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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血江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冰蓝纱
“别想了。仔细头又疼。卫国公说你小时候生病伤了,以前的事都记不清楚了。”殷凌澜轻抚她如墨的长发,眸光似水掠过,声音沉静:“想不起来也好。我们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卫云兮看到他眼底暗藏的萧索,想起他随时可能要命的毒发不由黯然。
两人静默无言,房中静得仿佛能听见两人的心跳。直到许多年以后,当卫云兮想起与他相处为数不多的平静时光,都会想到了这一日。他拥着她,而她依在他的怀中看着他清冷悠远的眉轻轻皱起,不知在想着什么。
他的眉,他的眼,他薄薄而好看的唇……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以后的世事变化得令她手足无措面目全非。若是知道,她一定会好好多看他一眼,再一眼。
九月十五,慕容拔的御驾入京。宫变的痕迹已经在短短几日中消弭得无影无踪,就连那扇倒了的宣武门又重新换了一扇,红彤彤的漆,涂了金漆的铜钮,在深秋的艳阳下明晃晃的,散发着刺鼻的气息,像是血的味道。中宫青石板上的血迹也已经洗净,再也看不见当初的断臂残肢,尸横遍野。而京城中的百姓也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在无人的时候悄然谈论着那一日一夜的惊险。
偌大的甘露殿中药味浓浓,龙床上慕容拔靠在明黄绣墩上,捂着心口,喘息不已,一旁的太医围着商量着如何下针,下针几分。
慕容拔睁开眼,断断续续地问:“朕……朕还有几日可以活?”
这话一出,所有的太医都吓得纷纷跪下,连连磕头:“皇上不可说这等大不吉的话!”
慕容拔吃力地摆了摆手:“让凌澜来见朕。”
一旁的内侍低声道:“可是太子殿下已经在外守候多时了。”
“让他等。”慕容拔想也不想地道:“去,叫凌澜来见朕。”内侍不敢再耽搁,匆匆跑了出去。
殷凌澜那辆鎏金马车停在甘露殿前的时候,慕容修正在玉阶之上徘徊。为了见慕容拔,他已等了快一个时辰。殷凌澜慢慢下了马车,拢了拢身上的狐裘,一抬头就看见慕容修盯着自己。他捂唇轻咳一声,慢慢拾阶而上。华泉跟随在身后,表情木然。
慕容修看着他缓缓上前,一双阴沉的深眸只牢牢盯着他清冷沉静的眼。华泉似感觉到了来自慕容修不善的杀气,手中的剑不由捏紧了几分。殷凌澜淡淡看了慕容修一眼,缓步走向甘露殿。
“等等。”身后传来慕容修的声音,带着冰冷与隐藏的愤怒。
殷凌澜停住脚步,慢慢回身:“太子殿下有何见教?”
慕容修深眸中涌动着沉沉的怒火,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殷凌澜的领子,冷冷问道:“你是不是还欠本王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殷凌澜神色不变。身后的华泉已拔出长剑,杀气弥漫,只等着慕容修再妄动一下,就要一剑穿喉。
慕容修连一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盯着殷凌澜冰雪似的眼,一字一顿地压低声音道:“慕容云的事,还有卫云兮!”
殷凌澜神色清冷,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指,冷冷道:“我做的事无需和你解释。”他说罢整了整被慕容修弄乱的领子,越过他。
“殷凌澜,你别忘了你要的东西!”慕容修的冷笑在身后响起:“两样东西,起码有一样,我可以不给你。”
殷凌澜脚步微微一顿,可是还是如常走入甘露殿中。一旁的华泉收起剑,看了慕容修一眼,冷笑:“在这个世上,还未有人能威胁得了我家公子。”
慕容修哈哈一笑,笑得阴鹜:“那就走着瞧!”
