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调香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枫垂露
他掀开桌布将柳雁欢推了进去,接着就地一滚。柳雁欢刚卧倒,就感觉他压了上来。
睁开眼时,秦非然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就这样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听着接连不断的子弹声和年轻男女的尖叫。
然而在一片慌乱中,最清晰的还是彼此的心跳声。
强壮的,鲜活的,有力的心跳声。
直到一切复归于平静,柳雁欢才发现秦非然一直盯着他看。
“你看我做什么?”
“你很诱人,吸引了我全部的目光。”
第15章梅萼衣香
柳雁欢自动屏蔽了他不合时宜的调情。
“为什么会有人打枪?这里可是租界。”
“谁知道呢?或许他们想要干掉谁吧。”
“谁?”
“谁都有可能,又或者,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你?用枪在二层窗外点杀的,一般都是专业杀手,对付你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说不好哦,做我们这行的,没准得罪的达官贵人多了,走个夜路都会被抹脖子。”秦非然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放心吧,祸害遗千年,你死不掉的。”柳雁欢说完,就见秦非然眼中含笑地看着自己。
他看过各种笑容,戏谑的、挑逗的、漫不经心的,唯独没有见过眼下这种。
他想起21世纪看的文艺小说:男人眼中仿佛有星辰大海,渺小的我如同一颗溺毙于其中的微尘。
见鬼了,他居然觉得秦非然的眼神温柔又宠溺。
他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这时,听见楼梯上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三……槐先生,您没事吧。”
秦非然从桌下钻出来,拂了拂裤腿上的灰尘:“怎么回事?”
“暂时还不清楚,属下这就去查。”
“找人送柳少回去。”
“我自己可以……”话还没说完,秦非然忽然贴了过来,附在他耳边轻声说:“别逞强,让人送你。”
柳雁欢脑子乱心更乱,然而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忘记此行的初衷。
“合同……”
“放心吧,我会考虑的。”
柳雁欢不是第一次见识槐墨的财力,至少他每一次见到槐墨,都是汽车代步。
在这个极少数人家能够拥有汽车的年代,柳雁欢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道路两旁景物飞逝的滋味了。
车里弥漫着4711古龙水的香气,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槐墨,那个像迷一般的男人。
两辈子加起来,柳雁欢和无数人打过交道。或许是身为调香师的职业敏感,让他能轻易感知每个人的善意和恶意。
可他从没见过槐墨这样的。
每一次见面都对自己发动猛烈的攻势,除了一见钟情再无别的能说得通的解释。
可柳雁欢,偏偏不相信一见钟情。
同一时刻,郭斌跟在秦非然身后,每次离秦非然近一些,就会如梦初醒般退开。
秦非然身上的大衣,散发着一阵野兽的“清香”,郭斌第一次闻到险些没吐出来。
“三爷,您……阿嚏。”
秦非然终于察觉到手下的异常。
“怎么?这香不好闻么?”
见郭斌面如菜色,秦非然招手:“你再仔细闻闻看,不觉得有一种广藿香和玫瑰混杂在一起的香气么?”
“属下无能。”
秦非然终于放过了郭斌的鼻子,嘴里却还念叨着:“真是绝妙的香气。”
饱受折磨的郭斌忍不住问:“三爷,您这是看上柳少了?”
秦非然诧异地回头:“难道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
“可是……为什么啊?”郭斌挠了挠头。
“因为……他是柳雁欢啊。”
“啊?”还没等郭斌反应过来,秦非然已经走远了。
被秦非然钦点的柳雁欢已经先一步回到柳府,敲打车窗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车窗外,苏妃丽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柳大哥,这车是你的么?我第一次见到那么气派的车!”
“是我朋友的。”柳雁欢从车上下来,就看见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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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妃丽身后的顾雪妍。
“柳少。”
“顾小姐,你们这是?”
“我是带妃丽来跟景芝道歉的。”
柳雁欢瞬间想起那天苏妃丽对着柳景芝说的话。
俏丽的小姑娘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十分委屈地走到柳雁欢跟前,软着声音说:“柳大哥,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那样说景芝,你能不能原谅我。”
柳雁欢笑笑:“你要求原谅的是景芝。”
一行人进了柳府,没想到在前厅看到席奉谦。
柳雁欢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雁欢,我恰好路过,给柳老爷带了二两普洱。”说着,他的目光转向一旁的顾雪妍,“顾小姐好。”
顾雪妍点点头,一旁的苏妃丽却不满起来:“你眼里就只瞧见顾小姐么?”
