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不自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风弄
身边侍卫锵的一声拔出剑,指向飞照行,只要一字答错,就是乱剑齐下。
飞照行不惊反笑,睨视道:“四国谁没有自己的眼线?不瞒小敬安王,就连小将的主人,也不敢笃定小敬安王会此时从此路过,派遣小将到此等候,只是碰碰运气。再说,如果小敬安王此时不由此路过,那小将带来的消息,将对小敬安王一点用处也没有。”
可以穿透人心的目光在飞照行脸上停留片刻,看不到一丝虚假。何侠语气稍缓,问道:“你的主人是谁?到底是何消息?”
“小将的主人,是归乐的……”飞照行靠前一步,压低声音,“王后娘娘。”
滔滔铁骑,在楚北捷率领下向西飞驰。
兵马疲惫,但无一人落队。
月儿终于胆怯,悄悄隐藏至无人处,太阳还未到露脸的时候。
快近黎明,天色却更黑。
“驾!”楚北捷仍在迎风奔驰。
他的手脚几近麻木,只有腰间的剑隔着衣裳传递灼热至肌肤,发泄嗜血的欲望。
鲜血,尸骸,黄沙。
担忧和悲愤积满胸膛,他渴望挥舞着剑,感受敌首坠落时溅起的热度,他要践踏敌人的尸骨,然后跪下,对娉婷的纤影诚心忏悔,再嗅她裙边香味。
横断山脉的轮廓出现在眼前,楚北捷冲上山坡顶处,瞭望黑沉沉的四周。冬日的黎明前一刻,万物都是同一种颜色。满是血丝的眸子炯炯有神,环扫四周,眼底不远的山道上,小小的动静让瞳孔骤缩。
马嘶!
漆黑中,隐隐有人影闪动。
楚北捷蓦然屏息。
不动声色地,将剑从鞘间抽出。热切的渴望在眸中激烈跳跃。
臣牟从身后跟上,顺着楚北捷的目光,也看到黑暗中的人影。他为将多年,立即明白局势,低声道:“看来人数不多,应该是何侠留下的兵马。”
楚北捷见了敌踪,已恢复战场上的自信从容,沉声道:“何侠若需要在这里留下人马拦截,就说明他的大队兵马正在横断山脉中。”
如果大队已经安全通过横断山脉,这一小队人马会立即起程,赶上去和大队会合。
“冲杀下去,留个有军阶的活口,拷问大队去向。”
“是!”
手中的剑热得烫手。心,比剑更烫。
楚北捷一手攥紧缰绳,凝视横断山脉熟悉的起伏。
娉婷,你就在这重重山峦里面?
求你回眸,只需一瞬。
这片古老大地,为你静默无声。
三千七百把剑的寒光,为你闪烁。
天下最愚蠢最不知珍惜的楚北捷,为你而来。
只要再见你嫣然一笑,这男人的热血衷肠,从此,尽归你一人所有。
握剑的手心,第一次溢出冰凉的汗。
楚北捷背影如山,缓缓举剑,仿佛要刺穿天高处无尽的漆黑,稳稳地,吐出一个沙哑的字,“杀!”
“杀!杀!杀!”
整片大地,震动起来。
刀剑的寒光簌簌而落,杀声此起彼伏。
千军万马,冲下山坡,踏碎宁静的黎明。
挟怒而来的三千七百骑,直袭林中埋伏着的敌人。
敌人精心安排的坑井巨石和强弓锐箭,不曾预料到会遇上此般滔天怒气。
将不惧死,兵不畏伤,气势如虹。
比寒光更冷的,是眸底的光。楚北捷一马当先,手中剑饮尽敌血。胯下骏马嘶叫狂闯,不顾身后兵将是否紧随。
“啊!”
惨叫声,在楚北捷四周接连不断。血如梅红点点,被乱马践踏成壮烈的画。
没人可以抵挡盛怒的楚北捷,敌人的溃败仅在短短一刻。
当两方交锋,三千七百骑呼啸着从东向西涤荡敌阵,当楚北捷的战马刺穿敌人的阵形,战斗已告结束。
以怒制敌。
这是没有策略的攻击,也是最强悍的攻击。
血腥味飘荡在林间,悠悠荡荡。
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敌军不及一千,大多已伏尸当场。
厮杀过后,取代震天蹄声的,是死亡主宰的寂静。
血珠,从剑上滴淌下来。
臣牟带来了楚北捷要的活口,重重摔在楚北捷马前。这人身有数处伤口,虽然身穿便服,但将军气势与寻常士兵不同,怎逃得过久历沙场之人的眼睛?
