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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余酲
于是宁澜羞愧难当,脑袋快埋到自己胸口,闷声说:“对不起……”
过了半晌,鲁浩轻轻叹了口气,道:“身体是你自己的,如果你都不想它好,旁人在努力也是徒劳。下周再跟我去做个心理评估,那药是神类处方药,我一次也不能多拿。”
宁澜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然后把手伸到裤兜里地从里面掏出圈起来的一沓钱:“还有这个,票被我卖了,对不起,我不知道冰冰会……”说到这里,他有些难以启齿,“冰冰还是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的,他的话您千万别当真。”
气氛顿时有些微妙的尴尬,周遭空气流动的速度都放缓了。
宁澜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想跟自己这样一个来路不明,还有神疾病的半残废扯上关系吧?
他每天都朝不保夕,无法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这样的日子一个人过就够了,他一点都不想牵扯上无辜的人。
时钟滴答滴答往前走,就在宁澜如坐针毡,绞尽脑汁想换个话题时,鲁浩缓缓开口:“那如果我说,我当真了呢?”
窗外骄阳似火,距离发廊两百多米的泉西主街上,一辆黑色suv从西边驶来,刹车时有点急,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隋懿从车上下来,脚步急促地往路对面走。离小卖部约莫还有两三米米,他站定喘匀了气,接着大步跨进去。
店里没人在,隋懿第一次仔细打量这间面积不大的铺子货架上的小商品摆得整整齐齐,冰柜里的冷饮都没有乱堆乱放,矿泉水、运动饮料、有色饮料、冰棒都划分了专属区域,还有一个角落里放着用塑料袋包裹的冻肉等食材,说不定是为了下一次录制视频准备的。调转视线,柜台后面的摇椅上摆着一只被洗得发白的草莓抱枕。
他来过两次,竟都没留意到这些细节。刚才通过定位确认了发出视频的地址在这里,如今又将所见到的和印象中的一一对应,心里终于有了宁澜在这里的真实感。
“谁啊?”婆婆听见动静打了帘子出来,看见隋懿就眉开眼笑,“小伙子买咖啡啊?”
隋懿满脑子都是宁澜,顾不上许多,直接问:“婆婆,请问您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宁澜的人?”
婆婆愣了下,脸上的笑容迅速敛去,斩钉截铁道:“没有,没听过这个名字。”
隋懿心急如焚:“那您店里还有其他伙计吗?”
“没有,就我一个。”
婆婆急于否认,轻易被隋懿抓住话里的纰漏:“您上次说的那个做咖啡的……”
未待他说完,婆婆恼羞成怒,挥着蒲扇就把他往外轰:“没有,说了没有就没有,买不买东西?不买就出去!”
婆婆脚步颤颤巍巍,隋懿怕伤着她,只能在泼辣的老人家的驱赶下被逼得节节后退,嘴上还在请求:“您让我见他一面,就一面,我有话要对他说。”
“见个屁!”婆婆嗓子都喊劈了,“早去哪儿了?他瘦成一把骨头,无家可归的时候,你在哪儿?现在看他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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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眼巴巴来认啦?呸,别做梦了!”
“砰”一声,铁门在跟前被重重关上,隋懿后退两步,耳膜被震得嗡嗡鸣响。
另一边,宁澜也被意料之外的状况弄得茫然不知所措,磕巴道:“别、别开玩笑了。”
鲁浩合上病历本,双手在桌面上交握:“我没开玩笑。”
宁澜被他不加掩饰的眼神盯得心里发虚,踌躇片刻道:“不、不是,您条件这么好,找什么样的没有啊……”
“那为什么不能找你?”
宁澜理所当然道:“我都28岁了,腿脚不方便,有神病,还是个男的,最重要的是,我是个黑户,说白了就是身分不明。”
鲁浩听他这么说,反而放松下来,道:“我比你大7岁,是真正的老男人,病都可以治好,我国承认同性伴侣关系合法,最重要的是,我不介意你身分不明。”
逐条反驳,有理有据。宁澜后背开始涔涔冒汗,他还是想不通,好好的一个医生大哥,今天哪根筋突然搭错了不成?
