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血江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冰蓝纱
卫云兮一听,冷笑一声:“皇上立你为后,不过是因为你的华家八万兵马,而废你后位,不过是因为你们华家已毫无价值!”
华嫔听得她的冷嘲热讽,不由一把狠狠揪住卫云兮的长发,怒道:“你个贱人!你胡说八道!”
卫云兮被一把推到了地上,剧痛钻心。她回头怒视着华嫔,冷笑连连:“你为何不想想为何你会落到了这个地步?”
“我落到这个地步都是你害的!”华嫔步步逼近,脸色阴沉,她手中的匕首在月光下泛起泠泠寒光。
卫云兮看着她手中的匕首,不由连连后退,她背后的冷汗涔涔而出,这个时候她做什么都没有用了,华嫔敢如此行事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上林苑本就偏僻,更何况她这次出门又没有带上宫人随行,怕他们知晓了云贵嫔的秘密引起日后不必要的是非。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被华嫔算在其中。
她心中涌起说不出的悔恨,厉声道:“华嫔,你想要怎么样?难道杀了本宫你就可以安然脱身?”
她扬了扬手中的纸条,月色下她的笑容诡异异常:“今夜约皇后娘娘来这里的可不是臣妾,是云贵嫔。”
卫云兮心中一凉,脸上陡然变色。身后已是白莲池塘,前有利刃,后无退路。她心头砰砰直跳,不知接下来等着自己的是什么。
华嫔已逼到了近前,她笑得冰冷,一字一顿道:“我等今天已经等了很久了。卫云兮,那一日在上林苑的马场中你早就该死了!”
卫云兮看着眼前晃动的刀尖,心中千百个念头掠过。她忽地一指云贵嫔:“云贵嫔,救我!”
华嫔惊了一下,手微微一抖。卫云兮猛的推开她向外就跑。华嫔回头一看,云贵嫔还好好躺在草地上,而卫云兮早就蹿了出去。
华嫔出身将门,自小也随父亲兄长学了几手武艺,在同是大家闺秀中算是身手矫健的人。当下她立刻回头,手中匕首狠狠向卫云兮后心扎去。卫云兮只觉得一股利刃破空的声音传来,她情急之下扑倒在地,那匕首就失了准头“扑”的一声轻响插入了她的后肩。
卫云兮只觉得后肩剧痛难忍,不由惊叫一声,捂住肩头拼命向后缩去。
华嫔一击不中,面上掠过森冷的笑意一步步逼近:“想要跑?别做梦了!”
卫云兮咬紧牙关,浑身簌簌发抖。华嫔看了一旁的荷池忽地咯咯笑了起来:“皇后娘娘不是喜欢白荷吗?死在了荷池中也不冤枉!”
卫云兮心中一凉,华嫔已一脚把她踢入了荷池中。冰冷的水漫上心口,卫云兮冷不提防连连呛了好几口水。华嫔随即一把上前把拖住她的头发死死把她按在水中。
溺毙?!卫云兮心中惊起千层巨浪,比起死在匕首下,死在荷池中更像是两女相争的后果。华嫔死死按住卫云兮,面上狰狞。卫云兮努力要挣扎起来,却无处借力。冰冷的水不断地涌入口鼻,令她心肺都要炸了。
自己就要死在今夜了吗?卫云兮脑中模糊涌过这么一个念头。心底灰凉如斯。在快要湮灭的神智中,一张清冷如魅罗的脸在她脑中掠过。
“……活着,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报复!”他凉薄的唇一开一合,此时她这才明白他话中的最深沉的真理。
不!——不可以就这么死了!卫云兮猛的惊醒。
