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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非10
福康安被气的险些红了脸。
冯霁雯斜对面不远处,亦有人好巧不巧地将这记白眼收尽了眼底,一个忍俊不禁,竟轻笑了出声。
他还是头一回见人能把白眼都翻得这么好看的。
两番相见,这位冯小姐似与传言中的不太一样。
“和兄,你笑什么呢?”与其同桌的伊江阿笑着凑近了说道:“福三爷这手字自是跟和兄的没得比。”
和珅轻一摇头,似笑非笑道:“在如今的八旗子弟中,堪称得翘楚了。”
伊江阿哈哈笑起来,毫不避讳道:“简而言之就是鹤立鸡群嘛!”
此言一出,周围众人纷纷望了过来,想瞧瞧是谁在这个时候说这么败兴的话。
见是伊江阿,便多是释怀了。
永贵家这个儿子,嘴皮子那是出了名儿的贱、贫,没他不敢说的,犹记得去年香山枫会上一位小姐作了幅画,他愣是将人损的当场哭红了眼,一连好些日都不带出门儿的,今年的香山枫会更是来也不敢来了。
典型的人至贱则无敌。
众人都不愿跟他一般见识。
“福某初涉书法,在金二小姐面前班门弄斧了,恳请金二小姐点评一二。”福康安这边已从冯霁雯的白眼阴影中勉强走了出来,又端着张平易近人的脸色看向了金溶月,双眸炯炯有神。
侍童已将书法捧至金溶月面前。
金溶月凝神看了片刻,适才露了笑意,评道:“多谢福三公子抬举——依溶月之拙见,福三公子这手章草结字灵动,笔笔纵横交错,颇有几分子昂公的神韵。”
“金二小姐评的好!”袁池抚掌高声附和道:“确有赵子昂的风范!”
得心上人如此肯定的福康安也难掩眼中激动,却也不忘谦虚道:“金二小姐谬赞了,福某岂敢与子昂公相媲。”
“这话说得算他还有几分自知之明。”那彦成轻哼了一声,话音落,却见一名丫鬟打扮模样的女子停在了自己面前。
“敢问可是章佳二公子,那彦成少爷吗?”她欠身一礼,轻声问道。
那彦成微一点头,疑惑地看着她。
那丫鬟面有些许为难,丁子昱见状十分有眼色的避让到一侧,她方上前来,在那彦成耳畔低声说了两句话。
那彦成脸上一派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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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 053 香山枫会(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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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云与冯霁雯相看疑惑。
那彦成已是起了身来,对她二人说道:“我有事要离开片刻,很快便回来。”
“欸——”紫云刚要问上一句,却见他已经转身走了,她不便在廊中喧哗,唯有压低了声音对冯霁雯道:“他这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呢?”
冯霁雯同样不解。
紫云思忖了片刻,见那彦成已下了石阶,眼珠子转了转,不知想到了什么,神秘兮兮地对冯霁雯道:“我跟去瞧瞧……”
那丫鬟一瞧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少爷公子出门儿多是带小厮,只有小姐夫人才会带丫鬟。
看来有猫腻啊。
冯霁雯见她果真作势要起身,忙低声问:“你不玩儿了?”
“说不定能发现更好玩儿的呢……你等着我回来啊。”紫云似怕跟丢一般,片刻不做停留便离去了。
金溶月那边已抽到了第二支签——雨桐签。
此签竟是在丁子昱手中。
众人见他眼生的很,着一身洗的发白的市布袍褂,显然不是一个圈儿里的,目光里便隐约生出了几分排斥之意来。
仿佛这香山枫会就是供给他们这些子弟们玩乐的聚会,一切跟他们格格不入的人群都是入侵者,不该厚着脸皮掺和进来一般。
迎着众人或打趣或不屑的目光,丁子昱耳根略有些发热。
他不是不知道京中贵胄子弟是什么样的德行,但却没料到在香山枫会这种文人聚会的场合之下,竟是有增无减。
迎着众人的视线,他忽然意识到这所谓用来切磋学问的香山枫会与自己想象当中的完全不同,他甚至觉得自己不该过来自取其辱。
“敢问这位公子是?”金溶月望过来,出声询问道。
丁子昱微一回神,微微垂首答道:“在下丁子昱。”
“没听过……”有人直言道。
冯霁雯嘴角抽了抽,很想看看是哪个傻缺说出来的这句话。
全天下的人多了去了,你个个儿都听过的话岂不是要上天了?
