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过会来看我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门徒同学
老板说,估计今晚又要出大事。
阿福说怎么还有大事,是我们和隔壁那个区的闹吗?
老板撇撇嘴,一脸神秘,他说不是,要闹的话隔壁区的人就不会过来了,你看
阿福顺着老板的眼神望去,见着好几个生面孔从街道的外头进来。那是隔壁贫民窟和再隔壁的人,人数很多,但身上没带武器。
阿福好奇,他说那不谈数,他们来干什么?
这话老板就说不得了,只是瞥了阿福一眼,皱起满脸的褶子,叹了口气,隐晦地道了句大概是不想乌鸦来吧,所以得再示示威。
刚开始阿福没听明白,和老板告别后走了小半道,才隐隐约约猜到其中含义。先前敕棍说过,拿不下他们的贫民窟,军队就要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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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红鹫的活,前来镇压和清扫黑帮。
军队是什么,是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的团体。黑帮是绝对不愿意出现这种局面的,说到底一旦真正打起来,那就是杀敌三百自损三千。
所以他们会把贫民窟里所有的贫民当成人质,甚至把外头的市民也当成人质。
这当然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也对政府造成十足的挑衅,所以他们需要更多的人手,也需要金豺的帮忙。
阿福看到了之前用警车运毒品的金豺,那大腹便便的男人也带着一小批队伍从外头进来。只是今天他们没张扬地穿着制服,也没有堂而皇之地拉着警笛挤进小巷。
他们要策划一起大的,让所有人都看到试图将贫民窟的黑帮连根拔起,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这个“大”到底大到什么地步阿福没想明白。
他觉着他们虽然不不愿意和飞来的乌鸦硬碰硬,但也不会轻易拿普通市民开火。毕竟普通居民也是他们的堡垒,如果把大部分居民都惹火了,黑帮和金豺的日子也不好过。
所以当阿福真正听到那个计划时,他便恍然大悟。
是的,除了红鹫,哪还有比这更方便拿来杀鸡儆猴的东西。
第59章
阿福是在厂房后头得知一切的。
厂房后头的一间小木屋,原本作为搁置烂木板用的。厂房一打雷下雨就塌顶,塌了好几次,后来大家见着有多余的木板或塑料布就往它后头放了,以防什么时候大家嗨得正畅快房顶又塌了。
阿福之所以过去,是因为前几天那里放了好几个小花盆。
阿福寻思着反正没人要,他拿一个也无所谓。不去小坡顶没事,但他还是想搞点蒜薹小葱花什么的。阿婆家后院有点空地,接了水管只洗澡煮菜有点浪,倒不如废物利用。
所以当他听到里面人谈话的时候,他还以为只是几个年轻人抽大m。
他想敲门的,说白了这是人家捡来的东西,就算他要拿,打个招呼也好。
但他的手还没碰到门板,就因里头传出的一句话愣住了,那句话说“叫什么来着,他们队长,敕棍?火棍?火钳?”
阿福一惊,手也忘了磕到门板上。
另一个年纪稍微苍老一点声音从中选了正确的那个称呼,喃喃两句,道“这逼人我今早还见到,就后面那条小道出去的小卖部。他们肯定还有行动的,估计在踩点。”
“你怎么确定就是他?”第三个人问。
“他妈的他砸的老子,我能看错?”年老的那个又补充“我跟他不下两三回了,我亲眼见着有其他人从那公寓出来。五大三粗的几个男人,钻一小公寓,这他妈不是红鹫的窝,难不成还在里头聚众y乱?”
说完几个人嘿嘿地笑起来。
年轻一点的说,“那老鞍他们同意吗?还是我们自己过去包?”
“老鞍点头了,晚点他们就到,不过他们不跟咱们一起,他带人踩另一个窝。”年老的交代,“等会太阳下去了就让他们操家伙吧,能拿什么都拿上,火箭筒都给他扛了。金豺有车送我们过去,扫一轮就撤,别给他们有反应的时间。”
“哪一间?”
“你别管哪一间,你他妈一炮过去哪一间都一样。五楼小公寓,轰完上去清一次场记得了,千万别给这逼人再跑了。”说完那声音再狠狠地骂了两句。
“今晚一定要拿下,再拿不下就等着他们拿我们开刀了。”
“妈了个逼的想抄我们底,老子先掀了鸟的窝!”
