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昼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MODERCANTA
子谈已经把猫抱在怀里,脸上浮现出安静的笑容,还有点不好意思。他轻声说道:“这是猫鬼,是被带来养着玩的,所以不怕人,只要接触过的人召唤,就会前来。”
楚湫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不由凑上去仔细看了看。猫好像有些怕他,粘人地往子谈怀里钻了钻,阳光里,楚湫才发现猫的身子有些半透明。“那它……是你养的吗,它好亲你。”
子谈摇了摇头:“这是呈业的,我只是替他来寻猫。”
呈业是云康的字。
楚湫对云康已经是全无好感,他想象了一下云康肥胖的身躯里提溜窝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白猫,怎么看怎么别扭,颇有些不平地嘟囔:“真是……暴殄天物……”
子谈轻轻笑了一声。
楚湫回过神,才发现是自己的话被他听去了。子谈微笑着说:“楚公子,你真有趣。”
“啊……我不是……”楚湫有些羞愧,脸色微微涨红,手忙脚乱地开始辩解起来:“我是说……猫,猫找到了……很好……”
子谈脸色很温和,依旧带着些笑,看上去并无不快之意,他轻声打断了楚湫:“楚公子是至情至性之人,不必多言。”
怀里的猫已经抓住子谈脖子里的银项圈玩起来,发出“克棱克棱”的声响。
子谈抚了抚猫的头,对楚湫点一点头:“我需尽快将猫送还给呈业,不再打扰楚公子,这就告辞。”
楚湫忙道:“请便,请便。”
他望着子谈远去的背影,隐隐觉得,子谈这个人真是滴水不漏般的好,永远那么体贴与周全,但似乎总是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障壁。
那么近,但又那么远。
他摇摇头,不再多想,转身走进院子。
第二天,楚湫便听说,云康的那只猫鬼死了。
06
因为一直被孤立,楚湫照理说消息是很不通达的,然而事情委实闹得太大。
云康才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娇贵的小公子,一点委屈都受不得。发现自己的宠物死了,就闹得满山皆知。
楚湫偷偷溜到云康住的院子门口,小心往里张望,那里围了一群贵家子弟,吵吵嚷嚷的。
人群中央就是云康,他拉着子谈的手,气的一张肥脸的五官都挤在一块:“禹章,你要评评理!昨天你交给我的时候还是好好的,隔了一天就不行了!一定哪个混小子看着眼馋给我弄坏了,我可都指望你了!”
他此刻虽然是求人办事,诉说委屈,但语气听起来倒像是兴师问罪,有点咄咄逼人。云康不仅胖,还很高,比子谈要高出半个头,一点也没有弯腰的准备,居高临下冲着子谈说个不停。
子谈认真抬头听着,脾气很好地点头,说着“放心,放心”。
围着的人群都是三门子弟,他们似乎很嫌事情不够多,还在一波一波地往前挤着。
有好几下,子谈被撞的往前冲了几步,险些站不稳。
“禹章,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云康的五官更加挤成一团,颇有些不满。
“在的,在的,云公子这事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子谈努力站稳后,有些抱歉地低了低头。
楚家的四公子楚慕,全程一直抱臂站在外面看着,看了一会,他嘴里冷冷吐出句:“窝囊废。”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楚湫躲闪不急,被他正好撞见。楚慕撇了他一眼,双眼里的不屑更加要溢出来了,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楚湫为了避再被其他人撞见,只好在一旁的树林里躲避了会。院子里又闹了好一会,人才都陆陆续续地走了。
楚湫摸着墙又悄悄地在门口往里望。
子谈还在那里站着。