鲁家父母死得早,鲁冰华是鲁浩一边念书一边带大的,鲁浩三十多岁还没结婚,多半是因为工作和照顾弟弟两件事占去他大部分时间。兄弟俩相依为命十几年,性格看似南辕北辙,实则感情甚笃。
宁澜想到这里,灵机一动抓住重要线索:“冰冰他整天胡说八道,您别往心里去啊,他私下里跟我说了,其实您找谁他都高兴,只要您喜欢。”
鲁浩交握穿插的手指忽然用力合拢,大拇指在手背上无规律地点了几下,酝酿片刻道:“我喜欢你。”
宁澜张了张嘴,呆呆地看着他。
鲁浩说完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用笑容掩饰紧张:“奔四的人了,说这话还真不太适应。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选择你不是因为冰华,而是我个人经过反复慎重的考虑,真心实意地想跟你一起过下半辈子。”
回去的路上,宁澜还在被表白的震惊和无措中回不来神。
鲁冰华像是掐准了时间,在他走之前才回来,搬出一个电饼铛,眨着星星眼求他做章鱼小丸子给他吃。
那电饼铛附带好几个大小不一的铸铁锅,拎在手上十分吃力,鲁浩主动提出把他和锅一起送回去。
宁澜本想拒绝,奈何鲁冰华手脚太快,把电饼铛往他哥怀里一塞,就挥手嘱咐他早去早回。
此时太阳刚要落山,两人走在路上,闲话几句家常,谁也没再提刚才屋里的事。
鲁浩毕竟不是少年人,他说不在意婚姻、名分这些虚妄的东西,只是觉得喜欢,在一起很舒服,便说了出来,让宁澜回去慎重考虑,不必着急答复他。
宁澜最是吃软不吃硬,本想当场拒绝,却被他对自己尊重到有些谦卑的姿态弄得一时说不出口。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答案跟刚才一样,还是不行。
鲁浩思想超脱,不拘泥于俗世,可宁澜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俗人。抛开七情六欲不说,他没有信心再和任何人展开一段没有契约的关系。他看似潇洒,其实比任何人都在意所谓的“名分”,不然三年前也不会为了还钱,为了和那人保持平等,做那么多荒诞无稽的傻事。
然而无法结成契约的原因在他,所以这本身就是一个无解的题。
发廊和小卖部相距不到三百米,宁澜远远地就看到店铺大门紧闭。他掏出钥匙开门,唤了几声婆婆,到里屋才发现婆婆已经躺在床上睡熟了。
他轻手轻脚把门带上,回到外屋,把电饼铛拆盒,锅拿出来冲洗一番,然后插电加热。
鲁浩还没打算走,目不转睛地盯着锅:“把面粉放下去是不是就能烙成饼了?”
宁澜忍俊不禁:“嗯,然后等着糊锅。”说罢便去外面冰柜里拿昨天做包子剩下的一点面团,准备先试着做个鸡蛋饼。
他把面团从冻肉下面翻出来,一手拿面团一手关冰柜,于此同时,一个低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耳边响起:“澜澜。”
大概是面团太冰,宁澜被冻得哆嗦了下,面团脱手掉在冰柜盖上,甫一接触到热空气,开始丝丝缕缕往外散发寒气。
他现在的名字叫张宁,饶是最亲近的婆婆也只会喊他“宁宁”。
他有三年多没有听到“澜澜”这个名字了,所以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是梦里的人都是面目模糊的,而眼前的人身材颀长,轮廓清晰,高挺的鼻梁之上,一双深邃的眼睛正灼灼地看着自己。宁澜甚至可以看见他薄薄的衣衫包裹下起伏的胸膛,和映在地上被夕阳拉得长长的影子。
隋懿心跳很快,要从胸口蹦出来似的。他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稍稍一动,宁澜就又从他面前消失了。
他现在最庆幸的就是今天出门前,他怀着随时都有可能见到宁澜的心思,仔细挑选了衣服,虽然身上出了汗,但看起来应该不算狼狈,宁澜应该不会嫌弃。
“澜澜。”隋懿上前一步,又唤了一声。
宁澜的反应则是身体后倾,脚尖往外,显然是想转身离开,不知为何又顿住脚步,站在原地没动弹。
这比隋懿设想过的无数个重逢的场景要好太多,至少宁澜没有掉头就走,代表他并没有那么排斥自己。
隋懿受到鼓励,两步跨到柜台前,正欲说什么,一个男人从一帘之隔的里屋走出来:“拿个面团怎么这么久?”
此刻宁澜脸色苍白,垂在身侧的手指都颤抖着往里蜷缩。
鲁浩看见他面前站着的人,觉得面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加上宁澜的神状况时好时坏,最是受不得刺激,便以为这人是来找麻烦的顾客,扯了下宁澜的胳膊,把他拉到身后,质问道:“你是谁?”