“能杀尽量杀,绝对要一炮打响。”
“都神点,等会拿面掺点h药,爽一爽,记住了。”
几个年轻人呼呼喝喝地应着,其中还夹杂着检查弹药的环扣碰撞声。
他们一边笑一边骂,浓烈的大m味从缝隙中闯进阿福的鼻腔。
阿福整个心提了起来。
他很想说服自己对方说的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敕棍,可这样的外号在百会又能有几个。他的手心直直地冒着汗,后脊却不住地发凉。
红鹫确实没有走,而阿福能听得出红鹫还有最后的一次清扫行动。只是在黑帮眼里,倘若无法确定对方的清扫在什么时候发起,倒不如先发制人,自己打响第一枪。
反正都是要流血,即便真要开火,也得拉上红鹫一起死。
阿福知道他们说的那个五层小公寓,那就是他曾经从里面走出来的一间。他还记得外头矮矮的栅栏,记得门前的小路和周围的绿化带,记得那三室一厅,也记得满是药水的房间里有一扇小小的窗户。
而今晚那火箭筒的炮弹将从窗户轰进去,倏忽之间,让红鹫与其他无辜的市民一同掩埋在灰烬之下。
第60章
阿福要出去。
这是他听到这样的消息时,脑子里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大无畏的神,他也理解毒贩和红鹫的不共戴天之仇。更知道一旦反击成功,一定会遏制黑鸦的脚步,让毒贩与云层的那一群人再次回到僵持的局面。
不打仗就是对贫民最好的保护,也是所有贫民最希望的结果。
这些道理他都知道。
可那是敕棍是的,他承认,如果他听到的不是敕棍的名,如果他和敕棍未曾相识也没有过多的交集,如果他刚才就是搬着小花盆,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他会安安分分地度过今晚。
他会以一种一无所知的状态,过往后的每一晚,如之前的每一晚一样。
他或许会有一天得知四满的消息这是必然的,正如小老板说的那样,或迟或早,黑鸦袭来,把百会也圈进去的那一天,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家人的踪迹。
他或许也会得知敕棍的死讯,他会在报纸上第一次看到对方的真实姓名。那豆腐块的一角将叙述其累累战绩,再以无比哀痛的语调怀念这一名隔绝在毛玻璃里的红鹫队长。
他或许也将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再见到他们小队的人,也许是那个幸存的小法医。他一定会认识那个小法医的脸,因为在某个炎热的、潮湿的午后,小法医面色苍白地过来抓住他的手腕,告诉他敕棍今天不来,你快走,你马上走。
然后红鹫消散,纸箱被盖上国旗。
可这并不是阿福想要看到的东西,即便这是大部分红鹫的结局。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走到这一步,也万万没有料到一再强调自己不做线人的自己会无意中听到那么重要的消息。
他站在罂粟花田的边上,感觉泥土正在吃进他的双腿。
他很想走进花田里,正如那个黑影对他说的一样,你总不想永远呆在荒原。这里没有太阳,没有草木,没有快乐,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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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
所以走进去,以一种无知的状态和所有人一样走进去,你就会发现这土地能长出金币,于是每一步便会轻盈,欢快。
这本来就是所有贫民应该有的选择,这样一个漂亮的玻璃罩不仅仅罩住了贫民窟,还罩住了整个鸦国。是它让鸦国有了发展的空间和经济的支柱,是它打开了周边国家的门户,荼毒邻里再将邻里变成奴隶。
是它保护着这美丽的一草一木,所以连金豺都会站成一圈,守护着这样的泥土。
可阿福迈不动。
他看得到自己手心的光点,也闻得到袅袅青烟传来的香味。