殷凌澜步入甘露殿中,一股浓重的药味和着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中人欲呕。他微微皱了眉,掏出帕子捂住了鼻息。
“是澜儿吗?”龙床上,慕容拔喘息地唤道。
殷凌澜眼中掠过深深的厌恶,可终还是走了过去,跪在龙床前:“义父,儿臣来了。”
慕容拔一双枯瘦的手摸索着伸向他,殷凌澜想要躲,可是他已一把握住他的肩头。那一双手犹如从地底而出的枯手,令人心底生厌。
慕容拔却重重松了一口气:“你来了,就好了……来,坐到朕的身边,让朕再看看你……”
殷凌澜低下眼,慢慢坐到了他身边,陈腐的气息越来越浓,原来竟是从慕容拔身上散发出来的。他要死了,终于要死了!心底一个声音在一遍遍地说着。
慕容拔的枯手摸上他的脸,浑浊的老眼中绽出光来:“澜儿,你可知道你像极了你的娘。澜儿……”
他神智已开始不清,嘴里说的话颠三倒四,时而陷入了久远的记忆中,时而说一些忏悔的话。殷凌澜起先一动不动,任由他的手摩挲。可是忽地心中涌起一股压抑已久的恨,他猛的一把甩开了那一双枯手,手一探狠狠钳住慕容拔的喉间。
“你不配提起我的娘!”殷凌澜脸沉如晦夜,眼底的风暴在疯狂涌动。
十年了!他被他豢养了十年。这十年来,他日日忍受剧毒缠身,日日忍受着慕容拔的非人的训练,还要时时刻刻让他看着自己的脸侮辱自己的娘!而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娘亲是怎么死的!
慕容拔在他的铁指之下,喉间赫赫作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澜儿……”慕容拔老眼中流露惊恐,他吃力地想要拨开殷凌澜的手,可是却是根本无法撼动。
殷凌澜冷冷逼近他,一字一顿地问:“解药呢?!”
十年了,他忍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的耐心了。他甘当他的应犬走狗,他甘做他手中的一把杀人刀。他替他杀人,他替他做下无数伤天害理的事。罪是慕容拔犯的,但是孽却是他替他背的。
这样的日子,他已经恨透了!
“澜儿……”慕容拔脸色已经发紫,声音嘶哑难听:“朕会给你的,等朕大行之后一定会给你的。”
他怎么就忘了,如今新旧交替,殷凌澜再也无所顾忌了!
“解——药!”殷凌澜眼中皆是浓浓的戾气,浑身的杀气张扬开来,令人不寒而栗。慕容拔终于明白了自己就算是豢养了一条狗,逼急了也会反扑。他终于抖抖索索地摸上龙床的一角不起眼的地方,一按,有个机括弹出,露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洞,里面有个金瓶。
殷凌澜手一抄,把金瓶放在怀中。慕容拔喉间的钳制猛的松开,他不由捂住心口大声咳嗽起来。有内侍太医匆匆进来,殷凌澜冷冷看着他们,那冰冷的眼神令他们不敢上前。
谁都知道龙影司殷凌澜的手段,如今皇帝病重,京城皆在龙影司的控制之下,谁还敢得罪他?内侍与太医们冒着冷汗退了下去。
殷凌澜冷冷看着垂死挣扎的慕容拔,一把拉起他,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脸,冷笑连连:“那不是解药,解药在哪里?”
慕容拔眼底的惊恐飞快掠过,他嘶哑地辩解:“是的,澜儿……那就是解药,是真的解药!”