“何侠的大队兵马现在已到何处?”楚北捷问得很淡。慑人的不是语气,而是他的目光。
敌将一愣,抬头看向楚北捷。马上之人气势逼人,但朦胧中看不清轮廓,遂狐疑道:“将军是何人?”
“楚北捷。”
“东林镇北王?”敌将更是诧异,惊呼道,“竟是镇北王?”满脸大惑不解。
一丝不妥掠过楚北捷的黑眸,沉声问:“你不是何侠的人马?”
“当然不是。”
“说清楚!”
那敌将却片刻没有做声,思索了一会儿,毅然咬牙,拱手道:“小将折损兵力,又不能完成任务,纵使有命回国也是死路一条。既然如此,不如和镇北王做个交易,我愿将所知全盘奉上,只望镇北王可以放过我那些尚存一息的手下。”
糟……
楚北捷已知估错敌踪,心如乱麻,面上却越发冷静,冷然道:“你说。”
孤芳不自赏 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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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将一听,便知交易定能达成,镇北王一诺重于千金,遂不犹豫,立即答道:“我是归乐啸奔骑校将赵文。大王接到密报,称何侠极有可能秘密潜入东林,劫走白娉婷,这个机会千载难逢,所以大王命我立即率部秘密潜入横断山脉,阻截何侠,并找机会将白娉婷接回归乐。”
“归乐王何肃?”楚北捷皱眉道,“他怎知道何侠会走横断山脉?”
赵文果然言无不尽,“根据密探来报,云常边境最靠近横断山脉的地方最近派驻了重兵,何侠若不是以横断山脉为归路,何必派驻重兵接应?”
臣牟插入,问:“你带了多少人马?”
“九百。”
臣牟露出狐疑之色,冷笑道:“你只有九百人马,竟敢潜入东林拦下何侠?”
“人马太多,怎么可能不让东林守军发现?我部是归乐最善潜伏匿藏的一队,可以不动声色潜入东林,也已是侥幸。九百多精兵,伏击何侠绰绰有余,怎知会遇上镇北王的三千多人马……”
臣牟见他言辞直率,倒不像说谎,反问:“你可知道何侠有多少人?”
“难道超过一千?”赵文以问作答。
“整整八千。”
赵文不肯相信,摇头道:“不可能,何侠进入东林境内比我们更远,如果真有八千人马,东林军一定会有所察觉。”
臣牟回都城途中遇见楚北捷,一路追随急奔而来,还没有时间思前想后,此刻听赵文一提,想起自己被调离龙虎大营,心骤然往下一沉,偷眼向楚北捷看去。
楚北捷一脸阴沉,眸中既悲且痛。
八千敌军,就算真有本事隐匿行踪,瞒过东林边境守军,但围困隐居别院时,又怎可能不惊动附近的龙虎大营?
唯一的解释,就是东林大王有心安排。敞开大门,让敌人劫走白娉婷——楚北捷的心上人。
楚北捷不愿谈及此事,时间紧迫,立即问了最关键的问题:“你既然一直在此潜伏,何侠应该还没有从此路过去。可我们是从何侠后面追来的。那么,何侠的人马到底在何处?”
赵文摇头,“这里是横断山脉唯一的入口,我可以保证何侠确实没有通过。”
臣牟叹气道:“唯一的解释,就是何侠中途换了另一条路。”
赵文茫然道:“若我们大王接到的密报无误,云常接应的重兵只在横断山脉附近,何侠仓促改变回国路线会让自己的处境变得危险。除非他知道这里有伏击。”
“知道也没有什么奇怪,归乐有眼线,云常就没有眼线?”臣牟道。
楚北捷心沉得像铁,无心再追究何侠为何会精明地提前改变路线,默默将剑插回鞘内,吩咐道:“埋葬好殉难的儿郎,全队在离战场三里的地方休息。让大家扎营造饭,好好睡一会儿,中午再出发。”
臣牟讶道:“我们不继续追了?”
