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琏二爷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顾盼盈盈
贾珠刚没时,比起贾母王夫人并李纨三人天崩地裂一般的神情,当天还与门人清谈的贾政面儿上无动于衷的令人胆寒。可贾琏明白,贾政其实只是还没回过神。他这位二叔,为人古板迂腐自视甚高,偏又没有什么真本事,自从屡试不第只能靠父荫做官起,最得意的事情也不过就是养了个争气上进的贾珠。
贾政其实才是府里最无法接受贾珠青年早逝一事的人。等他接受了就是几场连绵的风寒体虚要了贾珠的性命,半生指望又付诸流水,那一点慈父的心肠才终于露了出来,只是贾珠是无福得见了。剩下一个宝玉,因着厌恶读书,在随癞头和尚跛足道人出家之前,从来是非打即骂。与贾政相比,连贾赦都算得上是挂念儿子的慈父了。
干脆利落的把贾政不知道听谁的话请回来的高僧与贾母之前请来专为京中高门做道场的大师安排在相邻的院子里先歇息着,又命人去贾母处禀告清楚,贾琏想了想,还是招来了兴儿,吩咐他出去传话,道是毕竟死者为大。
第54章保媒
贾珠身无一官半职,按礼丧事不可大办,贾母与王夫人坚持逾礼而为,宁荣二府并贾氏族中无人有二话,外头却并没有什么人买账。
不要说几家王府,便是境遇相似的其他几家公侯伯府,大多也不过是派了管家下仆过来祭拜。唯有理国公家,瞧在他家二老爷正在贾珠舅父王子腾手下做事的交情上,派了家中同辈的一个小爷过来祭拜了一番。往来最多的,还是王夫人的娘家嫂子侄儿。王家的顶梁柱王子腾,据说公务缠身实在不得闲,只来上了一炷香,茶都没喝就走了。
贾氏族里都说政二太太娘家硬气,又会给她做脸,王夫人却被嫡亲的哥哥嫂子呕的不行。贾琏院子里一个守夜的婆子也是偶然与老姊妹一块偷着抹牌的时候听人小声议论,道是太太在荣禧堂里气得青了脸,埋怨娘家人心里没有她们娘儿几个,来祭拜还穿的那般鲜艳。
听那婆子颠三倒四的凑趣邀功,贾琏着实回忆了一番王家众人过府时的打扮,还是旺儿多了句嘴,才恍惚记起王子腾与王仁父子两个,似乎都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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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色底儿的腰带。若说不够庄重,勉强也能拿来说说嘴,可这话由王夫人说出口,倒是颇为好笑,当真是丈八灯台,照的见别人,照不见自己。
到了移棺出城这日,因着并没有人设路祭,荣国府大大小小的主子再加宁府那边过来帮忙的珍大奶奶尤氏,小半日就到了城外家庙。
贾母年高,伤心加上劳累,一下马车就有些站不住,直接由丫头婆子们搀扶着上了软轿,送去了布置好的院子。她本想略歪一歪就再去陪陪贾珠,陪侍在侧的赖嬷嬷急忙派了个小丫头子去给贾政王夫人送信,由贾政带着贾宝玉出面把人拦住了。
有了贾宝玉乖巧的依偎在怀里,又有贾政苦口婆心劝说,言称珠儿那般孝顺友爱的好孩子,若是晓得自己累着了素来最为疼爱他们姊妹兄弟的老祖宗,怕是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贾母才缓缓应了,带着宝玉好生歇息了一下午。
等她们祖孙傍晚时再次梳洗妥当,大殿那边的事情也已经料理妥当,王夫人同李纨婆媳双双在贾珠棺木前哭昏了过去,还是红着眼睛的贾政吩咐婆子把她们连劝带拉请了出去,便是贾赦贾琏父子也不由唏嘘了一场。
只是大房父子两个还在心中叹息,贾政也把自己关在外书房里不见人的时候,王夫人便容颜憔悴的带着贾宝玉回了一次王家。王夫人母子前脚出门,不出两个时辰府里就有了传言,说是王家二老爷怕太太没有倚靠,已经为宝二爷寻了名师教导,好让他日后光耀门楣,惠泽家人。影影倬倬的,还有人碎嘴提起贾琏,说这一位跟着珠大爷沾了那许多光也不敢下场一试,如今连李大儒的门边都摸不上了云云。无非是捧一个踩一个,打算再吹出个状元之才来罢了。