殷凌澜忽地一笑,他的面容俊美阴柔,这一笑如万千日光破开阴云,俊美得摄人心魄。慕容拔看得呆了,但是下一刻,他却惊恐地看着殷凌澜手指的上的指套轻轻铿地一声,弹出了一根细细的针。就着日光,那针头泛着幽幽的蓝光。
殷凌澜伸手慢慢逼近慕容拔的眼睛,声音很轻,但是却令人心底泛起寒气:“义父,你可知这是什么毒吗?这就是你一直想找到醉流年啊。无色无味,中毒的人犹如饮了美酒一般,醉生梦死,可是等这销魂滋味过后,身上的肌肤就开始一寸寸烂尽。”
他看着慕容拔眼底的惊恐,慢慢笑得温柔:“义父,你不就是最喜欢看着儿臣这么笑的么?因为儿臣这么笑的时候最像儿臣的娘亲。可是,你不知道吗,她到死最恨的就是你。是你欺了人妻,还妄想让我认贼作父!”
“这种毒最适合你。我的好义父!”殷凌澜冷冷说道,手指轻弹,那枚细细的针就刺入了慕容拔的脖间。
慕容拔猛的睁大眼看着他。殷凌澜拔出针,慢吞吞地又问了一遍:“我的解药呢?这下,义父应该舍得给儿臣了吧?”
慕容拔闻言飞快从龙床上爬下,“扑通”一声跌在地上也不敢喊痛,很快他爬到了墙边,一块方砖前,颤抖的手指扣了扣四面,那块平凡无奇的方砖猛的翻起,一方小盒子就紧紧贴在了方砖的下面。
慕容颤巍巍地递给他:“给你解药,醉流年的解药呢?”
殷凌澜接过,冷冷在地上丢下一颗药丸,亲眼看着慕容拔从地上捡起吃下,这才冷笑:“这一颗,保你三天的量,反正义父你也不知能不能活过三天。”
“你!”慕容拔气得脸色发青,颤巍巍地指着殷凌澜:“朕……朕待你不薄啊……”
不薄?殷凌澜笑的阴冷:“儿臣知道义父一向是待儿臣不薄的,一天一颗毒药,儿臣整整吃了十年。”
他说完,冷冷转身大步地向外走去,再也不看地上蜷缩成一团的慕容拔。
慕容拔看着他离开,这才喘息地唤来内侍,他有气无力地道:“去……去……去叫修儿进宫……快点!”
卫云兮坐在院子中看着挽真在踢毽子玩,挽真不过十五六岁,少女的身量刚刚抽开,还是爱玩爱闹,实在是看不出她就是龙影司殷凌澜身边的唯一贴身婢女。挽真一边踢一边数着数子,红彤彤的俏脸上挂着滴滴汗珠。
卫云兮看得兴起,不由站起身来,心底蠢蠢欲动,要不是身上伤处还未痊愈,这天气真的适合玩乐。
“一百一!哈哈!”挽真最后一下落下,俏皮地踢向了卫云兮:“卫姐姐,你会不会?”
卫云兮伸脚一踢,那毽子乖乖落在她的手心,技艺娴熟。
“卫小姐踢得真好!等伤好了,咱一起玩儿啊。”挽真拍手欢笑道。
卫云兮看着她孩子气的面容,歪了头笑道:“好呀。”
挽真高兴地跑过去明澈的眼中映着卫云兮素白的面容:“卫姐姐,你要是一直住在这里就好了。”
卫云兮心中一动,不由垂下头。
“卫姐姐,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家公子啊?”挽真见她不吭声,连忙瞪着眼睛:“离开慕容修那个大坏蛋啊!他那么坏,老婆那么多,而且他还不顾卫姐姐的性命。这种男人就活该让他一辈子在皇宫里,像慕容拔那个狗皇帝病死老死都没有人关心!”
