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茶师

“那时候少不更事，让云流先生见笑了。”古月浅浅一笑，阻止了他的下文。
听到这话，云流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冲着对方促狭地点头，“哈哈哈，人不风流枉少年啊！”
风流吗？
指腹为婚，一颗心全挂于对方身上，也能算作是风流吗？
“咳、咳咳……”古月没忍住，又开始咳嗽。十三伸手替他顺背，一双如铜铃般大小的眼睛朝云流狠狠地瞪过去。
“哎呀哎呀，我又说错话了……”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他朝着古月道歉，却一点没有道歉的诚意。
场中。
执事正一脸正气地要将吴息兮带走，“吴小姐，此事已了，还请挪步雅间休憩片刻。”
当对方要走的时候，你别留。
留了就输了。
睡了十三年，古月总算是明白了这个道理。
“姐！”远处一个又黑又矮的身影迅速地滚过来。
吴二少弯着腰气喘吁吁的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谁敢欺负我姐！”
蠢货！
白了他一眼，执事连理都没有理他，做了个手势指挥着手下想要将吴息兮带走。
“放开！”吴息兮一把甩开，“沉荼！我告诉你，今日之事，我吴息兮记住了！你最好是期待斗茶会永不结束，不然，你迈出这无双殿一步，我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她一口银牙在阳光的照耀下发着凛冽的光芒，眼里更是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吴小姐，还请不要让我们难做。”执事摸了摸鼻子，再次示意手下将她带走。
真当我们吴家没落了吗？什么人都想要上来踩两脚？！
吴息兮高傲地抬起了脖子，轻蔑地看他一眼，“我自己会走！”说着她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弟弟，叮嘱道，“认真考试，莫要寻事。”
她自幼疼爱自己的弟弟，虽然在外的名声十分难听，但是在自己的弟弟面前，她却永远是一副长姐模样。她非常了解自己，所以一言一行都极度放松自己，什么东西都要最好。她学茶天分并不高，这一辈子能到茶匠的地步恐怕已经是极限了，而弟弟的天分却是极高，跟天分一样，他为人也是极度懒惰。为了给他做好榜样，她吃了多少的苦，调了多少的茶，才堪堪地晋升了茶匠。
凌晨的北凉是什么模样，别人不知道，她知道。努力自然会有收获，当然也还得有其他付出。她现在，嗅觉和味觉都失去了。花香是什么？酸甜苦辣又是什么？她已经很久都不曾知道了。
她的所有希望，全都寄托在自己的弟弟身上。
“姐！”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吴二少急红了眼，转过身抓住沉荼的衣领想要打，却被连城一手抓开。
他在连城的手下挣扎，黝黑的脸上泪珠不停地往下滚，哭得稀里哗啦，“你知道不知道我爷爷、我姐姐他们为了吴家做了些什么，付出了多少！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怎么能剥夺我爷爷的茶匠资格！不就是口角之争吗？不就是吵架吗？我代替他们道歉行不行？你能不能让爷爷回来，呜……”
少年正处于变声期，一副公鸭嗓十分难听，却字字听进了人的心底。
谁都不容易，谁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但是……
“你们吴家的事情于我有什么关系？”沉荼攥着拳头的手微微颤抖，“关我什么事？你们吴家要不要这么莫名其妙，难道天下皆为你母亲，我沉荼行得端站得直，此事我说了跟我没关就没关！能不能不要这么胡搅蛮缠？！”
明明……
我没做错什么啊……
心里一酸，沉荼只觉得此地再也呆不下去了，她转身便走。
她承认，她嫉妒了。
嫉妒吴息兮有爷爷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短，嫉妒吴二少有吴息兮这个长姐，嫉妒吴家团结一致，嫉妒……
沉著清，沉著清，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不要再想到你了，不会再想到你了，不再想知道原因了……