别人还不见得听过你呢。
对面的汪黎隽闻声这才瞧见丁子昱也在,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却装作素不相识的口气问道:“这位兄台看着眼生,不知是哪个旗下的?”
在座多是八旗子弟,他有此一问也不奇怪。
但明知丁子昱的身份却故意如此发问,便是刻意想令他出丑了。
丁子昱岂能不知他的用意,却只能答道:“在下是汉籍,并非八旗人士。”
在座也并非没有汉籍子弟,只是多也是官宦出身,如他这般一穷二白的书生,确实罕见。
冯霁雯见汪黎隽似有意要借机开口羞辱,抢在前头开了口淡然道:“丁先生乃是我们冯府府上如今的教习先生,两个月前刚由袁枚先生亲自引荐的——说来上个月似乎还被汪大人请到贵府做过客,怎么汪公子不曾见过吗?”
丁子昱微感诧异地看向她。
小姑娘脸上神色平淡冷静,看不出一丝情绪来,仿佛只是在阐明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
汪黎隽的脸色一阵青白交加。
一部分人疑惑地看着他,另一部分则看向冯霁雯。
“这是哪一家的小姐啊……”甚至有人低声地问。
看着眼生。
“原来公子与家师相识。”金溶月口气中带了几分敬意,这才道:“这雨桐签既在丁公子手中——”
“不如就请这位公子现场作诗词一首吧!”汪黎隽忽然出声打断了金溶月的话,抱定了主意想要为难丁子昱一般,又看向了金溶月,笑道:“今年的香山枫会既由金二小姐主持,不如便以佳人为题,作一首来应景吧!”
被罚之人向来是从诗词书画中挑选出自己所擅长的一项,且现场作诗难度最高,向来不拘题材,他倒好,直接将人给框死了。
这下任谁也看得出,他必是丁子昱不对付了。
先前问人家是八旗中哪一旗,显而易见也是为了为难对方了?
没有等到想象中的附和,反倒遭众人拿异样眼光看待的汪黎隽脸色更为精彩了。
冯霁雯险些要笑了出来。
暴露了自己的狭隘心思不说,用作诗词来为难一位靠教书吃饭的文人,也真是没谁了。
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还真是这位年轻人一贯的风格啊。
好,真好。
“就依汪公子所言。”一片尴尬中,竟是丁子昱出声打破。
他还是不愿过多地去得罪汪黎隽。
众人虽没出声,却多是一副看好戏不嫌热闹的神色。
“年年都来这香山枫会,有趣儿的事却一年年都不带重样儿的。”伊江阿看了汪黎隽和丁子昱一眼,余光瞥见冯霁雯,忽然好奇地道:“不过方才出声的那姑娘是哪个府里的?像是从未见过的,近来又有外任官员调来京中了?”
和珅见他满面疑惑,笑而不语。
只是这冯家的小姐短短数月,便改头换面到令这么多人都认不出来,确也非比寻常。
不知自己被人注意上了的冯霁雯,正神定气闲地等着看汪黎隽被打脸。
丁子昱虽没有到七步成诗的地步,然凝神思考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开了口。
他微微提了提气,徐徐念道:“晨光一掬,佳人初相见。”
“鹃啼莺转,柳色已成烟。”
“静语嗔惶,西风催眉弯。”
“窥鸿一瞥,半壶烟云……半壶欢。”
“献丑了——”丁子昱朝着四周作揖施礼。
一处角落中,汪黎芸远远地看着那姿态谦卑的年轻人,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方才由他念出来的那首小词。
她轻轻张口,无声重复默念了一遍,眸光微微闪动。
“丁先生果然学问不浅,只是现如今已入了冬,哪里来的什么柳色成烟?”汪黎隽终于逮住了机会找回一丝颜面一般。
“汪公子说的是,丁某才疏学浅,一时之间做不出好诗来,唯有东拼西凑了。令诸位见笑了。”丁子昱淡然回应道。
见他低头,汪黎隽总算不再纠缠,冷哼了一声便收回了视线去。
冯霁雯心下却明了,凭借丁子昱的才学,要做出一首应景的诗来并非难事,如此这般,只怕是刻意在给汪黎隽留脸。
可像汪黎隽这种人,只怕根本不会领情。
小小的风波很快过去,金溶月称赞了丁子昱几句打了圆场之后,便抽取了第三支签来。
“赤令签不知在哪位手中?”
