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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欢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九月轻歌
蒋徽摆一摆手,语声清越,语气和缓:“蒋老太爷,您跑到我家中,与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哪儿来的父亲、手足?当初是您和蒋国槐一起吆喝着开了祠堂,把我从族谱上除名的。您虽然年岁不小了,但不至于这么健忘吧?”
蒋老太爷不慌不忙地道:“以往种种,都是不晓事的下人怂恿之故。近日我才知晓,懊悔不已。”
“您若是来认孙女、攀亲戚的,就请回吧。”蒋徽冷漠地道,“我最瞧不起的,便是把过错推给别人的货色。您在我眼里,从不是明白人。”
蒋老太爷深吸进一口气,强压下恼火,语重心长地道:“不论你如何撇清,至亲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再过多少年,人们也都知道你出自哪家。”
蒋徽目光凉凉的,“那又怎样?知晓我的出身又怎样?但凡有点儿脑子的,都不会指望我还会为蒋家做什么。这种事,与结拜兄弟反目成仇的情形相仿,还要我提醒您么?”
“可这一切都是你设的局,是你要离开家族在先。”蒋老太爷眼色深沉,“到如今,丁家、谭家、蒋家的困局都因你而起,局中人心知肚明。”
蒋徽失笑,“谭庭芝与丁杨的丑事,是我安排的么?你们为了钱财听命谭家,也是我要求的么?翻这些旧账有什么意思?怎么,到头来,又是我居心叵测,又是我罪该万死?”
“绝没有那个意思。”蒋老太爷道,“我只是想,既然能往好处过,又为何这样僵持下去?在你心里,我们就算有千般不是,但没有蒋家,便没有你,你也不会有种种得意、失意之处。至亲的恩情,不过是生、养二字,你说可是?”
蒋徽笑容里融入了几分轻蔑,“我娘把我生下来的,她已故去。至于你们给我的所谓养育之恩,您说着真不亏心?”
蒋老太爷一辈子都认为孝字大过天,只有忤逆的儿女,没有不是的父母,此刻,蒋徽的态度,真的激怒了他。他沉声道:“没有我们,你如何能受教于叶先生?又如何得到程阁老、程夫人的青睐?没有这些,你一度又如何能够凭才学名动京城?!”
蒋徽不屑地牵了牵唇,“这就是强词夺理了。既然您执意翻旧账,好,我奉陪。
“我五岁的时候,你们听信了算命先生的话,怕被我克死,把我扔到庄子上,任我自生自灭。
“过了几个月,四房老太太和出自蒋家二房的程二夫人听说了原委,记挂着我,去看了看我的处境,随后,程二夫人把我带到程府见程夫人。
“随后,程夫人从中周旋,有了我拜叶先生为师一事。
“事情定下来,程夫人把此事告知你们,条件是随后几年光景,我都要在叶先生跟前受教,先生不准我见谁,我决不能见。
“你们若同意,便立下字据,她与黎王妃做保人。
“你们同意了。
“我回到蒋家的时候,是将满十四岁那年。那些年里,我的衣食起居,都是程夫人、叶先生给予;你们装模作样送去的东西、银钱,叶先生一概不,并且,那么多年,我从没见过你们。
“我辈分虽小,却很清楚你们很多陈年旧事。
“我要感激,最先要感激四房老太太和程二夫人。而你们长房对四房老太太如何?她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的年月,二房三房惦记着人家的陪嫁,上蹿下跳地闹着分家,你们长房在一旁看戏。
“帮四房老太太走出困境的,也是程夫人那时候,程二夫人已经嫁入程府。程家看不得结亲的门第为了钱财闹得乌烟瘴气,为此才出手。
“四房早已搬出蒋家,与你们素无来往。
“至于出自二房的程二夫人,自我离开家门之后,她及至整个程府的人,已经对你们不闻不问了吧?
“蒋老太爷,你敢拍着心口说,我所得一切,是你们给的?”