她的身影在远去中有些萧索，看得人只觉得一股悲伤从心而发，难过得几乎快要掉眼泪。就连吴二少也是停下了啼哭，呆愣愣地看着她离开，只觉得喉咙里好像被人强制地塞进了一团棉絮，快要呼吸不过来了。连城不可置信地抹去眼角的湿润，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觉嗓子干哑得厉害。
传闻，茶魂师一举一动间，便可调动人的情绪。
“她……”连城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可能，不可能，她怎么会是茶魂师呢？！明明连茶人都还不是！”
“咔嚓！”天空蓦然一声惊雷起，惊得钦天监的官员一怔，脸色也随之变得煞白。
明明计算过今日风和日丽，这突如其来的响雷是什么情况？莫不是要下阵雨了？
想到自己脑袋上的官帽，钦天监官员迅速集合开始奋笔疾书，一行行的计算过程罗列了无数张宣纸。现场一片慌乱中，你踩了我的脚，我用了你的墨，却没有任何人抱怨，因为眼下有比‘过得舒心顺畅’更为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脑袋’！
不过好在，惊雷也只是惊雷而已，并没有雨点落下，钦天监所有人的脑袋都保住了。太阳发出火红色的光芒，将无双街染成了好看的淡红色。
“咚——咚——咚——”龙鼓再次响起。
斗茶会，正式开始！





调茶师 第四十一章 二考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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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站在高台上，看着台下参加斗茶会的考生，笑得春风得意：“诸位本就是天下俊才，想必为了参加斗茶会也准备了许久，对于规则等等也是下过功夫的。今日我也就不必多说了，只希望各位要竭尽全力，不要过于紧张，发挥出自己平时的水准即可。今年斗茶会依旧遵循往年规则，斗茶会前三甲均可进入阅览茶会学习。”
他的眼神错开那些明显异族服装的人，张开双臂朗声笑道，“不管是我大云国考生，或是邻国考生，本着有教无类的原则，我都希望各位努力发光发热，为自己国家增添光彩！现在你们若是还有任何疑惑或者想法，尽可以提出来，没关系的，大胆提出便可。我代表北凉郡，尽量都为大家解决掉。”
啰嗦的话说完了，郡守满意地看着台下考生一脸热血的鼓掌模样，微微点头。
“郡守，我是邻国山清的，今日听闻斗茶会的旧例差点因为一个小女子给破坏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踮着脚举起手，从人群中冒出头来，说道，“想问一下郡守，以后有没有可能真的会改变斗茶会的旧例呢？”
郡守朝他点点头，嘴角那丝应付的笑意表示他对此并无多大兴趣回答，“一切皆有可能啊……”他说完，然后就没有话了，只是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那名考生身上，凝望着他。
考生本是被郡守激起了斗志，有些口无遮拦，也是相信了郡守所谓的‘没关系’，才脱口而出的问题。现在他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自己的身上，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而一秒与一秒之间，又似乎隔着恒久远的时间。本是毫无负担的呼吸，突然变得沉闷，甚至有些凝固，他只觉得自己呼吸有些艰难。
这人是猪吗？这种问题怎么能在此时问？
和他站的近的考生眼里都是满满的不赞同。郡守继续盯着他，丝毫没有要替他解决尴尬的意思。
冷汗出了一身，黏糊糊地贴在身上，他有些不舒服，却又只是低下了头，连一个字都不敢再说。还好，也不知道另外有考生跟郡守说了些什么，前头突然爆出一阵笑声。郡守又借此机会说了几句闲话，强调了一下斗茶会对考生的重视，众考生也都识趣，笑的笑，赞美的赞美，点头的点头。
“呼……吓死我了。”他松了一口气，安慰似地拍了拍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
龙鼓再次敲响，这是最后一次召集。
刘老早已沐浴更衣，上台先是虔诚地对着古月所在的方向遥遥地拜了拜。随即面色严肃的开始讲诉斗茶会的规则和流程，刚刚放松下来的考生又开始紧张了——