众人纷纷摇头,拿目光四处搜寻着,却迟迟未见有人站出来。
“另一支签到底在谁哪儿呢?倒是说句话呀。”
有人开始不耐烦起来。
冯霁雯也有几分疑惑,此时却听一旁的小仙低声道:“姑娘……该不是紫云格格留下来的那支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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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 054 香山枫会(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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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时日她跟在冯霁雯后头学了几个字,隐隐认得竹签上的一个“令”字。
冯霁雯闻言一瞧,不由愕然。
还真是……
这也太巧了?
“表妹,签不会是在你手里吧?”汪黎隽眼尖地瞥见了冯霁雯的表情,提高了声音问道。
众人闻声纷纷望来,又顺着他的方向看向冯霁雯。
表妹?
他这声表妹提醒了不少人,率先认出她来、出声的竟是伊江阿,他石破天惊地惊道:“这该不是英廉府上的冯小姐吧?我说看着有几分眼熟呢——这些日子不常见冯小姐出门儿,可跟换了人儿似得!”
此言一出,四下立即哗然起来。
“竟然是她啊……”
“一时还真没认出来!”
一干闺秀们交头接耳,连连侧目。
冯霁雯石化了好一阵儿,才算反应过来这算怎么回事儿。
她说她往这儿坐了快半个时辰,怎么除了汪黎隽和福康安之外便没人鄙视过她呢,还当是这些人比较‘宽容’,合着是压根儿没认出她是谁——
想想也是,传说中一百二十斤的姑娘和一百斤的姑娘,便可称得上是天壤之别了,更遑论她不仅体重大有改变,穿衣习惯与性格也与之前截然不同,在这个交流全靠出门见面的年代,四个来月确实足以让这些本就不大熟的人认不出她来了。
冯霁雯兀自凌乱间,汪黎隽再度开了口:“怎么签在表妹手里表妹却不说话?既然坐下玩儿了,那就得愿赌服输才行啊。”顿了一下又道:“表妹该不会要说这签不是你抽的吧?我方才可亲眼瞧见了的——”
因冯霁雯的改变而讨论纷纭的众人,闻听此言便起了哄来。
一些小姐更是低声笑了出声儿。
以往的冯霁雯在京中贵女圈中,便堪称得是笑柄的代名词。
虽然外貌变了,但谁不知道她胸无点墨,跟才女根本扯不上干系。
往年的香山枫会成语接龙中,还会为了逃避惩罚而扯一些根本不存在的成语出来,闹的贻笑大方。
今年改为了抽签,抽到了跟前,却吭声儿也不敢吭声儿了。
定是怕了吧?
福康安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连带着自己都跟着丢起了人来。
之前冯霁雯做过的事情,闹过的笑话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一提到冯霁雯,便会有人立即想到他。
“冯小姐,请吧。”金溶月并未像太多人一样,将目光过久地停留在冯霁雯身上。
“表妹是要作诗,还是要作画?快选一个呀,大家伙儿可都等着你的大作呢!”汪黎隽继续煽动着气氛,眼底一派解气的神色,大笑道:“表妹做不出来,那我便替表妹起个头儿吧——可大声喊出者皆真话……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可甚远认出者皆真胖!”袁池高声接道。
刘统勋这两句话在京中流传甚广,八旗子女中几乎无人不知。
闺秀们的笑声越来越响亮,其中更以汪黎珠和章佳姐妹最甚。
丁子昱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起来。
无论冯霁雯之前品行如何,他都不愿在此见她一个小姑娘出丑。
怎么福三爷被抽着,大家便是笑着闹着奉承着,一团和气;换做他被抽着了,众人的注意力却尽数放在了他的出身上……到了冯小姐更甚,竟成了摆明要看人出丑,各种阴阳怪气儿等着看笑话的形势。
那签本就不是她抽的,众目睽睽之下,本可以当做年轻人间的趣事一笑而过,却偏偏要逼得人如此下不了台。
这些在锦绣堆里养大的贵人们恶劣起来当真要比任何人都来的可怕!
