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溯痕
遇蛇 分卷阅读50
要把身上这家伙扯下来剥皮剔骨扔进汤锅的冲动!晚上被折腾到半夜,好不容易能睡了却又因为这个诡异的姿势,让他做尽噩梦,醒来还险些被活活吓死,沈清轩岂能不生气,他相当生气。
气的他扬起手来,劈头盖脑的抽过去手掌就要落下时,却忽而变缓,缓缓抚摸上那截蛇身,宛如树叶落在大地上的温柔动静。沈清轩到底不舍得打他。可不打又不解气,沈清轩等了会,伸出了食指,戳了戳,又狠狠戳了戳,继续戳了戳……戳的蛇头在他胸前一晃一晃,戳的美梦正酣的伊墨醒过来。
圆溜溜的人眼对上圆溜溜的蛇眼,一人一蛇对视半晌,沈清轩讪讪回手,“我快喘不过气了。
那蛇没张口,沈清轩却分明听见伊墨的声音,道:“喘不过气?一会别求我。”
沈清轩还没理解过来,身上绳索般捆缚着他的蛇身松开了,伊墨颇为悠然的爬过他胸口,一直爬到一旁的枕被上,恢复了人形,继续睡。
于是,沈清轩在他松绑的一瞬间,感到了双腿传来的剧烈疼痛,痛的他立时面色惨白,比先前被惊吓时更甚,豆大的冷汗也自额头冒出,一粒粒滚下。
疼的这么剧烈的却是那已经十几年没有知觉的小腿。
伊墨闭着眼看也不看,甚是悠闲的讲解:“你那腿坏死了这些年,想要立刻完好如初是不可能的。”
沈清轩挣扎着道:“那刚刚怎么不痛?”
“我不想让你痛,你自然不痛。”伊墨淡淡答。
沈清轩一口气郁结在胸口,真要被他气死,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不过戳了他几下,这般记仇!他那表情明明白白,伊墨睁眼见到,真的不悦了,“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
沈清轩一听就知道自己误解了,但谁让他说的那么“欠抽”,加上疼痛难忍,一把抓了伊墨的胳膊,张口就咬上去,腿有多痛,他就咬的有多狠。伊墨抽回手,看着臂上牙印,认真道:“我血里有毒。”
沈清轩:“……”等了一会,实在痛得受不了,缩进他怀里道:“这么痛,还不如毒死我。”
伊墨拍了拍怀里的人,淡定无比的说:“很遗憾不能让你如愿,你的身体对我的毒液已经没有反应了。”
沈清轩:“……”他们两个到底谁变成怪物了?!
正午天气炎热,沈老爷冒着酷暑天气,在院中行走,庭院回廊、凉亭荷塘一一走过,早些年在外奔波,风寒侵骨,每到寒冷节气,膝盖肩头都会酸痛难忍,这样的艳阳天,却能让他骨头舒服些。他一直走到沈清轩的南院,本该有仆从迎上来,却一个也没有见到。沈老爷觉得有些奇怪,在院门处顿了顿,绕道院墙外,隔着竹林摇影,听到院中传来喁喁低语。
“不要你扶,你就会折腾人。”是儿子的声音。
“……”
“我就不信你不能直接让我健步如飞。”
沈老爷又凑近了些,这才听见伊墨的声音:“你废了这么些年,早已筋脉不通,不吃这番苦,就算现在能走了,也只能持续个两三年,之后腿上仍会得病。”
心中隐约猜到什么,沈老爷等了会,绕至假山后,垫着脚尖去看,只见那本该瘫坐在椅上的儿子,此时扶着伊墨站着,虽是站的不稳,却也是站着的,两人都背对着他,而沈清轩跨开了一小步,重心不稳,险些跌倒,被伊墨拦腰抱住,重新站了起来。
伊墨说:“你的脚是摆设么?”
沈清轩抹了把额上的汗,“我不太会使唤它了。”
“把鞋袜脱了。”
“嗯?”
“脱。”
“我站着怎么脱?”
“……”伊墨将人扶着坐下,才叹了一句:“小宝都会走了吧。”
“……”沈清轩很不忿,“不要拿我和五个月的小娃比!”
