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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芳不自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风弄
“我……”阳凤满脸泪痕,对上娉婷的目光,凄然摇头道,“别问,娉婷……你别问。”
娉婷盯了阳凤片刻,眼中亮起一道厉光,转瞬光芒逝去,只余满眶黯然和不敢置信的伤心,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吐出两个字,“何侠?”
阳凤不忍心地别过脸去。
娉婷若无知觉地松开阳凤双肩,向后软软跪坐在地上,颤着毫无血色的唇,半晌才从唇角挤出一丝惨淡笑意,“不错,除了他,还有谁知道这药的底细?那原本就是我们两人亲手研磨出来的药。”
她怔了良久,似想起什么,挣扎着起来,阳凤向前扶她,被她轻轻摆手拒绝,自己咬牙撑着椅子站起来,沉声道:“备马。”
阳凤见她连站都站不稳,神色异常,焦急地问:“你要去哪?”
“去见何侠。”娉婷轻轻磨着贝齿,茫然看着前方,声音空洞,“我要当面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阳凤沉默半晌,终于幽幽叹道:“你不用去找他,他就在上将军府内。自从你被送回来,他就一直在等你醒来。”
何侠从园子的拱门转进来,隔着几枝新发的花儿和推开的窗,远远看见娉婷坐在屋内床边。
她很瘦,瘦得可怜。满脸憔悴,再不是昔日在敬安王府将笑声扬到半空的小丫头,憔悴得使人心碎。
何侠掀开珠帘,轻轻跨进房间。过去的几天,他一直守在这屋中,等着娉婷醒来。
当御医说娉婷这两日应该会醒来时,他竟忽然胆怯起来,他不敢肯定自己可以面对娉婷醒来时的目光。踌躇再三后,他到底还是离开了这房间,在娉婷醒来之前。
但该面对的,终归不能逃避。
“娉婷……”何侠低声唤着,试探着靠近。
他灵巧聪慧的侍女就在面前,像玉雕的像,只剩形体,没有灵魂。当初的暖玉温香何在?曾经那么亲密地靠在他怀里,和他共骑,远眺征途上的壮丽景色。这身子可还有从前的温暖?何侠情不自禁想伸手触碰。
“别碰我。”让人寒透心的冷冽话语,从齿间溢出。
何侠伸出去的手一剎那停下,凝在半空,再也无法向前半寸。娉婷的目光似与他碰上,又似什么也看不见。
她眼眸中的温柔、灵巧、好奇、狡黠,统统不在了,何侠只看见藏在眸子深处的寒冷,还有不解和痛心。
何侠怅然收回手,垂眼道:“娉婷,你变了。”
“娉婷已不是当日的娉婷。”娉婷惨笑,微顿,幽幽地问,“少爷还是当日的少爷吗?”
何侠倾前,仔细看着娉婷。当日不再,咫尺之间,隔着天涯海角。
他百感交集,叹了口气,柔声道:“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我写字,你磨墨;我舞剑,你弹琴。我去哪儿你都跟着,离一步也不依。长大后,每次出征你都跟在我身边,为我出谋划策,我小敬安王的威名其实有一半是你挣回来的。要是能回到从前,那该多好。”
“从前?”娉婷失神地憧憬片刻,眼中恢复清冷,淡淡道,“不错,从前我们制出那药时,你亲口对我说,这药会毒害小孩,有损天道,我们只能用它当迷药,不能用来杀人。”
何侠浑身一震,气到极点,竟连声音也颤抖起来,冷冷道:“从前敬安王府还在,从前我爹娘也还没有被贼子害死。”
宛如血红色的闪电蓦然撕裂天空。
“什么?”娉婷失声,猛地站起来,不料双膝发软,又跌回床边。
“我敬安王府对归乐有功无过,已经决定放弃一切归隐山林,谁料何肃那贼子定要斩尽杀绝。也是我不好,不该兵分两路,和爹娘分开。何肃,我何侠不报此仇,誓不为人!”他咬牙切齿,点漆眼眸回视娉婷,柔声道,“爹娘已去,我又没有兄弟姐妹,最亲近的人只有你了。”
娉婷怔住。
王爷去了……王妃去了……
养育了自己十五年的恩人,撒手去了。
没有他们,自己会否早就在饥寒交迫中成为城外一副小小的枯骨?会否和赫赫扬扬的敬安王府没有丝毫干系?
