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七七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品丰
有人嗷嗷喊:“我们清楚。”
有人笑,有人跟着喊,有人眼睛蓦地湿润。
——徐回的歌承载了他们最懵懂无忧的童年、最迷茫的青春和最美好的初恋。
——徐回的歌里有他们共同的小到成长的疑惑和烦恼,和大到在柴米油盐之外的对战争和人权的反思。
仇栗笑不露齿:“我好像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其实前面这个冠冕堂皇的问题是为接下来的两个特别八卦的问题打掩护的。徐回先生,这两个特别八卦的问题是网络票选前两名的问题,我不能不问,但是您可以不答……第一个问题,徐回先生喜欢什么样的女生。第二个问题,徐回先生有没有可能出演电视剧或者电影,客串也算。”
“目前没有接拍影视剧的打算。喜欢不麻烦的女生。”
仇栗眼含笑意看着站姿特别笔挺的徐回,端庄的面皮下有波涛汹涌的问题:不麻烦的女生”是什么样的女生?火辣型还是可爱型?直发还是卷发?圈内的还是圈外的?
徐回没有给她时间就着“不麻烦”这个形容词做文章,他回头向着粉丝再次颔首致意,然后上前执起签字笔,在工作人员提醒之前,在并不明显的位置落笔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仇栗目送徐回的背影没入场馆,借着整理头发看了看时间,自徐回自红毯另一端出现到接受采访再到签名离开,用时不足三分钟。典礼主办方留了最多的时间给最受瞩目的徐回,结果徐回一如既往来去匆匆。
徐回没有悬念地获得年度音乐奖和年度男歌手奖,朴京获得年度女歌手奖,k.o.组合获得年度最佳乐团奖、年度音乐专辑奖,音乐教父崔成勋获得终身成就奖。
徐回自座位上起身走向领奖台时,整个会场响起音乐家协会主席严知睿亲自宣读的颁奖辞:徐回的唱功居于实力派歌手的中段水准,并不特别突出,但他天才级的创作能力毋庸置疑,举凡节奏、旋律、编曲、转调都有他极强的个人风格,跟任何一种音乐形式都不完全相同,却都奇异地有非常微妙的对接。而最难能可贵的是,徐回站到如今在华语乐坛首屈一指的位置,也从未在音乐上有任何懈怠和取巧,他出道至今七年,所发行的每一张专辑,不论中文或英文,都有完全不同于前面专辑的丰富度和层次感。他用实际行动激励他的粉丝: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徐回在几乎掀翻屋顶的掌声中握着年度音乐奖的奖杯正要致辞,突然听到背景曲子变了,并非自己的《燕子坞》,是一首很有年代感的摇滚歌曲《他们的明天》。他的眼睛立刻就起了霜。跟着,他看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坐着徐长生——《他们的明天》的词曲作者。
徐长生去世两个月了。
徐长生去世的时候背上有道几乎把他割开的撕裂伤,重伤、重度失温、和由重度失温引起的肺水肿,他死得透透的。
徐回的面色渐渐转白,他紧盯着栩栩如生的徐长生,以为他会消失,但那徐长生就真真切切在他紧密的目光里安安稳稳地坐着。
有大约十秒钟的时间,徐回的时间感和空间感是错乱的。“庄生晓梦迷蝴蝶”,庄生和蝴蝶哪个是客观存在的?他跟徐长生向来不亲,两父子在很多年里都是一个国内一个国外各自生活着……也许徐长生没有死,在赶来这个音乐节之前,他依旧在国外好好生活着,之前触目惊心的种种只是一个差点醒不过来的噩梦。
台下起了不明显的骚动。徐回沉默了十五秒钟了。
经验丰富的内场主持人按捺着焦急的情绪,幽默地缓场:“其实我不太敢打扰徐回先生,也许此刻徐回先生脑子里突然有了不错的旋律,他正在试图捕捉那些音符……而徐回先生试图捕捉的那些音符,也许就是以后经典的《老城区》和《燕子坞》。”
一而再,再而三的“徐回先生”终于吸引了徐回的注意力,他轻咳数声,目光离开徐长生,低道:“感谢各位歌迷朋友的支持,感谢各位评委有点过誉的肯定,感谢大疆,感谢我身边所有的工作人员……”