伊墨撇他一眼:“你还不如他。”
沈清轩无话可说。
沈老爷本来应该走掉或上前去的,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却站在原地,只静静看着,一动不动。
光脚踩在地上,沈清轩稳了稳身子,又小心翼翼的迈了一步,这回算是把脚找回了一半,虽晃了晃,却没摔。伊墨扶着他,又走了几步,稳当许多,沈清轩露出笑容,“我会走了。”
伊墨评价:“从一个即将三十的人嘴里听到这话,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沈清轩却不恼,只瞪他一眼,而后又露出大大的笑容,一把抱住他,“有什么可奇怪的,你这妖怪亏得活了千年,见识这么少。”
伊墨说:“腿还疼?”沈清轩说还有些。伊墨直接把怀里人推开,“那就自己走。”
沈清轩趔趄了几步,居然站住了,转过身哼哼:“自己走就自己走。”光着脚绕着大树走圈圈。
伊墨问:“你扶着树和扶着我有区别么?”
沈清轩说,“有啊。我扶着它不想抱它,我扶着你却想抱你啊。”
伊墨一挥手,那棵百年老树倏忽不见了,沈清轩和他打着语言官司,正洋洋得意,没料到他会釜底抽薪,当场失衡倒地。形象极其狼狈。
躲在假山后的沈父默默扶额,这真是他儿子?这真是那个寡言少语温谦有礼的沈家大公子?活脱脱一个无赖!
沈清轩自地上爬起,恨恨的拍拍灰尘,低着头在那失去树冠遮阴的空地上继续走。走了一圈又一圈,走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后来几乎是跑了,跑的尘土满脸,汗流浃背。伊墨叫停。
沈清轩闻声停下,笑嘻嘻的看着他。而后眼角突地落下泪来。
天空碧蓝如洗,汗珠被艳阳折射出缤纷色,他站在伊墨面前,无声无息,泪流满面。
伊墨站了片刻,而后伸出手,宽袍大袖,将他拥进怀里。
伊墨说:“你很脏。”
他说:“嗯。”
伊墨说:“腿还疼?”
他说:“嗯。”
伊墨说:“腿疼是因为不习惯筋脉拉伸。”
他说:“那怎么办?”
伊墨说:“让它习惯。”
“嗯。嗯?”那你抱我作甚呢?沈清轩不解。
伊墨抱着他一边往楼中走,一边很严肃的语气:“房事可以让你的筋脉习惯拉伸。”
沈清轩啐他一口,评:“白昼宣淫。”却也让他抱着回房,没有丝毫异议。
沈爹爹脸上忽红忽白,格外,并且本能的怀疑伊墨用心。怎么会不怀疑呢?许世明已经说的很明白,他不是人,而是千年修行的妖。如果许世明在撒谎,那沈清轩刚刚的言谈里却不可能撒谎,所以伊墨是妖。这是确凿的事实了。而一个道行高深的妖物,怎么会不知道他的靠近,怎么会一直无动于衷?所以沈老爷完全肯定,伊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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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在这里看着的,或许从他靠近庭院开始,伊墨就知道了。
知道,却避也不避,甚至做出这样的举动来。沈老爷真的难以分辨他用心何在。
沈爹爹站在假山后,仰头看了看天,直到眼前被艳阳刺得白花花一片,才低下头,看着脚边石缝里长出的绿草,看了一会,回过身走出去。他并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置这桩事,见到两人狎昵却也并无太大惊异,有些事情,一旦放在心上,就会仔细去观察揣摩,自大年夜过后,他仔细观察儿子的举动,并无异常,甚至早饭偶尔谈论到伊墨时,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们关系不寻常。但总会有些异样的,譬如每次管家来通报,说伊公子来了,住下了。第二天早饭时,儿子的神情总会多了些倦意。放在以前,沈老爷会以为他们谈天熬夜,但如今,他仔细去看,却在儿子的眉眼中看到了倦怠以外的神情。那是一种餍足后的疲懒,散发着懒洋洋的满足气息。三分疲倦,七分满足。但凡经过人事的成年男子,只用脚趾想,都能想明白那是为什么。
沈老爷一度很生气。这样的伤风败俗,在沈家从祖上至今从未有过。
气愤中却又茫然,那是他亲子,看着他长大,从一个活泼少年变成阴郁成年;看着他活蹦乱跳,而后匿入山林。如今终于回来,留在身边每日侍奉,打理家中事业,和善温谦,仿若新生。
看了院中这一幕才知道,这样的转变,并不是因为家人给予的关爱,而是一个妖物。
那妖怪让他的孩子重新言谈,再次行走,且在旁倚扶,不曾疏忽。
沈清轩会对着他放肆调笑,也会默默哭泣。
沈老爷想,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他哭过,哭的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孩。
哭的像个受尽委屈后,终于可以扑在至亲之人的怀里,尽情宣泄的小孩。
沈老爷回到书房,一直坐到天黑。夜幕刚刚落下,窗外风声开始呼啸,林木发出“沙沙”声,黑暗中沈老爷点燃烛台,烛火摇晃着,还未站稳,忽地来了一阵风从窗棂穿过,烛火“扑”地灭了。
沈老爷走出门,吩咐仆人丫鬟们关门闭户,看样子,这是要下雨了。
夏天的雷阵雨,来的凶猛,去的迅疾,偶尔也会下个几天几夜,不足为怪。
只是不知为何,沈老爷觉得今夜的雨有些不同寻常。
炸雷声声响彻天际,伴随着闪电忽而照亮夜空,一次又一次,间隔极短,像是侩子手的屠刀,要劈人似的。
沈清轩此时却躺在床上,怀里搂着一条蛇,嗯,是一条碗口粗的,大蛇。
怀抱着大蛇,他看着窗外电闪雷鸣,问:“就这样?”