蒋老太爷张口结舌,目光闪烁不定。
蒋徽摆一摆手,“别急着辩解,听我说完。
“所谓的我回了蒋家,也是一年有八个月留在叶先生居处。我年少时有幸结识的人,都是先生、程府所赐。
“你们给我订的那门亲事,在退亲之后,谭家许给你们五万两现银,条件是把我逐出家门。
“你们照做了。
“养育一个女孩子,尤其是我这等经历的女孩子,要五万两?当真如此,这天下怕是没多少人生得起儿女。
“你们认为我不如家产、钱财的分量重,选择舍弃我,这是事实。
“我从最初就知道,但没说过什么,在当时,把那些银钱当做报恩了。之后种种,是我兴致所至,你们保不住家财,是你们无能。
“蒋老太爷,我与你们早已成陌路,而且,我不欠你们什么。”
蒋老太爷缓缓垂下头去。他无言以对,却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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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想到应对之辞,若不然,家里就要走至绝境。
蒋徽心平气和地等着,等蒋老太爷亮出底牌本性贪婪的人,不会对谁生出真切的亏欠之情,求人之际,通常会想到要挟对方的法子。
良久,他艰涩地出声:“可是,你终归要反过来想。你若在家中风雨飘摇时回去,益处颇多,世人皆会称颂你是胸怀宽广、有容人之量的孝女。
“只要你肯回去,日后家中诸事,都交给你打理,你想发落谁便发落谁。我料想着,门风会因你而转变,你更会得到公认的贤名。”
“贤名?”蒋徽心中只觉好笑,“我要那种东西做什么?”
蒋老太爷冷静下来,玩味地看着蒋徽,“好名声,你可以不稀罕,但也绝不会愿意走至声名狼藉的地步。
“我跟你交个底吧。福寿堂讨要的九千两银子,要我们还上,只能变卖田产。
“而且我心知肚明,你父亲在这档口做这种蠢事,一定与你有关,正如谭家儿女先后出事、丁家世子带发修行、唐的凄惨下场。谭家这两日对我们下了狠手,对一些事,直言不讳。
“我们只想请你抬抬手,不计前嫌,一家团圆。若真沦落到困窘之至的境地,我总要为儿孙谋取一条出路。”
蒋徽莞尔,“说来听听。”
蒋老太爷道:“你嫁的人,是天赋异禀的董探花,其人才学本领,不输奇才唐修衡。这般人物,竟自断前程,原由是不肯接受家族安排的亲事。
“至于你,有才有貌,定亲的也是高门世子,你却眼里不揉沙子,抵死退亲。
“你们二人这般行径,多少人百思不得其解。
“眼下,我是否能认为,你们当初的一意孤行,只是为了意中人?
“若是这个原由,你不妨猜猜看,世人会赞你们痴情,还是骂你们不忠不孝?
“这种话若是我们说出去,并做足文章,不难吧?若让人们以为你和董飞卿叛离家门之前就不清白,也不难吧?”
蒋徽笑开来,明眸中却有寒芒闪烁,“不难。我还以为,只有我擅长破罐破摔。
“可是,在你看来,我这等不忠不孝的人,在离家之前,真的会不留后招、防患于未然么?”
蒋老太爷抿出了一抹笑,“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因为好赌行差踏错,我认命。那么,你呢?你敢不敢赌?赌你的名声、姻缘若被天下人耻笑,以董飞卿的性情,会不会与你分道扬镳?”
蒋徽站起身来,灵秀的双手撑着桌面,俯视着蒋老太爷,“我本就是赌徒,只是,我赌的从不是银钱,赌局亦要十数年才见结果。
“五岁那年,我在庄子上病得快死、被下人欺凌的时候,我赌有贵人相助,赌我终有一日能离开蒋家。这一局,我赢了。
“在外流离之时,我赌我能过上安稳的时日,眼下我只盼着您老高寿,十年之后,再看我是输是赢。
“这一局刚开始,您就要阻挠?对不住,我不会让您如愿。
“一个枉顾孙女生死的人,一个数十年来被枕边蠢妇掌控于手的人,从何处来的底气,与我谈忠孝?