身边的人听着气得脸都红了,正在屋里养养一场白事消掉的气神儿的贾琏却浑然不在意。若是旁的事情,正撞上贾珠早逝的时机,便是王夫人所求再不妥当,王子腾也可能一时心软应下,只贾宝玉进学一事绝无可能。
前世时王家一不愿将适龄的女孩儿许配贾宝玉,二不肯为贾宝玉与高门大户之女做媒,私底下与王夫人有过许多次不快,只是因为王夫人每次都是挑着回王家做客的时机说话,才没传出来,贾琏也是听王熙凤私下提起才晓得。王熙凤当时笑的一脸怪异,只说王子腾有言,能做一富贵闲人,也是福气。
当时贾琏只关心贾宝玉会不会同自己抢爵位,得了这话便当吃了定心丸,回头再想,王子腾话中之意岂止区区一个降等承袭的爵位而已。生而身带祥瑞,怕是除了贾政夫妇,没有几个人盼着贾宝玉上进好学的。
贾琏倒是不太记得前生王夫人有没有回王家请王子腾为贾宝玉延请名师,但是想来王子腾也不会答应。对于贾珠和贾宝玉,王家的态度可谓全然不同。
果然,王夫人晚间归家,王家随了一整车的礼回来,荣国府上上下下牌面上的主子都顾到了,贾母与贾赦一房的礼格外丰厚,王子腾夫妻还特意留了贾宝玉小住一日,给王夫人撑足了脸面,只是贾宝玉不日就要拜大儒为师的话头却渐渐没人再提起。最后还是贾政的一个门人举荐了自己的同乡,举子出身,很有几分本事,被贾政郑重请回了府。
那举子姓史,初时因着这姓氏很是投了贾母的缘,以至于贾母亲自开了私房,为史举子添置了上好的文房四宝,又派了伶俐丫头过去服侍。谁知不过两旬功夫,史举子为着贾宝玉阳奉阴违不肯好好做功课抽了他几下手板,就将贾母得罪了个臭死。
上房里,贾母也不管贾政如何恳求劝说,只管抱着肿了一只手的贾宝玉大哭心肝儿肉,骂史举子腹内空空误人子弟,却只会拿小儿耍威风出气,定要贾政立时撵了史举子出门,再寻好的回来教导贾宝玉。
贾政一个头两个大,不能在贾母面上说贾宝玉的性子不打不成器,也不能当着贾母责打不成器的儿子,只来回拿圣人之言说话,怎么也不肯松口撵人。可史举子好歹也是个清高的读书人,便是如今为了五斗米折腰,也是断然不肯受无知妇人这般诋毁的。也不用贾政来请,他自己就派了府里拨过去伺候的下人过来请辞,态度坚决的拿了贾政赔罪的银两回乡去了,立誓他日定要金榜题名,得被人如此看清侮辱。
史举子之后,贾政又先后请了两位先生回来,无一不都在贾母的斥责下铁青着脸坚决辞馆离去。贾政倒也试着劝说一二,奈何贾母似乎认定了贾珠就是因为读书太过用功损了心血才英年早逝,断然不许贾宝玉步了后尘,贾政束手无策,只得请了个德行在外却年纪老大的启蒙先生回来,每隔几日为贾宝玉授课一回,聊胜于无。
贾宝玉天资聪颖,这样虚耗时日也不比贾珠当年逊色多少,王夫人不由心里就更是火热一团,更恨自己唯一的心尖儿就这么被人耽误了,少不得又拾了回娘家劝说兄长王子腾。恰巧王子腾新近挤下对手得了京畿大营的差事,扭头就出了城,面儿都没与王夫人碰。
王夫人的盼头又落了空,心里自然是恼的,可王子腾加官进爵,又是她的体面倚靠,她也就咽了这口气,安心受用起府内外姻亲仆从的吹捧。
众人都去捧二房,贾琏这边自然就受了冷落,只有贾琏心中明白王子腾这一回的升迁是受了六王爷杨垣的提拔,勉强算得上半个自己人,看王夫人时竟不生出了几分怜悯,回过神来自己都觉着可笑。
二月底三月初,贾琏正瞧着扬州送来的信件,摸着鼻子看姑母贾敏为着他给林妹妹的芳辰贺礼太过丰厚而引经据典写下的长篇说教,就听得院子外头翠儿跟兴儿两个撞作一团,哎呦两声引得满院子都指指点点笑得促狭。
贾琏也笑的意味深长,到底让红着脸的翠儿先说。翠儿撑着行了礼,就禀告说珠大奶奶发动了,老太太身边的赖妈妈和二太太身边的周妈妈都带着人赶了过去,老太太那边一会儿也要坐了轿子过去守着。
翠儿话还没说完,兴儿就急得直跺脚:“这可怎么好,真是不巧!老爷刚传了话来,说是兵部尚书给二爷保了个好媒,这就要换衣裳去寻老太太说呢!”