大蛇吐了吐信子,“就这样。”
“那我把你扔到窗外会怎样?”
“它劈我。”伊墨说:“你要试试吗?”
沈清轩思索一阵,“那你会被劈死吗?”
“不会。”伊墨盘起身子,“我只会懒得躲。”
沈清轩呆了呆,“……也就是说,比起躲来躲去,你更愿意被雷劈到元气大伤?”
伊墨毫不羞愧的承认了。
像是对他的回答非常愤怒似地,就在此时,窗外一道雷光闪过,沈清轩便眼睁睁看着那白天被伊墨变走又变回来的百年老树,一分为二,从中间剖开。
伊墨也看到了,他叹了口气,似乎有些不解的自言自语:“不过实话实话,何必这么生气。”
沈清轩突然觉得,伊墨的性子,除了让自己生气外,其实还是有很多很多不知道是人是妖还是仙的家伙和他一样生气的吧?
“那,你被劈到过吗?”沈清轩问。
伊墨说:“当然。”
“真的?”
“第一次天劫。”伊墨说。其实被劈中,还是很不舒服的,但那时他刚修成人形,知道天劫将至,彼时身边太多修炼的同类为了天劫躲来躲去,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让他觉得做妖无趣,索性不躲,盘在树上,大约是前来考核妖物的那位第一次见到这样躲也不躲的妖怪,心中好奇,手下就留了情面。一道雷劈过,树上盘踞着的蛇就掉在枯木从里,不曾送命,也未受伤,只是昏迷了几日,就醒来了。
醒来后像是每一根骨头都被拆开换了火热的烙铁重组过似地,极其不舒服,却又死不了,那种滋味比想象的更无趣,再次天劫,伊墨就不再等雷劈了,天劫来临前寻个根骨富贵的人家,躲进去也就罢了。
伊墨说:“其实死在劫渡里的妖类并不多,他们大部分都死在自己手里,或者死在凡人手里。”略顿,语气里带了笑意,“就是死在降妖道士和尚手里的,也比死在天劫中的多,不过大多都是它们自己惹来的。”
沈清轩揉了揉额角,“我一直以为天劫是件很可怕的事。”
伊墨说:“能杀死妖怪的,只能是妖怪自己。”
话虽简单,却惹人深思。沈清轩抱紧了怀里的蛇,摸了摸那些冰凉鳞甲,逆着抚摸时掌心像被刀片滑过,颇为疼痛。
这世间大多事,一旦逆行,都会痛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还有5章本卷完结,下一卷剧透为将军与蛇妖,写饿了,挨个啃一下留言的爪(^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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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0、棍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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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轩的行走能力恢复了,这是件好事。当他走到父亲眼前时,却敏锐的察觉,自己的爹爹眼中有喜悦和激动,唯独没有惊讶。是的,没有。但他非常确定,这件事除了他与伊墨,没有旁人知道。沈清轩产生了疑惑,疑惑过后,他看了眼身边的伊墨,伊墨脸上没有一点神情,淡漠如常,目光看着沈父。就这么一眼,沈清轩一切都明白了,虽然还不够细致,但得到的信息已经足够。长时间的亲密相处,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在伊墨的脸上辨别情绪。这是只有最亲密的人,才具有的能力。
垂下眼,沈清轩一言不发。沈父也没有露出异样神情,随后是摆酒欢庆,同沈清轩恢复言谈能力那次一样,亲朋好友都下帖子邀来家中,不醉不归。
酒席三天后撤去,沈清轩休息了片刻,与夜里去了父亲书房,一言不发,安静跪下。
沈父坐在桌后,定定的看着前来请罪的儿子,心中颇为宽慰,还好,总算知道来请罪,并非不知悔改。
作为父亲,总是希望儿子好的。天下父母,没有几个会巴望着自己儿子步上歪道,他也不例外。虽然不介意养一个人妖结合的孩子做孙子,但不等于同意自己的儿子与妖物做夫妻,况且那妖,还是个男妖。榻上之事,沈父甚至不用问,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屈居人下。仅这一件事,沈父已经心中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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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屈辱,面上无光了。
如今儿子愿意前来请罪,只要他肯悔改,做父亲的也非狭隘之人,当然可以既往不咎。
沈父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润嗓,柔声道:“既然来了,起来说话吧。”
沈清轩垂下头,却纹丝不动。
沈父眼皮跳了一下,“莫非是我想错了?”