“多半截进棺材的人了,不辨是非,寡廉鲜耻,这样的一张老脸,着实让我作呕。
“我也交个底:这许久了,我从没想过直来直去地对你们下手。
“不是不能,是觉着你们不配我浪力气。
“而到此刻,我心意已改。”
说到这儿,她语声微顿,漂亮的大眼睛审视着蒋老太爷,“巧了,您就是我想要拿来开刀的人。说起来,我到此刻都说不好,您是痴情人,还是窝囊废。”
若有所指的言语,让蒋老太爷身形一震,随即,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你……”
“怎么还有人跪下了?”随着散漫的语声,董飞卿走进门来。
他的突然而至,把本就心神紧绷的祖孙俩吓了一跳。
蒋老太爷神不守舍地站起身来。
董飞卿走到跪在原地不动的蒋凌身边,俯身,手抚上蒋凌的天灵盖、太阳穴,再落到肩头、手臂。那手法,像是习武之人查验人是否适合习武,又似擅长针灸的大夫查验患者的穴位。
蒋凌又是惊惧又是不解,困惑地抬头望着董飞卿。
董飞卿给了他一个很友善的笑脸,随即拍拍他的头,“大人说话,小孩子别听,出去吧。”
蒋凌称是,也不看祖父,站起身来,逃一般出门而去。
蒋老太爷若有所感,面色已苍白得发青。
“我耳力不错,在外面听到老爷子说的一些话。”董飞卿看着他,笑笑的,“听着那意思,您对唐的现状,该是一清二楚。”
蒋老太爷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寻常人来讲,有不少父子的骨架、穴位情形大致相同。”董飞卿意味深长地道,“您到我们家中,竟心存不轨,实在出乎我预料。”他活动活动手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声响,“是否看我清闲,想给我找个人再练练手?好事,您和蒋国槐,哪个想步唐后尘?”语气特别随意,在询问小贩菜价一般。
“你、你……”蒋老太爷凝视着那张俊美至极、笑容和善但双眼锋芒迫人的面容,脊背阵阵发凉,踉跄着后退。
“求人可不是您这个路数。”董飞卿闲闲地道,“您也别指望,我能照繁文缛节对待你蒋家的人。说白了,我一直觉着有些人活着多余、死了给阎王爷添堵,不为此,也不会染指诸多旁门左道。”
第28章虐渣
随着董飞卿和缓的言语,唐的惨状在蒋老太爷脑海浮现。
听说唐撞鬼中邪之后,蒋老太爷前去看过,那惨状……他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
蒋徽道:“您请回吧。”
回去?回去之后,岂非一脚踏入了鬼门关?不,是将要置身于人间炼狱。蒋老太爷吃力地转过身形,望着蒋徽。
蒋徽指一指门口,打个“请”的手势。
“我……”蒋老太爷面部微不可见地抽搐着,额头上的汗珠一滴滴滚落,眼中现出深浓的挣扎、痛苦。
蒋徽心下不解,又生出些许不耐烦,唇畔的笑意微敛,看向郭妈妈,要吩咐她唤友安来送客。
就在这时候,蒋老太爷直挺挺地跪倒在地,“我……”出声时,眼中浮现泪光。做梦也没想过,要在自己的孙女面前跪地求饶。
蒋徽这才明白,他的挣扎痛苦因何而起。
蒋老太爷语声与身形一样,哆哆嗦嗦的,“请你们……手下留情,我们再不会做无谓的挣扎。”
蒋徽不语,表情漠然。
“蒋家对不起你,我……给你赔罪了。”蒋老太爷咬了咬牙,缓缓地俯身,给她磕了个头。
蒋徽向前探身,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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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蒋老太爷的举动,惊讶、好奇参半地睁大了眼睛,欲言又止。
董飞卿看着,差点儿笑出来。之前,她像只城府深藏的小老虎,针锋相对、气势十足,此刻的反应、举动,则像足了傻乎乎的小奶猫。
蒋徽察觉到他强忍笑意的样子,斜睇他一眼,随后,意态恢复如常。
蒋老太爷又艰难地转向董飞卿,“请董公子高抬贵手,留下我与犬子的性命。”语毕,俯身磕了个头。
董飞卿示意蒋徽做决定。
蒋徽道:“蒋老太爷,今日您不登门的话,什么事都没有,对不对?”
蒋老太爷无力地点一点头。
蒋徽继续道:“您若能说到做到,我们自然乐得省些力气。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今后如何,我静观其变。您若反悔,我喜闻乐见。”
“不会、不会了……”蒋老太爷慢慢地摇了摇头,“我们会告诉外人,是我们对不起你……你被逐出家门,全因我们的贪念而起。”
蒋徽不置可否,只是道:“您起来,请回吧。”
蒋老太爷艰难地起身,出门时,身形佝偻着,步履蹒跚。
等人走远了,董飞卿问蒋徽:“不过是给你磕个头,你那是什么反应?”说着话,就想起了她当时那小模样,笑开来。
蒋徽如实相告:“蒋老太爷一向认为,长辈给晚辈磕头,晚辈定会折寿猝死。那会儿我怀疑他不安好心,后来转过弯儿来了:他那是认头了,遂了我的心思,与我是陌路人。”停一停,嗔怪地剜了他一眼,“谁让你跑进来掺和的?害得我脑筋打结了。”他在场,且摆明了是帮她的态度,让她心神松弛,没了该有的敏锐。
“我饿了。”董飞卿走到她近前,携了她的手,往外走,“眼巴巴地等着你一起吃饭,你却跟他磨烦这么久。有的话我听着也实在上火,就进来快刀斩乱麻了。”
“谁要你等我吃饭了?”