第55章果子酒
略回忆片刻,贾琏便想起兵部尚书的夫人娘家姓何,原与何守备祖上是一家,约莫三十多年前,尚书夫人这一支从祖地迁出,两家联系低调,同姓之人又多,许多人便不曾深思。
不知怎的心中忽而有些忐忑,贾琏手上一个不稳,正上下抛玩的铜鎏金玲珑香薰球就摔在了地上,咕噜噜滚到了塌底。
贾琏不说话,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原本有些恼怒不忿的兴儿翠儿两人四目交接,也各自红着脸转开视线,讷讷不言,都眼巴巴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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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贾琏。
被这么盯了一会儿,贾琏回过神来就笑出了声,也不提二人各自禀告的事儿,一双桃花眼在他们之间来回打量,面上明晃晃的打趣。直瞧到翠儿红着脸低了头,兴儿涎着张脸傻乐,贾琏才笑着道:“添丁进口是大喜事,旁的事儿等等再说也来得及,你们也不必着急,等你们奶奶进了门,就把你们的事儿办了,必定让你们风风光光的,保管府里能羡慕好几年。”
贾琏都说到这儿了,先前一副立不住脚的羞涩模样的翠儿反倒坦然起来,硬顶着一屋子打趣的笑声晕红着脸福身行礼,竟是认了这桩亲事,反倒是兴儿还是傻乎乎的德行,欢喜的话都不会说了。
懒得瞧兴儿那样儿,贾琏对翠儿努了努嘴又使了个眼色,果见这机灵的丫头垂首把二傻子似的兴儿拉了出去,不知道去哪儿驯夫去了,一看就是个夫纲不振的耙耳朵。
兴致勃勃的亲自趴着去把香薰球勾了出来,贾琏拍了拍衣裳,便一脸与有荣焉的提着风灯出了门,准备去寻贾赦。这会儿贾母等人都心浮气躁的,贾琏可不想让人拿来指桑骂槐的沾晦气,好歹这一回也是为了他的终身呢。顶好是先回院子里歇息好了,等明儿李纨母子平安了再过去。
贾琏掐着时辰,觉着这一会儿贾赦应当是还在书房里头,便抄了近路去东院,谁知竟走岔了路。许是贾赦觉得终于能了结心里一桩大事,不仅没像以往那样使唤邢夫人来替他说话,还难得手脚麻利的急匆匆换了个衣裳就去了贾母院子,正巧与贾琏前后错开。
幸好贾赦这许多年也不是痴长年岁,听说老太太去守着新寡的侄儿媳妇生产了,扭头就回了院子。半路上听说贾琏去了他书房,还顺便叫人去库房取来一坛年份正好的果子酒,要与贾琏小酌两杯。
贾琏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他这会儿心情正好,又见贾赦也是一脸的老怀大慰,不由笑问:“老爷怎的突然就喝上了果子酒?前儿听人说城外有个庄户人家酿的好酒,又烈又香醇,还想买下几大坛来给老爷尝个鲜。若是老爷换了口味,我找人置办个好山头,自家多打些果子下来,到时候让懂行的老把式操持着,每年给您送几车过来,岂不美哉?”