那些滚动在血液里的东西会让他亢奋,勇敢,逍遥快活,不可一世,他也明白只要他妥协一点点不用太多,只要一点点,他就能走回定好的轨道。
一切都将一成不变。
可那是敕棍。
哪怕喜欢与不喜欢都不再重要,那人也救了自己一命。他不相信什么一命还一命的说法,他只是觉得如果他什么都不做,那这一命就永远还不回去。
他还是没有逃过成为第一个发现纸箱的目击者的命运。
而他害怕踩进花田,才是真正置身于荒原。
他轻轻地后退着,大脑也立即出现各种各样从贫民窟出去的路径。贫民窟虽然被封锁了,但到底建筑繁乱错杂,只要用心,就总能发现那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只可惜当他轻手轻脚地远离小木屋,终于绕回厂房前的小路时,他发现骆驼已经在那里了。
骆驼直勾勾地望着他,似乎已经监视好一阵子了。
第61章
阿福的第一反应是跑。
他掉头就跑,甚至没留意骆驼有没有拿枪。
他直接绕过厂房的后头,向着两排楼房之间的缝隙钻去。而骆驼也紧随其后,连喊都不喊他停下,便一并钻进了楼房之间的缝隙。
阿福就觉着奇怪了,骆驼每天一副好死不死的样子,跑起来他妈的怎么那么快。
他踢翻了不知道谁家的洗衣桶,扯掉了软绵绵的晾衣绳,还踹中了一辆小车,那小车一趔趄,掀翻了一堆的酒瓶子。
酒瓶子哗啦啦滚得到处都是,让阿福马上反应过来,一边跑,一边把能扯下来的东西都扯下。
他是想挡住骆驼的去路的,但骆驼的身形比他小多了,就像一只泥鳅一样左右闪躲。阿福几次回头,几次都见着骆驼不但没因此拉开距离,反而越追越近。
与此同时,阿福也看到他手上有枪。不过想想也是自然,骆驼一直积极参与帮会的所有活动,他要不就是来开会的,要不就是另一个集团刚散会出来的,他又怎么可能不带武器。
当然,他也一定知道阿福听到了什么。
今晚所有的会议只有这一个主题,所以无论阿福听到什么,都是不可饶恕的。
阿福对贫民窟相互之间的小路不熟悉,只能一边跑一边找着方向。他带来了一连串的骂声,但却一点也不敢放慢脚步。他绝对没有忘记骆驼的警告,骆驼会杀了他。
骆驼已经试图杀过一次,他根本不怀疑骆驼下不下得了手。
而显然骆驼比阿福识路多了,哪里有小岔路,哪里能抄近道,哪里有一架梯子能拉倒,哪里又能堵住阿福的去路那地图是绘制在他那么多年的记忆里的,他和这片土地长在了一起,这小路便是他体内的血管。
好几次阿福都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可骆驼确实就是出现在了他的前面。
骆驼从始至终没有喊一声“站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用,只是打了照面就拿枪指着阿福。
阿福不得不庆幸自己年轻,要是上了年纪,轮番吓个两三回,都不用骆驼抓了,他直接躺倒闭眼等死算了。
不过阿福仍然没有因为年轻而逃出去。
他回头好几次,终于跑得既没有听见脚步声也没有听到叫骂后,才顺利钻进一个长长的石头小巷,那一刻,他以为他终于甩脱了骆驼。
不过这也正常,骆驼少了一个肾不说,还成天泡各种逍遥玩意里,要是老天也让他拥有与阿福一样强健的脚力,才他妈不公平。
可惜阿福想错了。
因为就在他气喘吁吁地放慢脚步,感受着喉管火辣辣的疼痛和双腿痉挛般的抽动时,骆驼的声音竟从墙的上沿出现。
只见骆驼直接翻过了墙,稳稳地落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
他的头发仍然是油腻腻的,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几天没洗。他的手臂似乎又多了很多新鲜的针眼和伤疤,而枯槁的手指正握着那把s枪。
他把s枪举起来,总算对阿福说话了。
“你活不成了,”他说着狞笑起来,“我说了,我会毙了你。”
也不知那一刻阿福的胆量从哪里来,看着这枪口和骆驼始终毫无愧疚的表情,阿福竟一点恐惧也没有,只有熊然的愤怒在胸腔中燃烧着。
于是阿福也直起自己的身子,对这如行尸走肉一般的躯壳骂道“我他妈活不成,你他妈也活不成了!”