他站着,也不说话,也不动。在他脚边,零零落落散了些碎片,宝蓝色的,晶莹剔透,美丽非常。只是碎的一塌糊涂,有些都化为齑粉了。
子谈慢慢蹲下去,伸出双手去一下下把碎片拢在掌心里。
这样望过去,他的身形显得非常寂寥。
楚湫一下子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觉得有什么很沉重的东西压在了心头。
“楚公子。”子谈突然开口了,他没有回头,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是楚公子吧。”
楚湫吓了一跳,只好慢慢从门背后走出来。
“呈业那时候一定要带这只猫鬼,我那时候说这是违山规的,但是到底没有劝住。”子谈自顾自地说着。“它一直是很调皮,当初丢了,我帮呈业找了很久才找回来。这次真不知道怎么就遭祸了。”
这是楚湫第一次听见子谈说这么多话。
子谈拾好了,站起身来,把手里的一捧东西给楚湫看:“这只猫鬼当初是用蓝玉做的……很漂亮吧。方才人多,有些许踩坏了。”
动物之魂封于玉中,是为炼鬼。玉在魂在,玉毁魂消。
这玉明显是碎了后,又被很多人踩过了。
楚湫只看了那一闪闪发光的东西一下,就撇开了眼。昨天那还是一团白色的生命,软软地露出肚皮晒太阳。
挣扎了几下,楚湫忍不住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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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子谈公子,云康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吧……他对于那只猫鬼……”
他只是把它当做一个玩意儿而已。
你看他在猫鬼的玉碎了后,还踩了那么多脚。
他只是受不了有人敢动自己的东西,才那么生气吧。
楚湫其实还想说很多,很多,但是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子谈摇了摇头:“总而言之,帮云康寻回猫鬼的是我,如今出了事,责任在我。”
这究竟是什么逻辑,简直是拼命把罪往身上揽。
子谈抬头看看天:“天色不早,楚公子还是尽早回去安歇。”他语气还是诚恳而真挚的。
楚湫无法,只好回身离开,出门的时候,他往回望了一眼子谈,后者正往里走。
楚湫咬了咬唇。
他感到难过。
07
子谈身为三门之首青阁的嫡系继承人,年纪却不是很大。
他的父亲三十出头才得了这个儿子,因此如今也不过十四岁,比云家楚家的幺子都要来的小。
身份自然是无上的尊贵,而且天赋异禀,才华惊人。说是一干子弟中的翘楚,是一点也不为过。
但是子谈好像一点也没有邺都人的骄傲脾性。他简直像个异类一样,脾气好的不得了,对所有人都尽心尽力,任劳任怨。
上了年纪的长辈也许是很喜欢这种孩子的,优秀,又听话懂事。
然而这是个凭力量与门第说话的世界。
强者与贵者理所应当站在云端睥睨蝼蚁,若是他们俯下身去施舍,就是自降身份。
于是子谈的好脾气,就成了窝囊。众子弟们去和子谈打声招呼,就能轻轻松松撂下一身担子,久而久之,真是有点骑到子谈头上去的意思。
相比之下,楚家四公子,楚慕楚钰,就显得十分耀眼。楚慕是楚成临嫡子,根骨也是奇佳,他得像她母亲,嚣张华丽的好看,人也一样的高傲无比,在一干子弟里,向来是一呼百应,比子谈远远更像个领导者。
真是滑稽,子谈勤勤恳恳的做着替大家擦屁股的老好人,却并不得人缘,他也仿佛一点不委屈。
楚湫照常过着日子,但是这样看下来,他觉得很难过。
很难过。
他到如今心里模模糊糊有两个想法,一是,子谈是个很好的人。二是,这座玉然山,仿佛也并不比外面有多好过。
猫鬼的事情还是无疾而终。
这倒不是子谈的原因。约莫一周后,子谈特地找云康谈了谈。云康正在和同门兄弟云庚斗宝那是个瘦的像麻杆的少年。
云康嗯嗯两声,手从袖子里又摸出两块光华熠熠的宝石押到桌上:“禹章?……有事么?”
“呈业,正好这两天我下山,你那只猫鬼,我想可以……”
“好了!”云康忽而一拍手,兴高采烈地喊起来,“我胜了!”
云庚在桌对面有些气恼地辩道:“你莫要睁眼说瞎话了!”