其实贾琏早就私下里买了些山林地,有一块还带了个小汤池,困于钱财吃紧,都离着京城很有些距离,预备着以后或建庄子或培植林木贴补家用,留给子孙也是一笔资财,只是怕府里夹缠不清,贾母等人拿出不分家不置私产这些规矩来压,才一声不吭,闷声发财。
贾赦闻言就哼了一声。他是跟在贾源之妻身边长大的,年少时没少跟贾源带回府安置的老兵油子们厮混,养得身娇肉贵吃不得苦,偏又沾了些兵营里的习性。譬如于饮酒一道上,贾政口味淡些,贾赦却贾源贾代善类似,都好烈酒,是不是名家所酿反倒无所谓,粗犷的很,平时宴席上的酒吃着都没什么滋味。这会儿偏说要同儿子一起喝什么果子酒,可不是让人觉着稀奇了。
“你懂个屁。”贾赦没好气的睨了贾琏一眼,脚下走的虎虎生风,面上一点儿瞧不出他身子亏损到已经命林之孝出府去采买补肾的好物,还能边走边数落贾琏道:“前儿王太医来把脉,还嘱咐我少饮酒,要不是想着你老大不小终于能定下门亲事,老子嫌命长同你吃酒,还等着过几年抱孙呢。”
其实王太医拿了贾琏的厚礼,私下里是给贾琏透过底儿的。贾赦少年时身子骨很是强健,骑马射箭都来得,后来慢慢在府里蜗居不出,当年养的骏马都废了、老死了,人也慢慢叫酒色财气吸的颓散了架儿。如今瞧着不显,在一众勋贵老爷堆儿里不上不下,再过二十年有的是苦头吃。
贾琏不得明示暗示一番,王太医自然知道怎么说话,贾赦身边也有贾琏的耳报神,早把王太医当日的话儿学了来,说的分明是贾赦要戒色戒酒,凡事有度,好生修身养性一番,才能长寿康健。贾赦贪恋姨娘丫头们的美色,琢磨了好几天,才忍痛戒了点儿色,少戒的那一点儿,便打算从酒上找补了。
贾琏一个做儿子的,自然不好明着劝自个儿老子这些事儿,听着贾赦说话避重就轻也不说破,只管陪贾赦坐着吃酒说话。倒是贾赦先不乐意了,香甜的果子酒才吃了一杯就拉着脸撂到了一边儿,嫌恶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娘们兮兮,也就妇人觉着受用。”
说完,还对着仍旧慢吞吞吃酒的贾琏啧了一声,起身从桌案上拿起一只匣子,随手掷到贾琏身上,皱眉看着贾琏手忙脚乱一手稳着酒杯一手护着匣子的样子活似贾琏欠了他千百两金子似的。
贾琏好一通忙乱才没打了杯子摔了匣子,还得绷着笑问贾赦这是有何吩咐,贾赦才觉着舒服了些,面上神色也好看了许多:“这是你太太留给你的,这些年一直放在我这里,老太太她们都不晓得。先前你总不争气,胳膊肘都拐到二房去了,也不知父母,我也懒得同你说,如今你既然知道跟谁是一家人,又要娶妻,总不好没有点产业,这些就留着跟你媳妇花用,得到时候被人耻笑堂堂一个爷们手里光。只是你娘舅那边儿的事你也清楚厉害,这些东西,不好叫人知道打眼的。”
贾琏正摸到匣子开关的手就顿住了。他抬头看了眼贾赦,发现贾赦正对着自己手上的匣子出神,神色怔忪,深吸了一口气,才把匣子轻轻打开,露出里面的几张契书来。打头第一张,便是城西铁网山西麓脚下的一处农庄。
前世抄家后,押在狱中的贾琏听差役们闲聊,说果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都说贾家早就只剩个空架子,还能有铁网山边儿上的庄子,真是不得了。贾琏当时只觉得这定是老太太或者是王夫人的攒着的私房,却没想到这竟是自己早逝的娘亲留下的,一时心绪也有些复杂。
想想前世,那边老太太时不时睁只眼闭只眼让他们搬些东西出去典当,补贴用度,二太太虽说旁的一毛不拔,还要伸手往回捞,却也会拿私房贴补宝玉,只有他们大房这位老爷,当真是把私房看得跟性命似的,只管自己开销,媳妇沾不上光,儿女教养嫁娶一律只走公账,自己也没少暗地里嘀咕。回头一看,真是谁也别说谁,都没把对方当一家人。
