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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趾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梦溪石
贺融面色淡淡,几乎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闲事。
萧重看似不动声色,却不免暗暗留心听了起来。
“后来我在西突厥碰到了一个人。她叫阿青,是一个被掳到突厥的汉女,也是她改变了我一心为了复仇,满心功利的想法。”
“心上人?”萧重忍不住问道,内心已经脑补了一段相爱却因身份悬殊无法结合的动人故事。
但贺融却摇摇头:“我们萍水相逢,说的话甚至没有超过三句。她奉真定公主之命前来接待我们,当时前代可汗的侄儿闯进来,想要对我的同伴行不轨之事,她明明可以置身事外,却挺身而出,想要以身相代,被那突厥人直接踢开,脑袋撞上木柱子,当时就没救了。阿青临终之前的愿望,便是希望我们能找到她在中原的亲人,得到他们还安好的消息。可惜,我至今没能找到,也许他们已经迁离原籍,也许像阿青一样,早就死在战乱里了。”
萧重沉默了。
贺融道:“自高祖皇帝立国起,天下固得以一时太平,但实际上,战争却从未远离。时势造英雄,我知道,像萧豫这样,趁乱而起,自立为一方诸侯,甚至想要逐鹿中原的人,并不在少数,他们要是能成功,说明他们得了民心,也顺应了天命,成王败寇,我自然无话可说。但你自己看清楚,萧豫是这样的人吗!他有这种天命吗!他在凉州经营十数年,如今大业未成,却连你都容不下,而在你之后,萧氏还有谁?!”
萧重凝视他,缓缓道:“而今天下,突厥势大,直逼长安,眼看帝都即将失守,你还能力挽狂澜吗?”
贺融道:“突厥人固然野心勃勃,可光有野心是没用的,他们既不会耕种,亦不会治民,只能以杀止杀,以战养战,战线拉得太长,后方给养又不够,注定不可能在中原待太久。只待我收复凉州之后,再挥师南下,与吾家五郎南北会合,共同夹击,便可将突厥人驱逐出中原。”
萧重又道:“而今天下门阀林立,勋贵势重,几可左右天下大势,当年我义父之所以能竖起反旗,也是因为跟随高祖皇帝立下的功勋与势力。若世家高门不削弱,勋贵门阀不屏除,今日之事,以后同样还会重演。”
贺融道:“我知道。”
萧重道:“天灾**,民生多艰,百姓只求一屋蔽雨,却往往连立足之地都没有,最终只能流离失所,隐忍者默默惨死,暴烈者奋起反抗,又是一场天下大乱。”
贺融道:“我愿以毕生践行,致远若不放心,不妨亲眼见证,谏我之过。”
萧重眼中多了一丝笑意。
“我只怕安王殿下,到时候就听不进去了。”
贺融同样嘴角微扬:“还没到那个时候,你怎么知道我听不进去?有本事就活给我看看。”
实在是说不过。
原想要求死,谁知却被激起求生欲和好胜心。
萧重摇摇头,知道自己是彻底栽了。
他长身而起,朝贺融郑重行礼。
“臣萧重,见过安王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迟到了,但分量还是不错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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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趾 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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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遂安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被迫逃亡的一天。
而且迫使他们逃亡的对象, 还是她自己的亲生父亲。
听起来有些可笑。
换作一年前,她也绝对想不到自己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但现在,哪怕突然有人跑来告诉李遂安,说嘉祐帝死而复生, 估计她也能泰然接受。