她屏住呼吸,在慌乱中猛的身子一沉,向池底沉去,华嫔不提防被她拖了下水。两人同沉入水,荷塘中顿时激起一片水花。华嫔掉入荷塘,被冰冷的水一激,不由松开了卫云兮。卫云兮急忙划出水面,拼命呼吸。
现下实在是唯一的生机,卫云兮拼命向岸边划去,肩头的剧痛还有那憋得生疼的心肺都令她无比痛苦。她咬紧牙关向着岸边而去。可是当她的手堪堪够到了那荷塘边的山石的时候,身后传来一股力道,把她死死的按在水中。
“卫云兮,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死!”耳边响起华嫔恶狠狠的声音。
卫云兮手胡乱摸着,手中一痛,她竟摸到了岸边的华嫔丢弃的匕首。在无法呼吸的水中、在这最后生死一刻的惊恐中,她的心底涌过沉沉杀意。她不由握紧了匕首,猛地回身刺向身后的华嫔。
“扑”的一声,她手中的匕首深深地刺入了华嫔的心口。华嫔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看着她。
卫云兮死死捏紧了手中的匕首,匕首破入皮肉的感觉这么真切,令她从心底蔓延恐惧。
“你……”华嫔紧握着她的手,想要拔出,但是卫云兮却着了魔一样用力继续刺入。
“你说过的……今日不是你死就……就……就是我亡。”卫云兮牙关咯咯作响。
终于匕首一点点没入华嫔的心口。一切归于死寂。满荷塘的荷香中带着刺鼻的血腥味,中人欲呕。卫云兮靠在山石边看着华嫔渐冷的尸体在荷叶间沉沉浮浮,这才后知后觉地惊恐地抱紧自己。
“娘娘!”有人寻来,低声叫道:“皇后娘娘……”
卫云兮脑中混乱一片,许久才哭一般的低声回应:“我……我在这里。”
那人寻来,闻到血味,大惊失色:“皇后娘娘,你怎么样了?”
卫云兮从山石后探出头来,月色下她的脸苍白如雪,她抖抖索索地道:“我……我杀……杀了华嫔!”
那人正是长明宫的秦七,他闻言神色一惊,但是看到了卫云兮的样子顿时明白了方才发生的一切。他急忙上前把卫云兮从水中拖出。
卫云兮不知是冷还是害怕早就手足酸软,无法再挪动一步。她紧紧揪住秦七的袖子,颤抖地道:“怎么……怎么办?她死了。”
秦七急得满头是汗道:“娘娘先回宫吧,接下来的事奴婢处理便是。”
他说着上前扶起卫云兮向长明宫走去。卫云兮缓过神来,急忙对他道:“还有云贵嫔,你……”
秦七恼道:“娘娘还要关心她的死活吗?”
卫云兮叹了一口气:“她也没甚大错,说不定还是被华嫔利用的。”
秦七见她意思坚决,应了一声,卫云兮这才松了一口气。
华嫔死在镜湖的消息立刻传遍了宫中上下。宫中议论纷纷,人人都在猜测其中的隐情。华嫔可是曾被封为皇后之人,更何况她还是华将军之女。华嫔身死的消息一经报到内务府,华家便匆匆入宫。慕容修从御书房赶来,华将军领着一干儿子跪地痛哭不止,定要让皇上严惩恶徒。
慕容修看了看华嫔早已僵硬的尸身,深眸微微沉了沉。他好言宽慰了华将军,又准了他所奏,命刑部督查此事。结果找到一位离镜湖不远自尽而死的内侍,他身上有不少首饰,皆是华氏宫中的。看样子是因盗劫杀人。
华将军在宫中亲眼看着验尸,那致命一刀就在华嫔的心口,看样子也不是有武功之人所伤,只能草草了事。慕容修为了安抚他,特封了华嫔为敬敏皇后,择日葬入皇陵。宫中为华嫔之死,缟素三日。
