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欢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九月轻歌
莫名地,他想起了重逢翌日一早那铺满小院儿的冥纸。
没办法解释的一幕,针对的到底是他、是她,还是他们?
曾谈起过,彼此都理不出个头绪,不能笃定哪个门第或哪个人。
那件事之后,他与她病痛缠身,但再没遇到外界带来的纷扰。
钓上一条半尺多长的鲫鱼,蒋徽便知足了,再有没有鱼儿上钩,无关紧要。她把鱼竿放到一旁,拿过水壶喝了几口水,见阳光正好,便躺倒在毯子上,慵懒地阖了眼睑,放任思绪。
那封信,她刚到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有人伪造:直觉告诉她,这真不是董飞卿能办的事儿。他那种无所顾忌的性子,若有意中人,对方对他不理不睬,他也就认了,否则,不管如何都会全力争取,谋取锦绣良缘。
但是,有时直觉也会出错,且往往出现在最不应该的时机。
独处的时候,她把那封信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找不到不是他亲笔写就的疑点。
而且,就算是有人伪造,说明的是什么?对方若是请书法高手仿造,所需的情面或银钱皆不可小觑;若是亲笔书写,便是为他倾尽了心血。
要怎样的爱憎,才能长年累月习他的字,做到难辨真伪?
对此事,她只有满心的烦躁和尴尬:
不论如何,自己是被人盯上了;
不论如何,现状与她有过的憧憬完全相悖。
他问她,为何有无从说起的说法。又怎么能没有?
他或许忽略了,彼时除了彼此再不回家门的事,他们根本不会谈及关乎彼此的事。
她不能说的太多,他不想说的太多。
况且,都累了。他们那样怀念以前得遇的长辈、友人,又那样决绝地放弃了以前的自己。常萦绕于心的滋味,物是人非不足以道尽。
在彼此面前,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没有那一段最是安静冗长的相伴,他们不见得能成亲。
除了没正形的时候要她说句喜欢他,他从不曾问过她是否有过意中人,仿佛那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如此,她又怎么能做到为这种事开口?
回京路上,她变得沉默、淡漠,他那时心里压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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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一般,亦是寡言少语。
夜半的温存,她抗拒,他恼火,要么当即放弃,要么较劲对峙。
但也算适可而止,他骄傲,做不到为这种事强人所难或低声下气。
进京了,他神采中没了沉郁,有了斗志,逐日做回了她认识的董飞卿,有好几种面目:对离得近的人,不着调、没脾气、孩子气,对看着不顺眼的人,行事缜密、霸道、残酷。
怎么说?是特别鲜活的至情至性的男人,要人疼、要人哄,也会特别拧巴地照顾人、给人依靠。
走散过,他黑着脸把她找到了。
离远了,他颠三倒四地把距离拉近了。
思及此,蒋徽睁开眼睛,起身依偎到他身边,“董飞卿。”
“嗯?”董飞卿揽住她肩头,“怎么了?”
“那封信,你再多给我几句解释。”她如实道出心绪,“帮我把这事儿从心里翻篇儿。”
他看着水光潋滟的河面,挣扎片刻,老大不情愿地说,“这辈子与我最亲最近的女人,只有你蒋徽一个。你在我眼里,的确是一直都不怎么样,毛病太多,但是,就算这样,别人也跟你没得比。”
这是他的女人,就是最好的。在他眼中的那些缺点,都比很多人最大的优势更出、出色。
“是么?”她绽出开心的笑容,又调皮地逗他,“你不能换个特别简练的说法么?”
“不能。”她要他说喜欢她,他才不干,“这事儿,只能你先说。”
“想都不要想。”她笑意更浓,沉了片刻,主动亲了亲他的唇,轻声道,“以后,我好好儿跟你过。”
他凝视着她绝美的容颜,没忍住,迅速予以热切的一吻,“余生到底怎么过,我们商量着来。”
她点头,说好,下一刻,就嘴角一抽,因为听到他说:
“我们是开个镖局,还是开个书院?”