徐回在音乐之外是个非常低调的人,获奖词自出道至今千篇一律,不论是国际大奖还是国内音乐节不起眼的小奖,从不厚此薄彼。
徐回只用一分钟就背完了自己的获奖感言,然后在掌声中大步走向自己的座位,确切地说,是自己座位上的徐长生。
徐回在跟自己拔河,他记忆里徐长生确实是死了,但眼下他确实看到了活生生的徐长生。
徐长生看着越走越近的徐回,面带微笑,温和道:“徐回,你的《燕子坞》我听了,有些地方处理的不好。”
徐回抿了抿唇,他跟徐长生偶尔的交流总是充满火药味儿,他单方面的火药味儿,但此刻,因为忌惮记忆里的那个真假难辨的惨烈的结局,他难得地心平气和,没有要给徐长生难堪的意思。然而徐回还没来得及有所回应,徐长生就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要紧事,面色一变,起身急匆匆往外走。
徐回面色一沉,追赶着徐长生出去。
以徐回如今在华语乃至全球乐坛的地位,一场长达四个半小时的且并不算是业界最顶级的音乐盛典——业界最顶级的那个每隔四年固定在洛杉矶举行——他能从头坚持到尾就是一桩美谈,他中途离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最引人注目的大奖陆续尘埃落定后,美国红极一时的b.i.f主唱adams用夹生的中文演绎了徐回的《老城区》,英国的洛奇乐团紧跟着演绎了徐回的《彼得潘》和朴京的《the day after tomorrow》。
武七七 5.没有人,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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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七七早早就坐在电视机前看直播了。徐回徐徐走上红毯满场的镁光灯闪到极致的霎那,武七七多少是有些失落的,但那羞于启齿的失落很快就被一个大龄迷妹爱护偶像的拳拳真情取代了。
武七七直播看到徐回致辞结束就起身去看剧本了。她还剩下最后一场戏,是导演特地吩咐给她放到最后面以防她不能顺利通过拖慢整个剧组进程的临死前跟大反派剖白的戏,要背的台词很长,且需要极强烈的情绪支撑,武七七不敢大意。
结果武七七刚酝酿出情绪,很忧伤地念出一句“年公子,你怨我假意对你,但你当我不知你每每与我耳鬓厮磨眼里看到得是谁?”就接到了范湖自美国打来的国际长途。
昨天早晨武七七致电拒绝了施源之后立刻联系了范湖,范湖对武七七最终决定不蹭红毯这样的结果并不稀奇,倒是武七七自己非常不好意思,很积极地表示愿意自付princee的高定长裙,范湖则慷慨地表示武七七的钱最好还是省下来继续支持中国的教育和医疗事业。
“七七,我卧室里有个很旧的首饰盒你还记得吧,就是盒面上有两支很俗气的桃枝的那个,你明天能不能起个早儿去帮我取出来?”
“好啊。但是取出来要给谁?”
“谁也不给。首饰盒里是我祖母留给我的一个玉镯子,据说很贵,但不管贵贱,它是我的一个念想儿,我怕黎坤他们家的泼妇去我那里撒野,再给我摔坏了……”范湖顿了顿,“你暂时帮我收着吧。”
“好。”
范湖交待完这件事没有立刻挂断电话,武七七听到她趿拉着拖鞋在室内走动,倒了一杯水,然后再度开口。
“刚刚我也看了直播。b.i.f的主唱和洛奇乐团都演绎了徐回的经典作作品。这种高规格的致敬,即便在洛杉矶那场全球最鼎盛的音乐盛典上也是极少见的……七七,我一向是支持你的,但作为经纪人,我得恪尽职守地给你一句忠告:我们每个人,一生的机遇都是有限的,你不要太过于挥霍。”
武七七结束跟范湖的通话,一个人想了很久,最后默默登陆“我是马甲”账号,更新了一条比较励志的微.博:机遇跟投机取巧的边界如此模糊,一着不慎就有可能打脸,不行,还是步步为营稳当(握拳)。
——然而就是这个口口声声追求稳当的人,在半个小时后由于看到了一只指头长的小耗子,把手机颠进了马桶里。