这已是华嫔最好的结果。卫云兮领着众宫妃看着那楠木棺木缓缓合上,华嫔那张毫无生气的脸终于也被隔绝在了眼前,华嫔被杀的事很快尘埃落定。但是过了不到半个月风波再起,卫云冲到了西北就任镇西将军之时,军中有人不服,在半夜突然哗变,一千多人士兵受人煽动,竟逃了。身为镇西将军的卫云冲当机立断,连夜派兵封住了各个要道,缉拿哗变士兵。那一千多人与卫云冲手下的士兵们短兵相接,死伤一百余人,活捉三百多人,其余的都作鸟兽散逃了。
此事非同小可,以往也有军心不稳杀一儆百的先例,但是这一千多人若是没有周全的煽动造谣,怎么能如此声势浩大?更何况这次军中哗变,谣言纷起,形势越发对卫云冲不利。
卫云兮在宫中得知此消息,不顾忌讳,命人去传了卫国公进宫。卫国公亦是愁容满面,思附半晌才道:“你的大哥一定要控制住西北军营的八万兵马,不然的话不用说报仇了,就是身家性命都难以保全。”
“那怎么办?父亲可有良策?”卫云兮心中一惊,急忙问道。
“为今之计,只能请一个人襄助了。”卫国公长叹一声。
“是谁?”卫云兮问。
“殷凌澜。”卫国公缓缓道。
卫云兮眼前陡然一亮,但是片刻之后心中酸又涩。自从封后,她已好久不曾见到他了。她和他之间心已许,但却横隔了万丈沟壑无法越过。前路更是布满了荆棘,连想一想都觉得害怕。
卫国公看着她眉间的黯然,心中亦是无奈道:“殷凌澜此人不知来路,我行我素。已求得他帮忙过一次,他可愿再帮?”
卫云兮点头,美眸中神色复杂:“他说他是我曾经的故人。”
卫国公听了,沉吟半晌才道:“他也这么跟我说过,只是实在是龙影司手中杀孽太重,杀了不少前朝的遗臣遗民,不敢令人全盘信任。”
卫云兮想起殷凌澜那一句“我的杀,是为了你的不杀”心中越发难受。她道:“其实他也有苦衷的。”
卫国公自是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眼中冷意掠过:“殷凌澜不可恨,可恨的是慕容拔。当年慕容拔斩草除根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总有一日要以血还血报了这个仇!”
卫云兮看着他眼底深深的恨意,许久,慢慢道:“那父亲就安排一下,我想见见殷凌澜。”
卫国公看着她眼底的坚决,欲言又止,半晌才道:“为难公主了。”
卫云兮看着面前养育自己十年的卫国公,眼中的泪缓缓滑落:“我不为难,能为父亲做一点事,云兮已是心满意足了。”
过了两日,果然卫云兮在上林苑中见到了殷凌澜。他正顺着那镜湖出神。卫云兮挥退身边的宫人,慢慢上前。
她看向那一抹纹丝不动的浓灰重影,缓缓流连。殷凌澜似也察觉到了她的眸光,微微侧头看着她。
这还是自封后之后两人第一次相见。清晨的上林苑中人迹罕至,一层薄雾笼罩在镜湖的湖面上,飘渺如纱。
“你不怕被人瞧见?”殷凌澜淡淡开口。
卫云兮摇头:“瞧见又如何?总之不过是偶遇罢了。”
殷凌澜侧头看着她,眸色如琉璃,半隐在狐裘领中的俊颜如魔似魅,越发清冷孤高:“你来是为了卫云冲?”
卫云兮心中苦笑,果然还是瞒不过他。
“我想让你去西北军营看看,最不济也不能让我的大哥有事。”卫云兮说道。她听了卫国公的分析,知道此事不是那么简单。华氏已死,华将军又被文官们参奏夺了兵权。慕容修对华家的许诺转眼成空。身为在西北一带盘踞几代的华家势力定是不甘愿一个毫无根基的卫云冲前来就任。
兵变只是个由头,更大的哗变可能还在后面等着。慕容修就算知道但是亦不会轻易去挑起这西北一带的矛盾。所以此事只能殷凌澜出马。
殷凌澜看着平静的湖面,轻咳了几声,这才淡淡道:“好。我去。”
卫云兮虽知他十之八九会答应,但是却没想到他这么毫不犹豫。她心中一热,不禁道:“会不会有危险?”