她带着贺秀的侍妾, 还有裴皇后,以及裴皇后身边的两名侍女,全是女眷,其中更有两名孕妇, 这样一行人, 想要逃离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然而她们现在的确已经离开了刺史府,甚至离开襄州,已经到了城郊一处镇上, 在镇上的客栈落脚。
这并非是李遂安多么能干, 而是因为她们此行还有几个人帮忙。
马宏,张泽, 以及张泽带来的几名亲兵。
马宏是伺候过先帝的老人, 当初为先帝守陵三年之后就回到皇宫,但皇宫是何等地方, 人清冷暖,暗潮汹涌,别说三年,即使离开一个月, 再回去也未必有立足之地,宦官之间同样也是有勾心斗角的,而且未必就比朝堂简单。不过马宏已经伺候过一任帝王,也无心再往天子跟前凑,旁人看来炙手可热的富贵,他却志不在此。
好歹从前在宫廷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伺候先帝也是件风光差事,马宏教出不少徒子徒孙,在宫中人脉甚广,想要谋个闲散差事并不难,他甚至暗中与贺融有所往来,时不时给贺融传递点消息,甚至透过贺融,搭上裴皇后这条线。
张泽则是先前奉贺融之命前往长安报信,之后就暂时留下来,直到这次天子出逃,南下暂避突厥人,他也随着御驾,护送安王府一干人过来。
如今的张泽,早非当日只知流连花丛的纨绔子弟,他已成长得足够让贺融信任,将重任交托于他。虽然今日之事谁也没能料到,但张泽一接到马宏的求救口信,还是立马做出反应,带着裴皇后等人直接出城,从而先一步避开了李宽的耳目。
至于文姜,以她的身份地位,目前还不会被李宽放在眼里,她也有足够的能力自保,兵分两路,分散目标,反而是最安全的。
一行人伪装成襄州富户,准备南下逃亡,要了客栈里三间厢房,裴皇后与李遂安等女眷一间,事急从权,自然讲究不了排场了。
外头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肃霜小心翼翼点起烛火。
烛光晃晃悠悠,为整间屋子增添些许光亮,却也因此多了不少阴影,映在墙壁上,影影幢幢,有些瘆人。
李遂安怔怔望着烛火,有些移不开眼,直至一个微弱的呻、吟响起。
吴氏按着小腹,脸上流露出痛苦神色。
“吴娘子,你没事吧?”肃霜担忧道。
吴氏勉强摇头,还冲她们露出安慰一笑。
“没事,别担心。”
她肚子的月份没有裴皇后大,但裴皇后毕竟是将门虎女,身体底子好,眼下吴氏面白如纸,额头上还冒着冷汗,也不知强忍了多久。
李遂安蹙眉起身。
“我出去找找,看这镇上有没有大夫。”
她正要往外走,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李遂安上前开门。
马宏甚至等不及门内的人允许,就上前一步踏进来。这对在宫廷生活几十年,谨小慎微的他来说几乎不可能发生,可见事情有多么紧急。
“山陵崩塌,帝驾归西!”他飞快道,又拼命压低声音,以致于带出一丝气音,听上去像在抽泣。
李遂安一下子就惊呆了。
不单是她,屋子里所有人,表情都是同样的空白,吴氏震惊过度,连身体上的不适也忽略了。
再看裴皇后,面色苍白,神情哀伤,但尚能维持镇定,不至于惊慌失措。
马宏顾不得其他,大步向前,拱手道:“娘娘,事发突然,您还得尽快做出决断才好!”
皇帝驾崩这个消息一直在李遂安脑子里回荡,以致于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听见马宏的话,还不明所以。
决断什么?
裴皇后将泪水擦去,哑声道:“张将军怎么说?”
马宏道:“张将军说,陛下驾崩此事来得蹊跷,其中说不定有什么内情,若真与李宽有关,我们这一走,他正巴不得有替死鬼,好将所有事情一股脑推到我们头上,说我们谋害陛下,所以必然会派人大肆搜捕我们的踪迹,张将军建议我们不要在这里过夜了,尽快动身南下,去蜀中。”
李遂安心跳如擂鼓,她张了张口,想要反驳马宏,却说不出半句话。
虽然她早已知道自己的父亲野心勃勃,也对接下来的事情有了心理准备,可当事情真正发生时,她又有种恍如梦境的不真实感。
陛下真是他害的吗?
他怎么就敢这么做!
她正胡思乱想,却听裴皇后断然道:“不能去蜀中!你将张将军请进来。”
张泽很快来到,他听说裴皇后不想去建康,还以为她想走回头路,忙劝道:“娘娘,您现在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李宽不会放过我们的,说句不好听的,您现在身怀嫡子,他正愁没有机会除掉您呢!”
裴皇后摇摇头:“我不是想回去,我的意思是,建康不能去,所有人都知道,南边更安全,李宽也会如此认为,所以他追捕我们,势必也会循着南下的路去追,蜀中与健康这两条路都很危险,所以我们要反其道而行,去北方!”