“追得上吗?”楚北捷低声反问了一句,心如绞痛,暗中攥紧缰绳,将手中伤口磨得阵阵剧痛,沉声道,“我们追岔了路,现在绕回去再追已迟了。”
胯下即使是千里马,追上时,何侠也一定已经进入云常境内。
那个时候,何侠一方的人马,再不是八千这么简单。
未入云常边境之前,三千对八千,九死一生,尚有一线生机。
入了云常边境之后,敌我更加悬殊。三千对数万,怎可能破入何侠大军的核心?就算杀至最后一兵一卒,也不会有机会在垂死前再看到那秀美的脸一眼。
若无功战死,从此琴音寂寥,佳人囚于他方。
不甘心!
怎么甘心?
“王爷……那王爷怎么打算?”臣牟遵诺放了赵文一干残兵,回转头,瞅见楚北捷压抑着心痛愤恨的脸。
“到边境去,集结大军。”黎明在腥风中来临,楚北捷阴沉的目光射向遥远的云常,唇边勾起一丝绝不反悔的冷冽,“本王要率东林举国兵力,一寸寸割裂云常的疆土,直到何侠将娉婷双手奉还。”
英雄红颜,剑胆琴心。
娉婷,你一笑一颦,美如梦幻,令我心痛如斯。
求你回眸,为我再一笑。只一笑。
我用举国兵力和生生世世偿不尽的杀孽,与你笑靥中的绝韵,应和。
冬快去了,寒意未散。
四国局势剧变,按照先前的盟约,北漠王得到先前被东林军占去的边境地界,北漠军随即撤回。
何侠目的已达,领着赫赫三十万联军压境,未曾有一场大战,安然退出。
百姓只道上天仍存慈悲,未知内中缘由惊心动魄,断肠人欲哭无泪的凄然。
人心稍定,情势却出人意料,急转直下。
东林王宫刚刚接到敌军撤退的消息,寝食不宁的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盛大隆重的宫廷贺宴未散,另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不期而至。
统领全国兵马的镇北王楚北捷已经动用兵符,下令集结东林全国兵力,直压云常边境!
偌大的宫殿,欢声笑语顿化惊愕,臣子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云常不同归乐、北漠,此国蓄势已久,又有当世名将何侠掌着兵权。
倾一国之力进犯云常,死伤必定惨重。东林又如何有足够的人马防备归乐、北漠的落井下石?
镇北王素来沉稳谨慎,怎会如此不智,做这种与自杀无异的事?
“是真的吗?”东林王端在手中的酒杯凝然不动,注视着伏跪在大殿外风尘仆仆的传令使。
歌乐已停,刚刚还欢歌曼舞的歌舞姬们感受到殿内风雨欲来的危险气息,战栗着匍匐在一旁,深深埋头。
传令使赶了几天的路,声音已经沙哑,大声禀道:“回禀大王,镇北王的帅令是六日前下达的,现在边境各将,连同四大兵营的将军们,都已奉命起程,赶往边境与镇北王会合。”
东林王一言不发,转头看了脸色惨白的王后一眼,缓缓放下手中金杯,扫殿下一眼,“你们怎么看?”
镇北王隐居后重返都城,举国欢庆,但数日后,却走得匆忙异常。对于楚北捷和白娉婷的事,众臣中,官阶低不知道内幕的不敢随便开口,官阶高的更是噤若寒蝉。
窒息般的沉默,一时充斥偌大宫殿。
老丞相楚在然想到的却是另一回事,开口问传令者:“王爷调动各处边境守军和东林四大常驻兵营,那怎样安排与北漠、归乐接壤的边境防卫?”
“留下十分之一的守兵驻扎在原来的关卡。”
只留十分之一的守军?
大臣们哗然。
如此一来,关卡形同虚设,万一其他两国忽然发难,岂非可以直入东林腹地?
所有的目光,纷纷聚焦到东林王身上。
东林王脸色极为难看,眸光连连闪烁,拿起酒杯,缓缓喝尽一杯,沉声道:“寡人要清静一下,都退下吧。”
臣子们惶惶站起,七零八落地从放满佳肴的小几前出来,列队俯首,“臣,告退!”
跪在一旁的歌舞姬和乐工也无声无息地小心地鱼贯退下。
真正的沉默随着臣子们的退下来临。满殿都是酒宴后的狼藉,众人散后的寂寥。
大军集结边境,挑战何侠。
他为了这个国家,不惜对亲弟用计,牺牲白娉婷。
如今楚北捷为了白娉婷,不惜丢下亲兄,牺牲东林。
谁是因,谁是果?