说完他两三步朝骆驼冲去,一把将骆驼扑倒在地。
第62章
那一刻阿福并不知道骆驼为什么没开枪,只想着反正自己没枪,那就只能肉搏。
阿福的体型比骆驼大多了,虽然没怎么和人打过架,但力气确实不小。
然而骆驼虽然细胳膊细腿,但显然实战经验丰富,就着对方扑来时一闪,只是被撞到在地,却没被真正保住腰。
他扭身就想站起来,阿福赶紧一把保住他的腿,重新将他拉下。
骆驼身上始终有一股恶臭,那是肉体从内部腐烂才能散发出的气味。阿福抡起拳头砸向骆驼的脑袋,但骆驼左右闪躲,拳头就总也砸不中他的正脸。
相反他还能腾出自己的手,操着枪托砸到阿福的耳廓上。
阿福的耳朵嗡地一下炸开,但却死活不松手,他什么情面也不讲了,今天就和骆驼拼了。
阿福心说有种你他妈就开枪,不然老子就这样把你打死。
骆驼确实不够力,虽然他能借着阿福眩晕的片刻一脚踹上他的肚子,把两者距离拉开,可只要阿福再扑上去,他便又得原地躺下。
来去几个回合,阿福按捺不住了,要这样下去耗也得给骆驼耗尽体力。他一不做二不休,抱起骆驼的脑袋就往地上磕。
这一撞,好歹撞得骆驼有刹那的失神。
阿福便能瞄准目标,一拳一拳砸在骆驼的脸上,砸得他唾沫横飞,满嘴鲜血。
阿福没忘记骆驼还有枪,于是奋力地扳动对方的手指想把枪卸掉,甚至站起来狠狠地朝着骆驼的手踩去。
但骆驼比他更知道枪的重要性,无论他怎么折腾,骆驼都死死地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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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枪托,硬是不松手。哪怕皮肉都给阿福抠破了,他也咬紧牙关抓牢枪柄。
阿福也懒得跟他较劲,只好对着他脑袋继续砸,砸得手指指节都酸胀难忍,他就不信砸不晕这逼崽子。
他把所有的恨意都砸了出来,每一拳都是当初骆驼陷害他时讨回来的。
他不觉得愧疚,至少在骆驼咧嘴笑开,吐出一口血沫之前只感觉到猛烈燃烧的愤恨。
事实证明骆驼他妈的确实砸不晕,砸得阿福气喘吁吁,骑在他身上摁住他肩膀时,骆驼还能继续露出那个要死不死的表情。
而这时他发力了,那力量不知从何而来,只见骆驼屈起膝盖撞了一下阿福的后脊,而后马上腾出一边胳膊掐住阿福的脖子。
阿福也被骆驼扯了下来,两人面对面的距离让骆驼的臭气更汹涌地喷到阿福脸上。
他挣脱了阿福的控制,松开一边肩膀后马上对着阿福的太阳穴又是一拳,重新把握着的枪口抵上阿福的胸口。
阿福也不甘示弱,一样掐住对方的喉咙。
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额头青筋暴起,眼球布上血丝。
阿福咬牙切齿,他甚至有点希望骆驼赶紧开枪。他是一定要走的,骆驼不把他打死,那就是他把骆驼打死。
“你他妈真是改不了吃屎!给你活路你不走,硬是往死路上磕。”骆驼的笑容何其可恶,他大概不知道自己当下的模样有多狼狈。
阿福艰难地呼吸着,牙缝里挤出回应“是,我他妈……我他妈要死也不死你这鸟样!你他妈是人吗!你他妈还算个人吗!……”
接下来的情况就变得很简单了,阿福会被骆驼开枪打死,而骆驼会死在今晚的交火中或之后的某一天。这是最容易走的路,也是最容易计算出的结果。
贫民窟里那么多年轻人,可偏偏路却只有两条。
进一步便是阿福,退一步便是骆驼。
然而骆驼的反应却出乎阿福的预料,他的手指僵了一下,表情轻微地变化了一瞬。阿福说不清那是什么情绪,因为还没有看清楚,骆驼便喘了起来。
掐着脖颈的窒息感和他想要发出的笑声混在一起,变成一种极其难听的、如鼓风机般的噪声。
他说,“是啊,我不是人……所以你要是到了四满,告诉我妹妹,我偷渡去狼国了。”
阿福没听明白。
不过骆驼也不让他明白了,因为他的路已经走完了。
他的枪口稍微挪了挪,而后扣动了扳机。
第63章
阿福来的时候敕棍正喝完了今天第四瓶火马酒。
阿福的肩膀还在流血,伤口浸润了衣服,微风一吹,又热又冷。子弹或许穿过去了,所以那份痛很尖锐也很干脆。
骆驼会有什么说辞,阿福猜得到。会说有人跑了,但他开枪了,跑不远,跑不了几步就得死。
骆驼会有什么结果,阿福也猜得到。他的身体已经不足以让他再撑下去,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不是这一场交火就是下一场。或许连交火都没有,而是某一个同样潮湿闷热的午后,他便躺在烂沙发上结束。