席奉谦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又向苏妃丽诚挚地问了好。
待几人坐好,侍女将茶端上,席奉谦嗅了嗅:“茶甚香,只是这茶香之中,还带着一丝甜橙香。”
说着,他的目光停留在顾雪妍身上。
顾雪妍用的是caron水仙系列的一款花香调香水,前调是甜橙,中调是青柠,让人感觉十分舒适的一款女香。
“这款女香是caron的经典之一,顾小姐有眼光。”柳雁欢赞叹道。
顾雪妍瞬间惊喜地睁大了眼睛:“你知道?太好了,我还担心这个香气太过热情失了分寸。”
“这款香的尾调是檀香和鸢尾花,从我个人的角度看,还是挺适合顾小姐的。”
两人交流起来,苏妃丽和席奉谦都插不上嘴。
苏妃丽不满地说道:“你们都在说什么,雪妍的香水当然好啊,她随便一瓶香水都要好几百大洋。”
“妃丽。”顾雪妍责怪地看了她一眼。
席奉谦见状连忙道:“这有什么,女子都是爱美的。”话音刚落,柳景芝就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景芝!”两位女士高兴地去牵柳景芝的手。
顾雪妍笑道:“都说我的香水好闻,我看景芝身上的香才真的好,隐隐带着梅花的香气,好像看到一片梅林在我眼前。”
苏妃丽也笑道:“是啊,景芝身上确实带股子梅香,这衣服是熏过么?”说着就要搜她的衣服。
她一闹,柳景芝就有些站不稳,在苏妃丽“给我瞧瞧”的声音中,她整个人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她扶着腰,朝席奉谦看去,却见席奉谦的眼神紧紧地追随着娇笑的顾雪妍,无法挪开半分。
第16章梅萼衣香
柳景芝跌倒,所有人都慌了。
柳雁欢先一步将她扶起:“景芝,哪儿摔着了?要不要找大夫?”
柳景芝站起身来,轻声应道:“我没事。”
顾雪妍亲亲热热地挽了柳景芝的手:“外头刚下了一场新雪,咱们别成日闷在屋里,到外头坐坐吧。”
待丫鬟拿来大裘给柳景芝披上,众人便一同到那湖心亭去。
四周的瓦壁均被白雪覆盖,阳光给它们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湖心亭四面环水,从四周灌进来的风将纯黑大裘上的绒毛吹起,衬得柳景芝肤白胜雪。
“瞧瞧,咱们景芝就跟画里走出来似的。”顾雪妍笑道,“通身柔婉的气质,我就是学不来。我爹总说,当日就不该放我去新式学堂,学得跟个假小子似的。”说着,她俏皮地吐了吐舌。
旁人还未说话,席奉谦倒率先开口:“我瞧着顾小姐这样的就极好,如今是新朝了,女子更该自立自强才是,躲在男人羽翼下总归缺少几分魄力。”
顾雪妍看了看垂下头的柳景芝,又看了眼仍不自知的席奉谦,轻咳两声:“旧式新式,都是水做的骨肉,哪来的好坏之分,先生这话未有些偏颇了。”
席奉谦趁着这趟儿,又是一阵附和。
许是吹了风,夜里柳景芝就病倒了。前来瞧病的大夫说是底子太薄,风邪入体,只能在烧炭的室内将养着。
临近年关,旧式大家庭的每一个角落都热闹起来。屋子的门楣窗棱上,贴起了喜庆的春晖对联。可柳景芝的病,却没什么起色。柳雁欢前去瞧过两回,她都在沉沉地睡着,寂静的院子和热闹的家格格不入。
作为面上游手好闲的大少爷,柳雁欢实际上却没闲着,根据上回和秦非然商定的内容,重拟了合同条款。只是这一次,没等他主动联系秦非然,秦非然却主动找他了。
于是初三刚过,柳雁欢就提溜着一堆子年货,来到秦非然的公馆。
公馆在城中有名的富人区,独门独栋的西式建筑,比柳雁欢在21世纪民国影视城里看到的还要抢眼。
门口接应的仆人一路领着他到了客厅,柳雁欢一面走一面打量着四周,暗自诧异于整座公馆的氛围。
虽然每个角落都显示出心布置的痕迹,但屋子里却分外冷清。
像那红彤彤的春晖对联、黄澄澄的年桔,通通不见踪影。
柳雁欢在沙发上坐下,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沙发罩上的穗子,不一会儿就见秦非然从二楼下来。
年关丝毫没能撼动秦三爷穿黑色衣裳的习惯,柳雁欢第一次见他穿黑色的褂子,一张英俊的脸比从前要严肃几分。
“你这儿怎么这么冷清?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在年货里拣了几样……”刚说了两句话,柳雁欢就意识到不对劲儿,秦非然的脸色和平日里相比,未太过严肃了。
一贯擅长察言观色的柳雁欢声音弱了下去,轻轻地问了句:“你怎么了?”
