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茶师

有了问题就需要沟通，沟通好了一切便会迎刃而解。认错也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只要你愿意，你便能做到。然而。更多的时候，却是教人无法退步——
楚荆端着一杯茶还没喝，茶水已经全数泼到了吴息兮的身上，他皱了皱眉头。看着手中空空如也的杯子说道，“怎的茶水里有飞蛾落入。”
“是楚亦陶，是他！是他自作孽。他从第一天认识我的时候便知道我是这脾气，却死了心的一定要贴上来！然而后来却觉得我脾气不好。您觉得天底下有这么个理吗？”也不去管还在滴水的头发，吴息兮只想将心里藏着的话全部一并说出来：“是他说老死不相往来，是他说再也忍不了我的性格了，怎么如今出事儿了，还是在怪我？”
“这天下还有道理公证可言吗？！”
吴一斌远去京城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吴家的亏不能这么白白咽下，他去京城寻关系，就想恢复他们吴家的荣耀。然而平日里他们实在是过于嚣张跋扈，碍于他们的权势，没人敢说什么，如今墙一倒，众人皆是喜闻乐见，落井下石。各种小花招、小伎俩每日换着法的折腾吴家众人，吴老太爷本就还没康复，又被他们给气到，卧病在床已是很久未起。
所有的事情、所有的重担，全部落在了吴息兮身上。
可惜，吴息兮并不聪明。
“我敬你远来是客，没想到你竟蛮不讲理，你考虑过你这样做的后果吗？”生活的压力非但没有让吴息兮知难而退，反而是越加的蛮横了。她抹去满脸的茶水，恨声说道，“楚亦陶如今的模样是他自作自受，到底与我有什么关系？若是你铁了心要寻人晦气，找人麻烦，也要找对人了才是！那个人叫沉荼，不叫吴息兮！”
耐心的听完对方的辩解，楚荆牵了牵嘴角，算是露出个笑容，他冷淡的说，“吴小姐，曾经有幸我听过你一言，叫做：做事之前想什么后果，后果自然是事完之后之后才会考虑的，只有没势力的人，做事才会考虑后果。”
“我叫楚荆，是楚家嫡长孙，是楚家未来的接班人，是定国公府的世袭长子。那么请问，我为什么要考虑后果呢？”楚荆轻轻地将茶杯放下，视线落在一旁呼呼大睡的亦陶身上，不耐烦地从腰间摸出一块手帕塞在对方下巴处，确定亦陶的梦口水不会淌出来之后，他悠然说道，“我相信你既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伤了我这弟弟的心，定然是考虑过后果的。”
吴息兮咬紧了牙关，说道，“我说过，此事与我无关。”
“无关？”楚荆冷笑一声，说道，“我只知道我弟弟心里一直有你，留在北凉的时候多数原因也都是为了你。那么，我想问问，他如今这幅模样，怎么就与你无关了？”
探子并没有查清楚到底是因为何事，只将亦陶最近颓废的情况上报了。然而楚荆却是清楚的知道，这天底下，除了吴息兮，根本就没有人能够伤亦陶至此地步！
想到曾经阳光开朗的亦陶，再看看眼前这个自甘堕落的亦陶，楚荆没忍住摇了摇头，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摸手绢，余光却瞥到吴息兮那无所谓的神情，就连那双眼眸里，也都刻画出了浓浓的不屑。
很明显，她不服气。
掏手绢的动作停下，楚荆笑了，说道，“吴小姐真是一如既往啊……”
一如既往的那么简单，一如既往的那么单纯。
曾经有吴家给她撑腰，她如同螃蟹一样张牙舞爪，目中无人。而如今，吴家已垮，可以说是输得精光，吴息兮的脾气竟然还是不知道收敛，这人……到底是傻还是蠢啊？
“最近很是辛苦吧？以吴小姐的脾气来说，恐怕是受了不少委屈。”楚荆走到一旁椅子上坐下，慢悠悠地说道，“人家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看对吴小姐却是不大实用了。你是在一个坑上摔倒，就不停的在那个坑上摔倒，直到周围的泥土将坑填满了，你能安然无恙的走过去了为止。”
“吴小姐的勇气，真是让人佩服啊……”楚荆感叹道。(未完待续)





调茶师 第九十二章 孙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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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蛙声此起彼伏，沉荼站在门口东张西望了半天，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尽量小声，偷偷摸摸的推开自家的大门，弓着身子轻手轻脚地往自己的房间处行去。