面前两个人亲昵的对话和动作都落在隋懿眼里。他目光变得幽深,脑中百转千回,顷刻间闪过无数种可怕的假设。
可他找了宁澜三年多,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放手。
隋懿近乎贪婪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活生生的宁澜,全身的细胞仿佛都死而复生,鼻间的呼吸都是滚烫炙热的。
他缓慢地、一字一顿地说:“我是他男朋友。”
鲁浩显而易见地诧异,然而隋懿表情严肃到近乎森寒,不像在说谎,于是他扭头看向宁澜:“他是你的……”
“不是,他不是。”一直沉默着的宁澜突然说话了,他垂着眼不知道在看哪里,将隋懿附着在他身上的炽热目光彻底忽略,淡淡地说,“我不认识他。”
第64章
隋懿瞳孔微张,宁澜说的话已经通过神经投射到大脑,可他下意识抗拒去解读。
眼前人的嘴巴、鼻子、眼睛,包括眼睛下面那颗他亲吻过无数次的痣,都与记忆中分毫不差,然而出口的话却没有半分熟悉的感觉,只让他如坠冰窟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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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
隋懿嗫嚅地问:“你……不记得我了?”
这句试探的疑问显然是句废话。如果不记得,宁澜不会是这样的反应,连眼神都飘忽不定,不敢与自己对上。
隋懿大步流星地绕过去,不由分说攥住宁澜的手腕。宁澜左耳上的耳钉摘掉了,只留两个浅粉色的耳洞,手串也没了,只有手背上的伤疤还在原处。
那是为他做饭时被热油烫伤的。当时他还想着要买最好的烫伤膏,每天抹三次,让这双漂亮的手一丁点痕迹都不留。
这是宁澜没错,他的澜澜回来了。
人在越是急切的状况下,总是越是害怕出错。确认过之后,隋懿拉着宁澜的手又紧了几分,在摸到他手心的冷汗时,急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一旁的鲁浩见宁澜反应古怪,明显是紧张极了,由此认定隋懿即便认识他,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于是上前把宁澜隔开,护在身后,对隋懿道:“他说不认识你,麻烦你现在离开。”
隋懿眼里只有宁澜,冷不防被鲁浩推开,不满地伸手去拉宁澜:“跟我回去。”
这次宁澜躲了,他侧开身,幅度很小地摇了下头,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看隋懿,径直转身往里屋走。
隋懿被鲁浩挡着进不去,面部表情紧绷,在濒临爆发的前一秒,沉声道:“让开。”
鲁浩只比他矮一丁点,气势上完全不露怯,还是那句话:“请回吧。”
隋懿心性中还保留着些少年人的莽撞,若是在三年前,他早就动手把这人按在地上揍了。
鲁浩能感觉到这个年轻人身上散发出的暴躁狠戾,迎着他暗沉的目光,冷静道:“如果你想看到他状态变得更糟糕,就尽管闯过去。”
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隋懿退到小卖部外面,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现在人已经找到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他带回家。虽然看上去没那么轻松容易,但无论怎样,都好过找不到人时毫无底气地到处盲目抓瞎,然后承受一次次失望。
心绪稍平,隋懿颓然地靠在墙边,仿佛刚才的短短几分钟,就已经耗去他全身的气力。
宁澜畏缩惧怕的举动犹在眼前,迟滞许久的抽痛缓缓袭来,他闭了闭眼睛,既害怕回想,又忍不住把刚才的一幕幕在脑中不断重放。
这是一千多个日夜中,他第一次看到崭新的、活生生的宁澜。
隋懿抬起手,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狠狠揉了几下酸涩的眼睛。
太阳将要落山,日光被街道两边的路灯取代,又在外面等了一阵,小卖部的大门才从里面打开。
先出来的是鲁浩,他手上拎着包子,回头跟站在里面的人说话,隋懿以为那是宁澜,忍不住上前张望,被门口的婆婆逮个正着,跳起来边撸袖子边到处找武器。
隋懿一声“婆婆”刚叫出口,就被一盆凉水迎面泼下。
“你小子还敢来?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宁宁也不想看见你,快滚!”