兄弟两个唇枪舌战几个来回,云康才察觉什么似的,回头道:“啊,禹章,你说什么?猫鬼么,嗨,我都不太记得了。”
子谈道:“你托了我……要给个交代……”
云康哈哈笑着拍了拍子谈的肩:“不过只猫鬼,怎么好意思麻烦你!我说的都是气话,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云庚也笑起来:“到底是禹章……”
到底是禹章,什么事都当真。
子谈有些茫然的站了会,才慢慢地说:“好的。”
他好像一直是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永远也不会改变。
与此同时,楚湫阴差阳错地有了一次和子谈相处的机会。
日子一天凉比一天,不知不觉里,已将近十月初一。
寒衣节。
寒衣祭祖不可少,但三门本家子弟身处玉然,邺都千里迢迢,难以一返。于是前代的三门家主选了玉然山脚一处坐南朝北,风水极佳之地,立了所宗祠。每年寒衣节,选派嫡长子下山祭拜。
但是这一代的子辈们实在是很有意思。楚成临嫡子是第四子,前三位都是庶出。而云家家主云若望只一嫡女云暮玉,养在深闺足不出户。他的孪生兄弟云若闻倒是有两个儿子,唤作云庚云呈林,云康云呈业。
这样算下来,真正嫡长子,只子谈一人。
于是下山祭祖的担子便也落在他一人肩头。
临行前子谈跪坐在大长老门前,听授指教。只听得厚重的木门后传出苍老的,沉沉的声音:“一切从简。”
“是。”子谈垂首应声。
于是他便孤身一人前往。
按照礼法,子谈下山前,三门子弟需着素衣恭送。山门前密密地站满了人,为首的即是楚慕,他高昂着头,眉眼之间依旧满溢着傲气,只是脸色有晦暗。
子谈对着众人深深弯下腰去,行了一礼,众人也躬身,回以一礼。
子谈抬身,正打算沿山路往下走去。只听得后面传来沙哑的一声:“且慢。”
子谈闻声转头,众弟子中间已经让开一条道来,只见离老摇摇摆摆地走出来,醉醺醺的,满身酒气。
子谈微微躬身:“前辈,有何指教。”
“无甚指教。”离老眼睛虚虚抬起一条缝。“子谈小子,老头我现在并没有酒喝了,你去替我买来。”
众子弟一片哗然。
楚慕拧起眉头,站出来说道:“前辈,此番是我邺都三门祭拜先祖,岂能随便与人买酒喝,这实在是不成体统。”
离老眼睛半阖觑他一眼,摇摇摆摆从腰上拿下酒壶,哼了一声:“你们祭祖成,我买酒不成?”言罢,将酒壶往人群里一扔:“着!”
只听“啊呀”一声,便见一个少年捧着酒壶跌跌撞撞捂着头走了出来。
原来是那个楚家见不得人的小儿子。
离老拉过楚湫,把他往子谈那边一推:“就你了,小子,你跟着他,替我买酒,如何?”
楚湫看看莫老,又看看子谈,抱紧酒壶,忙道:“遵命,遵命。”
离老看了反倒笑了,伸手弹了弹酒壶:“小子,他去祭拜祖宗,你也算是一个,酒就是老头我的祖宗,你可千万不能怠慢了。”
08
子谈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头发整齐地归拢到脑后,用一根发带仔仔细细束起来。双手端正地捧着祭祀的用品外面用月白的丝绸包裹着,上面纹着细密金线。
十四岁少年的背影,看起来很有些清瘦。
玉然山上山只有一条阶梯,直通山顶,堪堪可以并肩行两人。除此以外,没有其他道路。
楚湫怀里抱着莫老的酒壶,跟着子谈,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扳着指头算算日子,是要入冬了。但是山里的景色还是一派勃勃生机。撇去那些已经泛黄泛红的叶子,还有许多长青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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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苍郁地耸立着。远远望过去,青红混杂,勾勒出一副艳丽的山景。
耳畔的风声偶尔带来一些远处的鸟鸣,稀稀落落,十分清寂。
“咳……公子……”在长久的沉默后,楚湫忍不住开口了,微微有些羞赧。“真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子谈温声开口。“再说,我们顺道搭个伴,也是好的。楚公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山野里回响起来,显得十分亲切而包容。
楚湫默了会,忍不住仰头叹息道:“啊……公子,你真是太好了……”