武七七看剧本看到凌晨,红着眼圈儿起身去洗漱。她这次扮演的这个角色“董卿卿”其实一开始一直是苍白的,她老老实实地跟着命运走,做好人的棋子,也做坏人的棋子,原本这样的人死了也就死了,没有人会惦念,结果编剧交稿前临时添进去的“董卿卿”临死前神来之笔的剖白赋予了这个脸谱化的角色以生命。
武七七凌晨一点钟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敲门声。一开始她以为敲的是自己的门,但很快她就察觉敲的是楼上李先生家的门。武七七知道李先生一家是在家的,她傍晚去超市买菜时跟他们夫妻偶遇聊了两句,一个小时前去浴室洗漱时也听到了楼上冲澡的声音,但奇怪的是,敲门声持续了将近五分钟,并没有人出来开门。
武七七所在的这个小区位于晋市偏北的地段,是晋市的老城区。老城区的房子有一个通病,就是隔音做得不好,在万籁寂静的深夜里这个缺点尤其明显。所以,武七七好奇地翻了个身,把耳朵贴在墙上,就很清楚地听到了楼梯间里徐回用甚至是有些偏低的声音在跟谁说“我知道她就住在这里……她们一家”。
徐回跟徐长生并肩坐在楼梯间。徐长生一直在喋喋不休地问徐回的近况:是不是有按时吃饭,跟尚明珠的关系有没有缓和,这些年都和哪些朋友在来往——徐长生以前是不问这些的——徐回耐着性子一一回答。由于一直没有人前来开门,徐长生开始怀疑徐回找错了地方,但是徐回坚持那个人就是住在这里。
徐长生回头看着铁灰色的防盗门,温和地道:“我记得离婚时她问你爷爷要了一千四百万的现金,哦,也可能是两千四百万……一座位于南郊的别墅,一套当时在建的紧邻cbd的酒店式公寓。她极聪明,也不是个乱花钱的人,你肯定弄错了。”
徐回缓缓道:“她做生意失败了,钱和房子全部赔进去了。”
徐长生惊讶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徐回顿了顿,刚要回复“我不知道”,眼皮子底下就出现了一双特别丑的女式拖鞋。
“徐回先生。”
武七七看着刚刚还瑞气千条地发表获奖感言的大神徐回一转眼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楼梯间里对着墙说话,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她不知道他在这样的状况下是怎么避开沿途的娱记和粉丝,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离开大都来到这里的。大都虽说紧邻晋市,一路高速下来也得两个小时。而武七七是知道上午徐回去大都时,一路都有娱记和私-生-饭的跟车,且不止一两辆,徐回的迈巴赫下了高速以后情形愈加夸张——泛亚音乐节颁奖典礼在大都刚刚落成的亚洲国际博览馆举行,这个未来地标性的博览馆就坐落在距离大都高速公路出口不到七公里的位置,而这短短的七公里,迈巴赫走了将近四十分钟。
徐回没有回应武七七,转头去看徐长生。徐长生似乎并没有看到武七七,依旧是刚刚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时的惊讶表情,在等徐回的回答。
徐回缓缓收回目光。
“没有人,是么?”
“……是。”
徐回感觉自己的手指在颤抖,他想控制,却根本控制不住。他以前的看到的听到的,他自己本身就不清楚是否客观存在,就如陌生房间里的“莱莱”,所以他迷惑;但是徐长生,他明明就很清楚他死了的,他陪他度过了这辈子最难熬的两个小时后就死了,他亲自选得骨灰盒……他一直到致辞结束都还是清醒的,他甚至刻意回忆了一下徐长生临死前的状态,但“徐长生”一开口,他就乱了。
武七七看着状况很不好的徐回,不知如何是好,她想给他的经纪人打电话,但她的手机泡马桶黑屏了。
“武小姐。”
“嗯?”
徐回微微仰起头,他的眼底有点红。他还是能看到徐长生,栩栩如生的徐长生,他甚至能听到徐长生由于得不到回答重复在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徐回看着眼前趿拉着拖鞋的年轻女人,道:“武小姐,我最近的幻觉越来越严重了,刚刚你出现之前,我好像听到这后面门里有动静……楼上这户人家是出国还没有回来,是么?”