那样,何肃忘恩负义屠戮功臣的那一场冲天大火就不会与她有丝毫干系,她也不会阴差阳错流落东林,遇上归乐的死敌楚北捷,以致掏出一颗芳心,双手奉上。
思绪随风飘到千里外已成废墟的敬安王府……还记得那一天,慈爱的王妃牵着她胖胖的小手走到正低头练字的何侠面前,笑道:“瞧,多讨人喜欢的女娃娃,和我们敬安王府有缘呢。侠儿,你知道什么是缘分吗?”
何侠放下笔,只瞅着娉婷笑,央道:“你别动,就站在那儿。我帮你画画儿,可好看呢。”
一笔画下去,她成了何侠的侍女、伴读、玩伴、军师,甚至差点成为他的侧室。
“王爷,少爷教我拿笔啦。
“王妃说我的琴比少爷弹得更好呢。
“你要再不听我的话好好背兵书,我就告诉王妃去。”
……
轻声笑语,去了,都去了。
伸手一握,往事讥笑着从指尖流淌而去。留不住。
没有可以回头的余地,若她不是何侠的侍女,怎会设下计策,将楚北捷诱进埋伏,逼楚北捷立下五年不犯归乐的契约?
若不是楚北捷代东林王族立下誓言不犯归乐,使何肃再不用担心边境之患,何肃又怎能轻易调动大军伏击敬安王和王妃?
世事环环相扣,自有因果。
想到这里,娉婷心里空荡荡的,连怨恨的力气都失去了,失魂落魄道:“少爷恨何肃无可厚非,可为何要和北漠王勾结,害死东林王的两个王子?假如东林内乱肃清,北漠立即大祸临头。”
何侠怜惜地凝视娉婷,轻叹,“不管北漠将来如何,只要能留住娉婷,我什么都愿意做。”
娉婷剧震,缓缓回视何侠,凄惨笑道:“少爷不是疑心娉婷会向着楚北捷吗?否则也不会在楚北捷立誓不犯归乐后,生怕娉婷泄漏敬安王府的去向而逼娉婷离开。”
“今时不同往日。”何侠别过头,沉声反问,“如今娉婷还能回到楚北捷身边吗?娉婷的话,楚北捷还会相信吗?”
娉婷并未如何侠预料中那般震惊,只是轻轻问:“王爷王妃已去,少爷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带你走,我们归隐山林,我会让你过得比当日更好。”
娉婷晶莹的眸子牢牢地盯着何侠,她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竟慢慢站了起来,走近何侠,仿佛要将他每一根毛发都看清楚。娉婷深深望进何侠不见底的眼眸片刻,在唇几乎贴上唇的距离,一字一顿道:“少爷的话,娉婷还会相信吗?”唇角逸出一丝黯然笑意,转身沉声道,“从娉婷离开的那日起,敬安王府和娉婷再没有半点干系。何公子请回吧。”
房内骤然安静。
几下苦苦压抑的粗重喘息后,身后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珠帘晃动,何侠去了。
娉婷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软倒在椅上。
除了上将军夫人因为怀了孩子而脾气古怪整日愁眉不展外,上将军府内的其他人都喜上眉梢。
东林贼军被打跑了,边疆不再打仗了,上将军果然厉害,不愧是北漠的护国大将。
则尹的上将军府喜气洋洋。北漠王接连命人送来大批赏赐,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小意思,大王最重要的赏赐,要等上将军处理完边疆事务回到北崖里后。
阳凤无心看快把小客厅堆满的各色金银珠宝。她一直担心娉婷不堪刺激会一病不起,这数日见娉婷竟出乎意料地坚强,按时饮药进食,也不曾见她暗中哭泣伤身,身体也渐渐好起来,总算放心了一点。
另一个好消息接着临门,堪布飞书传来,则尹将于近日起程回北崖里。阳凤拿着则尹的书信,心狂跳起来,不知道则尹回来看见她的肚子,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萦绕在阳凤心头的愁云散了一半,她亲自下厨,做了几样拿手小菜,端到娉婷房中。
“怎么起来了?”将热腾腾的菜放在桌上,阳凤忙去扶娉婷,“叫你别心急,病是要慢慢调理的。则尹过两天就回来,我去信嘱托了,要他在路上重金寻上好的老参熊胆。”
娉婷摇头道:“休养这些天,我该走了。”
阳凤愕然,“娉婷,你现在……”叹了一口气,柔声道,“我怎么放心?”
“你这儿名声太大,我不能久留。”娉婷握着阳凤的手,沉声道,“我们姐妹一场,你亲眼看见我是怎么一步步走到这境地的,我给你说几句知心话,可别忘了。”
阳凤心里一沉,点头道:“你说。”
“时局变动,四国从此多乱。上将军立下大功,急流勇退方是明智之举。还有……”娉婷稍顿,又叹气道,“你们要小心何侠。”
“小敬安王?”
