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血江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冰蓝纱
卫云兮红唇边含着一丝冷笑:“是啊,她以为本宫就会退缩了。但是此时退了岂不是又回到了当初本宫入宫时的境地了吗?”
她好不容易换来今日独撑后宫的局面怎么可能就因为单贵人的死而放弃呢?这件事,到底是她的阻路石,还是皇后玉和的踏板呢?她是该好好的筹谋筹谋了……
想着她抿了红唇,向着露华宫快步而去。
单贵人的死令单老将军悲愤莫名,带着一干亲族子弟亲自到了宫中向卫云兮问责。过了两日,淳于世族的也进宫面见皇后,言语中对卫云兮颇有不满。把一切的罪过都怪在了卫云兮头上。皇后从中充当和事老,诸多安抚,但是却字字句句撇清自己的关系。内务府中也有隐隐有了动作,因之前卫云兮之前奉行节俭,裁了不少多余的用度,如今内务府要查这账目,矛头的指向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流言纷纷,众人侧目,卫云兮却巍然不动,稳坐露华宫,这一场闹哄哄的阴谋在她看来不过是闹剧而已。她要跟皇后比的,除了耐心还是耐心。
夜深人静之时,整个皇宫中寂静无声。可露华宫中,唯有昏黄灯火明灭不定。卫云兮一身重紫色宫装未褪,只默然立在了窗边,看着那一轮冷冷的秋月。手旁案边是一幅幅凌乱的地图,上面交错横画,各种地名一一在地图上勾了出来。已到了深秋,再过一段日子就要到了初冬,南楚虽比北汉冬天来得晚些,但是也是时间不多了。北汉因耗时一年多的举国之战,国库早就开始捉襟见肘,南楚又因得各地的叛乱和饥荒开始民不聊生,流民四散。谁都耗不起,谁也不愿意在最后时刻放弃最后的一搏。而冬季大雪来临之际若是不决一死战,两国都将陷入无可挽回的绝境中。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案几上的张张地图,秀眉深皱,终究是远在千里消息不通,她再聪慧,记忆力再好,也画不出两军陈兵布阵的地图。她只能靠着少得可怜的消息加上自己的揣摩在纸上写写画画,却看不清整个局势,也不知道北汉和南到底谁更胜一筹。忧心在外,可是卫云兮紧锁的眉间,似乎忘了自己身在宫中亦是处处不易。
殿门处有身影一闪,秦七悄无声息地走来,躬身道:“娘娘,有动静了。”
卫云兮美眸中一闪:“当真看明白了?”
“是的。”秦七笃定道:“就在今夜,皇后娘娘已准备在深夜刑讯淳于小主了。到时候奴婢怕淳于小主捱不过就胡乱招供了。娘娘打算如何做?”
卫云兮秀眉一拧:“她竟如此按耐不住?”
秦七眉头深皱:“她见娘娘安然不动,自然是要做点事的。”
卫云兮红唇边溢出冷笑,转身拿起一旁的玄色披风,密密地把自己包裹,戴上风帽,淡淡道:“既然来了,就依计行事。”
秦七见她竟然要亲自前去,不禁上前阻拦道:“娘娘,您千金之躯,万一伤到了娘娘就不值得了。娘娘还是在宫中等着消息,奴婢会把这件事处置干净的。”
卫云兮系好披风的带子,举步就往宫外走去,微凉的秋风中传来她清冷的话语:“本宫在的话,这一场戏更加真实。”
她说着当先一人没入了黑暗中。秦七见状不由跺了跺脚,也跟上了前去。
宫正司中的天牢中,不知有什么人在夜间哭泣,哀哀的声音犹如从地底而出的鬼哭。淳于卿捂着耳朵,在坚硬的床板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在这个鬼地方,她日日夜夜都几乎要崩溃,这里没有白天黑夜,有的只是无尽的盘问和羞辱。即使她是宫妃更是淳于家的千金,但是在这里她什么也不是。
她开始沉入睡眠中,迷迷糊糊的中,似乎耳边听到一声“咔哒”声,有冷风吹了进来。她不安地缩了缩脖子。忽地,有一声很轻的脚步声传来,在她混沌的脑海中,这一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而来,那么飘忽不定。
是谁呢?天还没亮怎么会有人再来盘问她?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睁开眼,却见眼前有一块巨大的黑影投下。
她看清眼前的人,不由尖叫一声“啊——”眼前寒光一闪,一把匕首狠狠落下……
“扑通!”一声闷响,那匕首终究没有落下来。那人缓缓倒地,背上插着另一把没入的背心的匕首。
淳于卿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往床边缩去。她捂住嘴,剧烈的惊喘被她堵在了喉间。她定定看着面前那一位比她脸色还煞白的女人,软软地扶着一旁的桌上。
半晌,淳于卿“哇“地一声大哭,飞快扑向那扶着桌案的女子,哭道:“娘娘,救命啊!他们要杀臣妾灭口!娘娘!”