“上次我们商定的条款,我在仔细考虑之后,认为柳氏书局够不上跟我们合作的标准,今日请柳少到此,就是通知此事。”
柳雁欢一下子定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秦非然,竭力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玩笑的神色。
可他失败了,秦非然冷硬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裂痕,那种久居上位的眼神,带着的是对柳氏书局彻底的否定。
柳雁欢捏紧了包中凝聚了他心血的合同,努力地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镇定一些:“槐先生,我能知道你突然转变态度的原因么?究竟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是我们给出的条件不够优厚,还是槐先生对书局的实力存疑?如果是前者,我们可以再商谈,如果是后者……”
“柳先生请回吧。”一句冷冰冰的话,连称呼都变了。
柳雁欢看着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秦非然,忽然从心底生出一阵无力感。
他看着无比气派的公馆,巧的室内布置,默默地点了点头。
虽然柳家的一草一木,跟这儿比逊色许多,但并不代表,他柳雁欢要在此地低声下气地求人。
他深吸了口气,轻声道:“我再问一遍,槐先生真的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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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非然仍旧沉默着。
“好,很好。”柳雁欢点着头,一步步地倒退着走到公馆门口,然后在某个时刻毅然转身离去。
等柳雁欢出了门,秦家的仆人才冲通身散发着低气压的秦三爷道:“三爷,柳家少爷已经走了。”
秦非然什么也没说,他来到公馆三楼的一个房间。
当房门打开时,露出了里头空旷的场地,房间中央吊着一个深红色的沙袋。
秦非然连拳套都没戴,就一拳擂在那沙包上。
他仿佛不知疲倦般连续击打、侧踢,任由汗液滴落在地。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不少人劝他了烟草铺送来的礼金,这样就可以堵上年关银行放贷的缺口,可他仍旧咬紧了不松口。
烟草铺老板好几次上门来请,都被他拒之门外。
偏偏当老板拿着顾客名单向他炫耀时,他一眼就看到了柳雁欢的大名。
怎么可能呢?秦非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柳雁欢,居然也抽大/烟?