殷凌澜转头,静静看着她,轻声一笑:“我们已经在险地中,如何还去担心危险?”他看着她眼底的水光,眸色渐渐缓,轻声道:“我没事的。你在宫中一切小心。”
卫云兮想起华氏那一刀,眼中一热,泪水夺眶而出。原来他早就知道,只是她不说,他亦不会问。
两道目光隔空相视,仿佛就在那一刹那看尽了花开花落,日升日落。
凤血江山 第76章 风云初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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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凌澜不知施了什么法子,过了两日果然求了慕容修一纸圣旨,前去西北军营督军。说是督军,其实是奉了旨意镇压乱一干参与哗变的士兵与将军。龙影司向来行动迅捷,不到五六日已赶到了西北军营。
过了半个月,终于传来消息。在殷凌澜的亲自督军之下,一干参与哗变的将士已军法从事。龙影司向来有先斩后奏的权力,更何况在军中?只不过殷凌澜此人手段出人意外。被斩参与哗变的将士尸体,不就地掩埋,反而押了尸体入京。南楚七八月的天气本来就炎热,这尸身在半路腐坏,可是一直将这些人的尸身拖到了京师,丢在了乱葬岗中,任野狗拖食。
殷凌澜此举已是决意站在了卫家。
西北一带,风尘滚滚,大漠荒烟,再远几重群山便是北汉的境内。殷凌澜放任马儿,随意向着前方而去,身后是紧跟的华泉还有眼底有了疲惫之色的卫云冲。
殷凌澜注视远方良久,忽地问道:“卫将军,最近北汉可有异动?”
卫云冲收回散漫的思绪,想了想才道:“不曾听闻,但是最近听闻北汉的朝堂上有人好像要提议伐楚。不过这也不是新鲜事了。伐楚之议北汉年年有,但是甚少成事。”
殷凌澜深眸一眯,正要说话,身后传来一声呼喝:“报——统领!密信!”
殷凌澜接过,一目十行地看完,猛的将手中的密信捏住,一向波澜不惊的俊颜上皆是沉沉。卫云冲好奇想要问,他已一勒马头,狠狠一拍身下的马儿,领着华泉疾驰而去。
静夜寂寂,西北边关百里之外的草亭四周草木凄凄,一盏风灯在山风中摇曳,忽明忽灭。一道修长的孤影在亭中煮茶,不到片刻茶香弥漫,但被山风一吹,便袅袅消散了茶香踪影。
一辆马车隆隆而来。那马车极稳,就算是在如此山间小道上亦是平稳如常。那草亭中的人看到,不由薄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扬声道:“殷统领来晚了。茶已过了三遍,不好喝了。”
马车中静默半晌,传出殷凌澜清冽的声音:“本司不喝茶只喝酒。外面风寒,萧王殿下还是到马车中一聚。”
那人朗声一笑站起身来,风灯照出他朗朗俊逸的面容,正是北汉萧世行。他跃上马车撩开车帘,就看见殷凌澜斜靠在锦墩之上,手执金盏,一双深眸似灯下琉璃,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异。
他淡淡道:“让萧王殿下久候了。”
萧世行闪身进了车厢中,车厢中不燃烛火,只在四角挂了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幽幽的珠光令马车中亮堂堂的。一股醇厚的酒气萦绕鼻间。萧世行打量了一下,笑道:“许久不见殷统领,殷统领还是一如既往地喜美酒。”
殷凌澜眸光熠熠,看定萧世行,岔开寒暄问道:“当真要伐楚?”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
萧世行慢慢收起脸上的笑意,肃然:“是。千真万确。”
车厢中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气氛陡然冷凝几分。萧世行看着殷凌澜神色清冷,半晌才道:“你我都知道,如今随着慕容修日渐一日坐稳朝堂,时日久了越发对北汉不利。到时候两国再兴起兵交战,势均力敌,更无法轻易分出胜负。”
“南楚与北汉争战一百余年,生灵涂炭,而这一切本就可以避免的。只要天下一统!”