在房中昏黄的微光下,那女子缓缓抬起脸来,她的面色若深夜中从地底而出的女鬼,美而妖异。正是深夜而出的卫云兮。她丢掉手中的匕首,瘫软坐在椅上,怔怔道:“本宫竟然杀人了!怎么办?!”
她扶起淳于卿,眼底皆是惊恐:“淳于小主,本宫知道今夜有人要来杀你,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幸好还未来晚,可是……可是本宫杀了人……这……”
她六神无主,淳于卿虽方方逃过一劫,但是在哭后终于勉强找到一点点神智,她哭道:“娘娘,他们要陷害臣妾!这人是来杀臣妾的!”
卫云兮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是谁要这样置你死地呢?”
淳于卿茫然摇了摇头,卫云兮又问:“你好好想想,不然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今日逃过一死,明日难保不会再落入死地。而到那一日本宫不知还没有能力保你了!”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带着一丝诱劝。
淳于卿看着地上那一动不动的刺客,打了个寒颤,半晌她眼中一亮,急急拉着卫云兮的手:“娘娘!臣妾想到了!是皇后!是皇后!她……她这几日一直明地暗地让臣妾把娘娘拖了进来!是她!是她见臣妾不从,所以才会发了狠心要把臣妾灭口!”
卫云兮面色一凝,手猛地握紧淳于卿的手,怒道:“竟然是她!”
淳于卿飞快点了点头。她不是傻子,这借刀杀人的招数她识得破的!若不是皇后要嫁祸卫云兮,怎么可能动不动就来宫正司诱劝她招认她是受了卫云兮的指使杀了那单贵人呢?!
这是一场阴谋!彻彻底底的阴谋!她越想心中越恨。不禁咬得银牙咯咯作响。
卫云兮叹了一口气,灰心道:“那如此棘手了,本宫哪是皇后的对手?虽然太后让本宫代掌后宫,但如今出了单贵人这件事,迟早被皇后绑了起来!”
淳于卿一听又绝望地哭了起来:“娘娘,那怎么办呢?娘娘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啊!臣妾不想死,不想死啊……”
卫云兮秀眉紧锁,半晌才咬牙道:“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淳于卿一听有了生机,急忙问道。
卫云兮看定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请太后为你洗刷冤屈!”
淳于卿眼中一亮,但是片刻又绝望:“可是臣妾出不了宫啊!”
卫云兮扶起她来,美眸中皆是诚挚:“放心,本宫送你出宫!你赶紧出宫去西山的觉明寺中去找太后,如今只有太后才可以庇护你!”
淳于卿心中顿时豁然开朗,连连磕头:“多谢娘娘庇护之恩!”
卫云兮踢了踢脚下的尸体,对淳于卿道:“但是你去找太后娘娘也要有真凭实据,你且搜搜看这个刺客身上有没有可以揭发皇后杀人灭口罪名的证据!”