她一下一下地挠着自己的额角,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两件事,八竿子打不着。走镖凶险太大,开书院又太文雅。前者不愁生意上门,但找人手、闯名号是长年累月的事儿;后者的话,以我们那个离经叛道的名声,谁敢把孩子送到我们跟前啊?并且,也是需得长年累月经营的事儿。”
董飞卿就笑。
她又道:“而且,我以前好像听你说过,回京安顿下来之后,便去书院谋个差事当差和做山长,是两码事儿吧?”很委婉地提醒他:又犯了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了。
“开设书院,并不一定亲自出面做山长。”董飞卿和声解释给她听,“我想请叶先生出面,在明面上代替我周旋一些事,等书院落成,我进去随意找个差事就行。”
蒋徽的恩师是叶先生,叶先生的授业恩师是名儒姜道成。
姜道成开设的淮南书院已有十几年光景。但是老爷子很是挑剔,寻常人进不了书院的门,学生的人数,一直维持在二三十个。
最初几年,叶先生每个月会去书院几日,给一些女孩子上课,后来,她想全心全意地教导蒋徽,加之恩师在京城的情形趋于闲逸安稳,不需她时不时到跟前尽孝心,便不再在书院挂名教书,适时地抽身而退。
叶先生其实并不大赞成恩师开设书院的方式,准确来说,对京城大大小小的书院、学堂的方方面面都有不少不认同之处,心中有一套细致的章程,却又难以为此做出行之有效的举动。
几年前,叶先生曾说过:“总不能让哪个书院、学堂照着我的心意施教;也没心力财力自己开设一个书院;更不能做白日梦,等着谁把一个现成的书院交给我打理。是以,便也只是没事就斟酌一番。有生之年若是遇到想法一致的人,能让我出一份力的话,便知足了。”
他听到心里,一直记得。
董飞卿继续道:“至于钱财,这两年和邱老板互惠互利,有两次能分到可观的红利,但我一直让他给我存着。居无定所的时候,带着银钱反倒是负担。说到底,穷一阵富一阵的日子,其实很有意思。”
蒋徽虽然认可,但还是有点儿啼笑皆非。
“眼前谭家、蒋家长房交给福寿堂的两笔银钱,我得跟你商量,”董飞卿专注地看着他,“我想让邱老板主动捐给朝廷,让程叔父安排着抚恤贫瘠之地的百姓。邱老板那边没问题,这种事以前就没少做。不是这样的品行,我也不会结交。”
蒋徽立时由衷地道:“好事啊,这有什么可商量的。”说完,笑着摸了摸他俊美的容颜。
“至于么?高兴成这样。”董飞卿笑道,“因你而起,我们是顺道敲竹杠,借花献佛。而且,外人不会知道与你我有关。”
“知道。那也高兴。”蒋徽高兴的是,不管怎样的处境,他都秉承程叔父体恤将士百姓的□□之道,遇到机会便加以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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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一早,蒋老太爷带着变卖田产筹集到的银两去了福寿堂,把蒋国槐赎了出来。
父子两个相见,一句话都没说。蒋老太爷转身就走,蒋国槐满面羞惭地跟在后面。
回到家中,蒋国槐等父亲落座之后,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我犯了大错,请您责罚。”
蒋老太爷望着他,嘴角翕翕,颓然地摆了摆手。
蒋国槐这才留意到父亲面带病容,忙道:“您是不是病了?有没有请大夫来把脉?”