子谈闻言,脚步微微迟滞了一下,手指有些僵硬地攥紧了丝绸。半晌,才讷讷道:“楚公子过……过誉了。”
三门宗祠所立之处非常幽静,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加上被设了重重阵法,可以说是杳无人烟。
宗祠楚湫当然是没有资格进去的,他就在外面四处张望着看看水,扑一扑虫子,捉一捉鸟,玩的不亦乐乎。他好久没有这样释放过本性了,仿若那位孙行者,从什么冷眼密布的不透风的钵中挣脱出来,用尽力量去呼吸新鲜的生命的空气。
最后楚湫玩的累了,抱着酒壶靠在门口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他是被一声声呼唤叫醒的。
“楚公子?请醒醒。”
楚湫挣扎着睁开眼,就看见一张放大的子谈的脸。
他睫毛好长。
楚湫朦胧间这样想着。
他呆愣了两秒,跌跌撞撞站起来:“啊,公子,你好了?我……我睡着了……”
子谈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我……拖的太久了,害的楚公子这样疲累。”
楚湫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酒壶:“那么……酒……”
子谈伸手指了指东南的方向,他身后的夕阳正烈,指尖一半都浸入了红色,勾勒出十分美好的线条:“玉然山脚有座青歧镇,现在过去,应当还来得及。”
这是楚湫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感受到烟火人气。
已经是傍晚,镇上人家已掌灯,光芒星星点点,一路延伸过去,十分好看,十分温暖。
他仿佛回到了那个生他养他的江南小镇,那是被熟悉的怀抱重新接纳的回归感,是浪子归家,是飞鸟还巢。
楚湫一步三跳地踏在青石板上,鼻尖微微发酸。
他有些想哭。
路上人群熙熙攘攘,有赶集回家的,有上夜市的,有挑着担子运货到码头的。
路边的店门口还有几个妇女拾了条长凳坐在石阶上,拿着竹筛翻着新晒的谷子。有一个正好和楚湫对上视线,笑着招了招手:“小郎君,要不买点炒花生,很好吃的!”
楚湫有些调皮地摇了摇头:“铜甸少嘞!”
相比之下,子谈显得颇为拘束,甚至是十分紧张。他的身形有些僵硬,偶尔悄悄地看一眼挂着的灯笼,店铺,人群,露出好奇的神色,还有一点害羞。
他看见楚湫和那位妇女的对话,开口问道:“楚公子,你对市井之情好像很熟悉。”
楚湫转头,他欢快地笑起来:“我是很熟悉,公子你看,热热闹闹,是不是很好?”他又十分留恋地望了四周几眼,说道:“公子没有来过吗?”
子谈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家规有禁令,不许子弟出入……卑贱之所。”
楚湫抬起下巴哼了声,有些不满:“我最听不了家规啦,什么不得,不得的,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多没劲!”他的语气俏皮又生动,一起一伏,十分好玩。
子谈听着这新奇的说法,也不禁微笑起来。
不知不觉,二人已行至酒铺。
“公子,请稍等,我马上回来!”楚湫对子谈打了声招呼,便向铺里奔去。
这家店的掌柜人很好,满满地灌了一壶,飘散的味道像茅台,香的不得了,楚湫闻着闻着,都觉得有点晕。
他心满意足地走出店门,却发现不远处熙熙攘攘地围了一圈人,十分吵闹。他踮起脚尖眯着眼望了望,发现人群中央的白色人影看上去很像子谈。
楚湫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急急忙忙地冲过去,一头扎进人群:“不好意思,请让让,请让让!”
小小年纪,战斗力惊人,楚湫左冲右突,瞬息之间,已经挤到了最前面。
只见得一位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娘子穿着一身寒酸素衣,头上插着草标,在那里抽抽噎噎哭泣。她一旁的是一位矮胖的年老妇人,扎着褐色短打,正拽着子谈的袍子,死不放手,一双嘴皮飞快地动着:“可怜我们母女,遇上这么个不讲理的相公,翻脸不认人,天可怜见的哟……”
她声音尖利,极具压迫力,旁人一时竟没人盖的过她。
楚湫听了会,觉得脑壳疼,他悄声问身边的人:“请问,这是出什么事了?”
那人也是一副凑热闹的样子:“谁知道,据说是这位小哥说要买下那小娘子,结果翻脸不认人,只领人不给钱,真是仗势欺人!”