淳于卿看着地上的尸体只觉得恶心寒颤,她踌躇半晌,这才一咬牙在刺客身上摸索。过了一会,她果然摸到了一块腰牌,拿上来一看竟是写着中宫的字样。
“娘娘,找到了!”她高兴地道。
卫云兮急忙一把捂住她的嘴,示意噤声。她飞快地道:“本宫来之时已买通了宫正司的上下,你赶紧出宫去西山找太后娘娘主持公道。切记!”
淳于卿急忙点头,卫云兮唤来守在外面的内侍,带着淳于卿出了宫正司的天牢。等着淳于卿惊慌的身影消失,她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地上的尸体道:“起来吧,她走了。”
地上的“尸体”忽地一动,跳了起来。笑咪咪地摘掉脸上的面巾,三下两下除去身上的黑色衣服露出内侍的衣服,拔下背上可伸缩的匕首。正是秦七。
他忍俊不住:“娘娘,这淳于小主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奴婢是假扮的。”
淳于卿在他身上摸索腰牌的时候竟没有发现他还有心跳热气。总算是瞒天过海了骗倒了她!
卫云兮一笑:“她身在深闺从未见过死人,更未落入这种危险的境地,惊慌之下自然什么都肯听本宫的话。”
秦七看了看屋外空无一人,对卫云兮道:“娘娘,回宫吧。这戏已经演足了,不怕淳于小主不去太后娘娘那边重重告皇后一状。等太后娘娘回宫,第一个要治的就是皇后了!”
卫云兮点了点头:“总算是抢先一步了,今夜的戏够皇后头疼不久了。”她说着披上玄黑披风,悄悄地顺着来路走了。
第二日,卫云兮起身梳洗就听见殿门处传来一阵喧哗。她微微皱了秀眉,正要唤来宫女问话就听见陈福冷冷的声音:“回皇后娘娘的话,我家娘娘正在梳妆,妆容不整,不敢在皇后娘娘跟前失仪。”
皇后玉和的声音紧随而至,怒道:“本宫要让她来见!她推三阻四的做什么?难不成是心虚了不成?!”
卫云兮听到这里已知皇后玉和要来做什么。她冷冷把手边的珠花丢在妆匣中,披了一件外衫就走了出去。
皇后冷不丁见卫云兮披发前来,怔了怔,随即劈头就怒道:“卫云兮,你干的好事!昨夜是不是你放了淳于卿?!”
卫云兮施了一礼才道:“臣妾不明白皇后娘娘说的是什么。臣妾惶恐。”
皇后玉和看着她平静的面容,只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卫云兮抬起头来,美眸中流露淡淡的惋惜:“臣妾听皇后娘娘的口气,似乎淳于小主跑了?可是宫正司天牢森严又是皇后娘娘在旁督着这事,怎么会跑了呢?也许另有隐情也说不定。”
皇后玉和只气的手都发抖,她上前一步指着卫云兮,一字一顿地道:“淳于卿怎么跑的你应该比本宫还清楚!能在后宫中不知不觉放走一个人,除了你卫云兮还有谁?你别以为仗着皇上的盛宠你就可以只手遮天了!卫云兮,本宫告诉你这事还没完呢,你等着瞧!”