骆驼知道自己活不成,这叫活吗?他心里有逼数。他的生活已经糟得无法重建,他也不可能再重拾如阿福一样的生命力与希望。
可这是他的错吗?或许他到死的那一刻都不认为有错。因为身边大部分人都这么活,他不想成为特立独行的那一个。
阿福知道他有朋友在四满或陶道,但他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妹妹。阿福也知道偷渡去狼国是一个美好的幻想,他也曾经幻想过。
从码头出发入海,再漂洋过海几天,然后随着一箱一箱的海l因卸下,踩在一块崭新的土地上。
但他也明白幻想终归只是幻想。
狼国是梦中的伊甸园,可到了现实中便也将失去伊甸园的美丽。狼国有狼国的坏,鸦国有鸦国的好。而或许鸦国唯一胜于狼国的地方,就在于它是自己的家乡。
阿福不想离开家乡,哪怕它已如骆驼一样从内部溃烂。可它到底不是骆驼,因为它还养育出了一群红秃鹫,还栽培出了一群即将飞来的黑鸦。
阿福不过是鸦国这肥沃土地上的一棵小植物,他哪里能抱怨天上打雷还是下雨,又如何有力量左右这片土地到底长出什么作物。
只是他不想成为漫山遍野中的一株罂粟罢了。
普遍存在的,未必就是正确的。只是对抗大多数时,每个人都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罢了。
敕棍透过窗户,远远地看见了他。他马上打开门跑下楼,脸上带着惊诧与讶异。
他设想过无数次与阿福来找他的场景,他也在脑海中排演过阿福缠上各种各样的麻烦的结局,有可能受伤,也可能没有。
但他绝对没有想到会是当下这样,那显然是枪伤造成的血口如此狰狞,让这一片鲜艳的血红盖过了夕阳的色。
他朝阿福走去,阿福也朝他走来。
敕棍手里的酒瓶丢在地面,然后他小跑迎上。剩余的一点火马酒顺着瓶子流淌,瓶子还没停,他就来到了阿福面前。
敕棍想要说话,但声音还堵在喉咙里,阿福就抬起一边手,发狠地抱住了他。
敕棍愣住了。
他本来就不太懂对阿福说什么普通的话,好不容易准备好几句尽可能削弱质问感的话,也随着这一抱变成烟雾,消散得无影无踪。
而阿福有话要说。
他用力地箍紧手臂,再把下巴压在对方的颈窝里。他好像从来没有那么拼命地抱紧过谁,可若是不够用力,他就没有把话说出口的决心。
阿福说,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你可能要马上行动,晚了大概就来不及。
敕棍的手臂悬在半空,好半晌才响起搂住对方,他拼命地捋了捋阿福的后背,再紧紧地抓住阿福完好的一边肩膀。
他似乎意识到阿福会说什么,所以率先发问“你要说的事情,会不会危及你的生命?”
“会,那是线人要说的话,你说会不会?”阿福坦白,他浅浅地叹了一口气,苦笑,“我可能会难过,后悔,不知如何是好,还有可能会哭。所以在我告诉你之后,你办完事情之后,请你陪我一段时间。”
敕棍没有接话,阿福顿了顿,继续道“不需要多久,陪我熬过最难受的一段就是。”
可能一星期,可能一个月,可能再多一点,满打满算不过半年。
阿福又停顿了,他咬了咬牙关,再咽了口唾沫“就当是保护线人吧,这也是你们红鹫的职责之一。我随你安置,离开百会进入任何一个地方,我都无所谓。”
敕棍的手捏得更用力了,他感受着阿福的心跳和气味,把每一个字听进耳朵里再听进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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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答应你。”敕棍回答,“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有事。”
阿福笑了,他吃吃地笑起来,鲜血更多地从伤口涌出。可他忽然感觉不到疼,他只觉得温暖。
那温暖是从敕棍身上传来的,敕棍似乎张开了秃鹫的翅膀,腐肉的腥臭从羽毛里散发出来,让阿福觉得非常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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