“他不再是从前的何侠了。”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东林王两位王子的死,都默然。
阳凤看一眼已发凉的菜肴,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露出愁容道:“你真的要走?”
“对。”
“茫茫天下,你能去哪?”阳凤紧紧握住娉婷的手,哽咽着道,“想起你一个女子在外漂泊,我从此怎么睡得安心?归乐王在悬赏抓你,楚北捷只当他两个侄子是你害死的……”
“我要回家。”
“回家?”
娉婷淡淡一笑,眼中闪过柔情和憧憬,悠然道:“有人,在等我。”举手,掠平被风吹乱的鬓发,婷婷立在窗前,远眺东林的方向。
他们约定好的。





孤芳不自赏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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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林举国转用素色。王令已下,三月内,全国上下无论贵族平民,衣着、门饰一律不得使用艳色,连商铺使用的表示吉庆的红色招牌都被勒令摘下。
一片死气沉沉。
两位王子,大王仅有的两位王子,中毒不治。小小的年纪,不足十岁,还没有资格埋入东林王族庄严肃穆的王家墓地,只能按照东林俗例,火化后将那捧骨灰撒入江河,随天地而消逝。
楚北捷接到噩耗,急忙领兵回国。一路飞沙走石,终于回到东林都城外五十里,却被早已等候在此的左丞相桑谭拦住。
“停!”远远看见东林王旗在仿佛呈褐色的半空中无力招展,楚北捷举手,喝停身后的队伍。
十万长途跋涉、筋疲力尽的精锐,轰然止步,被尘土模糊的脸愕然看向前方剑拔弩张的王宫禁军。
“奉王令——”桑谭双手持明黄的王令,昂扬道,“都城正逢两位王子丧期,为恐戾气难解,远征之兵不得入城,所有兵马原地驻扎,交由富琅王统管。”
众将下马跪听,方圆数里静默无声,只有桑谭字字清晰的话不带感情地钻进耳朵里。
日暮将至,斜风入骨。楚漠然听完王令,心寒了半截,偷眼看楚北捷。
楚北捷脸上不冷不热,双手举过头接了王令,站起来。
桑谭露出含蓄的笑容,手拢在袖中,亲切道:“王爷总算回来了,王爷和大王是亲兄弟,请千万劝慰大王,不要为两位王子伤了身体。大王命桑谭亲自迎接王爷入城。”说完向后退开,已有五十多名穿着王宫侍卫服饰的人等候在路上。两位王子被毒杀后,王宫侍卫都换了人,这群人中没有一个是熟悉的面孔。
“王爷……”楚漠然在楚北捷身边垂手站立,压着嗓子道,“将士们离开家乡有一段日子了,个个思乡心切,现在忽然被命令留在这里,恐怕会有人趁机闹事。十万精锐,出了事可不得了。该怎么办,请王爷指示。”
桑谭不动声色,轻轻咳嗽一声,对楚漠然道:“本丞相宣读的王令,将军没有听清吗?将士由富琅王统管。”
“左丞相,恕漠然冒昧,军营中的事不可轻忽,这么多的将士聚集在这里,万一出……”
“闭嘴!”一直默不作声的楚北捷忽地低喝。
楚漠然骇然止话,低下头去。
桑谭正担心不知怎么应付楚漠然,见楚北捷开口,赶紧道:“时间不早了,大王在宫里等着呢,请王爷上马,随我入城。”遂命人牵来楚北捷的坐骑。
楚北捷在东林掌管兵权多年,不喜阿谀奉承,对纨绔子弟当面叱喝,贵族们对他又惧又恨。往日他当然不怕这群小人,可眼下出了两位王子被害的大事,楚北捷偏偏在这时挟大军赶回都城,若有小人趁机中伤,难保大王不生出疑虑。楚漠然最熟悉这里面的事,暗想无论如何不可以让王爷单独进都城,沉声道:“漠然和众随护亲将陪王爷一道进城。”
不料这话正中桑谭心意,笑道:“王爷的随身亲将不必留在这里,可随王爷一同入城。大王还说了,这次远征北漠东林连番大胜,要重重奖赏各位有功的将军。听说楚将军身先士卒,几次立下大功,大王说,请楚将军随镇北王一道进宫,大王要亲自奖赏。”
桑谭越笑得亲切,众人越觉心里发沉,“一网打尽”这四个字,竟不约而同冒上心头,纷纷握紧腰间宝剑,目视楚北捷。
楚北捷屹立的身躯仿佛永世不会微倾,薄唇微抿,刀削似的轮廓在夕阳中如铁铸般没有一丝表情。悠悠望向远方宏伟瑰丽的都城,楚北捷淡淡道:“桑谭,回答我一个问题。”
桑谭被他冷冽如冰的语气冻得一颤,面前这位是杀人如麻威名震慑四国的东林第一猛将,眼下又统率着十万刚刚从沙场上回来的精锐,此刻若说错一个字,镇北王杀他这个平日威风八面的丞相就如捏死一只蚂蚁。他不敢接触楚北捷犀利的目光,低头道:“王爷请问,桑谭一定言无不尽。”
“你相信本王与两位王子的死有关吗?”