武七七顿了顿,她不知道徐回眼下清醒了没有,保险起见,她蹲下来,跟他视线持平,顺着先前听到的内容用特别温柔特别有说服力的调子有鼻子有眼地编故事:“听说要一直到这个月月底回来的。他们日子过得拮据,虽然是出国游,但住的是最便宜的小旅馆,往来搭乘的也是最便宜的红眼航班,所以,嗯,我估计,他们不玩够本儿,不把想吃的都吃了,想看的都看了,他们是绝不会回来的,毕竟他们没有能力支付同一个地点第二次的旅行费用。”
徐回微怔看着武七七,半响,似是信了,徐徐点头。
武七七用十分钟的时间做出了一小锅紫菜蛋花汤,端给徐回的时候,她犹豫了片刻,洒了一点点自己腌制的碎咸菜。武七七精湛的腌咸菜技能尽得她姥姥真传,这个技能相较同龄人弹琴、作画、跳舞虽然有点搬不上台面,却帮助她在同学间获得了极好的人缘,所以她自高中开始住校起一直是班长。果然,徐回后来挥动着勺子不动声色地满碗翻找那枸杞大小的碎咸菜。
徐回胃里不空了,情绪也就渐渐稳定下来了。武七七于是开始迂回地询问徐回手背上的伤是哪儿来的以及徐回的裤脚为什么有泥点,徐回只说出了一个小车祸,但他记不清楚是离开大都时出的车祸还是回到晋市时。武七七试图鼓励他仔细想,他的面色就不好看了。
武七七眼见问不出什么,默默起身去翻找家用医疗箱。
徐回的车祸确实只是个小车祸,武七七卷起他的裤腿看了,有淤青,也有三四道血檩子,但没有伤到骨头。武七七帮徐回消了毒,贴了创可贴,正要问他还有没有别的地方有痛感,就看到徐回的脖子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武七七把徐回推倒到在枕头上,蹲下来抱膝盯着徐回的睡颜看。徐回的五官很精致,是那种天生的清贵的精致,而不是武七七一笑偏于妖行的精致。他的肤色很白,唇色却是偏于病态的暗红色,有点西方吸血鬼的味道。
武七七痴-汉脸盯着徐回看了将近十分钟,也没有出现审美疲劳,她默默鄙视了下自己,极不情愿地起身去外面捣鼓自己泡了水的手机——武七七刚刚把徐回带离楼梯间时答应他会尽快修好手机通知施源来接人。
武七七用吹风机捣鼓了半个小时,黑屏上终于有了两道白线,她得到鼓舞继续捣鼓,“噗嗤”一声轻响,后盖冒烟儿了。
……
后半夜,积雨云一点一点遮住这个城市,窗外渐渐黑得不见五指。凌晨四点半,大雨终于倾盆落下。与此同时,只睡了两个小时的徐回蓦地睁开眼睛。跟睡前一样,徐回感觉头疼乏力,两个半小时的睡眠没有带来任何助益。床头有一个装满了水的造型非常奇葩的水杯,徐回感觉喉咙在冒火,却并不想用这个杯子喝水。一墙之隔的客厅里,武七七在大雨的伴奏下呼哧呼哧睡得特别香甜。
早上六点半,大雨渐渐落势,转成有点烦人的淅淅沥沥的小雨。武七七将醒未醒中听到浴室有动静,她迷迷糊糊一个翻身,不偏不倚地卡进沙发和茶几中间的缝隙里,跟着, “咚”地一声闷响,武七七重重落地。
武七七保持着趴卧的姿势一动不动,半响,她哽咽着含糊不清地飙了句脏话:个王八蛋葛郁郁……武七七自肋骨下面掏出一根啃得特别干净的鸡骨头,那赫然是前两天晚上葛郁郁腆着脸自武七七碗里夹走的那只仅剩的鸡大腿。你问另一只鸡大腿?哦,那只出锅的时候葛郁郁就在厨房啃了。
武七七撅着屁-股爬起来,她打着没睡醒的哈欠,左手搓着肋骨,右手搓着趴摔时首当其冲的胸部。武七七使劲儿地搓啊搓啊,眼皮困顿中无精打采地一撩,就撩到了浴室门口徐回那两条标志性的大长腿。
武七七 6.你藏在门后,假装家里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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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七七擦着嘴角越来越多的血渍,用甚至带了微末笑意的轻飘飘的声音道:“年公子,你怨我假意对你,但你当我不知你每每与我耳鬓厮磨眼里看到得是谁?昔年仰峰夹道,你吩咐叶澜渊‘舍卿成青’,哈,柳青干尽了坏事,却是你凌霄之上的明月光,我董卿卿从未对不住你,你却始终当我是颗弃子。”
武七七的目光越过大反派的肩膀看着他身后很远很远,远得她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慨然轻叹:“……我娘生我的时候给我起了个贱名,叫‘春桃’,她说贱名长命,但我不信,跟着夫子识了几个大字后,偏要改成戏文里一般都会有个好归宿的‘卿卿’。我娘是对的。果然,要么名贱,要么命贱。”
“年公子,我这一生命途多舛,生活总是不能安稳,思虑就重了些,害人的手段也狠毒了些……我听着那个院儿里有嚎哭声儿,年公子你不去看看么,那柳小姐一并她腹中的双生子怕是殁了……”