“这是去哪儿啊？沉荼姑娘？”
黑暗中，一个红色的火星突然闪现，几个火把随之燃烧起来。昏黄的光线下，白老爷子一脸的红光显得越加明显，他站在正门对面，将沉荼的小动作全部收入眼内，拐杖撑在地上犹如一根屹立不倒的青葱树木。
像是已经知道沉荼去做什么了一般，他胸由成柱的笑道，“这么晚了才回来，看来定然是会情郎去了啊？”
“爷爷你说什么呢。”白鹭站在他身旁，尴尬地扯了扯老爷子的衣角，说道，“她毕竟是个调茶师，这么废寝忘食的学习我们应该表扬才是，怎么您还怪起人家来了？”
白老爷子瞪了他一眼，哼道，“就你这傻小子单纯！要不是老子来了，你这绿帽子也不知道要戴多久！让你听我的话找个温柔善良的大家女子，你偏说要看感觉……”他眼睛一斜，撇了一眼沉荼说道，“喏，这便是你的感觉了？”
“爷爷，嘘，爷爷！”白鹭忙不迭的想要阻止老爷子说下去，同时抬头向沉荼示意她先进去。
岂料老爷子却只当没看到他的反对，朝天翻了个白眼，大声说道，“这你还在家呢，她就敢背着你跑出去跟人私会！还是西岭的那个小兔崽子，我说你们平日里也看起来不傻啊？怎么现在能被一个小女子，一个小女子啊！”指向沉荼的手指不停地哆嗦，老爷子摇头晃脑的感叹道。“只是这么一个小女子，就把你们耍得团团转啊？”
这……
从何说起？
听明白了的沉荼却被怔在了原地，嘴唇微张惊讶的说道，“我和白鹭……”
“对！”白鹭脸色一变，脚往地上狠狠地一跺，打断沉荼的话，哄道。“爷爷你说得对。我一定会好好教训教训她，不然她还不知道这花儿为什么这么红，还以为我们白家的人好欺负！”他讪笑着给老爷子锤肩捏腿。讨好道，“爷爷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您先去好好休息吧，这您习惯早睡的。突然晚睡恐怕会不习惯呢。”
白老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我今天晚睡也不怪我，要怪就怪她，说起那西岭的小兔崽子怎么跟你一样啊，也这么蠢！？你们俩真是蠢到一起了。被同一个人耍成这样，而且还就住对门……”
沉荼几乎是神情呆滞地看着老爷子，呐呐道。“我和连城他——”
“对对对，都怪她都怪她！”飞快的打断妄图说明真相的沉荼。白鹭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粒粒的冷汗，说道，“爷爷，你站久了会累的，我先送您去休息吧？”
目光由呆滞变成熊熊的凶光，沉荼没有再说话，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两个圆滚滚的身影。感觉到沉荼那炽热的目光注视，白鹭只恨不得赶紧带着老爷子一起消失在这个地方。
果然是一家人，白老爷子满足地打了个哈欠，拍了拍滚圆的肚子，看着沉荼不屑的说道，“那我便明日来再与你好好聊聊吧，今个儿也太晚了些。只是你可要记清楚了，你这模样，断然不会被我们白家接受的！想当我的孙媳妇儿，你还差得远呢……”
孙媳妇儿……
沉荼胸口闷闷的，只觉得一口老血马上就要喷出来，但是一看到站在老爷子身后的白鹭，那求救的可怜表情，又觉得于心不忍，只好继续呆立在原地听着老爷子的训诫。
他被白鹭点头哈腰的搀扶着离开，长长的胡须被风吹起，在黑暗中只留下了淡淡的白影。
“白鹭你死定了！”一颗石子被人从地上捡起，落在远远的草丛花坛内，发出啪嗒一声脆响之后，再也没了声音。沉荼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用力地掐了掐被蚊子所咬过的地方，她狠声道，“你死定了！”
好不容易将老爷子安抚着睡了，白鹭慢吞吞地挪步到了沉荼的房间。房间的大门是虚掩上的，轻轻一推便推开了，里面灯火通明。沉荼坐在主位上，似笑非笑的看着白鹭，悠然道，“你还敢来啊？”
“我却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又跟你在一起了？竟然还能成为你们白家的孙媳妇儿，我真是觉得受宠若惊啊！”细长的手掌嘭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沉荼大声说道，“你怎么不早说呢？你若是早说的话，朦露茶我也不用卖了，毕竟我可是你们白家的孙媳妇儿呢！白鹭！你给我说清楚！”
白鹭浑身一抖，肚子都吓得往里面缩了缩，嗫嚅道，“这不是权宜之计吗？”
“权宜之计？！”沉荼气极反笑，说道，“原来我沉荼就这么不值一提，就这么的肮脏恶心，脚踏两条船不说，踩的还都是身家显赫的人？你权宜之计便可以随便污我闺誉，你权宜之计便将我推出来损我清白！请问白鹭，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愤怒导致她的心脏咚咚咚的狂跳，血液也是一股脑的涌上头顶，她涨红了脸，眼里露出要杀人的凶光。
