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侠五义】漫话鼠猫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荷潋
“你起来,我们回家。”
那声音温润似春风,夹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却令人心惊。小洛子抬头,眼前的展爷熟悉却又陌生,那神色竟是从未见过的,淡然的让人害怕。
小洛子呐呐地起身,脑中猛然闪过“笑面阎罗”四个字,倒是和自家五爷那玉面罗煞般配的狠,但在此刻心中竟只有满满地酸涩。
小洛子拖出隐在暗处的乌篷船,见展昭上了船,又小心翼翼地挪到展昭身旁,“展爷,我……五爷命我在此等候多日,就是要阻止展爷深夜入岛。”
墨色似的天与地忽地飘起了雪,展昭觉得额间一凉,才惊觉初秋一别,至今竟三月有余。
“玉堂怎会不知你拦不住我。”明知如此,也依旧派了人来,拦不住,到底也派了人来接应。玉堂,到底是怎样的困境让你失了一贯的泰然。
白玉堂坐在聚义厅首位,卢家庄原本是有十二高手的,是白玉堂年少离家习武,因着天资聪颖,与种种际遇,了十二位各有特长之人。而往日里这十二人也不过是普通的佃农。
多半都被白玉堂支给了四位哥哥,如今身边只留一人。
好在将大嫂哄去了江宁酒坊,有干娘在,倒是可以放心。又想起,前些日子初回陷空岛,岛上风雨欲来。四位兄嫂瞧见他,虽形容依旧,但身子到底是有了差别。大哥大嫂眉目间蕴着愁绪,望向他的目光是欲言又止的歉疚。这情绪却如一把刀子丝丝入扣地嵌进白玉堂的皮肤、心口里,差点当下就发了火。他却也只是笑了笑,问明原由,气定神闲地问兄嫂们如何应战。
卢方等人愣了片刻,敛了情绪,再望向坐在堂下饮茶的五弟时,那眉目间不知不觉舒展开了。
有些人相爱,被柴米油盐酱醋茶磨去了所有的棱角与风华。而有些人相爱,那执在一起的手就这样历经岁月,却变得越来越美好。
“五爷。”听脚步声,来者众多,怕是这聚义厅已被包围。阮寂这一声“五爷”冷静得没有任何情绪。他是遗腹子,少时不知,但随着年岁见长、样貌也越来越明显,等受不住指指点点回家质问母亲时,才得知他的父亲是辽人。若不是遇着五爷,落魄而自卑的他怕是早就赴了黄泉。
厅门大开,斜风细雨夹着凉意落在衣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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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睁眼看去,才发现寒冬深夜,是雪来。他凝神听了听,想要在有序而陌生的脚步里寻出一丝熟悉来。忽又忍不住笑了笑,他与猫儿向来信着彼此敬着彼此,想必小洛子恳求,他定不会拂了自己的意。
展昭想,这大概是那白耗子有生以来最磨人也最恼怒的一战。有胆子围困陷空岛,就等同于向白玉堂下了挑战书。白玉堂的回帖简单明了有来无回。他却也这么做了。
传言白玉堂和展昭在一起久了,连那下手狠辣的性子也改了。彼时,白玉堂听了,冲着展昭微一挑眉。展昭正在院中的梅树下练剑,剑气扫过梅树,簌簌地落下一株梅花来,一个旋身,伸剑接了,又递到坐在窗前的白玉堂面前。
上古神器古朴的剑尖上挑着一株白梅,古意盎然中透着意趣。白玉堂抬手取下,又见那猫儿盯着房檐想了片刻,眉间有些困扰,“天下怕是无人能改了五爷的性子,倒是越来越懒。”
白玉堂提着一支诸葛笔,手中不停,唇角的笑意却越来越大,叹一声那猫儿倒是明白的很。家人安好、爱人在旁,这天下就在身边,便愈加地不在乎旁人。只是手中的那把刀依旧是善恶分明的。
白玉堂放下笔,掌上多了一株红色小花,一手撑在窗台上托着腮,右手手掌凑到展昭面前,一双凤眼情意灼灼,嗓音里透着懒意,“人面桃花相映红。”
晚上宫里设宴,展昭要陪包大人,因此身上还穿着官服。展昭瞅着白玉堂手中点了朱砂的梅花,听见那耗子语带笑意,倏忽间连耳根都红了通透,可不从头到尾都成了红皮猫。
明明是冬日,展昭觉得又热又闷,一双猫眼瞪着白玉堂,接过白玉堂手里的梅花,瞅瞅桌案上的扇子,又看了看白玉堂纤瘦有力的腰肢,略有得意的道,“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想是洛神最多也只玉堂风华。”
隔了良久,白玉堂就只是与那猫儿对望。展昭心里犯嘀咕,握着巨阙的手却紧了紧,以前被人说一句好看,玉堂多半会挖了那人的眼。后来敛了些,也就只有他被调戏地撑不住时,才故意惹怒白耗子。
莫不是真得转了性?冷不丁被人扯着腰带拉过去,展昭回过神时,上身已和白玉堂贴在一起,腰上还扣着一只手,挣动之际,听见那耗子附在耳边,伸出舌尖轻触展昭小巧圆润的耳垂,惹得他立刻僵住了。
“今晚,猫儿在上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嘴上说的和外面看到的都不在数,只要分得清床上的上和下就可以了。
多半只有两人在的情况下,展昭嘴上是占不了便宜的,南侠性子使然,鬼心思再多,也奉行个君子之道,而某只疯耗子是格外不要脸的。
展昭自踏上岛,似是使了毕生力气,施展燕子飞直奔聚义厅,却终是晚了一步,厅中鲜血四溅、遍地尸体,彷如地狱修罗场。巨阙咯的手疼,却在看见跪在地上的那一袭白衣时,展昭竟有片刻的喜悦,再没什么比得过失而复得。
凝眉看去,才发现,白玉堂怀中还有一人。
那人是普通的佃农打扮,脸色苍白。白玉堂是极爱干净的人,此刻紧握着那人的手,悲伤而愤怒。
“五爷,他来了吗?”