现在突厥人大举南下,恐怕长安城也已经被占了,再往北……天下之大,他们能去的地方,其实不多。
“去灵州!”裴皇后道,“去找安王!”
张泽神色一动。
“陛下驾崩,天下无主,势必群雄乱起,加上突厥人肆虐中原,势必民不聊生,太子已逝,纪王……”裴皇后看了李遂安一眼,见她反应尚算平静,方才接道,“我自然希望纪王能平安无事,但当此之际,须得有人力挽狂澜,主持大局,也许方能拨乱反正,转危为安,而纪王,以及我腹中孩儿,都不足以担此重任。”
张泽自打跟随安王,早就旗帜鲜明地站了队,裴皇后现在表明立场支持安王,他自然十分高兴,但眼下他们连自身都难保,而且几乎可以想象,李宽一定会先发制人,将污名全往他们身上按,为自己那边的行为取得名正言顺的大义。
他还未说话,身后不知何时走进来的贺熙出声道:“娘娘说得对,现在能挽救局面的,唯有我三哥,我们应该去投奔他!”
“只是娘娘这身体,恐怕经不起路上的颠簸……”张泽皱眉道。
“我可以!”裴皇后神色坚定,“我这身体还熬得住,大不了就在路上分娩,我们连夜就动身吧,我怕李宽全城搜捕无果之后,肯定很快会派人追查到这里来的。”
张泽点点头,吩咐众人各自先准备收拾行李,便转身离去。
李遂安还记得上街找了间药铺,带回安胎的药丸,给裴皇后和吴氏备着。
“事急从权,没法把脉确诊,只能先用药丸将就着,回头路上找着大夫了我们再去看。”
裴皇后感激一笑:“辛苦你了,安安,这回若非你及时报信,我们很可能躲不过这一劫,现在还连累你要跟着我们一起逃亡。”
李遂安摇摇头,她现在心里乱得很。
父亲很可能与陛下驾崩有关,还很可能在其中充当了推手,如此一想,当初他让自己嫁给纪王,是不是也早就料到今日?亲生女儿的终身,在他眼里,竟是这般不值一提吗?
“我今日方知,自己前半生竟如此可笑。”李遂安喃喃道。
裴皇后柔声道:“不要这样想,人生下来,哪能没点坎坷磨难?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虽说子女受父母之恩,可难道父母倒行逆施,当子女的劝阻不住,也能跟着去为非作歹吗?你舍孝而尽忠,并无过错,若照你的说法,其实我本有心上人,却因父亲去世,先帝赐婚,不得不嫁给陛下为妻,岂非在嫁人之前,就该去死了?”
李遂安怔怔望着裴皇后。
非但是她,屋里的女人也都一时愣住。
唯有早知内情的肃霜若无其事。
但裴皇后自己面色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那……心上人呢?”李遂安问出不合时宜的一句话。
“他是先父手下一名将领,如今也早已成婚生子了。”
看到李遂安的脸色,裴皇后不由莞尔:“难道你以为我会为了此事寻死觅活,甚至在成婚后还念念不忘吗?说起来,那不过是少女时一缕情思罢了。”
她望着李遂安,意味深长道:“我父母双亡,后来当了陛下正妃乃至皇后,又成日需要为府中或后宫内务费心,当时再如何难过惆怅,如今也早已淡忘。只因我知道,我的出身,其实早已胜过世间大多数人,如果我镇日自伤,又如何对得起爱我重我的亲人?安安,大长公主当年将你抱到身边来抚养,未尝没有早已预知今日局面的深意,即便她老人家现在去世了,在天之灵,也还在看着你,你须得好好过下去,方才对得起她老人家的一番心意。”
李遂安微微一震,似被雷电击中,直达心底。
……
马蹄声沓沓,铁蹄之下,尘土飞扬,高头大马之上,却非往日为长安百姓所熟识的禁军。
高鼻深目,头发微曲,穿着与中原人明显不同的左衽袍服,以胜利者的姿态,他们趾高气扬地穿过城门,朝内城行进。
“我还当长安城有多么了不起,不也就比其它城池更大一些,城墙更高一些而已吗?”骑马在左侧的一名突厥人评价道。
但实际上除了他以外,其他突厥人,俱都是一副大开眼界的模样。
尽管大多数商铺此刻都门窗紧闭,街道上因为百姓士兵逃亡也狼藉一片,根本不复半点长安繁华,但这里的富庶,依旧令突厥人叹为观止。
有些心急难耐的,已经踹开街道两旁的门户,进去搜索抢掠,间或有哭喊声和尖叫声从里面传来。
伏念也不制止,任由部下自由行动,他自己则带着一些人直奔皇城。
“话不能这么说,这里毕竟是中原几代王朝的帝都,天下富庶首地,有数不尽的牛羊、财宝、女人……”
他每说一个词,手下人的笑容就更加深一点。
伏念在皇宫前勒住缰绳,从大开的宫门外,望入里面。
“还有号令天下的权力。驾!”