慕容修,那一箭,应该两清了吧。她平静的心中开始慢慢涌动着一种复杂的思绪,那种也许就叫做希冀。
她这十年来绝境中的希冀,告诉她也许可以另一种生活,可以另一种人生,和着温暖的人,安安静静走完下半辈子。
“在说什么呢?”清淡的声音平平传来,卫云兮心中一颤,抬头看向院门,殷凌澜缓缓走来,他似盛满了三月波光,令人看得移不开眼。今日的他看起来与往日不一样。
挽真看了两人咯咯一笑捂了嘴转身便走。





凤血江山 第47章 京郊山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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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云兮低头涨红了脸,微风拂动,清清淡淡的药香扑入鼻间,他已走到了她的身边。
“今天天色很好,出去走一走?”温和悦耳的声音拂过,卫云兮诧然抬头,不明白他今日这么好的兴致从何而来。
“可是,我的伤还未好。”卫云兮为难。
“无妨,我们可以坐马车。”殷凌澜执了她的手,略嫌冰凉的手此时却刚刚好。
他竟在笑,虽然笑意并不大,但是他当真是真心地在笑。卫云兮被他的笑意所感染,不由伸手握紧了他的手,柔柔道:“好。”
马车很快备好,可是此时却不同往日,他神色不再疏离,顾盼间眉眼流波,脉脉如春水微漾,令人心生温暖,若不是他那一袭浓灰重裘,再也认不出他就是南楚人人畏惧如蛇蝎的龙影司。
挽真依在府门边,看着马车远去,不由感叹。
华泉长吁一口气:“公子总算苦尽甘来。”
挽真闻言又惊又喜,不由拽住他的手:“公子当真拿到了解药了?!”
华泉木然的表情上终是带了笑意:“是,公子以醉流年的毒逼着那狗皇帝给了解药。”
“当真那么容易?!”挽真想哭又想笑,殷凌澜被这莫名其妙的毒已经纠缠了整整十年了!没想到解药就这么容易拿到手了。
华泉并不吭声,他也不相信那么容易,可是看着殷凌澜心情那么好,应该不是假的吧。
但愿……不是假的。他心中仍留了一丝不确定。
挽真咧了咧嘴,忍不住哽咽起来。华泉目光复杂,看着远去的马车,如释重负地一口气。
马车摇晃,卫云兮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但是心中却是欢喜的。殷凌澜不喜多话,只默默靠在车帘边,静静看着她欢喜地指着沿路过去的某些东西,叫他看。他话不多,偶尔说两句,却是一语中的,令卫云兮获益良多。
时间飞逝,马车中的两人恍然未觉。终于马车停下,车夫下了车子,禀报道:“公子,到了。”
殷凌澜淡淡应了一声,扶着卫云兮下了马车。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一旁有一座山,草木秀奇,风景甚好。在山脚下有一幢白墙黑瓦的别苑。一条小溪蜿蜒从院前流过,淙淙欢响。
卫云兮不由惊叹:“真美啊!”
殷凌澜只是一笑,带着她慢慢向别苑走去。
“这地方可是你的?”卫云兮问道。
殷凌澜淡淡点了点头:“曾经路过,见到这里风景甚好就买了下来。建了庄子,一年到头也不曾来过,但是每次偶尔再路过,只在外面看着却也是好的。”
卫云兮不由一笑:“你带我来,难道只是看这院子的吗?”
殷凌澜只是微笑,并不言语。卫云兮见他卖关子便含笑住了口不再问。两人来到山庄前,开门的却是一位老妇人,她看了一眼殷凌澜,重重哼了一声:“也懂得回来?!”说着竟又把门关上。
卫云兮看得莫名不解,殷凌澜却不生气,耐心地敲门:“阿婆,开门。”
过了好半晌,那老妇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开了门,她老眼昏花,仔仔细细地打量殷凌澜,又异常仔细地打量卫云兮上下,这才回头问殷凌澜:“这是你找的媳妇?!”
老妇人耳背,嗓门奇大,话一出口,卫云兮不由腾地红了脸,她连忙想要辩解,却见老妇人已一把拉住她的手,细细地摸了起来,边摸边摇头:“太嫩了,是小姐的命。”
殷凌澜看着卫云兮的窘样,拉过老妇人的手,淡淡道:“阿婆,我饿了。”
那老妇人恍然醒悟过来,连忙往里面走,边走边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喊:“阿财,把那没下蛋的小母鸡杀了!澜儿回来了!”