斗茶会一共有三考，而最后会有终考。
第一考：茶礼。从容貌、风姿、风度和礼节四个方面考究。这个阶段一般是从进入无双殿便有专人开始观测，今年的斗茶会特殊，中间发生的插曲影响了许多人一考分数，所以当刘老提到这一点的时候，考生们都是暗暗的捏了把冷汗。
沉荼更是捏紧了拳头，手心的湿润告诉她，她十分的紧张。她来参加斗茶会之前，只从古书上了解过斗茶会程序，却未曾想到，一考竟然是从迈入无双殿便开始了。
一考，是没戏了，只有看后面的了。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偶遇的老爷子竟然是来当评审了，也算是缘分。
她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
第二考：辨茶。一炷香时间内，从斗茶会提供的茶中辨出茶叶的产地和品种，数量越多，场地越详细，便得分更高。
“那便开始罢！”刘老挥挥手。
踏着鼓乐声，踩过一道道花纹错综复杂的地板，考生们对应着自己的号码进入各间考室。
二考总计分了六种茶类：绿茶、红茶、黑茶、清茶、黄茶和白茶。考室早已备好了考题，也就是茶叶，只看谁回答得越快越多越正确，那便得分越高。
望着沉荼那抹小巧的身影迈入考试，吴息兮面露讥讽，“当年我一考九分，二考可是满分。”
郡守微微地点了点头，与吴息兮相视一笑。
吴家，这回我可算是仁至义尽了。
端起茶杯向她敬了敬，郡守浅浅地喝了一口。
“怎么会是综合茶！？”有考室传出考生痛苦的声音。
“这个是……是……”此起彼伏的声音从考室内传出。有几个甚至是揪起了头发，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回忆各种茶叶的特征。
沉荼深吸了一口气，手碾碎了一片茶叶，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放入嘴中轻轻尝。
第一个茶叶外形扁平、光滑挺直，色泽鲜绿，淡而有味，香气馥郁，芽叶却又不是那么细嫩……
第二个条索紧致细腻，有锋苗，色泽污润，香气鲜甜……
第三个色泽乌黑，金花茂盛，陈香馥郁持久……
“黄山雨前龙井、宜兴红茶、益阳千两茶、紫阳毛尖……”她挥墨如雨，毫无停顿地地纸上写下答案。
燃香慢慢地燃烧，时间也在逐渐的逼近最后，沉荼坐在考室内的凳子上，眼睛盯着最后一份茶叶，却迟迟不敢下笔。
这不可能，以此茶的稀有程度，不应该用于斗茶会二考！
这味道她曾经闻过，也就是初遇刘老的那时候……
她紧紧地盯着左手心的茶叶，压力骤然增加。
到底是不是？
右手保持着握笔的姿势，她却根本不敢下笔，这最后一份茶叶，是最高分。一茶顶五十分，前面的都是小打小闹，若是此茶答错……
“还要先谢谢郡守了，”吴息兮轻松地笑。
郡守双手一摆，连连摇头，“不敢不敢，顺手之劳而已，还请转告吴老注意身体，别太生气了。确实是没想到云大人会插手此事，还请吴大小姐代为转告一下我的歉意。”
之前的嚣张呢？
看着郡守点头哈腰的模样，吴息兮心里不屑，嘴上也是干笑一声，“哈！好说，我会转告爷爷的，此事毕竟郡守大人也是无可奈何嘛。”
“吴大小姐如此通情达理便好了，”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也不知道这茶——”郡守伸手指了指沉荼的考室，对吴息兮露出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眼里闪着好奇。
呵……
剥夺我爷爷的茶匠资格，踩我吴家，现在还想从我嘴里知道这茶叶的来历？
吴息兮低下头装作喝茶，心里冷笑连连。
“时间到——”伴随着执事的一声叫喊，还沾着湿润的墨迹的考卷被早已侯在门口的执事带走。




调茶师 第四十二章 三考点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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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乐声再次响起，二考结束，执事们为了对答案而忙得团团转。沉荼面色沉重地走出考室，连城满脸得瑟地迎过来，“怎么样？看你表情没考好啊？”他哈哈一笑，“没关系，输了也不打紧，以后跟着本少爷还是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少不了你的！”
