露着一张分外绝色的笑容到处显摆的情景,忍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惹来底下某人的非议。
“呀,丑蘑菇妞儿你怎么敢取笑你老板,给本大师下来单挑!”
恩心凑出头,苦哈哈摆了一个脸说:“哪里敢取笑你燕大师,只是觉得大师你有点逗。”
燕晗:“……”身后的宋朗顿时把虎腰一折,笑得站不起来。
“瞧我们家阿心这张嘴,燕大师你后继有人啊,调-教得不错。”
“呀呸的!少爷我从来没教过她说些话。”燕晗摆摆手,扭头盯着宋朗虎着脸:“是不是你个小混蛋教她的,把少爷我纯洁无瑕善良温存的小蘑菇还给我!”说罢动起手掐他。
“燕晗你丫的神经病!”宋朗捋起袖口反击。
屋子里的姑娘则知道自己闯了祸,吐了吐舌头说:“那啥,燕大师,我还有寒假作业没做,你们先打着。”
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关窗,还上了锁,这才舒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外头却有人扣了门。
恩心立即跑去打开锁,站在门外的是数月都来不及说上几句话的在凡。
“有你的信。”明明是十六岁的男生,说话的声音特别低沉,大约是长喉结的原因。
恩心没多想,接过信正反看了一眼,皱眉:“拆过了?”
抬头看在凡的时候,就见那张好看的娃娃脸像是扭曲了一般,眉眼有了阴鸷的神色。
她忽然感到心里一滞,就听他冷言冷语地讽刺:“还以为你这种山里的女孩子有多单纯,才几岁就会勾搭男人了,果真是什么样的妈妈教出什么样的女儿。”
按以上的剧情,孝顺的女儿听到别人说自己的母亲,八成有这样的举动--会冲上前,直接给那人一巴掌,然后说‘你可以侮辱我,但绝不能侮辱我的母亲。’会沉静一会儿,然后走回去拿一瓶水,直接浇在他头上,忽然从温柔可人变成冷艳高大的存在,冷飕飕地说‘你胆敢再说一句侮辱我妈的话,下场就跟这个水杯一样。’最后把水杯打碎另外一种,直接默认,继续当别人家里的乖乖女,弟弟面前的善良好欺负的好姐姐。
可惜,以上三种,都没出现在恩心身上。
她将信塞进口袋,抬头对在凡笑:“以后不要再随意拆别人的信,因为是自家人你拆我的没问题,但是如果是别人,他一定会讨厌你,何苦少一个朋友多一个敌人呢。”
在凡看着她的反应,略微惊讶,难以相信面对这样尖锐的针对,这个姑娘能用春风化雨一笑而过态度应对。
他愣在门口出神,恩心抬脚想离开,停顿一秒又仿佛想起来什么,扭头对着他笑:“对了,我妈,也就是你的大姨,以前是歌女,唱歌可好听了,你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天生的好嗓子没有办法,遗传不到你身上,也可惜没有遗传到我身上。不过你可以请教阿晗,他的嗓音很棒,唱歌应该很好听。”
“你怎么知道……”在凡惊愕地说出半句话,阻断他的是重重的关门声,从里到外将他彻底排除。
隔着一道门,里面的姑娘笑脸已经烟消云散,靠在冰冰凉凉的门板上,慢慢坐下来,南方是没有暖坑的,地板都特别阴冷,她却不觉得如何冰冷,这时候,她除了心痛,还是心痛,无法用更加华丽的语言来修饰,苍白却真实的痛。
原来,她再如何尽心思,想要和在凡缓解他们之间僵硬的相处模式,都是惘然,都是她独自一人自作多情。
她之前以为,在凡只是从未接触过她们母女,小孩子的善恶又特别容易被大人牵动,但凡提到他们母女,只要大人脸上产生一丝丝的不悦,他大约也跟着模仿,只看见她们的恶,从不见她们的好,即便这好是真实存在的。
但在凡没有错,她们母女也没有错,错的是什么呢?是妈妈义无反顾嫁给恩家长子的那一刻错了,还是妈妈追随丈夫到越南的那一刻错了,更或者是妈妈将她捡回来的那一刻错了?