卫云兮站在门口,不知该进还是不该。殷凌澜却已踏入门里,回头对她微微一笑:“进来吧。”
卫云兮不由失笑看着他:“这是你的庄子?”可是分明看来他不过是客人,那开门的阿婆才是这里的主人。
殷凌澜脸上掠过清浅笑意:“当年我看中了这块地,阿婆就住在附近。我见她年纪大了便留她在庄子里替我看院子,一来二去,她倒是待我如亲生儿子。可惜我总是很少来。这让她很是生气。”
卫云兮这才了然,她打量庄中的景致,只见处处浑然天成,自然成趣。少了工匠的刻意雕琢,这庄子处处透着一股自然而然的优雅。
“这样的庄子你喜欢么?”他忽地问,顿了顿,深眸中带着熠熠的光,似在期盼什么。
“恩,喜欢。”卫云兮轻抚门廊下的一丛开得茂盛的秋菊,笑了。
殷凌澜执起她的手,轻声道:“喜欢便好。”
正当两人执手对视中,远远地传来阿婆中气十足的声音:“澜儿,带你媳妇过来吃饭了!”
殷凌澜听到这声音,不由轻咳一声放开卫云兮的手,慢慢向前走,风中传来他的话:“阿婆年纪大了,容易老糊涂。”
卫云兮羞得耳朵都红了,可是还是不由跟着他走向庭院飘香处。那边阿婆正在拣菜洗菜,都是刚从地里割下来的,新鲜细嫩。
阿婆见他们两人来了,在她们面前放下一盆未摘的青菜,不客气说道:“搭个手,米饭一会就好了,很快能吃上饭了。”
她狐疑看了眼瘦弱的卫云兮:“澜儿,你家媳妇可会做饭做菜?”
“她不会。”殷凌澜面不改色地道。
卫云兮正拿了一根青菜无从下手,闻言几乎要羞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偏偏他又淡淡继续说道:“只要我会就成了,我做给她吃。”
阿婆不满地哼哼两声,又看了卫云兮一眼,不客气评头论足:“你家媳妇太瘦了,怎么跟你一样,吃都吃不胖?”
“前几天伤了,还没调养过来,过些日子就胖了。”殷凌澜边低头拣菜,一边淡淡回答。他做事极利索,不到顷刻青菜已整整齐齐放在一边,去了头去了烂叶,干净整齐。卫云兮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已经无言以对了,连忙跑开。
身后还传来阿婆故做神秘,但是却依然十分响亮的声音:“你家媳妇准备生几个?”
殷凌澜倒是没立刻回答,就当她以为他不会对这问题再胡编乱造的时候。风中又传来他淡然如水的声音:“多多益善……”
这一句彻底把她窘得跑了出了院子,在院子外的小溪边逗留徘徊。溪水清澈,岸边还有嫩黄的野花朵朵随风摇曳。清澈的溪水照出她倾城的面容,那面容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浅笑如花,一双明眸似天光下的秋水盈盈。
她,竟在笑。
她就这样傻傻看着溪水淙淙,一时竟痴了……
“原来你在这里。”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殷凌澜清淡悦耳的声音。
卫云兮一惊,猛的回头,不由喏喏站起身来,一副被人窥破心思的样子。她红着脸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甚至连面对他都觉得不自然。
有风徐徐吹过,拂动他裘衣上的狐毛,他的面容沉静,深眸如海。卫云兮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盖过了风声,甚至她疑心这心跳声已被他听见,不然为何他的眼越来越温柔。
“我……”卫云兮红着脸,踟蹰不定。