沈清轩这才抬起头来,脸上不露波澜,问:“父亲原是怎么想的?”
他这话一问,沈老爷就知道,有些事情并非是他想的那么简单,是的,他怎么忘了,他儿子五岁时去武师家中玩,在院子里,为了设计的陷阱逮住一只麻雀,在院中趴了一天,直到逮住为止。他从小就是这样,长大了又怎么会轻言放弃?
停顿片刻,沈老爷道:“我想的是,你如今身体也好了,该给我生个孙子了。”
“父亲忘了。”沈清轩静静道:“您已经有了一个孙子了,他三月能爬,五月能走,仅六月已经健步如飞,吐词清楚,若好生教导,将来前途不可斗量。”
“毕竟不是亲孙,内外有别。”沈老爷说。
“父亲可从未这样教导过我,我只记得父亲说,人只分善恶好坏,并无内外异己。莫非是孩儿记错了?”
沈清轩答的行云流水,沈老爷噎了一下,终于有些忿怒,“你嗓子好了,就学会与父亲顶嘴了?我可教过你这些?!”
“孩儿不敢。”沈清轩说,弓□,恭恭敬敬磕了头,“请父亲责罚。”
沈父见他模样,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瞪着眼,不说话。
沈清轩亦沉默片刻,终是又弓□,再次磕头,加重语气道:“请父亲责罚!”这一回,是他逼他。
他们父子关系一向融洽,闻得此声,沈父心头一震,不敢置信的问:“当真?”
“当真。”沈清轩说。
沈父叫来管家,请了家法,不允任何人说情问理,只是打。狠狠打!
板尺击打在背上,沈清轩一言不发。
他越是咬紧牙关神色从容,沈老爷心中愈是发寒。他们都不曾将事情挑明,却已经将彼此态度交代的清清楚楚,沈老爷走南闯北,这样倔强的人也是见识过的,知道打死也枉然,心中就更是寒冷,如坠冰窟。这便是他儿子!为了一个妖怪,不惜违逆亲人,不惜自请家法,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告诉父亲,为了那妖,他不计生死,甚至可以不顾亲人!
板尺终于停下,沈清轩背部已是血迹斑斑,面白如纸,汗滴不停坠落,坠在地上,形成小小水洼。
沈父挥退旁人,自己执了板尺,悬在他头顶,冷声问:“我只问你,可改了?”