东林王坐在王位上,高高在上地俯瞰他的大殿,无声再饮了一杯。
一只嫩白的手伸过来,轻轻按住他掌中的金杯。
“大王……”王后在一旁低声道,“请大王快想办法,颁布王令,收回镇北王的兵符。”
东林王转头看焦急的王后一眼,苦笑道:“王弟没有兵符,难道就调不动边关的兵马?”
这批东林精锐,当年在楚北捷一声令下,连进攻都城、围困王宫都毫不犹豫。
有的人,天生具有号令万人的魄力。
“那也不能坐视不理啊,大王。”王后痛心道,“为了一个白娉婷,将国家安危抛诸脑后。镇北王此举和疯子有什么不同?只顾私情,背弃王族,他怎么可以这样做?”
东林王深沉的目光直射殿门外的远方,“他已经做了。”
不顾生死,不顾王族,不顾国家。
第一次,枉费从出生起就被教导的责任。一往无前,只为了一个女人, 一个白娉婷。
“北捷,北捷,你还是寡人那个愿为东林牺牲一切的王弟吗?”东林王徐徐起身站立,仰首目视苍穹无尽处。突然喉头一阵发痒,哇的一声,满口鲜血染红了前面古朴的几案。
“大王!”王后惊叫,扬声急唤,“来人啊!快来人啊!”
侍从们纷纷赶来,被眼前情景吓得六神无主。
“大王!”
“大王保重啊!”
“御医,快叫御医!”
……
疾风骤雨,席卷而至。
东林宏伟古老的王宫,传来阵阵悲哀惊恐的呼唤。
王位前,满案触目惊心的鲜血。殷红,与隐居别院前亲卫们所流淌的无异,与沙场上剑锋滴落的无异。
国与家,家与人,恩怨缠绵,山高地厚。
白娉婷,你何德何能?
孤芳不自赏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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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常。
何侠挺身屹立于桌前,安然镇定地将手上刚刚送到的军报随意放在桌上,转视他的娇妻。
“公主不必担心。东林连年征战,兵力已有损耗,我云常却恰恰相反,养精蓄锐多时。”笃定地,何侠淡淡一笑。
耀天公主雍容地安坐在椅上,凝视她久别的夫婿。脸庞俊美如初,气度从容如初,所不同的,是眉间多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满足。
“真要开战?当初驸马要求组成云常北漠联军时,也曾说了,这只是逼敌屈服,制造有利于我云常的形势,点到即止,不必与敌方大军正面冲突。”
何侠仔细观察耀天公主的脸色,柔声问:“公主害怕吗?”
耀天公主幽幽叹道:“楚北捷是有名的将领,东林兵力也不弱,如今东林大军数日内就将集结在我云常边境上,敌人来势汹汹,我怎能不惧?还有一点也不得不虑,北漠王虽是云常盟友,但万一他不顾信义,趁我们对付东林无暇顾及南方边境时忽然出兵攻击我们呢?”
“让公主忧愁,是何侠的过错。”何侠上前,居高临下,爱怜地摩挲娇妻的脸庞,用极有磁性的声音低声道,“请公主将所有的忧愁都交给本驸马吧。何侠保证,绝不让公主受一点委屈。”
沉甸甸的凤冠端正地戴在头上,阻碍了耀天公主上挑的目光。她仰起脖子,深深看入何侠眼底,眸中波光灿然,甜笑道:“有驸马在,我又怎会有忧虑?”徐徐低头,却忽然被何侠指尖一挑,勾住尖尖的下巴。身不由己地,又一点点随着有力的指尖抬起头来,唇上热度骤升,何侠飒爽的气息,温和地蔓延进唇齿之间。
轻吻,一丝一丝加剧。
耀天公主被他吻得娇喘连连,脸红过耳,好不容易被何侠松开了,心仍急跳得似要跳出胸膛。举手整理被弄乱的鬓发,远远对镜瞅了一眼,连耳廓都是通红的,又娇又嗔地横何侠一眼,轻声道:“驸马真是的,这是王宫,又不是驸马府。若是侍女们看见了,让我怎么见人?”
何侠爽朗大笑,“公主恕罪。离开云常多日,何侠时刻思念公主,实在情难自禁。”压低声音问,“公主今晚凤驾是否会到驸马府?东林大军正在集结,本驸马过几日就要赶赴边境应付楚北捷。这仗不知要打多久,也不知多久才会回来见公主。”
耀天公主被他的热风吹得耳朵痒痒,心脏一阵乱跳,低声道:“驸马不累吗?昨天深夜才回都城,今日又一早进宫,肯定没有睡好。”
两人独处的屋内旖旎之气正浓,珠帘后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人影在帘后缓缓靠近,停住,绿衣恭敬的声音传来,“启禀公主,丞相大人求见。”
“请他进来。”耀天公主吩咐了一声,转头瞅着何侠,笑容似蜜般在精心修饰的眉上化开,又责怪道,“都是驸马不好,害我的脸红成这样,待会让丞相看见了可怎么办?”