蒋老太爷长长地叹息一声,“是病了,但只是心病。”他把前去见蒋徽的大致情形讲述一遍,末了道,“董飞卿的意思很明显,根本就没想过让蒋徽回来,而且,我们若是再惹到蒋徽,他就会替她出气,像对付唐一样对待我们。”
“……”蒋国槐吓得险些瘫坐在地。唐的现状,京城怕是没几个人不知道,局外人不知道的是,那是董飞卿的手笔;知道的人也不敢声张,因为无凭无据。
“你母亲被我关到了家庙,因何而起,你就要不要过问了。”蒋老太爷说,“先前我想着休妻,后来想想,算了,她要是破罐子破摔,别人就要被她害得更惨。就这样吧。”
蒋国槐瞠目结舌,怎么都想不通,父母因何在这当口决裂。
“等会儿你见见管家和账房的管事。”蒋老太爷有气无力地道,“理清楚账目,便遣散下人,准备搬到庄子上去那是仅剩的安身之处。我们,已经走到末路,若能保住性命,便是苍天眷顾。”
对此,蒋国槐倒是预料到了,唯有满心懊悔、自责。
“再有,明日把二房、三房、四房的人请过来。”蒋老太爷道,“这两日张罗银钱的时候,我把祖上留下来的产业交给了他们卖什么,也不能卖掉祖宗留下来的东西。
“他们怎样分,是他们的事。往后的蒋家,是他们的了。
“明日我要见他们,是说道说道蒋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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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那些该说的事情,都摆到明面儿上,承认是我们对不起她、委屈了她。这是我当面允诺她和董飞卿的,必须要做到。”
“……是。”蒋国槐再也撑不住了,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家,败了,说起来就是败在了他手里。对于往年种种,悔之晚矣。
多少年来,贪图的都是钱财,最怕失去的亦是钱财。要在这风浪袭来时,才明白自己最怕的,是生不如死。
往后的凄凉之景,不难想见,可他们只能逆来顺受。因为董飞卿、蒋徽过于强势跋扈,不按路数出牌,没给他们留哪怕一丝挣扎的余地。
特立独行、肆意妄为的董飞卿,已经成为他们的阴影、梦魇。
谭家的情形,也没比蒋家父子好到哪儿去。
谭振亨灰白着一张脸,把谭孝文从福寿堂赎出来,见儿子并无大碍,默默地折返家中。
进到家门,谭振亨径自去了外书房,亲手带上了房门。
谭孝文不知所措地在门外站了多时,规规矩矩地跪倒在地。
谭振亨把自己关在书房,并不是生儿子的气没力气了,丧女之痛、家财朝夕之间散尽、前途难料,已经让他濒临崩溃。
半生蝇营狗苟,绝不是为了今时今日。
但今时今日并非最终结局。
董飞卿说:“我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邱老板说:“谭大人,日后千万当心。”
唐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得的样子萦绕在脑海。
……
可是,当初怎么能够料到,蒋徽是他此生最不该漠视其性命的人?
又怎么能够料到,她会嫁给董飞卿,嫁给那个瘟神一般的年轻人?
在一家人的安危面前,曾苦苦谋求的名利都如烟云一般,没有重量,虚无缥缈。
活着,健全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不能再继续承受丁家的打压,不能再心惊胆战地杜绝开罪董飞卿、蒋徽的是非。
那些,只要长留在京城,就是不可避的。
当初,蒋徽为了达到目的,放弃了一切,随后必然承受了很多。
如今,是谭家为了求生放弃一切的时候了。
谭振亨动作迟滞地走到书案后方,备好笔墨纸砚,慢慢落座,提笔书写请罪、辞官回原籍的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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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前后,董飞卿和蒋徽钓到了三条鱼,便拾一番,回返家中。
早间出门之前,他曾问她:“想不想吃烤鱼?”
她摇头,“不用。下回吧。这次要是能钓到适合的鱼,我们带回家来,做红烧骨酥鱼。好么?”
红烧骨酥鱼做好了,亦是美味,他自然不会反对。
回到家里,进正屋换了身衣服,蒋徽要去厨房,他知道她要亲自下厨做骨酥鱼,便把她拦下了,“老老实实等着,我给你露一手。”
蒋徽抬了抬眉,很意外的样子,“你也学过?”
“你是跟修衡哥要的秘方吧?这道菜,是我跟他一起跟一位邯郸人士学的。”
蒋徽释然,“那再好不过。你去做骨酥鱼,我给你做中衣。”
他笑着出门,去了厨房。
厨娘见他进去,要亲自动手拾鱼,吓了天大的一跳:君子远庖厨,这位爷怎么连这规矩都不在乎?虽然以前也听说过他在军中学到了一手好厨艺,但是,今非昔比啊如今成亲了,他是一家之主,怎么能做这种事?就算再没架子,也不用做到这地步吧?