“自己吃饭,没滋没味的。”他说。
蒋徽侧头,笑看着他。
他凤眼微眯,“好看么?”
“好看。”蒋徽反手握了握他的手,“谁敢说你不好看,我第一个不答应。”
董飞卿哈哈大笑。
早饭是八宝粥、几色酱菜和灌汤包。
灌汤包是蒋徽和郭妈妈做的。厨娘的厨艺不错,但这一样做的实在是差强人意:汤汁不是太多就是太少,而且馅儿和汤汁的配料不对,味道就也不够好。蒋徽索性亲手做,郭妈妈打下手,让厨娘在一旁边看边学,也省得董飞卿每次边吃边皱眉。
今早这一餐,董飞卿吃得心满意足。
饭后,刘全为夫妻二人雇了一辆马车,因与车夫相熟,索性让对方清闲一日,自己充当车夫。
路上,董飞卿细细地把玩着她的手,惑道:“总做那些粗活,手上竟也没生茧子。”
蒋徽反过头来细细检视他的手,“你不也一样么?”
两人都是自幼习武,打好根基之后,外家工夫与内家工夫兼修,学成之前,几乎每日都要碰兵器,按理说,手上不可能不生茧子。
董飞卿道:“有人告诉过我一个方子,在热水中加些药材,每隔几日浸手一刻钟,双手就不会生茧。”
“差不多。我是听明师傅说的。”
她这双手,要拿弓箭刀剑,也要拿毛笔和绣花针,更要避外人发觉她是习武之人习武之人手上生出的茧子,与寻常人的位置不同。
至于董飞卿,涉猎的旁门左道,都需要双手保持绝对的稳定、灵敏,双手粗糙生茧的话,耽误事。
董飞卿问起蒋老太爷的事:“他到底做过怎样上不得台面的事?确切地说,我不是好奇这个,好奇的是以你的辈分,怎么会知晓他房里的秘辛。”
蒋徽就笑,“跟你说说原委也无妨,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敲打老太爷的话,指的是他和老太太以前的事。
“老太太最早定亲之人,是个秀才,当时是两情相悦。后来,老太爷看中了她彼时长辈有做官的,虽是芝麻官,但家底很丰厚,老太爷就仗着银钱上的优势,买了老太太的双亲,也打动了意中人。
“老太太那边退亲之后,与老太爷定亲,三个月之后成亲。”
听到这儿,董飞卿不解:“既然那样看重意中人,怎么会仓促成亲?就算他们迫不及待,家中长辈也不会认可。”三个月的时间,真不够走完寻常门第讲究的三书六礼。两家结亲,绝不可能像他和她一样,随心情定婚期。
蒋徽好笑地告诉他原由:“因为他们的确是迫不及待,也的确是不能等老太太有了喜脉。
“这件事倒是不打紧,横竖夫妻两个打死也不会承认,只要说不足月生子就行,而且,蒋国槐的样貌酷似老太爷,这是谁都得承认的。
“老太爷怕的,是外人知晓之后的事。
“蒋国槐十来岁的时候,老太爷的父亲已然故去,他却是一事无成,长辈尽心思给他谋到的差事,没三个月就被上峰罢职;考取功名就不要想了,他不是读书的料。
“老太太因为境遇越来越差,时常与老太爷置气、争执,后来索性带着嫁妆离开了婆家。
“她并没回娘家,而是去做了最初定亲的那个秀才的外室十来年间,秀才金榜题名,虽然名次在末尾,几经周旋,总算是得到了外放做父母官的际遇。此事,知情人自然少之又少。就连她的娘家,都不知她下落。
“但是,老太爷知道当初的穷秀才得了势,抢了人的结发之妻,迫不及待地派人向老太爷示威。
“到了那地步,老太爷都不认为结发之妻是水性杨花、贪图富贵之人,一次次前去哀求她尽释前嫌、回家去。
“这样的日子,过了小一年。当初那秀才也不是品行端正之人,做父母官期间屡屡断错案子、贪赃受贿,最终获罪,锒铛入狱。若不是养的这外室实在见不得光,知情人甚少,老太太都要受牵连。
“之后,老太太回到了蒋家。
“老太爷若无其事地与她过日子,对外只说她之前与自己置气,躲到了外地。
“那件事之后,挺让人解的是,老太太越发地有恃无恐,一步一步,把当家的权利拿到手中。
“蒋家门风败坏到唯利是图的地步,老太爷是罪魁祸首,她也功不可没。