“姑娘……”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小仙不禁有些颤抖起来,望着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的冯霁雯,眼睛一阵发涩。
这些人真是可恶,姑娘又不曾招惹过他们!
她甚至很想对他们破口大骂,或是拉着姑娘离开这里。
可是真那么做的话,只会让小姐受到更可怕的言语攻击……
小仙紧紧攥紧了手指,既害怕又自责。
耳边的哄笑声还在继续。
此时却见冯霁雯缓缓站起了身来,口气带笑地说道:“刘大人作的诗固然是好,可却输在了不应景,如今我听着既不痛也不痒,岂不折了各位的兴致么。”
四周闻言静了一下。
自座上起身的小姑娘抽柳条儿一般的身姿哪里还有往前的模样,瘦下来的脸上下巴也跟着出来了,肌肤甚至白净的不像话,一双点漆眸眯起来,眼底一对卧蚕便显得可爱又和气,只是站在那里,落落大方的气质便提了上去。
完全不一样了。
那首玩笑冯家小姐体胖的诗,此刻确实全然“不应景”了。
“冯小姐说的是。”寂静中,一名少年人忽然出声,“祖父当时一时兴起,无意冒犯了冯小姐,后也当众承认了过失,按理来说此事早已被揭过,此际却又被人提起,却不知这两位公子是出于何种心态?”
这是刘统勋的孙子、刘墉之子刘鐶之。
刘墉无子,刘鐶之是早年从旁支过继而来的,但因争气出色,很得刘墉喜爱重视。
此际他说出这番话来,显然是不悦早年祖父因此而受到皇帝处罚之事再次被人掀出来。
汪黎隽和袁池的脸色顿时不大好了,尤其是最先提起此事的汪黎隽。
袁池一张嘴皮子溜极,不过尴尬了一瞬便笑言道:“瞧瞧我这张嘴,净知道胡言乱语,哈哈哈……刘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千万别同我一般计较才是啊!”
刘家也不是能轻易得罪的。
刘鐶之听罢却笑着摇头,与他说道:“我觉得袁公子似乎更应当向冯小姐赔不是。”
袁池脸色一僵,看向冯霁雯,那脸色好比是吃了苍蝇一般。
他知道福康安最是厌恶冯霁雯,他可不像才刚攀上这棵大树,就去触他的眉头。
可刘鐶之这话却又让他没法儿反驳。
此刻他真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刮子,让自己嘴贱!
他恨恨地看了汪黎隽一眼。
若非是他,自个儿又岂会接上那么一句话。
四下气氛有着一瞬间的凝固,袁池迟迟无法开口。
冯霁雯就站在那里,表情正如她方才所言那般“不痛不痒”,倒像是个局外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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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谢谢【18210963308】打赏的礼物~其实写到这里的时候,想到蛮多的,比如流言偏见和排挤这种情绪,真的可以杀人于无形,最近看的几部漫画,复仇高中之类,确实挺沉重的。哎,现象太多无法控制,就从我们自身做起吧,不要用带有偏见的眼光去看待甚至排挤一个根本不了解的人~




金夫 055 香山枫会(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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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康安皱着眉,只觉得有她在的地方永远没办法清静下来。
“诸位消消气,香山枫会历来是赏景品文,切磋文采的聚会,大家多是旧识,彼此之间何必如此较真呢?”金溶月打着圆场道:“纵是再不济,也请诸位给溶月一个薄面,不要将这好好的诗会闹的如此不愉快。”
她此般开了口,福康安也不愿见她从中作难,唯有道:“袁池,向她赔不是!”