“我，我不是故意的。”白鹭捧着自己的肚子躲到角落，低着头小声道，“老爷子这次来，就是因为听说我挪了北凉的银子，当然你我都知道是为了朦露茶。然而他却以为我被你诓骗了，他到现在都还不相信那是朦露茶……”
他哭丧着脸，委屈道，“这不，他又把我向你买下的朦露茶给当垃圾扔了。他非要逼着我出去寻茶，要不然就要去山清，你是没去过山清那破地方，那地方真的是……”想了半天，他想不出来形容词，只好狠了狠心补充道，“比北凉郡还要差几百万倍！所以我不想去山清，去给那劳什子不认识的茶师当学者，我就想过过我的*生活，所以……”
眼里冒着渴望的光芒，像是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未完待续)




调茶师 第九十三章 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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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想就借着我的由头，留在北凉？”沉荼掐了掐跳动的眉心。
脑袋点得像鸡啄米一样，白鹭害怕的说，“你别生气，就先委屈委屈你几天吧，我尽快将老爷子送走。”
委屈委屈？老爷子都把她当成孙媳妇儿了，还要怎么委屈？
沉荼心烦气躁的说，“你所谓的委屈是什么意思？”
“麻烦你当我几天——”声音被一个碎裂的茶杯给打断，白鹭战战兢兢的站着，低眉顺眼的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儿一样，“我保证我保证，我会尽快将老爷子送走的。”
“换个方法，我可不想高攀你们白家。”沉荼摇头干脆的拒绝。
白鹭舔了舔嘴唇，为难的正想要开口劝，关好的门却被人从外面轰得一声推开，推开的门正好打在白鹭的脑门上，他痛苦地揉着自己的鼻子，视线放在了进来的人的身上——
白老爷子身着亵衣，压根没注意到自己推开的门砸到了白鹭脸上。气呼呼的将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指着沉荼怒道，“我这还在呢，你就这么欺负我孙子，要是我走了，你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付他！茶杯是可以乱扔的东西吗？万一伤到白鹭怎么办？你吃我白家的住我白家的，如今竟然还用茶杯砸我孙子！”
“要不是我不放心，过来看看，恐怕白鹭这辈子都没办法抬头做人了！被媳妇儿的茶杯砸，这说出去好听吗？！”胸脯剧烈的起伏，老爷子气得不清，浑身哆嗦道，“沉荼你给我听着。我告诉你，这里不欢迎你！”
本是敬着他是老人，沉荼一再忍让，如今听他倚老卖老话都说到这一步了，她实在是忍不了了，也跟着怒道，“这里的房契地契白纸黑字写的是我沉荼的名字。我到底要不要留在这里。还轮不到你们白家的人做主！”
白鹭在老爷子的身后，满脸哀求的双手合十，看着沉荼疯狂地摇头。
老爷子听到沉荼的话。却是呵呵一笑，转过身劈头盖脸的朝着白鹭就骂：“你个不争气的小兔崽子，我白家出的银子你竟然写了她的名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养你这么大是全喂的粪便吗？脑子都被狗吃了吗？怎么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
“爷爷。您别生气，我刚才和沉荼闹着玩呢。”白鹭欲哭无泪。
“闹着玩？有扔茶杯闹着玩的吗？我告诉你白鹭。今天你若是不处理好这件事情了，我，我，我……”老爷子我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威胁对方。只好将脚一跺，狠狠的说道，“我便绝食！”
真是年纪大了就变成小孩子了。连绝食这种事情都可以拿出来威胁人。若是对方不关心他呢？若是对方不在乎他呢？那不是白白的委屈了自己吗？
沉荼冷冷一笑，说道。“老爷子要绝食也带着白鹭出去绝食去，这是我的宅子，白纸黑字我的名字。我可不想在我家里闹出什么不光彩的事情，至于其他的老爷子也别问我，问你的宝贝孙子到底什么情况……”
不要无理取闹。
袖角一挥，将房间留给两个人，沉荼二话不说的转身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往木槿的房间走去。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她的声音还留在室内：“你们聊，我先走了。”