他忽然一夹马腹,纵马闯入往日非得皇命不得骑马的皇宫,甚至在宽广的白玉石板铺就的广场内驰骋。
在他之后,一大批突厥人跟着涌入,寂静皇宫一下子被喧嚣塞满。
伏念直接奔向宣政殿,大步流星走到皇位之前,一屁股坐下。
跟着他进来的左右站在台阶下面,开玩笑道:“大汗,这中原皇帝的宝座如何?”
伏念却摇摇头:“坐不惯,连张虎皮都不垫,底下又硬,硌得腚疼,中原皇帝这是把好东西都带走了,还是知道我要来,故意留下这位置的?”
“因为我们中原人的圣贤说,民为贵,君为轻,那位置特意做得简陋,正是为了让君王知道,在其位,谋其政,为君者,须体察民情,知民之苦,方能得享至尊之位。”
说话的人从外面走进来,年近不惑,样貌平平,但在场突厥人却似认得他,并不出声呵斥或驱赶。
伏念闻言哈哈大笑:“照你这么说!那中原皇帝的苦头一定是还没吃够,所以上天才让我来收拾他!”
周围的人也都哄笑起来。
伏念望向来者:“你们家主人让你留下来,想必是有事找我?”
中年文士拱手笑道:“还未恭喜大汗势如破竹,直入长安!纪王原本还带了两万兵马,说要誓死守城,结果一听说您那几十万大军来了,当即吓得将士兵就地解散,躲了个无影无踪!”
“难怪我这一路过来,都没遇上抵抗的。”伏念嗤笑一声,摸着下巴,“你来得正好,我有事问你。”
中年文士道:“大汗请讲。”
伏念道:“你家主人权势熏天,早就可以推翻那个没用的皇帝,自己当皇帝,为什么还非要与我合作,又大费周章带着皇帝跑到建康去,难道他天性本贱,喜欢逃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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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趾 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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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不敢骂李宽, 伏念却毫无顾忌,他汉话说得很好,骂人的话更溜,边上懂汉话的突厥人都笑得富含深意, 中年文士没有因为自家主公被骂而变色, 端的涵养颇佳,竟也跟着笑了一下。
“大汗有所不知,我们中原人,讲究的是名分, 名正, 方可言顺。主公苦心经营数十年, 方有今日的声望,如果当日在长安杀了皇帝,登基称帝, 那等待他的, 就是谋朝篡位的名声,他前面那几十年的经营, 也将付诸流水。”
伏念嗤之以鼻:“声望是什么, 可以吃吗?实实在在拿到手里的,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用你们中原人的话来说, 他太虚伪了!想让我先打进来,逼迫皇帝南下,他再挺身而出,像个大英雄那样收复河山?既想要权力, 又想要名声,贪心不足,小心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文士微微一笑:“大汗言重了,谈不上利用不利用,您与我家主公,都是各取所需,各有所得,您这一路南下,抢来的金银财宝也不少了,难道当初的合作亏本了吗?若是没有主公促使太子去云州,恐怕您也没能那么容易入关吧?”
“明明是你们自己想要借我的手除掉太子,别说得那么好听!”伏念冷哼一声,“中原人花花肠子那么多,成日忙于收拾自己人,也难怪你们中原皇帝得江山才几十年,就又要改朝换代了!你来找我,若为了扯这些废话,还是趁早滚出去的好!”