婆婆骂得气喘吁吁,脸都涨红了,被鲁浩好一顿安抚才进屋去。
小卖部今天似乎不打算再营业,铁门“哐”地关上,鲁浩沿着路往西边去,只留下隋懿一个人呆立在门口。
曾经对他慈祥和蔼的婆婆突然换了一副面孔,可被当众泼水的难堪程度,远不及探寻到这举动背后的含义时,心中再度袭来的钝痛。
旁观者尚且如此,那宁澜本人该有多痛啊。
他还幻想着宁澜能忘掉痛苦,只记得幸福愉快的部分。可宁澜千方百计地躲着他,不想见他,就是因为忘不了。
最痛苦的莫过于回忆,而所有关于疼痛的残忍回忆,大部分都是他一笔一画亲手刻在宁澜身上的。
谁都怪不得,只能怪他自己。
“喂,小伙子,看这边!喂”
隋懿沉浸在茫然失意中,忽然听到有人在喊他。
他直起僵硬的脖颈,抬头望去,小卖部右手边是一间北方城乡边缘常出现的澡堂,夏天澡堂一般不开门营业,所以灯箱招牌都没打光。
叫他的正是站在那儿的一名中年妇女。
几分钟后,隋懿坐在那位自称姓姜的中年女人店铺里,一个目测是她女儿的姑娘红着脸给他拿了瓶矿泉水,然后坐到桌对面捧着本书静悄悄地看,时不时抬头偷瞄他一眼。
姜婶从柜台里给他拿了块毛巾擦脸,说:“下午就看见你站在门口了,打一圈麻将出来你还在,可怜见的。”
隋懿道了谢,接过那条新毛巾,闷不吭声地把脖子和脸上的水擦干净。
姜婶坐到他旁边的凳子上,眼珠滴溜转,八卦地打听:“你是张家婆婆的什么人啊?”说着又上下打量隋懿一番,猜测道,“是不是她那个养子的儿子啊?啧,上次见你还被抱在手上,现在都这么大啦!”
隋懿说不是,顺便问了一嘴“养子”的事,姜婶大概一个人在家闷久了,好不容易逮着个能说话的,当即打开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讲故事。
原来张婆婆并不是个孤寡老太。她二十多岁时在镇上的纺织厂工作,有次下夜班回来的路上,捡到一个哇哇大哭的男婴,那时候通讯不发达,挨家挨户敲门问了一遍,警察局也跑了好几趟,都没找到男婴的家人,张婆婆养了他几天,渐渐产生,便把孩子养下来。那些年为了照顾孩子,她拼命工作,连婚都没结,好在那孩子出息,上学时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后来更是拿着奖学金考上知名高等学府,一千响的鞭炮成车地送来,足足在泉西街上响了一整天。
“那会儿泉西还是个偏僻的乡下小镇,那可真是全镇都跟着扬眉吐气的大喜事啊!”说到这里,姜婶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意味着故事迎来转折,“大伙儿都以为张婆婆的苦日子到头了,哪知道张家小子的亲生爹妈突然找上门,要让孩子认祖归宗。亲爹妈家姓孙,据说生下孩子时被医院判定先天不足,活不过二十岁,孙家那时还没发迹,就咬牙把孩子扔了。二十多年后发家了,富裕了,又想起这么个孩子,到泉西街上一打听,知道孩子不仅好好活着,而且特有出息,当然立马上赶着要回来。
“那小子也是没良心,看到亲爹妈家有钱有势,抛下养母,转脸就改了名,回到孙家,不久就结了婚。结婚之后倒是抱着孩子来看过张婆婆一次,十几二十年前,记不清了,张婆婆门都没给进,也是一盆水给人轰了出去。”
姜婶说完,深深叹了口气:“有些人呐,光长了颗人的心,不知道怎么能这么薄情寡义。”
隋懿陷入沉思,心想难怪张婆婆对他敌意这么大,大概是把他当成抢她宝贝儿子的坏人了。
转念一想其实也没错,他确实是在宁澜最需要照顾时把他丢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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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好好地活着,又想把他要回来的坏人。
次日清晨,小卖部正常开门营业。
张婆婆起了个大早,搬了张凳子,门神似的坐在门口。她眼神不好,三米开外人畜不分,但凡有脚步声靠近,就梗着脖子盯人家猛瞧,活像个张开翅膀保护小鸡仔的老母鸡。
小鸡仔宁澜看不下去,三番五次地劝她回房休息,白天日头晒,这么坐下去非得中暑不可。过了一阵,鲁冰华从路西头晃荡晃荡地过来混早饭吃,吃完拍着胸`脯保证会看好宁宁哥,张婆婆才让宁澜扶着回房小憩。
鲁冰华把门口的小凳子搬到柜台后面,压低声音问:“听我哥说,有人来找你啦?”