“父亲,”沈清轩顿了一下,微笑起来:“您曾经说过,我这性子,像极了您。”他也入了商圈数月,心中明白谈判法则,更知道如何驾驭人心,仅轻声一句话,便堵了沈父哑口无言。有时看似最无关紧要的一句话,用在合适的人身上,足以让对手耳鸣目眩。就是达不到目的,也可软化人心。
沈父愣在当场,几乎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复杂心情,酸涩有之,欣慰有之,忿怒有之,怜爱有之。手中墨黑板尺,再也落不下去。
沈清轩低着头,仿若等待裁决,并无倔强不屈的姿态,因为他知道那只会激怒对方,所以他不卑不亢,躬身叩首。
额头重重落在硬石地面,发出一声声钝重闷响。
这是儿子对父亲的请求,仅限于他们之间的高低尊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一丝犹豫都不曾有过。
沈父摔了墨尺,走到窗前,也不知站了多久,心情才平复下来。看着窗外天空的繁星点点,他终于开口道:“你若说服你母亲,我就再不管你。”
沈清轩匍匐在地,闻声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背影,应声道:“谢父亲成全。”又磕了头,才起身离去。
这一夜沈家宅中炸开了锅。人人都知道大公子挨了打,却没有人知道老爷为什么要打他。
沈母早知这个消息,却不想他竟被打成那样,背上血肉粘了绢布,剥都剥不下来。沈夫人坐在房里,自审这漫长一生,相夫教子,不曾有丝毫过错,儿子曾经性情孤僻过,她未落人口舌,同意他去山中居住,母子分离多年。好不容易回来,却挨了这顿毒打。打前没有一句道理,打完也没有一句解释,让她如何不气。
她本来就是外柔内刚的性子,从沈清轩房里回来,召了丫鬟,伺候着换□上素淡衣裙,穿上华服,逢大礼祭祀时才佩戴的首饰也一并取出,慎重戴好,才去了书房,恭恭敬敬对着沈老爷行了妻礼,而后跪下,一言不发。
沈老爷原就劳神,心里郁了气,此时见妻子进来,虽没有开口兴师问罪,却跟儿子一模一样,往下一跪,什么都不用说,无声的逼他。沈老爷起身走到她面前,指着这少年夫妻一路过来的女人,怒极反笑:“他说性子随我,原来是诳我。你们母子,才是真正一模一样。都赶着今日来逼我了。”
沈夫人抬了头:“老爷是一家之主,谁敢逼迫。养儿不教,是母亲失责,清轩已挨了打,做母亲的,自然也不能过。”说的虽是缓慢,却言辞铮铮,自有一番执拗傲骨。这还是成婚这么多年来,沈老爷第一次被她发难问责,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了,瞪着眼,沈老爷说:“你说什么胡话!”
“没有说胡话。”沈夫人扬起尖尖的保养适宜的雪白下颌,冷笑道:“不过是来领家法。”
沈老爷一跺脚,“好得很!”拿起那沾了血迹的墨黑板尺,作势要打。
沈夫人却取出一张纸:“打完后请老爷签字画押。”
“那是什么?”沈老爷察觉不对,稍微冷静下来。
“休书。”沈夫人将纸张铺开,展与地上,“为妻不贤,教子无方,今日自领家法,甘愿被休,逐出沈家。”
沈老爷一口气哽在嗓子里上不来,脸上憋得通红,墨尺掉在地上,哐当一声。
沈夫人也是气极,提起音量,朗声重复了一遍:“请老爷责罚!”语音干脆,气魄隐现。
那一声是带了决绝的,沈老爷被吓到,嗓子里哽住的那口气倒是顺过来,看她半晌,终是叹了一声,走过去蹲□道:“你心里委屈,我知道。”
沈夫人抬眼看了看他,又低下头,显然余怒未消。
沈老爷扶着她的肩,笑了一声:“多少年夫妻了,这时候才想起来和我置气,何必?”
沈夫人也不相让,硬声道:“也是,多少年夫妻了,这时候才想起来要打我了?”
沈老爷啼笑皆非,摇摇头,“罢了,我知道你心里不服。这事你也是必须知道的……只是你眼里揉不得沙子,若是知道了,恐怕下手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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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狠呢……”
沈夫人也是聪明人,只需一想就知这话里有话,只是不敢置信,“是轩儿?”
“起来吧……”扶着妻子起身,夫妻俩走到桌前坐下,沈老爷道:“你先喝点水,我慢慢说给你听……”
不过一个时辰,沈夫人走出书房,回了自己屋里,面色肃冷,隐约可见怒气。
第二日清晨,丫头赶去沈清轩的南院里传话:夫人请大少爷说话。
沈清轩此时正趴在床上,郎中刚给他换完药,裹了白布修养,听的丫鬟传讯,沈清轩睁开眼来,直勾勾的望着玉枕边的雕花,心叹一声这皮肉之苦又要受了,唉,好歹让他休养几天不是?怎么说,他都是个孱弱书生呢。
起身穿好衣裳,沈清轩被丫头们扶着,赶往母亲房里。
脊背的疼痛让他一路上也不知流了多少汗,汗又湿了伤口,重新流出血染红了白布,等行至母亲院中,浅蓝外袍也已被红色印透。
丫头们扶着他,等沈清轩在沈夫人面前跪下时,才一声惊呼,指着他的背部:“少爷,伤口又流血了!”
沈母走过去看了一眼,自然心疼,心疼之外却是更多怒气,屏退下人,沈母坐回椅上,一字一句问:“你爹说的可是真的,有没有冤枉了你?”
沈清轩沉默了一下,答道:“孩儿没有冤屈。”
“这么说,你是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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