“所以我说,不知道老太爷到底是痴情人,还是窝囊废结发之妻叛逃,不是不可以原谅,但在容忍之后,他仍旧没有挺起脊梁。栽到一个女子手里的同时,他丧失了尊严,从不能堂堂正正地为人处世,由着那贪财的夫人做张做乔我最不齿的,是这一点。当然,他在意的,是别的。”
饶是见多识广的董飞卿也想不到,蒋老太爷的姻缘,会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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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情形。斟酌片刻,对那件事得出结论:“三个混帐东西撞一块儿了。一对儿混帐夫妻,把蒋家的门风毁了。”
蒋徽逸出愉悦的笑声,“我也是这么想。”停一停,给他释疑:“当初我决意离开蒋家,自然不能全然指望谭家,便开始查老太爷、蒋国槐上不得台面的事。若谭家那边生变,行径于我无益,我也能如愿离开。
“查到那件事,找到人证并拾服帖,了些功夫。但后来诸事顺利,我便把那件事长久地搁置。蒋老太爷不招惹我的话,我不会点出来。”
董飞卿专注地看着她,“既然掐着他们的软肋,你离开时,境遇明明可以好上十倍百倍。”
蒋徽笑着摇头,娓娓解释:“不,离开时才是最好的情形。你没明白,我要的是离开那个所谓的家,再无一丝牵扯。想达到这目的,只能是他们把我赶出来。
“他们总不可能与我分家各过。
“只有事态闹到沸沸扬扬、无可转圜的地步,人们才不会再把我当蒋家人。
“他们给我的忤逆不孝的罪名,也是我可以接受的。
“达到目的最重要。
“就像丁杨与谭庭芝的事,在当时我也不能捅出去,那样的话,丁家也会对我起杀机。
“那样一来,我离京定会险象环生,只能留在京城,让程家叔父、婶婶庇护。如果始终需要他们护着,我又何必拼命地习文练武,尽心思地寻找那些小人的把柄。
“恩情不能报答,还要一直做他们的负担,活着就真多余了。他们不在乎是一回事,我要不要做窝囊废是另一回事。”
董飞卿眼中现出欣赏之色,抚了抚她修长的颈子,问起一切是非的症结:“就那么厌烦蒋家?从小时候就开始了?”
“嗯。”蒋徽轻轻点头,“在庄子上的日子……我耿耿于怀的,不是下人欺负我和奶娘,是庄子上所有下人对我的态度。”想到那段日子,她明眸中的光黯淡下去。
“跟我说说。”董飞卿把她搂到怀里,柔声道,“越是不愿谈及的事,越是不该闷在心里会闷出心疾。说出来之后,会轻松很多。”
蒋徽犹豫片刻,轻声道:“那时候,他们看我的眼神,或是嫌弃,或是厌恶,有几个人,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样子丑陋的怪物,又怕又嫌恶。
“他们都相信我八字不吉利,以讹传讹,认定我周围的人都会因为我走霉运,也清楚,蒋家不再管我的死活连我和奶娘的月例都不给了。
“他们只要遇到不顺心的事,便把罪责推给我,说是沾了我这个丧门星的晦气。
“我那时还小,在那样的环境里过久了,有时候,自己都会厌恶自己那种滋味,太难受了。
“如果不是奶娘一直守着我,一再告诉我,他们弄错了,我可能会遂了他们的心愿,成为罕见的五岁就想不开、投河自尽的人。
“他们总在无声地告诉我:你死了,我们就解脱了,你也解脱了。
“而那种日子,是我当时的祖父、祖母、父亲带给我的。
“他们,不要我了,甚至比那些下人更嫌弃我。”
董飞卿听了,又是恼火,又是心疼怀里的她。他拍抚着她的背,除此之外,不知如何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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