可是,不论如何,即便他们再羞辱她都无所谓,谁又会对一个莫名其妙窜出来的亲人敞开心扉,何况根本没有血缘的亲人。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给她一点点机会,和他们相处,和他们接触。
只需要一点点的关心,稍微发现她一点点的好,发现她也是个需要亲人朋友关心的普通人,也是个愿意交付真心的人,所谓的血缘,又如何抵得了这样天长日久的相处呢?
可他们连这样的一点点,都不肯给予,在她空降的第一天,就判了她终生监-禁的死罪,从此拒于心房之外。
他们的从前不曾有恩心,他们的将来也从未想过,要有恩心!
如果她就是这样的一枚弃子,永远在考虑范围之外,第一个被抛弃的,棋子……
*
再打开窗的时候,难过的感觉稍微淡去了一点。
原本站在底下争吵的两人都离去,只有空空的小弄堂,和冰冰凉凉飘进来的雪絮子。
下午五点多,天已经慢慢黑下来了,弄堂里昏暗的灯一盏一盏亮起来,像万里长城上的烽火台,坚-挺着背脊用铮铮傲骨抵御这样冰冷的寒冬。
恩心打开了桌上的台灯,拆开信封,黄橙橙的光亮一点点重新书写信上的文字。
阿心,半年没有见到你,我觉得好像过了大半辈子,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我常听恩妈妈唠叨,说城市里人大多看不起外省来的,说怕你受伤难过吃大亏。恩妈妈她很想念你……而我,也是,如果你也有片刻的思念,何时何日,回家看一眼好么?
可,如果你还是恨我,也没有关系,但我从不曾求过你什么,这一刻,我想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你。”
署名:沈钰斐
这封信的信封底下是云海似的绵山,邮票上是大片的向日葵花海,是代表他们的小村镇的邮局出产的。信纸也是熨过茶叶香的,淡淡的普洱味特别好闻,刚刚呼吸而入,就仿佛回到还在妈妈怀里读书的时候,红色的小泥炉上烧着一壶茶水,紫砂杯中有悠然清淡的茶香,氤氲的雾气飘到文字上,她轻轻拨开,手指点着那些黑色的小蝌蚪,问妈妈这是什么意思。
母亲的笑容素来很慈祥,她回想着,忽然就将那张脸模糊在眼角的山水中,晕开来后,再也看不清。只在信封里发现有一朵她存了好多年的小雏菊,还有云朵似的边角写着这样的字:“阿心,我曾经嫉妒你。但是,却依然想要照顾你一辈子。”
这一笔一划,行云流水,不潦草不含糊,端端正正,清清楚楚,生怕看信人没有看懂,所以用了最简单的字义,以他之学术水平,大约这份信的含金量是最差的。
这是2006年的前一刻,那个远在云南的少年含着眼泪,一字一句,用尽了全部的悔悟和辛酸,落笔促成的文字。
恩心看得懂,捏着信封,肿胀了眼角,酸涩得差点不能自控。
恩心和恩母在玉溪定居的时候,她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钰斐。
钰斐的爸爸是早年从申城作为支教老师搬迁过来的,恰好就住在恩心家隔壁,是邻居也是好友。沈爸爸身为一个男人,又是伟大的人民教师,自然看不了单亲母女俩蹇苦的生活环境,所以经常帮衬恩家的母女,钰斐也是那时同恩心交好的。
钰斐继承了他老爸的优良基因,长得温和阳光,乐于助人性格也十分开朗,但凡她们家里有一些搬东西的小事,有时候也抢在恩妈妈动手之前搬,比他爸还要快。
初见时的恩心是彻底听不见声音的,整个人闷闷的不会说话,恩妈妈当时只教过她几句手语,但是还是不能将女儿从自闭的世界里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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