她腹诽着,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董飞卿都不需想,便知道厨娘此刻满脑子都是繁文缛节他最反感的那些东西。
他吩咐道:“午间你们歇歇,把友安唤来,给我打下手。”
厨娘云里雾里地称是,神色茫然地走出去。
蒋徽想见的到,厨娘一定会被他弄得懵掉,没事,多经历几次就习惯了。这样想着,眉眼间便有了笑意。
她一直知道,他最拿手的是烤鱼,跟一位高人学到的。但是,她并不想让他轻易做给自己。怕他敷衍,怕自己失望。
一餐一饭,在厨艺不错的基础上,倾注了心思去做,菜肴才会成为鲜见的美味。
她想要的,是他全心全意地为自己做出的美味。
太多的人,都以为她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豁得出去。其实不是的,她在乎的很多,她想要的从来不少。
例如,俘获这男人。
她希望终有一日,这男人主动地对她说一句喜欢。
亦希望终有一日,这男人能实心实意地为她做一餐饭,不同于对长辈的孝心,不同于对异姓兄弟姐妹的情分,只是为她为他的结发之妻,在乎的结发之妻。
这意愿因何而起,不重要。真的,并不重要。她需要在乎的,从不是由来,而是现在。
新婚起初有过的憧憬,再一次出现。虽然在这同时就在担心,他会再一次独断专行,决定彼此的现状、去向,可还是有憧憬。
因为,她心境回到了当时。明知不智,仍会放任。
郭妈妈走进来,把一袭正红色的衫裙拿给她看。
蒋徽意外,“大红色啊?这个颜色,好像只有新娘子才适合穿吧?”她是一直这样认为的。
“怎么会。”郭妈妈笑眯眯的,“您这样貌,适合穿的颜色很多。眼下我最想瞧的,是您新婚时的穿戴。为此,便把您的嫁衣找出来,照着样子做了一套衫裙,没加衣服上当时那些绣活,但是样式是照做的我瞧着那样式特别好。就盼着您能赏脸,不嫌弃,得空就穿一穿。”
“既然是你做的新衣服,便不会有不会穿的事儿。”蒋徽笑道,“放心吧。只要你想看,我隔三差五地就穿给你看。”
郭妈妈笑得心满意足,当即又捧起了衣衫,“我这就去熨烫,晚点儿就能上身了,到时候您试试合不合身。”
蒋徽莞尔,随即摇头一笑。
其实那些成婚的章程有什么可取之处?真是天下皆知的良缘的话,步骤是怎样的繁琐或从简,都是理所应当局中人心愿得偿,排场再大再小,都是应当的。
估摸着时间,蒋徽去了厨房,是想看看他的做法。
红烧骨酥鱼是很耗时间的菜:鲜鲫鱼拾好之后,用盐、料酒腌两刻钟;之后将鱼肉炸酥,呈金黄色;随后炒一下葱段、辣椒,把鱼放进去,加汤和调料,用小火烧到汁;约莫半个时辰后,翻一下鱼,加汤继续烧至汁。
鱼还未出锅,已经香气四溢。帮忙烧火的友安深深吸气,“太香了。”
的确是,太香了。
这道主菜上桌后,蒋徽举筷品尝:骨刺酥烂,香中微辣,入口之后,又有些微的甜。
“这也做得太地道了。”她满足地叹息着,“太好吃了。”
“早就想给你做了,一直没遇到合适的机会。”董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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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一面漫不经心地说话,一面给彼此盛汤。
蒋徽牵了牵唇,并不当真。
兴致极好地吃过一餐饭之后,付氏和蒋老太太先后而至。
面对灾难的时候,女人从来都比男人更不肯服输,但是情形各异,有的是更坚韧更让人钦佩,有的则是卑躬屈膝更让人低看。
蒋徽先见到的是付氏。
付氏看到她,起先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只知道哭,哭得双膝发软,跪倒在地。
之后便是哀哀痛哭,求她原谅,求她放过谭家,又委婉地点明便是不放过,也得不到任何好处了。
那些话说的,让蒋徽心里不大舒坦,便问道:“我是为了你们谭家的官途、家底才与谭庭芝结交的么?结交数年,不论是以我的名义,还是以叶先生的名义,我都没讨过谭家一丝便宜。”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千万别误会……”付氏哀哀地抹着眼泪,“我只是恨自己教导儿女无方……真没别的心思……眼下,我其实只想求你一句准话,我们离开官场、回到原籍之后,你是否会不再计较这些是非?”