“走吧。”殷凌澜上前,握住她的手:“我刚才炒了两个菜,你去试试好不好吃。”
卫云兮闻言不由诧异问道:“你也会做菜。”
“会。”殷凌澜眼中终于流露很清淡的笑意:“以后你若喜欢,我做给你吃。”
这一句已是极隐晦的承诺。卫云兮闻言,眼中的泪陡然滚落,肩头的伤似再也不痛了,心像是挪开千斤巨石,一片明朗。
殷凌澜看着她的泪眼,轻轻叹息一声,搂住她,低声唤道:“云儿……”
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化成她的泪千行。
多好,他在。牵绊着她的过去,怜惜着她的现在,带着她要走向她不敢奢望的未来。也许在每个女人心中都渴望有这样的男人在,放她在心上,时时刻刻陪伴在身边,他从不会说山盟海誓,只会把她放在掌心,小心地丈量和她的未来。
风吹过,相拥的两人长衫随风飘动,仿佛成了天地间最美的一副画。
在山庄中,阿婆置办了一桌丰盛的酒菜,阿婆身边就一个儿子,叫做阿财,是个脸庞黝黑的庄稼汉。今年刚娶了一房媳妇,老实羞涩,见到卫云兮会害羞地叫嫂子。卫云兮喜欢她那双清澈的眼睛,褪下手中的一个玉镯塞给了她当见面礼。窘得那小媳妇脸红如血,阿婆一家三口拼命想要退回,却被卫云兮坚决地把礼物给了出去。
五个人围坐在桌边,其乐融融。阿婆坐在桌边,拼命给殷凌澜与卫云兮夹菜,一个劲地埋怨两人瘦,风一吹就跑了。
殷凌澜收起他一身杀气冷冽,初初看去只是寻常谦和的贵公子,偶尔搭话,不急不缓。吃着吃着,他会夹一筷子自己做的菜,若无其事地放在卫云兮碗中,惹得卫云兮脸红耳赤。
一顿饭热热闹闹吃完,席间阿财与殷凌澜拼酒,喝得舌头都大了,殷凌澜依然眼神清亮,只是面上多了几分血色,看起来如魔似魅,摄人心魄。卫云兮知他善饮,但是还是沏了一杯茶,递到了他手中。两人相视一眼,含笑脉脉。
阿婆看得脸上笑意深深,一把拉过卫云兮,一件沉重的事物就塞在了她的手中。
“这是阿婆给你们的贺礼。不许不收。”阿婆笑眯眯地看着她。
卫云兮一看,是一个黄澄澄的金镯子。这是庄稼人最朴素的认同。她心头一热,连连摇头。
阿婆轻抚她瘦削的胳膊,老眼中流露怜惜:“多好的一个姑娘,以后可要和澜儿过来看看我这老婆子。”
卫云兮眼中掠过动容,点了点头:“好。阿婆。我一定还会常来看你的。”
阿婆笑了,满意说道:“下次带小少爷过来,让阿婆瞧瞧。”
卫云兮耳边一热,正要说话,忽地听见庄子前传来一声马蹄疾响,一声马儿长嘶,令屋中所有的人都怔了怔。不一会,华泉匆匆进来,在殷凌澜耳边低语几句。殷凌澜皱了皱眉头,低头沉思。
他看向卫云兮,黑似琉璃的眸子沉暗,许久,缓缓道:“云兮,该回京了。”
卫云兮心头一跳,不由怔怔看着他。殷凌澜脸色依然未变,只是眸色沉暗几分,令方才满屋子的欢喜统统跌入冰窖中。
“是……什么事?”卫云兮有些惶惶地开口问。殷凌澜并不接口,回头对阿婆道:“阿婆,我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阿婆叹了一口气:“好的。”转身擦着眼睛走了。
马车摇晃,卫云兮睁眼看着黑漆漆的夜幕,沉入了无边无尽的思绪中。车厢中异常沉默,殷凌澜仿佛睡了,斜斜靠在锦墩上闭目不语。卫云兮看着浩瀚夜空燃亮星子,闪闪烁烁,格外美丽,不由回头想要唤他。一回头却见他正眼眸深深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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