前生一眼都没瞧见的契书突然到手,贾琏倒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才好,正巧贾赦这会儿也有点不想见人,只嘟囔着“横竖那家人你也晓得,也不消我多说”,就挥手让贾琏走了。
等贾琏如他所愿麻溜滚了出去,身边向来知情识趣的小子要去请绣鹃绣鹂两位姨娘过来伺候,却挨了赦老爷两脚,灰头土脸的退了下去。
这一晚贾琏一手搭在匣子上干坐了快两个时辰,贾赦也难得的清心寡欲,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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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在书房里长吁短叹到后半夜,才被子一裹,在书房的小榻上胡乱对付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太阳将将露出个全脸来,疲力竭的李纨才挣扎着生下了一个还算健壮的男婴,瞧了一会儿孩子就心满意足的昏睡过去,自然有下人跑着去各处禀报这一天大的喜事。
贾母和王夫人昨儿都是等到子时才由人劝着回房歇息的,一晚上颠来复去不得安睡,这一会儿神头都不是很好,听着母子均安的喜讯都缓了一下才纷纷笑开了脸,满府的下人立时都得了厚赏,个个喜笑颜开。
倒是王夫人不知怎的,欢喜了一会儿之后却渐渐淡了脸色,也不提去瞧一瞧长子的遗腹子,还是等着小丫头子跑进来说老太太已经到了珠大奶奶的院子,才面无表情的带着人过去凑趣,只脸上的笑淡淡的,从贾母手中接过长孙略抱了抱,便交给了站在边上的奶娘,吩咐带下去好生照料。
若说王夫人对长子有后不欢喜,对长孙不慈爱,可她脸上也笑盈盈一脸欣慰,看着新生的奶娃娃也很是关切,敲打起下人来恩威并施,面面俱到,细致的连贾母在旁都点了点头,可细琢磨起来,就是少了点儿意思。一离了眼前,就能把李纨母子忘到后头去。
贾政的欢喜反而更真切些。他一得了消息,就从早就备下的名字里圈了一个兰字,急慌慌跑去贾母处,要给金孙定个好名儿,只盼着孙儿能继承其父的遗志,好学上进、光耀门楣,万万不能学那个不争气的宝玉,有辱斯文。
贾政张罗了半晌,不仅定下了贾兰的名字,还顺手把正陪着贾母用点心的贾宝玉唬成了个战战兢兢的鹌鹑,瘪着嘴又不敢哭,惹得贾母又生了场气,轰了他走。
一屋子人正围着贾宝玉打转,软声细气的哄他高兴,外头就传话进来,说是大老爷琏二爷来了。
第56章守备
听到大房父子来了,贾母面上那点儿被贾宝玉逗出来的笑意就散了。
昨儿她一回来,就听留在屋里守着的大丫头说了大老爷过来寻她说话,正遇上珠儿媳妇生产,便回了东院的事儿。贾赦是做伯父的,侄儿媳妇生产回避着些没错,贾琏是堂弟,寡嫂的事情避嫌也挑不出错儿来,可从头到尾邢夫人都没露面,贾母心里就给大房记了一笔。只觉得这一家子都冷心冷肺的。
这会儿贾母心里哪里还能记得这邢氏是她挑给贾赦的,满心都觉得邢氏小家小户上不得台面,贾赦也是故意不给二房做脸,才由着邢氏胡闹。
贾母脸上淡淡的,贾赦却是笑容满面。他这辈子没从贾母这儿得过几个好脸,自然也就不把贾母的冷脸放在心上,都懒得力气琢磨,只当自己一对眼珠子都是用来喘气的,顶着贾母不善的面色喜滋滋自说自话:“儿子有一桩极好的事儿,特来禀告老太太,也让您欢喜欢喜,正经的双喜临门了。”