宁澜往咖啡机里装咖啡豆,没理他。
“是你家亲戚嘛?爸爸?妈妈?还是哥哥姐姐啊?为什么不早些来啊?婆婆打他了吗?哎呀你快讲给我听听!”
鲁浩显然没有把具体情况透露给鲁冰华,宁澜觉得能在鲁家弟弟的机关枪轰炸下守口如瓶,着实是件十分不容易的事。
于是上午鲁浩发来消息提醒他吃过饭才能吃药时,宁澜打了个“嗯”字后,加了一句“你也好好吃饭”。
理发店上午生意少,鲁冰华从宁澜嘴里套不出话,蔫了吧唧地趴在柜台上打手游,顺便帮他看店。
宁澜正好抽空出去一趟,小板车上摞满货物,把手捆在自行车上,便成了辆外送小货车。
泉西街不大,走走停停绕一个来回也就一个多小时。宁澜在路上接到鲁冰华的电话,说理发店来人,他得先回去了,宁澜没带钥匙出门,叫他把小卖部铁门掩上就行。
周围街坊邻居友爱和睦,鲜有外地人出现,平日里就算家门大敞,也是为了串门方便,街上人来人往,也没有小偷敢光顾。所以宁澜很放心地下车买了几个西红柿,切了片冬瓜,称了块五花肉,还挑了条肥美的鲫鱼,在摊子前排队等老板开膛破肚处理好,准备回去就下锅红烧。
昨天把婆婆气坏了,得做顿好的给她补补。
他脑袋里盘算着中午的三菜一汤,拎着大包小包打开铁门时,冷不丁对上一个高大的身影,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隋懿也吓得不轻,他昨晚上回市里,一大早起来就去首饰店取修好的挂坠,然后买了些东西赶过来,见小卖部关着门,里头一个人都没有,还以为宁澜跑了,一股凉意迅速从脚底直窜脑门,险些失去思考能力。
这会儿看见宁澜,悬着的心才落地。
宁澜心跳很快,多半是被吓的。他绕过隋懿,进到里屋,把鱼腌在碗里,菜切好放在案板上,心跳渐渐平稳。
到院子里拔葱的时候,瞥了一眼半挂的门帘,看见隋懿还站在原地没动。
他想了想,还是走出去,公事公办地问:“要买什么?”
隋懿还没做好准备,有些无措地从货架上拿了两块巧克力,放在柜台上。
宁澜垂眼道:“一共二十。”
隋懿今天出门匆忙,摸遍全身也没找到一张纸钞,只好问:“可以电子支付吗?”
“不可以。”宁澜果断地把巧克力拿起来放回货架,转身又要进屋。
从始至终,都没拿正眼瞧他。
隋懿有很多话想说,想问问他昨天怎么了,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还想向他道歉,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回去。然而一对上宁澜冷漠的脸,就如鲠在喉,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独处的机会来之不易,他不愿再放宁澜进去,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挡在宁澜身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大小的卡片:“我要喝咖啡。”
第65章
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咖啡这种东西不能空腹喝。
隋懿不仅空腹喝,还连喝三杯,就为跟宁澜说上几句话。
可惜宁澜除了在他开口要咖啡的时候,会出来拿起笔在卡上划条杠,然后帮他接满一杯放桌上,其余任何情况下都不作回应。
“吃早餐了吗?”
“我买了芒果,要不要吃?”
“你的脚还好吗?”
“昨天冒犯了,婆婆还生气吗?”
“你……还生我的气吗?”
隋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样死皮赖脸地追着一个人说话,对方却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仿佛把他当成一缕无色无味的空气。
当他以为宁澜对每个顾客可能都是这样时,来了个买冰棍的小孩,买一支吃一支,就站在门口吃,吃完又要。在小孩要第三根时,宁澜就双手按着冰柜劝道:“小朋友一次不能吃这么多冰棍哦,会肚子疼的。”
空腹喝了三杯咖啡、真肚子疼的隋懿在边上狠咬后槽牙,恨不得和小朋友身份对调。
宁澜再次转身进屋,只留给他一个冷酷的背影,他终于忍不住,将那句憋了很久的“对不起”冲口而出。
见宁澜身形一顿,似有动容,隋懿当即又觉得自己太鲁莽,唯恐宁澜觉得他不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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