此问刁钻无比。
若楚北捷问的是“大王是否认为王子的死与本王有关”,桑谭大可摆出臣子本分,声称不敢擅自揣测大王心意。
可楚北捷话锋凌厉,直问桑谭自己的看法,不给桑谭敷衍着说“不知道”的机会。如此一来,桑谭只有两条路可走,实言相告或撒谎。
桑谭当然不敢在这种情势下和楚北捷翻脸,真话是万万不能说的,那等于把自己的脖子送到楚北捷的剑刃上。可如果自己当着十万将士的面,亲口说出“桑谭绝不相信王爷会和两位王子的死有关系”,万一将来有小人为这事嚼起舌头,大王计较起来,那足以把他桑谭以“和镇北王共同谋逆”的罪名问罪,株连九族。
剎那间无数念头转过心中,就算桑谭是出了名的善于应对,也不由得汗湿满背,苍白着脸,嗫嚅道:“王爷……这这……这……”
“这问题很难回答?”楚北捷似笑非笑,“左丞相只需回答,你认为有关,还是无关。”
被楚北捷别有意味的目光一扫,桑谭踉跄着退开两步,“下官万万不敢,不敢……”举手一摸额头,冷汗顺着指缝连串淌下。
“哈哈……”不等桑谭回答,楚北捷仰天长笑,脸上掠过一丝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悲愤,片刻后收了笑声,露出肃容,沉声问,“镇北王府,是否已经被抄?”
桑谭脸色剧变,“绝无此事!谁……谁散布如此谣言?”他藏在袖中的双手此时抖得厉害。
敢在大名鼎鼎的镇北王面前说谎还能面不改色的,天下恐怕只有那个女人。
楚北捷转过头来,静静看他一眼,又继续眺望都城,神思仿佛已穿越这短短五十里,回到熟悉的王府。良久,开口叹道:“王府最东侧的那个小院,门口种着断紫花的。那屋子里,摆着一张古琴。”叹息良久后,声音一沉,冷冷发令,“拿下!”
桑谭头皮早就一阵一阵发麻,听到楚北捷的命令,猛地打了个冷战,刚咬牙举起袖中之物,楚漠然早矫捷地扑上。他一个文官,哪里是久经沙场的将军的对手,顿时一个倒栽葱。
桑谭倒在地上,又惊又惧,颤声道:“本丞相是传达王令之人,你这是谋反。”楚北捷身后几个贴身亲卫一拥而上,将他紧紧缚了。
跟随桑谭一起来的数十名宫廷侍卫更不用说,尚未来得及有所反应,身边几百把明晃晃的利剑同时出鞘,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顷刻之间,来迎接镇北王入城的迎接团成了一地被绑得牢牢的“粽子”。
楚漠然把桑谭往楚北捷脚下一推,禀告道:“王爷,他袖子里藏了短弩。好狠,三支上弦的小箭都是染了毒的,若近身发射,很难有人能躲过去。”
几声闷响,短弩和箭都扔到黄土地里,轻轻扬起一阵尘土。
楚北捷的目光停在桑谭头顶。桑谭浑身颤抖,他父母妻儿都在都城之内,说什么也不能不顾九族性命向楚北捷求活,既然必死,便毫无顾忌地昂起颤个不停的脸,嘶声道:“楚北捷,你难道真以为杀了两位王子,大王再无后人,东林王位就轮到你来坐了?你如此丧心病狂,大王英明过人,怎会看不出你的毒计?我告诉你,镇北王府已经被抄了,你藏匿在都城内的所有逆党已被大王一举肃清!恨只恨我一生只是个文官,不够心狠手辣,没有对你当胸放出那三支毒箭!”
楚北捷任他若狂犬似的咆哮半天,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凝视着地上带着暗青色泽的箭矢,幽幽问道:“这毒箭,是大王的授意?”