最后,烟草铺老板的礼金他没有,却留下了顾客名单的复刻版。
秦非然又一拳拳打在沙袋上,可柳雁欢的笑脸就像有魔力一般,总是不按规矩地闯入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秦非然喘着粗气,将头深埋进毛巾里。
却说柳雁欢在秦公馆里受了这么一通气,走得决绝又理智。
初时的气愤褪去后,更多的是困惑。
在他的印象中,槐墨并不是一个蛮不讲理、喜怒无常的人,究竟是哪里出了误会。
他反复思量着这件事,一不留神晃悠到柳景芝的院子里。
一进院子,柳雁欢的眉头就紧紧地皱起,在这院墙之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息。
这样的气息,让柳雁欢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前世因着申昊常年周转、熬夜、赶通告,压力渐大的男人染上了烟瘾。通告的间隙总要抽上一根,无论柳雁欢怎么劝,他都无动于衷。
每次亲吻,柳雁欢都能嗅到他口中的烟草气息。
他怎么也想不到,在柳景芝的院子里,会再次闻到类似的味道。
柳雁欢寻着烟味来到柳景芝房门。
他一露面,门前原本打着瞌睡的小丫鬟登时清醒过来,扯着嗓子就喊:“小姐!大少爷来看您了。”
柳雁欢没等丫鬟通报,一手推开门,就见房里还有一个丫鬟,蹲在柳景芝身边,一见柳雁欢进门,忙把手里的东西背到身后去。
门口的小丫鬟还在竭力阻止柳雁欢:“大少爷,您不能进去。”
柳雁欢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底却无一丝笑意:“为什么我不能进去,景芝这不是好好的么?”说着,他一步步朝卧榻上的人走去。
“棠梨,你在烧什么?”他直接点了卧榻旁小丫鬟的名,把人吓得够呛,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倒是斜倚在卧榻上的柳景芝非常淡定地看了柳雁欢一眼:“大哥来了。”
“棠梨,你藏什么呢?福/寿/膏可是好东西,快拿出来给大哥看看。”
棠梨怯生生地将背后的东西拿出来,柳雁欢看着那两个烟泡子,许久没说话。
“大哥要不要试试,自打生病到现在,也就这东西能让我快活一些。”
柳雁欢劈手夺过那两枚烟泡:“景芝,你听哥一句话,这东西不能吸。”
柳景芝不解地偏头看向他,表情里还带了些童稚:“为何不能,这是大夫开的。”
柳雁欢皱眉道:“这东西抽多了伤身上瘾,把烟给我。”
“我不!”
“景芝!”柳雁欢急了,直接上手去抢。
两枚烟泡砸在地上,柳雁欢用脚狠狠踩踏,哪里能想到柳景芝会挣扎着下床。
三姨太冯蕴进门时,看到的就是屋内一片狼藉的景象。她唯一的女儿,仅仅穿了亵衣,披头散发,香肩半露,两只手还死命抱着柳雁欢的腿。
冯蕴惊叫一声:“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娘,哥抢我的药,我好难受,我要吃药。”
冯蕴一看柳雁欢脚底下的东西,一下子急了:“好端端的,你抢景芝的药做什么?”
“这哪里是药,这分明是毒啊!姨娘,你到外头去看看,哪个抽大/烟的不是瘦骨如柴,只剩半条命的?你怎么能让她抽这个!”
“你胡说什么?这东西叫福/寿/膏,服后能让人神清气爽,现在好多小姐太太都抽这个,凭什么我们景芝不能抽。”
柳雁欢知道道理是说不通了,索性不再废那口舌,直接上手去抢柳景芝手中的烟泡。
第17章梅萼衣香
也不知柳景芝吸食这玩意儿已经多久了,总归她气力不如柳雁欢,一会子就东倒西歪地软倒下去,嘴里还不住地胡言乱语。
眼见女儿被推倒,冯蕴哪里气得过,不一会儿又跟柳雁欢推搡开了。柳雁欢也没留力气,一个使劲儿就将冯蕴推倒在地。
恰在此时,房门被推开了。
陈桂芳一瞧见这种情形,立马惊慌失措地惊叫起来:“欢儿,我的欢儿,你这是怎么了?”
陈桂芳身后紧跟着柳明崇,冯蕴素日里是个恬淡的性子,今日怕是真的委屈了,见到柳明崇眼泪就没断过。
等丫鬟们将东倒西歪的冯蕴和柳景芝扶起来,冯蕴开始断断续续地数落柳雁欢的不是。
“我自问待雁欢不薄,可是景芝生病,他这个做哥哥的居然连药都要抢。旁的我可以不管,可景芝的身子都虚成这样了,我这做娘的是再也忍不下去了啊。”
冯蕴一向是极识大体的,这么多年来,无论柳明崇身边有多少莺莺燕燕来来去去,她始终是一副恬淡的样子。如今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板着脸,对柳雁欢说:“你,给我去祠堂里面壁思过!”