萧世行眼中绽出强大的自信,殷凌澜神色依旧寡淡,似乎未因为这一番激昂的话动容几分。他低着眉头,手指轻扣面前的矮几,似思绪未定。
半晌,他淡淡道:“兴兵伐楚,北汉国力亦会下降。到时候北汉的恒王趁机发难,萧王便有危机。我倾力相帮于你,可不是到头来帮一个死人的。”
萧世行皱了皱剑眉,问道:“你不同意?”他好不容易说服北汉新帝兴兵伐楚,却不知到头来殷凌澜却不同意。他若不肯相帮,伐楚将变得十分困难。
殷凌澜却是摇头:“不是不同意。但若是这伐楚时机若操控得当,可以反转你我目前的形势。”
他遂低声如此这般说道。萧世行越听越是面上带有惊异之色。许久,他听完不由一笑:“若得殷统领相助,何愁天下不定!”
殷凌澜说了半天的话,脸上略显露倦色,他拢了身上一袭狐裘,萧索一笑:“我殷凌澜从来未管过不相干人的死活。天下苍生,国运兴亡向来只有如萧王殿下这般人物才有。我助你,只为了你当初那一诺。”
萧世行心中微微一震,不由看定眼前这瘦而苍白的年轻男子。狐裘加身,金盏盛酒,可久了琉璃成灰,明珠成尘。明明他可以得到更多更好,可偏偏他心心念念的只有她。这一场天下苍生的局,竟是也是为了她。
萧世行沉默半天,忽的问道:“她,还好吗?”
“她当了皇后。”殷凌澜沉默良久才慢慢道。
萧世行自嘲一笑,端起酒水自饮一杯,酒入喉,火辣辣地烧。他早就该知道的,那样的倾城女子聪慧于心,是男人都应捧她在手心。皇后之位与她,太过轻了。
殷凌澜轻叹一声:“可是她不快乐。”
萧世行手中微微一顿,忽地笑而反问:“那你怎知她来了北汉就可以快乐?没有哪一个男人会把自己心爱的女子拱手相让。殷统领,你是否有难以解决的困扰?”
“没有!”殷凌澜眼底忽地涌起戾气,断然否认:“夜深了,萧王殿下回去吧。”
他已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萧世行站起身来,踏出车厢。车边的灯照在他俊朗的面上。受此冷遇他依然面色如故。
“殷统领不肯说,本王也不会多问,若殷统领有事告知本王一声,本王定会全力相助。”萧世行说完,戴上头上风帽,转身大步离开。山风簌簌,很快他的身影便隐没在黑暗中。
“公子。萧王殿下走了。我们回去吧。”华泉无声无息地掠到马车前。
殷凌澜沉默许久,才道:“这一路你暗中保护他吧。”
华泉面色微微惊讶:“公子算到了有人要行刺与他?”
殷凌澜闭上眼道:“他身上被人下了追踪的暗香,很淡,但是我却闻到了。要害他的人必定是他身边之人。你去吧,顺便示警他。”
华泉脸色一肃,正要领命,忽地犹豫问道:“那公子您呢,属下走了可没人保护公子了!”