白鹭二话不说地追出来，将沉荼拉到偏僻角落，弯腰驼背的道歉道：“怪我怪我，但是他一大把年纪了，你就不能忍着点吗？”
还要怎么忍？难道真的要卷起铺盖卷离开自己的家，才算是对得起老爷子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沉荼懒得搭理他，奋力将他的手一甩，倔强地继续往木槿的房间走去。白老爷子拄着拐杖出了门，便看到沉荼将白鹭的胳膊甩开的一幕，顿时觉得一股气从脚底升到头顶，“白鹭你个兔崽子，给我滚回来！她要去哪儿你就让她去，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沉荼站住脚，慢悠悠地转过身，说道，“老爷子就歇了那颗心吧，我沉荼还不至于癞蛤蟆要吃天鹅肉，高攀你们白家的。”
“沉荼姐姐，啊不，沉荼奶奶，我求求您了，就少说一句吧……”白鹭急得焦头烂额，双脚一软差点给沉荼跪下，颤抖着声音小声说道，“您大人有大量，若是能渡我过此难关，以后当牛做马，我白鹭绝无二话，我求求您了啊……”
老爷子倚着门，只觉得站不住身子了，浑身哆嗦得好像下一秒便要昏厥过去。他双目赤红地瞪着远处的两个影子，嘴唇发抖了半天却挤不出一个字。
空气中静寂无声，就连那盛夏夜里时常叫唤的青蛙，也像是知道此时应该安静，没了声音。一身风毫不知情地吹过，刮得树叶哗哗作响。
唉……
看到老爷子的模样，沉荼突然觉得于心不忍，神情僵硬地对白鹭说，“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你还要我怎么办？”不是她不尊老，而是——“老爷子说话也太难听了些。”
“对对对，他就是那脾气，我求您就不要再气他了。他一大把年纪了，千里迢迢跑过来，我怕他身体承受不住啊。”白鹭急得眼里都闪着可疑的光芒，见沉荼态度有松懈，连忙添油加醋的补充道，“老人都是这个样子，您就稍微让着点吧，我保证最多五日，五日便将他送走。”
“好不好？”他的嘴角耷拉在胖乎乎的脸颊上，声音小小的，小心翼翼的模样看起来委屈得不行。
沉荼叹了口气，说道，“那你自己去跟连城说。”
“这要怎么说？不能就瞒着他吗？”白鹭呼吸一屏，想到连城那可怕的战斗力，若是自己去说，他恐怕是要将自己撕烂！
沉荼眼神一黯，“那便罢了，反正是你家的老爷子，又不是我家的。我可不担心他的身体，我可是关心他到底怎么想。”
“啊啊啊，别啊！”白鹭连忙拉住欲走的沉荼，讪笑着说道，“行行行，我去说，我去说好不好？那你现在能不能帮我哄哄他啊，你看他现在这情况……”他的话没说完，目光已转移到了远处的老爷子身上。
拄着拐杖的手止不住的哆嗦，老爷子一张脸气得通红。沉荼犹豫了一下，无可奈何的说道，“话都说到这了，我要怎么哄？”
“你就服个软就是了，他吃这套。”白鹭在她身后一推。(未完待续)




调茶师 第九十四章 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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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荼乖巧认罚，像根木桩一样立在大厅中，老爷子坐在主位上，噼里啪啦的指着沉荼一顿数落。沉荼只昨儿进右耳出，只偶尔的说个“嗯，对。”“是。”这样应付的话。
哪怕是后来对方将女戒、女训、女则摆出来，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说着我白家要书香门第的姑娘，沉荼也都没呛声。最后老爷子甚至是将当朝官员的家里琐事拿出来说门当户对的重要性，说她配不上白鹭，沉荼也都没有生气，只木讷呆滞地点头称是。
“那你下去吧。”说得口渴，老爷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看着又觉得心烦，连忙挥了挥手，说道，“赶紧的下去，别站在这碍我眼了。”
沉荼终于松了口气，乖乖地行礼缓步退出了正厅。一出正厅，她就朝白鹭的耳朵揪了过去，“你最好赶紧给我送走这尊大佛！”
“咳咳！”管家背着手，站在二人不远处。
收回手，沉荼低眉顺眼地朝管家看了一眼，又趁着对方不注意的时候瞪了瞪白鹭，才端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离了这地方。
她还有正事呢，才懒得跟白家的人闹腾。
茶摊的事情还要摆，沉荼抱着一堆茶叶和书籍出了门，案桌早已经被木槿摆好，她只需要坐到案桌旁的椅子上等待便可。