柳雁欢没有再多说话,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这个家里都不会有人听,也不会有人信。
柳明崇要惩罚柳雁欢,柳景芝坐在一旁,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手里还拿着一枚烟杆子。
她的眉目间依旧清秀如初见,只是整张脸都染上了病色,看着蜡黄蜡黄的,再没有当初的生气与灵气。
当柳雁欢跪在祠堂中,面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时,脑海中想的,却一直是柳景芝那张死气沉沉的脸。
从前关于大/烟的所有资料,他都是从纪录片或课本上得到的,而当他此刻真正接触到时,真真觉着头皮发麻,他甚至无法抑制心底那股隐秘的愤怒。
是以当他终于被放出祠堂,重建天日时,他一把挥开了想要前来搀扶他的手,一瘸一拐地回到了房间。
他记得丫鬟口中的尤记烟铺,是宁城最大的烟铺之一,随着心底的火气越烧越旺,他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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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出人意料的决定。
当他推着一车臭鸡蛋烂菜叶停在尤记烟铺门口时,那些骨瘦如柴的老烟枪,全都看好戏般看着他。
此时的秦非然,正板着脸坐在烟铺内。来来往往的烟榻上堆满了人,无一例外都是双目无神,一脸迷醉。
烟铺老板尤卯丙在一旁腆着脸赔笑:“三爷,您尝尝看,这是今岁新进的高山云雾茶。”
秦非然一动未动。
一旁郭斌也摆着一张冷脸:“尤老板,咱们三爷有洁癖,您瞧瞧您这儿,什么牛鬼蛇神都有,简直就是五毒俱全,这些烟枪喝过的茶碗,你也敢拿到三爷跟前来?”
“哎哟,三爷恕罪,三爷恕罪,下人没眼色,开罪了三爷,还望三爷大人有大量。来人,拿崭新的茶杯来。”
说罢又张罗着斟水,倒茶。
秦非然闭眼靠在椅背上,四周的人声就跟苍蝇似的,嗡嗡嗡嗡吵得他耳根子疼。他摆了摆手:“行了,别忙活了,有事儿说事儿。”
“三爷,其实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您看在税款上头,能不能帮忙减一下。我知道,您今年借贷出去的款项,有好些都成了无头冤帐。远的不说,就说这贾正霆,您就算把他送进了牢里,这钱的窟窿眼儿,您也堵不上呀。我不一样啊,我只要将利润分您一两成,这窟窿不就补上了么?您看我们这一年到头辛辛苦苦,也就挣几个辛苦钱,可那上头要税要得太高了,您就不能体谅体谅?”
秦非然弯了弯唇角:“尤老板,这事儿我做不了主,税款这一块不归我管啊。”
“三爷说笑了,如今谁人不知道,三爷管的行当是最吃香的,大公子管着储蓄,二公子外出留洋,谁管税款业务,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尤老板,我知道你是个仗义的人,这事儿如果我能帮上忙,再怎么着也会给你方便,可眼下我是真没办法。”
尤卯丙的脸黑了。
“三爷,您这是半点面子都不给我尤某人啊,您可别忘了,秦家又不止您一位爷,这送上门来的肥肉您不吃,您猜其他几位会如何?”
秦非然挑眉道:“你威胁我?”
话音刚落,烟铺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大笑声,偶尔还夹杂着一两句叫好。
尤卯丙脸一沉,大声喝道:“谁人在外头闹事?”
外头的伙计闻声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老爷,外头来了个疯子,穿得人模人样的,可一个劲儿地拿臭鸡蛋烂菜叶砸招牌。”
尤卯丙正愁有气没处撒,忙道:“走,出去看看!”
秦非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闭了眼在凳上假寐,直到他听到一把声音:“老子他妈就砸了,这害人玩意儿,早倒闭早干净。”
秦非然猛地睁开眼睛,一旁的郭斌迟疑道:“属下怎么觉着,这像是柳少的声音?”
秦非然一拍桌子:“走。”
柳雁欢正砸得起劲儿呢,忽见店老板出来了,后头还跟着一个“熟人”。
“槐墨?你怎么在这儿?”柳雁欢抬头看了看那被烟熏黑了的招牌,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你抽大/烟?!”柳雁欢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怎么?柳少被烟铺坑了?这是上门找茬来了?”秦非然冷笑道。
尤卯丙本来还想亲自解决那砸招牌的人,听着秦非然话里的意思才惊觉,这两人很熟?!
“是啊,舍妹被这烟铺坑惨了,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你也是这烟铺的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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