她说完怒而转身就要离开露华宫。
卫云兮清清冷冷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皇后娘娘教训得极是。这事还未完呢,跑了一个淳于卿,这案子还没了结呢。皇后娘娘想着怎么给单贵人家和淳于家交代吧。臣妾愚钝,这事实在是爱莫能助。”
皇后玉和一听,脚下打了踉跄,回头恨恨地看着卫云兮,几乎要咬碎了银牙,这才带着一群宫人怒气冲冲地走了。
卫云兮看着她离开,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只是皇后玉和方才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能在后宫中不知不觉放走一个人,除了你卫云兮还有谁……”
是吗?什么时候自己竟也这般只手遮天为所欲为了?也许她终究是怕了,怕了自己重蹈在南楚的覆辙,在深宫惶惶无依最后被逼入死路。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走了殿中。
淳于卿夜逃出宫,举宫上下震惊。皇后玉和一连发下三道意旨要大内侍卫前去抓捕。可是这事已闹得满京城沸沸扬扬。刑部尚书求见皇后玉和,把这事从宫正司中划归了刑部之案件。皇后玉和无奈只能交出处置之权。一干人证物证都交到了刑部中,让刑部与大理寺一同审理。
刑部立案,命人追击淳于卿。可有传言淳于卿逃到了西山觉明寺。刑部又派人前去搜捕,可是两日后等到了觉明寺又被太后的近身侍卫所拦,不得如入寺中打扰太后太妃两位的静修。刑部的捕快无奈只能回转了京城。皇后在单贵人被杀一案一开始就全权处置,如今不但真凶没有查出还被最重要的嫌犯逃出京城,其责难逃。内务府为了撇清楚自己身上的干系,一道加急奏折送往远在南楚的御驾之处。皇后闻训,更是终日惶惶。
卫云兮在深宫中巍然不动,内务府中终于认清这皇宫中谁才是最坚实的中流砥柱,纷纷上前示好。满宫的妃嫔俱是看准风向前来讨好。比起中宫的冷落门庭,露华宫更像是整个皇宫的最中心。卫云兮看着手边这流淌着莹润玉泽的凤印,听着底下各宫的奏报,倾城绝美的面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笑意……
凤血江山 第121章 百世不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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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呼啸。玄黑帐中殷凌澜已清醒了许多。一连好几日,他昏了又醒,醒了又昏死过去,每次几乎都在鬼门关上徘徊,但是不知怎么的又挣扎地醒转过来。几日生死徘徊,他已瘦得脸颊几可见骨,身子伶仃单薄,只剩下俊魅如魔的面上深眸幽深如许。
他半靠在绵软的绣墩上,对一旁寸步不离的华泉缓缓问道:“我又昏了几日了?”
华泉眼中哀色掠过,半晌才道:“三日。”
殷凌澜笑了笑,淡淡道:“恐怕我作恶太多,阎王竟不想收。”他说着又轻轻咳嗽起来。一旁的华泉急忙以手抵住他的背心引导着他胸臆间四处流窜的浊气往他处去。
可他的掌心才刚探上殷凌澜的背心,殷凌澜就摇了摇头:“不用了,这招没什么用处。”
华泉不信,又探上,催动真气探入他的奇经八脉。他的真气才入殷凌澜的体内就察觉到一股极强的内力呼啸席来,这股内力杂乱无章偏偏无比凶猛,比前几日他在殷凌澜昏迷之时探查时更加凶险。华泉心中一震,急忙收回自己的内力。
殷凌澜看出他的脸上的震惊,薄唇一勾,淡淡道:“没用的,我的真气已乱,我自己都制不住,怎么可以呢?”
华泉心中悲凉,猛的跪下:“公子!”
昏黄的灯下,殷凌澜的面色苍白如魅,他指了指帐外道:“叫皇上来,告诉他我有事与他商议。”他漆黑的深眸中滑过一丝决然:“商议的是,明日决战!”
星月皆隐,衰草在夜色中随风簌簌,凄迷而荒凉。北汉军营中寂静一片,人声马声仿佛都也沉入睡梦中。帐中,豆大的油灯下,烛火昏昏,“啪”的一声,两指修长秀美的手捻下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盘上,棋盘上黑子玄黑,手指素白中带漫不经心的优雅,看起来分外妖娆。
那手指的主人缩回手,慢慢道:“该皇上下了。”
萧世行看了那步棋一眼,不经意一抬头,却也要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容色乃皮相,天生如此,他这相貌俊美近于妖,在相书上是为早夭之相,可他生来体质比常人孱弱又中了天下两种一等一的剧毒十年之久,却也能撑到了如今。不知是天妒他,还是他逆反了既定的天意命数。萧世行想到此处,暗自摇了摇头。
“殷统领这一步是叫做什么?”萧世行撇开脑中杂念,捻了一枚白子,笑着问道。
殷凌澜轻咳一声:“大约叫做声东击西。皇上看出来了吗?”