“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见周遭没人，她拍了拍自己受惊的小心脏，小声安慰自己道，“不怕不怕，没几天了。熬过去就好了，乖。”她摇了摇头，像是要将脑海中的阴影甩去一般，拿了把小扇给自己扇风，开始了百无聊奈的等待时间。
今日有风，阳光也不太强烈，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相较平时。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许多。然而茶摊依旧是无人问津，沉荼等得无聊，被胳膊撑住的脑袋一点一点的。正在打瞌睡。
亦陶抱着酒壶，醉醺醺地推开楚荆，嘟囔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啊？我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来管！你既然以前没办法做一个好哥哥。那现在就别来装好哥哥了，我看你觉得恶心。”
醉酒的人最是可怕。因为说什么都不怕伤害到别人，由着自己的心意，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至于你受伤了？我怎么知道，就算知道。又与我何关？谁教你要与一个醉酒之人认真的？
楚荆今日穿了长衫，他天生怕寒，所以稍微有一点的温度变化。他便会全副武装。看着长衫上被亦陶推出的手掌印，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于是从怀中掏出手绢想要将掌印擦去。
留意到楚荆的动作，亦陶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抱着肚子哈哈大笑道，“看看我脖子上的这些手绢，就连褶皱都是整整齐齐的，你真的是一点都没变，还是喜欢那么整洁。但是外表干净又如何？”他咚咚咚的用力拍打自己的胸膛，说道，“心啊！主要是心要干净啊！我以为吴息兮心是干净的，所以义无反顾的喜欢她，没想到啊没想到……哈哈哈！”
歪斜着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他东倒西歪的说道，“谁都不干净！所以啊，你也别嫌弃我脏，这就是我。看不下去就别强迫自己看了，你不觉得累，我还觉得累呢。”
擦手掌印的动作停了下来，楚荆笑了，笑得很是认真，所以他说的话也很认真：“既然你不要我管，那我便也算了，我尊重你的意思。”说到这里，他将手帕依照老旧的褶皱，好好的叠回原样放入怀中，“不过吴息兮冒犯我的事情要怎么算？”
要他忍气吞声？还是因为吴家？
对不起，做不到。
“我不是好哥哥，那请问好弟弟，你说我要怎么做呢？”他的嘴角勾出一个刻意的讥讽笑容，看着那个醉得辨不清东南西北的人，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却觉得不太痛快，怎么样才能痛快呢？”
亦陶怔了怔，被酒精熏晕的脑袋迎来了片刻的清醒。但是只是片刻而已，下一刻他又往嘴里灌了满满的一口酒，说道，“跟我没关系，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松开的手掌渐渐握紧，楚荆看着他，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只笑道，“那此事便罢了吧。”
他明白了，明白哪怕是再针对吴家，也引不起他的一丝一毫的兴趣了。哪怕来劝导他的人是吴息兮，他也回不了头了，他是真的放开了。有些事既然对方想要忘记，想要放弃，那我们要做的，便是等待即可。等待的过程会很辛苦，他走出痛苦的深渊也会很艰难，但是我们要等，要有耐心。
总有那么一天的。
时间是最残忍和温柔的存在，它能残忍地剥夺你的青春美貌和记忆，也能温柔地抚平你的伤口。
沉荼被破碎的酒壶声吵醒，连忙警惕地抬头四顾，发现那个熟悉的影子之后，她皱了皱眉本欲不管，但是——“亦陶公子，可要来一杯茶？”
亦陶扶着墙吐得正欢，突然手肘处传来一股温热的感觉，他挥了挥手，囫囵道，“你走开，说了不要你管就是不要你管。”
“别啊，活着这么辛苦，让我替你看看吧？一杯茶而已，你喝了也不会有事的，来来来，跟我来……”沉荼讪笑着将亦陶搀扶到自己的茶摊前，闻着身上那熏人的酒味，心里却是信息得很，“放心，很快的。”
她是知道亦陶变成这样的原因的几个人之一，所以，亦陶的问题在她看来，很是简单。出云茶会的茶方内有许多是针对此类情况而出茶方，既然有茶方，只要对方配合，手到擒来也就是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