“哼!若不是大王念着兄弟情分,不忍伤你性命,希望能将你诱到宫中再做处罚,我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错过杀你的良机?”桑谭一脸悔恨。
楚北捷不屑道:“毒箭射出,无论是否能要本王性命,你身在我十万精兵包围之中,也必定死无葬身之地。不敢动手,怕死就怕死,竟还说出可笑的慷慨之辞。”
桑谭老脸涨红,像胀皮的青蛙般瞪圆了眼睛,翻了几下白眼,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楚北捷负手在后,眼角也不瞅桑谭一眼,开口道:“两位王子遇害,确实有可能使本王成为东林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但大王又有何证据,认定此事是本王做的?”
桑谭露出文官的倔态,扭头不语。
楚漠然在他身后冷冷道:“左丞相从未带军,不知道军营中的规矩。我们凡是碰上不肯屈从的俘虏,都会先剥去其衣服,任兄弟们取乐一番,再行拷问。”
桑谭的脸刷一下白了。
军营中没有女人,十万士兵禁欲多月,猜也猜得到这“取乐”二字是什么意思。严刑拷打也就算了,他若真被剥了衣服受了那等屈辱,即便死了也没有脸面见地下的祖宗。立即浑身哆嗦,再也逞强不起来。
“说吧。”楚北捷站在原地冷冷道,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桑谭冷汗潺潺,回头怨恨地瞪了楚漠然一眼,咬牙道:“王爷以为自己的毒计真的天衣无缝?大王当夜就抓获了下毒的贼子,严刑拷问后,那人供认是北漠国的奸细,而提供毒药的,是一个姓白名娉婷的女子。哼,白娉婷不就是王爷府中极受宠爱的女人吗?”
楚漠然闻言猛震,愕然看向楚北捷。
天地骤默,连一直肆虐逞凶的狂风也忽然停下。
楚北捷磐石似的背影纹丝不动,无人能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军中肃静一片,哪怕一声轻微的咳嗽都没有,众将士都看着这位威名正盛的主帅。
在最后一丝夕阳的笼罩下,楚北捷终于轻声问:“漠然,目前形势,你看如何?”
楚漠然不知为何,竟紧张到双手颤抖的地步,骇然跪下,惊疑道:“若桑谭所言属实,那大王对王爷的疑心怕是无法消除了。”
顿时,广阔的平原上死寂一片。
站在前面的诸位将领把楚北捷和楚漠然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你信本王会害两位王子?”
“不信。”
“大王会信吗?”
楚漠然犹豫片刻,毅然道:“大王会信。按照王族继承规例,若大王无后,王爷就是王位的继承人。指使下毒的是曾和王爷有交情的女子,加上王爷此刻率大军归来,大王怎能不疑?”
楚北捷仰头看着夜幕降临,连最后一丝惨红的夕阳也逝去,喃喃道:“为了东林的安定,大王此举也是迫不得已。若本王奉命入城,大王会将本王和所有与镇北王府有关的人屠戮殆尽。若换了本王,本王也会这样做。”语毕悠然长叹。
扑通!扑通!扑通……身后众将领皆一脸肃穆,全体跪下。




孤芳不自赏 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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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威将军君舍沉声道:“我等愿孤身入城,为王爷向大王澄清事实。君舍会以全族性命为王爷作保。”
“我等也愿意以全族性命为王爷作保!”众人的誓言回响在黑压压的空中。
“你们随我征战多年,大王如果怀疑我,又怎会放过你们?入城,不过是死路一条。眼下两条都是绝路,入城,我等受死是小事,但东林的军力将会因为大批将领遭屠戮而元气大伤,致使东林不但无力拓展疆土,甚至连自保的能力都不足;如果不入城,大王就会认定我们要谋反。”
楚漠然是孤儿,从小就跟随楚北捷,他最为忠心,顾虑也最少,猛地一咬牙道:“入也不行,不入也不行。大王既然生了疑心,定不肯放过王爷,王爷现在是骑虎难下,不如索性攻入城去。王爷也是东林的王位继承人啊。”
“攻入都城并不困难,东林的精兵如今尽在本王手中,这也是大王忌惮本王的原因。”楚北捷摇头道,“可即使攻入都城,杀了大王登上王位,东林又将如何呢?一旦内乱,国内人心惶惶,臣民不能同心,外面虎视眈眈的诸国就会趁机进犯。我们难道希望东林落到被他国宰食的地步吗?”
一番话说得楚漠然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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