得了他的话,袁池唯有硬着头皮笑了两声,看向冯霁雯道:“冯小姐,你瞧我这一时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实在是对不住了。还望冯小姐海涵一二。”
“冯小姐——”金溶月看向冯霁雯,面上始终挂着平静疏远的笑意:“请落座吧。”
冯霁雯见状眸中闪过一丝嘲讽。
当真可笑,道歉了她就必须要接受么?
对上金溶月的眼睛,她微微一笑。
“不必坐了,劳烦备纸墨来。”原本确实打算自罚一杯了事的,可如今她却改主意了。
都欺负到这个份儿上了,她若还什么反应都没有,那同死人何异。
金溶月听罢没有惊讶,十分从容地抬手示意侍童奉上纸墨。
四下又重新躁动起来,间以低低的取笑声。
这还是没能受得了激将法啊。
和往年一样自罚一杯果酒,好歹给自己留张脸不好吗?
“方才瞧着那说话的冷静劲儿,还以为是改了性子呢……嘿嘿,不过咱们今个儿这趟,可真没白来。”伊江阿吃了口热茶,哈哈笑道:“应当拉和琳一道儿来的,这么精彩的一出戏,错过当真可惜。”
和珅未有理会他,只一双眼睛凝在了冯霁雯铺纸、蘸墨的动作上。
动作一气呵成,熟练中自有一股气场在。
和珅微微眯起了眼睛来,原本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群幼稚的孩子间枯燥乏味的小打小闹的他,竟隐隐对接下来的事情产生了一丝期待。
“冯小姐这是要干嘛,同福三爷一样比书法吗?”
四下躁动着,冯霁雯恍若未闻一般,挥毫落字。
她写字时精神极集中,眼睫轻垂,神态一派平和,随着笔画而动的手腕白皙纤弱,仿佛还不如手中的笔杆子来的硬实,然她笔下却转的极快,丝毫未有停顿——
见她下笔如此‘随意’,仿佛完全没有用心一般,已有人开始嗤笑了起来。
“写的这样快,该不是在胡写胡画吧?”
“如此倒也干脆,磨磨唧唧的到头来也写不出个所以然来,才是最丢人的呢。”章佳吉毓冷笑着说道:“可自取其辱,不正是她一贯的作风么?”
远远的众人看不清,也跟着笑起来。
丁子昱的面容却越来越震惊,一双眼睛越来越亮。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出自于一位十几岁的小姑娘之手……
小仙不自觉地就将腰板儿挺直了些,底气也随之上来了。
姑娘的字写得向来好看,而且这还不是姑娘平日里练得最多的那一种呢!
在多数人的耻笑中,冯霁雯的速度忽然缓了下来,轻轻一顿之后提上最后一勾。
“快快将冯小姐的大作拿起来,让我等观瞻膜拜啊。”一直在一旁没有过多地掺和起来的于敏中之子于齐贤笑着说道。
他与冯霁雯素无交集,却也多番听闻她的恶名,眼下见状,不由也被勾起了几分玩心来。
他一开口,便是一帮人跟着起哄催促。
侍童还未见过这样不友爱的情形,小小的年纪已被吓懵了,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最后还是拿目光请示了金溶月,得见她点头之后,复才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冯霁雯轻轻地将镇纸移开,示意他取走。
侍童却在她桌前呆立了一下,继而神色有些怔怔地将那洋洋洒洒写满了半壁的宣纸提起。
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看嘛。
他将这幅字儿高高举起,在廊中缓缓行着。
所经之处,笑声越来越低。
原本看也不打算看一眼的福康安,在听得身侧的胞弟开口道了句“三哥,这位冯小姐的字儿比你写的有气势多了”之时,嗤笑了一声抬起了头来。
冷笑霎时间凝固在脸上。
冯霁雯用的也是草书,与他的章草不同,却是满篇狂草,肆意的很。
见他脸色忽变,袁池也顺势瞧了两眼,虽瞧不出什么名堂来,但这篇字不管怎么看……好像都没有被人拿来取笑的道理。
情况似乎与所有人料想中的都不太一样……
懂的人看出了门道来,不懂的人也识相地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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