白了他一眼，沉荼兴致不高地耸了耸肩。
考生们被再次集合，带往第三考的地点。
斗茶会三考：斗茶。
斗茶便是进入正题了，而三考，则是考究的是点茶法。以汤色、汤花、比技艺、材料、用水及用心为考点，分别考验考生所调茶的色、香、味、技。评审标准则是以汤色浮沫细腻持久，茶汤气味高雅怡人，调茶技巧为重点。需经在场的十七个茶匠评审分别评定分数，取得平均值，为三考得分。
这是一个空旷的地方，分别摆放了各类茶具，考生们所准备的茶叶、水及各种材料早已被摆放在各自的案桌前。
沉荼此次准备的茶是十全茶，以十全十美为点，汤花浮于表面经久不散，为一般茶肆便可喝到的一种常调的茶。只是茶肆的十全茶并不完整，只有形似，却没有韵味。而茶肆的十全茶叶，却都是出自一家：吴家。还在沉家的时候，沉荼就曾试饮过吴家的十全茶，只觉得虽是味鲜，滋味淳清，却少了十全茶的厚重底蕴。
早在百年前，茶师界发生过一件大事，那几乎可以称为茶师界的灭顶之灾。在那时，茶师界还繁荣得很，后来随着许多茶师莫名其妙的失踪或者死亡，丢失了许多古传下来的茶方。而经此一事之后，茶师界也是一蹶不振，发展了这么久，依旧还是青黄不接。
十全茶的茶方，便是在那时候丢失的。而它最早的使用地点，却是新娘在新婚之夜。只因新婚忙碌，新娘时常饥不果腹，若是吃了食物，又难免口有余味甚至是出糗打嗝，后来才有了十全茶，才算是解决了这一个难题。
十全茶，只为果腹。
茶方早已在百年前的灾难中丢失，而吴家，则是自己研制出来的十全茶，并将它发扬光大成为民间常饮的茶种，却还是失了本来应有的意味。
沉荼将茶方稍稍改良之后，想要调试出传统的十全茶。还原古方并不容易，沉荼却想试试，她也曾自己调制之后喝过，的确是有果腹之效，却还是有些地方不太足。
本是没打算用此茶做斗茶三试，拿到了朦露茶之后，她却改变了这个想法。
想要做更大更多的事情，就要有更大的平台。
她决定作弊！
朦露茶，就是她十全茶的最后一味茶。
看着考生都站在自己的案桌前，刘老也随之坐在了自己的评委凳上，他朝着考生点头，挥手道，“大家现在可以开始了。”
随着他声音的降落，考生们也开始行动起来。
噼里啪啦。
一大片空地上，各种茶具发出乱七八糟的声音，考生们都面色严肃的进行着手下的步骤。意外常常会发生，尤其是在一个人特别紧张的时候——
“我的茶！”一个考生惊呼一声，地上碎裂着一个茶饼。
评委看着脸色苍白的他，有些可惜地摇头。一般来说，只要缴纳了报名费，在三考时候的茶可以按照考生的要求来提供，只要不是特别昂贵的一般不需要多添银钱，但是，仅有一份。
他没时间了。
评委叹息着在他的号码上画了个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锤碎的茶也在茶碾的作用下，变成了粉末。
因为茶末放置久了会变色，以至于影响茶汤的品质，随意要随用随碾。沉荼迅速地将粉末用茶箩过筛，然后放入热好的茶盏中，加入早已备好的滚烫的沸水，茶末在她的调制下慢慢地变成了浓膏油状。
第一步茶膏总算完成了。
一进入调茶步骤，沉荼那颗狂跳的心也安分下来了。她微微地喘了口气，“下一步就是点水了。”话说着，她的手伸向茶筅……（注1）
抓了个空，她几乎是有些呆滞地看向了一旁的茶具。
茶具均是由斗茶会提供，早在报名的时候也曾说过，若是没有二十两缴纳茶具押金，只要放弃报名即可得的茶，便可使用茶会的茶具！
那，她的茶筅呢！
她动作一停顿，原本还冒着热气的茶膏，也慢慢地变得凉了起来。
没点后台就想跟我争？我倒是想看看没有茶筅你要如何点茶！
将手中的狗尾巴草扔在地上，吴息兮嘴角含着冷笑。
“这又要如何是好？”远处，吴老看到沉荼的模样，当下便知道了原因，顾不得愤怒，目光里满满的担忧投向那个小巧的身影。
不能放弃。
她咬着牙，目光放在自己准备的茶上。白鹭离开之前遵守了自己的约定，给她买了许多的茶叶，而她则是将这些茶叶都带来了。
六堡茶和天尖……
试试吧！
将手中已失了最好时机使用的茶膏放在一边，她端正着坐姿，将茶杯重新温烫了一遍。用茶匙将茶叶从保存的茶叶罐中取出。
她的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嘴唇被她咬的紧紧的，已经透出丝丝红色的血迹。
气匀心清，神聚体松，指柔臂弯……
沉荼，稳住，没事的！
在心里暗自给自己打气，她的眼里似乎只余下了面前的茶杯，紧张得几乎忘记了呼吸。