中年文士拱手道:“长安再好,终究不如草原好,我家主公想请大汗对长安百姓手下留情,少些杀戮,以免将来他回长安时,无民可治。”
伏念哈哈一笑:“谁说我要回去的!长安既然这么好,我当然要好好住上几个月,说不定就干脆不走了,将所有突厥人都迁过来,反正这里中原人多得是,不怕奴隶不够用!”
文士面色平静道:“建业容易守业难,大汗可得三思而行,现在天下人恨突厥人欲死,急欲除之而后快,您在这里,无疑是树大招风,届时若有谁想出头,必会先拿长安开刀,大汗可就危险了。”
伏念眯起眼:“我们突厥铁骑天下无敌,有谁胆敢这么不开眼?”
文士道:“先前主公与大汗说好,打到长安,大汗就会退兵,等主公大位底定,每年便会赠与大汗岁贡,现在大汗不肯离开长安,难道是要毁约不成?”
伏念挑眉笑道:“我就是想毁约又如何?他不给,我不会自己去问他要吗?”
他仅有的耐心消耗殆尽,挥挥手,起身往后面走。
“我去看看安置中原妃子的那些寝宫,到底是何模样,你且滚回去给你家主人报信吧!”
中年文士看着对方高大魁梧的背影,心中暗暗咬牙,鄙夷之情油然而生,甩开袖子转身往外走,却冷不防被绊了一跤,直接往前摔个狗啃泥,头顶上瞬间传来哄笑声。
伏念回头一看,只见对方狼狈而逃的身影,不由轻蔑一笑。
在他眼里,中原人都是这副德行,偶有几个像陈巍那样的名将又如何?一头狼领着一群猪,难不成还能打赢他们突厥人?
……
裴皇后她们已经尽快收拾行李了,但没想到追兵来得更快,还未来得及离开客栈,一直在外边把风的马宏就已经急冲冲跑进来。
“糟了,李宽的人已经来到镇上,估计很快就会搜查到这里来!”
在场众人俱是脸色一变。
“怎么来得这样快!”李遂安不敢置信。
裴皇后凝重道:“对方应该是一发现我们失踪,就立马派人出城,里外追捕,宁可错过,绝不放过!”
马宏望向张泽,那意思是让他赶紧拿个主意。
张泽想了想道:“这客栈我方才打听过了,后厨那里还有个门,现在前门是走不了了,我们从后门走,马车和马也先不管了,直接出镇再说!”
马宏跺脚:“这么多人,走后门也会被发现的,我们得兵分两路才行!”
可在场有两名孕妇,又大部分是女子,兵分两路,谈何容易?
“我有法子!”李遂安忽然道。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她身上,李遂安定了定神,说出自己的办法。
“张泽你假意挟我为质,我们出去引开他们注意,别让他们进客栈,皇后他们再趁机从后门走。”
张泽皱眉道:“这……”
李遂安急道:“这什么这!婆婆妈妈,您还是不是男人!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爹,总不可能杀女吧,那些士兵也不知道我们父女之间的矛盾,肯定会有所顾忌,快些!”
她又对吴氏道:“你跟着娘娘他们走,找个地方安心将孩子生下来,如此我对纪王也算有个交代了。”
吴氏噙泪道:“王妃……”
“行了!少废话,快走!”李遂安打断她,似乎又恢复从前飞扬跋扈的风采,转身便当先离开,很快消失在门外,张泽赶紧追上去。
裴皇后心里觉得对不住李遂安,可她也知道,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却说李遂安与张泽匆匆下了二楼,客栈门口果然就被一行人堵住了。
一行数十人,甲胄护身,手持刀枪,进来就要搜查客栈,领队又让手下士兵堵住门口,不放任何人离开,客栈掌柜忙上去理论,对方将朝廷的名号亮出来,原本满腹怨气的客人们也没了声响,全都敢怒不敢言。
张泽反应极快,手中长刀出鞘,直接就架在李遂安脖子上,丹田运气,大喝一声。
“都给我住手!”
客栈众人不意出此变故,全都大吃一惊,见张泽手上还提着刀,寻常客人都露出害怕神色,自觉不自觉地为张泽让出一条道。
“你作甚!”领队的士兵怒道。
张泽冷冷一笑,他是上过战场的人,只要不刻意收敛周身气势,就能轻而易举让人提起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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