十四岁在一些地方,的确已经是可以娶妻的年纪。
楚湫之前生活的小镇,治安一直不太好。一大帮的无业青年幻想着能成为和那些横行香港的大盗一样的人物,别说骗钱抢劫,砍人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从小对着这些轶闻耳濡目染,他立即明白,子谈是被讹上了。
而这时,子谈被那婆子抓住一通哭骂,显然是完全乱了阵脚,他有些慌张地解下腰间的钱袋,伸手去拿银子:“这位老人家,我……我并无……”
他正说着,不知人群里谁扔出了一棵白菜,气势汹汹,堪堪擦着子谈的额头飞过去。
子谈一下被砸得懵了,怔怔站在那里。他手里的银子撒了一地,在昏暗的光线里裸露出诱人的光芒。
婆子瞧见了,眼睛顿时睁大了,忙着弯腰去捡,一边嘴里嘟囔着:“贵人发慈悲,贵人发慈悲哦……”
捡了没两颗,剩下的银子被一双脚踩住了。
婆子仰头往上去,只见一个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里轻轻脆脆地说着:“臭婆子,你,撒,什,么,泼,呢?”
楚湫现在是满腔的怒火。他气子谈被这样欺负,他气子谈就任凭自己这样被欺负,他更气子谈那副低头掏钱的模样。
那副模样,无力的,软弱的。楚湫不忍心再看见,他已经看了很多次,太多次。
楚湫见那婆子暂时被镇住了,于是回头直直望向身后的人:“子谈,我问你,她说的是真的吗?你是要抢人不给钱吗?”
子谈的脸色是一片惨白的,然而耳朵却泛出病态的红色,他看着楚湫的目光,终于慢慢说:“不……”
楚湫说:“好。”
他回过身,蹲下来,伸出手把婆子那双攥着银子的胖手掰开:“他,说,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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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没有啊?”
婆子眼看着手被他一根根掰开,到手的银子就要没有,终于使出相当经典的招式她往地上一倒,开始哭喊起来:“现在的世道啊……老爷们都欺负我们娘俩哟,没有天理了!”
她哭起来十分刺耳凄厉,伴随着她那女儿的啼哭,一时场面十分混乱。
楚湫哼了一声,俯身一把抓住婆子的领子:“你嚎什么丧啊!”
婆子被他拎住衣襟,有些唬住了:“打……打人啦……”
“我打的就是你!”楚湫挥了挥拳头,摆出一副恶霸的脸色。“你讹人讹到我朋友头上,真是活的越长胆子越肥了!看我不把你打得筋骨稀烂,让你女儿喝西北风去!”
事实证明,遇上这种事,谁骂人路子比较野,胜算就比较大。
人群早已散了。楚湫从地上把碎银子拢好,装进钱袋里,放到子谈手上:“你的钱。”
子谈默默接过了。两人一时无话。
“我……我可能……今天有些……脾气……”楚湫站了会,有些别扭地小声说道。
“不。”子谈摇了摇头,他的脸色没有刚才那样白了。“楚公子,你胜过我很多。”
“我……我只是气不过……”楚湫忍不住开口道。“公子,你不能……不能一直这样让别人白白欺负你……你……不值得……”
子谈认真听着楚湫结结巴巴的说楚湫现在没有刚才那副凶巴巴的模样了。
子谈的眼神里有些东西沉淀下去,沉到无底的深渊去,他说:“楚公子,你教会我很多。”
两人上山的时候夜已经很深,露寒夜重,寒气逼人。
月色倒是很好,幽幽照耀着石阶。
子谈提着灯笼那是在镇上买的安静地走在山路上,一时只有的脚步声回响。
走了会,楚湫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悄声问:“公子……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吗?”
子谈回道:“当然可以。”一边往石阶外侧靠了靠,把相对安全的里侧让给楚湫。
楚湫小心翼翼的跟上去,也离那温暖的光芒更近了一些。
灯笼就在子谈的胸口来回晃动,昏黄的光照在子谈脸上,把原本就秀致的面庞映得更加朦胧,他胸口带着一个致的银项圈,此刻也微微发着光。
“公子……你的项圈真好看。”楚湫模糊间能看见上面雕刻的繁复的花纹。
子谈伸手摸了摸项圈,低声道:“我母亲……”
楚湫露出羡慕的目光:“你母亲一定很爱你。”
子谈静默了一会,只是笑,并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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