萧世行一身普通银灰色常服,腰间束了一方镶嵌黑玉绣龙纹腰带,一把朴实无华的漆黑牛皮套着的宝剑悬在腰间,为他挺拔的身躯多添了几分捉摸不定的杀气。他捏着白子,摇头轻笑:“朕怎么猜得出来呢?殷统领向来行事出乎人的意料。朕只能有一手防一手。”
殷凌澜笑了笑,这一笑苍白瘦削的颜上生动如许,连帐中的烛火都不如他笑容的半分光华。他轻咳了一声,淡淡道:“皇上其实是想说殷某人想的法子不太像是正常人所为吧。”
他说着又“啪”的一声轻落棋子在萧世行方才落下白子的后路,漫不经心地就切断了萧世行棋路的下风。
萧世行哈哈一笑:“不论是什么样的法子,能胜的法子就是好办法。这一招佯攻,让朕上了不小的当。”
萧世行想了想,再下一子,落在了殷凌澜黑子的后方,斜地突入,直插黑子布阵之中,犹如一把尖刀直刺黑子心脏。
“你为了引朕离开,中心空虚,给了朕天赐良机可以突入。殷统领,你得不偿失啊!”萧世行意有所指地道。
殷凌澜并不言语,面上淡淡,继续在方才的棋路上再布一子,巩固攻势。萧世行一见,剑眉一皱,想要去围殷凌澜方才的攻势,却又舍不得方才突然犯险攻入殷凌澜黑子的布阵的中心,想了想,决定在方才那中心一子再加一子。
殷凌澜一笑,淡淡道:“皇上真的确定了?不怕这是殷某的调虎离山之计?”
萧世行抬头,深眸中熠熠有神采:“你若执意攻朕方才那一片,也只是得了一小片土地,若是朕攻入你的布阵中心,擒贼擒王,小小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殷凌澜闻言精致悠远的长眉一挑,微微一笑:“是不是当皇帝的人都这么想?不在乎一城一池之失?”
萧世行只笑不语。帐中寂寂,你来我往,凝神下棋。殷凌澜又下了几手,攻势依然,只是偶尔落下一两子令人拎不清用意的布局,而萧世行从后路进攻,攻势猛烈,几乎要把殷凌澜先前布局中一分为二,分段包抄吃掉。殷凌澜也不以为意,继续棋路。如此过了十几手,整个棋面顿时大变,白子深入黑子腹地,将黑子一颗颗吞吃殆尽,却发现黑子早就在外反而包抄成了合围之势。如此情势逆转,竟是不动声息,天衣无缝。
萧世行哈哈一笑,执了白子,笑着道:“好你个殷凌澜!竟将朕都骗了!”
殷凌澜手中捏着黑子,薄唇边勾起一抹若有所思的淡笑:“希望也能将慕容修骗倒吧!”
他掷了棋子,看了看帐外的天色,吃力坐直身子叹道:“时辰差不多了,该走了。”他说着要去勾一旁的玄黑狐裘。狐裘离他有一臂之远,他几次勾不到,手指因使力渐渐颤抖。他向来要强,如此境地也不愿开口求人,只是脸色阴沉了几分努力挺直身子去勾。
萧世行看了,眼中一黯,知他此时窘状不愿被人看见,一转身出了帐子自去传旨下令。
一旁的华泉上前,沉默地拿过狐裘为他披上,半跪下背了他上身。大步走了出帐去,早有龙影司影卫们前来马匹,团团护卫在他的周围。
萧世行看着半伏在马鞍上的殷凌澜,终于忍不住道:“要不朕的龙撵载殷统领?”