“她这是进了调茶了？”时时刻刻关注她动作的吴息兮愤怒的说，“难道忘了这一轮是点茶？！”
郡守哪里懂这些，只晃动着偌大的脑袋，表示自己并不知道。
“她竟是在三考中开始调茶了？”把玩着玉扳指，云流浅浅一笑，“古先生，她还真的是跟当年的你很像呢。没记错的话，当年您也是在三考便开始调茶，从玉清茶到九合香，从三考到终考，您竟是一路调茶过来的，技压群雄，让人不得不服啊！”
“她比我厉害。”古月微微摇头。
她是在用自己的，新创茶方……
（注1：茶筅xian四声，古时烹茶时的一种调茶工具，用以调搅抹茶,是点茶必备的工具。。）




调茶师 第四十三章 山清水秀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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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突然停电，被母后拖去逛街现在才回到家，好累
……
……
“山清水秀茶，原料为六堡茶和天尖，用陈年六堡加新嫩天尖，集六堡茶味醇香浓与天尖的清新怡人合二为一，互相不冲突而保持各自的特性……”
成不成就看这一步了！
汗水从额头滚下，她甚至顾不得擦，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杯子。六堡茶打着旋终于在杯底根根直立起来，她拿着茶匙的手却有些颤抖，因为马上就要加入天尖茶了。
从她有此想法开始，便试验了无数次，一开始直接炸壶，到后来略有进步之后却是每次都是到这一步都进行不下去。天尖只要一加入，便与六堡茶混在一起，然后全部软软的拥成一团，根本没办法根根分明，更别提保存两种茶叶自有的味道了。
她干咽了口口水，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将茶匙里的茶叶轻轻抖入杯中……
“今年斗茶会的质量明显比前几年要高些啊。”执事看着场中忙碌的考生作下了点评，目光扫过连城的时候，更是被那行云流水的速度惊得暗暗点头。
“那个叫沉荼的……在干什么？”另外一位执事望着沉荼，有些疑惑。
顺着视线看过去，他摊了摊手，“这个……不知道。”
一般调茶所需要准备的工序十分繁琐，而且还只有茶匠才能堪堪摸到调茶境的门槛。而调茶本就是一件私密的事情，且茶匠本就不多，更别提见过茶匠调茶的人了。只有在终考的时候，才会考到调茶，而这一个环节，一般由十七个茶匠亲自监督查看，执事从来没有机会近距离观察过。
天尖与六堡茶开始混合，沉荼只觉得世界一片安静，只听得见自己那来自胸腔的快要爆炸的声音。
刘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到这一步甚至是激动得站起了身。自从上次相遇，便生了收徒的心思，今日见到她竟然在如此纷杂的环境下进入了调茶，他一颗悸动的心再也按捺不住激动。
这姑娘，一定要收她为徒！
抚了抚胡须，他连连点头。
两个毫无关系的茶叶终于在她的手里成功的合二为一，淡淡的茶香在空气中散开而来。考生也慢慢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顺利完成的自然是喜不自胜，满面红光；而不怎么顺利的，却是神色黯淡，垂头丧气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汤，有几个甚至是已经崩溃得哭出了声音。
几家欢喜几家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连城看着执事将自己的茶汤端到评审面前，然后将目光转向了远处的沉荼——
“她是疯了吗？！”他喃喃自语，摇头不止。
沉荼带着梨涡的浅笑很傻很天真，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道极其柔和而淡雅的浅绿色光芒笼罩在茶杯上面，天空中突然飘起了细密的雨水，像是上天在回忆着悲伤的往事，又像是因为放下而洒下的遗憾。
成功了！成功了！！
兴奋和激动如同决堤之后的滔滔洪水，浩浩荡荡得从她心里倾泻出来，她几乎无法稳住自己的身形，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它们的喜悦和欢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