蒋徽想了想,道:“你们无所举动,我便无所举动。但是,你们但凡再一次率先发难,那我就会觉得,你们一家几口的命,真不需留着了。”
付氏想一想,明白了她的意思,颔首道:“我明白了,明白了。”随即站起身来,深施一礼,步履沉重地离去。
之后,蒋老太太到来。
蒋徽在厅堂落座,看着蒋老太太步入厅堂,离她越来越近。
这妇人的嘴脸,在蒋家人里,她是记得最清楚的。两年多的岁月过去,老太太面容并无多大变化,有变化的是气韵,她看到的,是眉宇之间贪婪、刻薄、市侩之色更重。
郭妈妈站在蒋徽身侧,望着老太太,神色愤懑,眼神越来越冷。
当年就是这个人,把蒋徽发落到庄子上。蒋徽房里的人,只允她一个跟去。
她记得,蒋徽初时听闻祖母的决定,仰着小脸儿,天真而懵懂地问她:“庄子上是不是很好玩儿?不然祖母也不会特地让我去吧?”
她听了,满腹心酸,当即去了蒋国槐房里,求他给蒋徽求求情,因为这一个决定,可能会毁了冰雪聪明的蒋徽的一生。
蒋国槐却是冷淡地看了看她,说你想什么呢,只是让你陪徽姐儿去庄子上散散心,没见她一直寡言少语的,性子越来越不讨喜么?你要是不愿意去,无妨,我换个小厮陪着她就是了。
当时在她听来,那简直不是人话。几岁的一个孩子,小厮怎么知道如何照顾?但是面上不敢流露分毫,连连认错赔罪,说是自己糊涂、多事,这就去给小姐拾行李。
到了庄子上,没过一两日,那些人便知晓了蒋徽是被老太太发落过去的,脸色就都不好看了。
没过多久,到了该发月例的日子,蒋家长房一名管事过来了,给庄子上当差的人发了,却没蒋徽和她的份儿。
她询问原由,那名管事说我怎么知道,回去之后,帮你们问问。
等了几日没下文,她便回了蒋家一趟,求见老太太,却被粗使的婆子拦在门外,说老太太嫌你晦气,不想见你。
她的心沉到了谷底,一路抹着眼泪回到庄子上。
再往后,处境越来越差:一日,她带着蒋徽到附近看景致散心,带去的值钱的衣物首饰被庄子上那些人瓜分一空。
庄子上的管事是杨明夫妻二人,她前去理论,夫妻两个就不阴不阳地笑,说都出了这种事了,你赶紧回去告状,帮小姐讨还公道吧。
她气得心口作痛,却是无计可施。
蒋徽虽然小,却将一切看在眼里,明白自己在经历什么。当晚,蒋徽乖乖地睡下之后,她找出没被那些人拿走的寻常衣料,给蒋徽裁衣。一面忙碌,一面默默地掉眼泪。
小小的蒋徽翻了个身,轻声唤“奶娘”。
她忙拭去眼泪,迅速扯出笑脸,“小姐怎么还没睡?”
蒋徽凝望着她,好一会儿,说:“奶娘,往后,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了。像他们一样,对我坏一些,他们就不会连你一并欺负了。”
她心头刺痛,眼泪又模糊了视线。
蒋徽坐起来,拥着被子说:“要是你能离开这儿,最好。不是说眼不见为净吗?奶娘,你不在蒋家当差的话,也没事吧?他们也不给你月例……你走吧,好吗?”
她走到床前,把蒋徽搂到怀里,“我绝不会舍下你。往后不准说这种话了,我听着伤心。”
蒋徽抬起小手,给她擦去泪水,认真地说:“我说的是心里话。我不想拖累你。你仔细想想,再做决定。”
她哪里需要思量,她如何都舍不下这孩子。
再往后,蒋徽和她连像样的饭菜都吃不到了。值得庆幸的是,她家里的人待她一如既往,得闲就到庄子上看她,看出她和蒋徽境遇艰难,便时时贴补些衣物、吃食、银钱。
庄子上的人也是因为这一点,方方面面的,不敢对她太过分。但是,待蒋徽却越来越差。
杨明家的女儿,大概是没少听父母说蒋徽的闲话,一点点教养也无,竟敢跑到蒋徽面前说“丧门星、扫把星”。
当时她没陪在蒋徽身边,蒋徽当下就给了杨明的女儿一巴掌,“我情形就算再不济,也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但在当晚,蒋徽特别沮丧,对她说:“奶娘,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变成那个女孩子的样子,会让你讨厌的。”
动手打下人,在早慧的蒋徽看来,是不可取的行径。
她听了,生出满心的懊悔,“怪我,应该陪在你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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