殷凌澜摇了摇头,吩咐道:“华泉,你上马。”
华泉翻身上马,就坐在殷凌澜身前,他轻声道:“公子,得罪了。”说着拿来几条指头粗细的布条,结结实实地把殷凌澜缚在自己的身上,这样疾驰颠簸也就不至于让他跌下马来。
玄黑披风一扬,殷凌澜清冷的眉眼就隐在了风帽之下,他轻声道:“出发!”
萧世行心中长叹,勒紧手中缰绳,对黑暗中整装待发的士兵轻喝一声:“口衔木枝,马蹄包布,一路上不可轻易发出声响,违令者,斩!出发!”
他说着当先一人狠狠一挥马鞭,冲了出去。北汉军营如在黑夜中无声涌动的海面,向黑暗中那个方向跟随而去。天上星月隐在乌云中,而百里之外,一支浩浩南楚奇袭队伍如风一般冲向已经渐空的北汉军营。
南楚和北汉的决战是在十月三十中午开始。北汉派五千先锋,由左将军周世显带兵发起强攻,攻打南楚的河东城,河东城后就是南楚重镇青州城,此城虽小,意义却是巨大。慕容修在此屯兵三万,连月来加固城池,这一场攻城战从中午一直杀到了傍晚,不分胜负,周世显身先士卒,中箭负伤依不下战场。北汉士气大振,萧世行再派三万继续强攻,大有攻不下河东就誓不罢休的架势,所有兵力也有南压的趋势。攻了两天,河西城渐渐不支,却还在勉力支撑。
可于此同时慕容修早就有所布置,他带着一万人马星夜奔驰,越过龙山,抄近路,夜间奇袭北汉军营。这一路可谓顺遂,遇到北汉守军不过寥寥,而且似无心恋战,边打边退。慕容修心中大喜,不顾还在病中,急忙连夜猛攻,可到了北汉军营腹地这才发现北汉在此屯兵数月的十万大军不翼而飞,奇袭成了一场劳师远攻的无用之功。慕容修大怒,这才发现中了殷凌澜的计策!
于此同时,次日清晨,前一日还在强攻河西的三万人马只剩下一万,其余的人马亦是不见了踪迹。河西守军以为今日定是血战,却不料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一场佯攻,正当河西守军正在庆幸北汉大军没胆之时。他们身后的青州城突然告急!所有的人这才恍然回过神来,这是一场天大的局!
殷凌澜设计佯攻河东城,造成北汉大举进攻决战的假象,于此同时,趁河东城守军应接不暇之机,十几万大军从东西两边急速抄无人的小道奔赴至青州城。慕容修以为殷凌澜病重,大胆率兵越龙山从北汉军营背后,想要来个出其不意的突袭。可他没料到,殷凌澜与萧世行只身犯险,等着北汉十万大军都奔赴了青州城前,直到慕容修奇袭最后一刻这才迅速离开北汉军营,留下一座空荡荡的营地给了慕容修。
深秋的风猎猎,崎岖的山道上,一行绵延十几里的北汉军队骑马疯狂疾驰。一场精心策划的计谋彻底惹怒了慕容修。慕容修一万奇袭精兵在踏入空无一人的北汉军营之后怒而追击萧世行与殷凌澜一行。所谓擒贼擒王,若能把萧世行与殷凌澜赶在他们在与进攻青州的大军汇集之前斩杀马下,也许这还不算晚。所有两队人马都在争分夺秒地赶路。前者为了保命,后者为了必胜的一杀。
山风呼呼,马儿在崎岖的山路上如飞疾驰,山路旁便是斜坡,底下是轰隆隆作响的深渊涧水,若是一个不小心控制不住马儿便能连人带马往深渊中摔去,大罗金仙都救不得。
萧世行在前面一马当先,两旁是贴身御林军护卫,他们是从北汉世族子弟中千百人精挑细选选出的勇士,平日骑术精湛,如今皇帝亲自领着大队人马疾驰,他们更是护在四周,片刻不敢分神。在他们身后是十几骑玄黑金纹的龙影护卫。华泉负着殷凌澜紧跟在身后。而最后才是北汉护卫御营的几千的云风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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