“看了就看了。丞相也是过来人,难道会不明白夫妻之间的事?”何侠温和地笑起来,又凑过去,压低声问,“公主还没有回答本驸马,今夜是否会去驸马府呢。”
“你这个人啊……”
“相思之苦嘛。”
如此潇洒的男人,一旦无赖起来,只会让女人手足无措。
耀天公主又好气又好笑,抿唇道:“驸马刚回来,我就迫不及待驾临驸马府,臣子知道了会怎么想,耀天是女子呢。看来……还是要早点帮驸马找两个貌美的贴身侍女才行。”狡黠的眼珠,瞥了何侠一眼。
何侠不动声色,仍笑着追问:“今夜,就在驸马府的后院里备酒和点心,如何?”
耀天公主忍着笑,横他一眼,伸出纤纤玉手,在他肩上轻推一把,催道:“将军们都等着向驸马禀报军情呢,驸马快去吧。小心丞相进来碰着了,又向驸马唠唠叨叨地进言。”
何侠别有风情地在她腮上轻轻拧了一记,退后一步,敛了玩笑之态,行礼唱喏,“公主金安!”
掀开丁零作响的珠帘,正巧看见贵常青从走廊处转弯过来。
“驸马爷。”
“丞相大人。”
礼貌地微一点头,两人错身而过。贵常青转身凝视何侠充满自信和气势的背影,沉默片刻,才转入内室的珠帘后,向耀天公主问安。
“不要多礼了,丞相请坐。”
绿衣送上专为贵常青准备的浓茶。贵常青接了,啜了一口,抬头打量耀天公主脸上掩饰不住的欣喜甜蜜之色,开口笑道:“怪不得臣子们都说,只看公主的精神气色,就能知道驸马爷是否在都城之内啊。”
贵常青为相多年,看着耀天公主长大,犹如父亲一般。耀天公主被他一笑,轻声嗔道:“丞相怎么也来开耀天的玩笑?”
贵常青慈爱地看她两眼,收敛了笑容,换了另一种严肃的语气,沉声问:“公主和驸马爷说过了吗?”
一听此言,耀天公主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
“问了。”她长长叹了一口气,蹙眉道,“他对于东林的重兵威胁毫不在意,一点也没有将白娉婷交出去,以停熄战火的意思。”
“公主,若真与东林交锋,对手又是楚北捷,纵使是驸马爷亲自领兵,也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啊。对我云常没有丝毫益处。”
“我有何办法?”耀天公主蹙眉道,“方才谈论东林方面的军事,驸马连白娉婷的名字都没提,可见他绝不打算和楚北捷谈和。”
贵常青不言,用碗盖拨着茶水面,细看茶碗里圈圈涟漪,让耀天公主注视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多时,才双手将茶碗在桌上端正放了,语重心长道:“公主采纳驸马之计,不惜派出大军,冒险逼近东林边境,是为了让楚北捷因为白娉婷而与东林王室决裂。”顿了顿,目视耀天公主。
耀天公主道:“请丞相说下去。”
“以楚北捷不顾大局,贸然集兵进攻云常的行为来看,他和东林王族再不会同心同德,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白娉婷的价值也已经丧失。驸马爷留着白娉婷,有害无益。”
“丞相的意思……”
“公主不但有远虑,也要小心近忧啊。”贵常青刚直的眸子看向耀天公主,沉声道,“驸马爷现在将白娉婷安置在驸马府中。臣听说,驸马爷吩咐下去,除了不能让她擅自离开外,待她的礼数有如府邸主母。”
耀天公主凤冠坠饰微晃了晃,避过贵常青的目光,沉吟不语。
半晌,耀天公主才淡然道:“我知道了。”
遣退贵常青,绿衣上来禀报,“午膳已经备好。”
“我不饿,叫他们拿走。”
又将绿衣在内的一干侍女遣走,一人静静坐在室内,低头思索。珠帘被风撩着,上面各色宝石闪烁着璀璨的光,偶尔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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