殷凌澜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带着三分厌弃道:“我还暂时死不了。”
华泉见他心绪不佳,不敢再问,连忙飞掠离去。马车随后动了起来,摇晃的车厢中,殷凌澜看着月光单薄寂寥,深深一叹。
云兮,天大地大,哪里才是真正可以将你安放的地方……
楚京中。卫云兮经此一事便鲜少出宫。往来妃嫔拜见皇后,一切照常。如今大皇子已半岁多了,正是好玩的时候,乳母时常抱给她瞧,她温言问了大皇子的起居琐事,并无二样。但是她看着大皇子越发像慕容修的小脸庞,却时不时神思飘忽。
过了两日,传来云贵嫔在御花园中滑倒,腹中才两个月的孩子随之小产。宫中谁也不知她竟身怀龙种。慕容修闻之大怒,大大责罚她宫中宫人照顾不周之罪。
卫云兮闻讯,心中一叹。云贵嫔终究是不愿意生下腹中的孩子,甚至不惜伤害自己为代价也要将这个未成形的孩子舍弃。
炎炎夏日,照例是去南山行宫避暑。卫云兮随着御驾到了日暮时分才堪堪到了。南山行宫已不是她第一次来,卫云兮回想起往昔种种,心绪复杂。
她由宫人带着到了皇后所住的丹阳殿,那是建在半山悬崖边的一座精巧宫殿。她看着似熟悉又陌生的殿堂,只觉得脑中忽地突突地跳着,像是有什么要跳出脑海。她不由呻吟一声,扶住额角。
“皇后娘娘,你怎么了?”秦七见她脸色有异,上前问道。
“没事,本宫只是觉得头疼得厉害。”卫云兮脸色煞白,扶着殿中凤柱。
她心中只觉得异常不安,她知道自己是清云公主,也知道这个地方是她母后曾经住过的宫殿,但是为何这些记忆都要跳出来呢?
她深吸一口气,忍着头疼吩咐道:“收拾一下吧。本宫歇歇就好。”
陈福见她看似无恙,这才退下。卫云兮就在丹阳殿中住下,南山行宫四周的风景甚好,宫阙殿阁镶嵌在险崖崇山之中,别有一番趣味。只是卫云兮自从住进丹阳殿之后,时不时就头疼万分,太医诊治了好几次都查不出任何病因,有的说是中了暑气,有的说是上山着了风寒,不一而足。卫云兮吃了不少帖药,却依然不见其效,反而人越发瘦削了。
卫云兮头痛之症反反复复,时好时坏,才住了五六日人已瘦了一圈。慕容修几次出游她都无法同行。慕容修以为她借故与他置气,越发宠幸苏仪。苏仪人能言善辩,又见识颇广,与她在一起慕容修倒是渐渐撇去了从前对她的恶感,有了几分真心的喜欢。
苏仪见慕容修终于肯正眼瞧自己,不由大喜过望,越发殷勤。到了第七日,有宫人来报,皇后晨起昏倒,慕容修终于后知后觉地前来,他看到她消瘦得厉害,深眸中掠过愧疚,握住她的手道:“是怎么了?难道是南山的水土不服?”
卫云兮摇头:“不是,皇上不必担忧。”这一场病生得奇怪,她向来命贱得很,大病小灾都无法让她缠绵病榻那么久。难道是这丹阳殿中真的与她相克?但这可是她母后曾经住过的宫殿啊!
慕容修见她脸庞瘦得尖了,一双美眸越发幽深,皱眉道:“既然你住这里不适,那就随朕住一起吧。”
卫云兮想要婉拒,但看到慕容修眼底的坚决,低了头,柔柔道:“那多谢皇上垂怜。”
当夜卫云兮便搬入慕容修的朝阳殿。帝后同殿而居,这在开朝还是第一例。卫云兮看到奢华的朝阳殿,那紧紧压迫脑海的剧痛也消散了不少,不由松了一口气。
如今头不痛了,卫云兮还未深夜就沉入了睡梦之中。宫人挑起长明灯,照亮殿中四角。慕容修坐在龙案边,一回头便看见床榻上的卫云兮沉沉入睡。他眼底泛起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不知不觉夜深了,慕容修批改完奏章正要唤宫人前来伺候,忽地看见卫云兮身上的薄衾不知什么时候已掉落在地。他摇头轻笑,上前为她盖好。慕容修正要转身离开。忽地,卫云兮翻了个身,呢喃道:“父皇,母后……云儿……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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