武七七突然咯咯笑起来,并非以前,甚至是片刻前,含有勾人媚意的笑,反倒像是那种养在正常门户里无忧无虑长大的小女儿家的非常烂漫的笑,她仰首目光温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噙着眼泪轻声道:“年公子,有那么一些年头儿,我心里是有你的,我当你是我总会归家的良人……”
武七七“总会归家”这四个字已经是轻得几乎听不见了,“良人”两个字还含在嘴里,人就软下去了,那双向来勃勃生机的杏眼儿渐渐散了眸光。
……
武七七杀青前的这场戏震撼了周导,周导私下里跟编剧商量看看前面“董卿卿”的戏份是不是要稍作调整。“董卿卿”这个人物在原本的剧本里是个比管童的胸-部都要扁平的角色,她由于早年一腔爱意被负,一门心思的使坏,非常脸谱化。但是最后这场戏,武七七用特别精湛的层层递进的表演把“董卿卿”演得有了活泛气儿。编剧看了武七七的片段,也是热血沸腾,结果刚刚开始动笔,就被别有深意地告知,“董卿卿”在戏里的角色定位是女三,武七七也不过是个三线演员,就不要喧宾夺主了吧。
武七七杀青回来的路上自个儿去超市买了一个大西瓜。武七七抱着西瓜往回走的时候就在想,其实像她现在的生活就很不错,虽然知名度乏善可陈,薪水一年平均下来比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却是要高出十倍不止,且可以像普通的上班族一样爽爽利利地走在街上,爽爽利利地逛超市,虽然碰上周末,偶尔会有人上来攀谈,但并不夸张,要是实在感觉烦了,顺手戴个口罩,就立刻变回路人甲乙丙丁了——武七七就这样娴熟地用高中语文课本上的精神胜利法把自己那颗浸泡在名利场里的心脏熨烫得服服帖帖的。
武七七住四楼,再往上就是顶楼五楼,而五楼只住了一户人家。所以武七七抱着大西瓜正要开门时,听到楼梯口的动静儿,不用回头就知道必然是李太太。但武七七还是回头了。
武七七虽然由于职业的原因,作息不规律,且常常很长时间不着家,但跟邻里之间关系不错,往日里见面都要热络地聊一会儿,唯有跟李太太,武七七绞尽脑汁也聊不起来——李太太是个不苟言笑的美妇人,在这小区里跟谁也不亲近——但即便聊不起来,武七七往日里出出进进碰见李太太也是要问句吃了么、李淮一模成绩好不好、你家的快递我一起取回来了、我腌了碎咸菜你要不要来点,而眼下武七七看着面露犹豫的李太太,却抿直了唇角,一改往日里的殷勤和好客,一点也没有主动打招呼的意思。
李太太慢慢下了两层台阶,用一贯偏于傲慢的表情点了个头,道:“武小姐下班了?”
武七七截住了李太太稍嫌生疏的寒暄,直接道:“李太太,徐回先生大半夜的一直在你家门前自言自语,你其实看出来他生病了吧?并非普通的感冒发烧,是精神状况有问题……但你藏在门后,假装家里没人。如果我没有出来,是不是他就在这样的精神状况下独自走开你也不管?”
李太太蓦地沉下脸。
武七七瞠着原本就圆溜溜的大眼睛不留情地继续道:“你知道我是个一直混不出名堂的小演员,你看着我把他带走,你就不怕我趁着他精神混乱对他做些不好的事情来炒作自己?李太太,除非徐回先生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需要你大义灭亲,不然,我没法理解你作为一个母亲那天晚上的行径。”
徐回跟李太太的关系其实并不难猜。
徐回两次在精神状况不稳定的情况下来到这里,徐回跟“徐长生”的对话,徐回跟李太太如出一辙的眉眼......
李太太冷冷看着武七七,仿佛武七七并不是楼上楼下同住了三年的邻居,而是一个不自量力多管闲事的陌生人。她似乎忘了,就在大前天武七七还帮她家收了一次快递,就在上个礼拜武七七还给她家声称要离家出走的高中生李准做过一顿饭,就在上个月武七七还帮她把崴了脚的李先生载到医院。
武七七抿嘴看回去,没有追加两句缓和眼下紧张气氛的意思。
李太太霍地转身上楼。
武七七转动钥匙开门进屋。
武七七关了门以后就没有刚刚的理直气壮了,她十分糟心地把西瓜滚到犄角旮旯里,半点没有片刻前迫不及待要吃的心情了。
昨天早上她送徐回出门的时候刚好碰到李太太追着李准出来,要他务必带着早餐去学校。徐回跟李太太四目相对,各自面无表情地转开脸。徐回侧了侧身,李太太便越过他心无旁骛地去追前面满脸不耐烦的高中生。
武七七回想自己昨天晚上言之凿凿煞有其事的“最便宜的小旅馆”、“红眼航班”,后脑勺渐渐开始冒烟儿了,她把脑袋埋到胸口,极力避开徐回耐人寻味的目光,大清早的第二次感觉自己的血要从天灵盖呲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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