贾母听了就一声冷哼。她一大把年纪,不被这孽障气死就是祖宗积了德,阿弥陀佛,还能指望他招回来什么好事?何况贾赦直接说禀告,那不就是已经定了下来,只是知会她这孤老婆子一声?正要开口刺上一句,贾赦那边已经顺口说了下去,竟是压根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老太太也知道,琏儿这小子运道不大好,也老大不小了,却连个亲事也没有,没家没业的,着实叫人悬心。虽说妹妹妹夫都帮着相看,可也拖了这么久了,儿子心里总觉得对不住他那苦命的娘。”
自从贾琏外祖一家出事,贾赦便绝口不提这么一户人家,也浑似把曾经恩爱的发妻忘了个干净,全府上上下下也三缄其口,活似贾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似的,今儿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惊得贾母瞬间变了脸,坐直了盯着贾赦直瞧。
贾赦却好像不晓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一般,叹了口气后又恢复了笑模样,摸着胡子很是自得:“好在祖宗保佑,儿子这些日子偶然因为些字画上的小见解,与兵部刘尚书有些投缘,可巧尚书亲眷家里有个女孩儿与琏儿年貌相当,尚书便问了我,儿子觉得十分般配,已经留了信物。老太太您瞧,这不就是姻缘天成?”
“大老爷给琏儿说了尚书家的女孩儿?”
贾母还没说话,恰巧掀了帘子进来的王夫人大惊之下直接就问出了口。人未至声先闻,这样没规矩的事儿竟是入门近二十年来一向讲规矩本分的王夫人办出来的,足可见这事儿的出人意料。
贾琏百无聊赖的立在贾赦身后,将王夫人进来后的神色瞧得清清楚楚,自然不会错过那一闪而逝的嫉恨,便对着王夫人扯了个颇有深意的笑出来。
可惜王夫人这会儿心神都落在了贾琏的亲事上,压根儿顾不上去瞧贾琏,稳了稳神色,便端着仪态捡了贾母下手另一溜椅子的第二张坐了,虚留出贾政的位子与贾赦相对。
见王夫人不过一眼的失态,贾母也就和缓了神色,还帮王夫人描补:“虽说你瞧着琏儿长大,将他与珠儿宝玉一般疼爱,可他的亲事自有大老爷大太太做主,你再着急也没有越过他们的道理。”
一番话说的王夫人含笑应承,听的贾赦抽了面皮,贾母瞧了一脸无所谓的贾琏一眼,才慢条斯理的问道:“你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以往那些事我也不管你,随你高兴在院子里折腾,只是咱们家何时与兵部刘尚书家有了走动,我竟是不知。缘何竟要把他家的女孩儿给咱们家?”
话说到这份儿上,显然根本不信贾赦能与兵部尚书这样的人有什么来往。若是贾代善还在世,荣国府的人与尚书府的人遇上了,尚书夫人还要笑着请贾母上坐,可如今……夫死从子,贾母大半辈子的荣光因为子孙不肖渐渐都散了,哪里还敢指望贾赦有这般出息,竟能一声不吭的给贾琏谋来这样实惠的亲事。
贾赦叫贾母这话噎了一肚子气,不过他这样的话听得多了,撇撇嘴也就不当回事儿了,反倒更要好生显摆一番自己如何与刘尚书交好的,把贾母也噎一回才舒畅:“要不怎么叫无巧不成书呢。府里前些时候四处寻医问药,我也想着出去寻访一番,略尽心力,谁知那日寻了个古董店旁的茶肆歇息,就碰见了黑店拿假古董瓷盘糊弄人。老太太常说咱们家仁善为本,我又岂能视而不见,自然要帮衬一二,拆了那店家的台。那险些被人讹诈的正是刘尚书,可不就一见如故了?”
愈说愈乐,贾赦心里对堂堂兵部尚书于古玩鉴赏一道上不如自己很是自傲,自然是说的神采飞扬,把贾母与王夫人都说的木了脸色。贾琏虽然瞧不见正脸,却也能想象出那份得意洋洋的神色,不由心内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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