“是的,他来了。”
阮寂垂下手,却未寻到地面,用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触到的黏湿液体是鲜血。
“真好,有爱人真好。”阮寂望着天花板,眼里渐渐地变成一片空茫,什么都看不清了,“内子与童儿就烦劳五爷照料,告诉她,我就算离开,也是快活的,只因我欠着母亲一句对不起,我怕再晚母亲入了轮回,便永生永世见不到了。只是这样一来,又对不起她与童儿。”
初时来到卢家庄,娶了妻生了子,日子越安稳,阮寂对母亲的歉疚也就越深。他是不怕死的,可他不舍得,舍不得家中殷殷盼归的妻子,舍不得在他肩头看风景的孩子,更舍不得留亲爱的人在人世独尝风雪。但又无端端地想要早些去了地府,好看见母亲道一声“对不起”,他知道当年还是孩童的他,那样咄咄逼迫母亲仇恨母亲,是亲手断了母亲的生路。
“玉堂!”
怀里的人已经没了呼吸,白玉堂尚在悲伤,没堤防有人执了匕首复又起身。
电光火石间,白玉堂放下阮寂,却因受了伤,真气提不上来,只能等到那人尽在咫尺时出手。
黑衣人动作静止的刹那,展昭来不及剑,巨阙穿透了黑衣人的后背,似乎又刺进了另一个胸膛。
展昭越过黑衣人的肩头,看见白玉堂向来俊美的容颜透着苍白,就连那喜爱亲吻他的薄唇也是毫无血色。
最后的视线里,是白玉堂和黑衣人各自向后倒下,黑衣人的腹部插着一柄匕首,全数没入。
白玉堂的胸前被鲜血染红,华美骄傲的白五爷即便浴血奋战,身上的白衣也是滴血不沾,此刻那唯一的一处血迹艳若三月桃花。
“人面桃花相映红。”
冷不丁的记起往日时光,展昭怔怔地握着巨阙,他想过去抱抱玉堂,问他冷不冷、痛不痛。问他孩子是否还乖?
“想是洛神最多也只玉堂风华。”
是了,玉堂是七尺男儿,却为了他展昭,逆天孕子。
展昭丢下巨阙,疯魔了般接住即将倒地的白玉堂,眼里流不出眼泪,心里似乎也不觉得痛。
“昭,对不起,我连孩子一起带走,竟是未能给你留下一个念想……”
等到怀里的人没了呼吸,展昭才猛然醒悟,是他杀了玉堂!是他杀了玉堂和他们的孩子!
生还是不生,上或者是下(三)
展昭怔在原地,怀中的人变得越来越轻,仿佛随时会羽化而去。
风裹狭着雪从打开的厅门落在身上,展昭握着白玉堂已然冰冷的手,目光落在他微微隆起的肚腹,有那么一瞬间,展昭听不见风看不见雪,他闭上眼睛,也不知那滚烫的液体是不是眼泪。
他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告诉他:猫儿,你看白玉堂仗剑天涯潇洒自在,踏马乘风四海为栖,但你知不知,遇见你,那颗沉沉浮浮的心才算有了归处。
他又何尝不是,遇见白玉堂,心才有归处。
明明只有一瞬,展昭像经历了无数个日夜,他一生行事磊落、侠义当先、温润内敛,归包大人门下头顶青天,入江湖不与人结怨,可曾体会过万念俱灰?
玉堂,玉堂,我爱你。
展昭偎在白玉堂颈间,世间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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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光。
自那日结案后回来,展昭已昏迷了很久,公孙策送完汤药,转身离了庭院,却是没走几步,就听见杯盏掉落的声音。
白玉堂送走公孙先生后,端着药碗走到床前,惯无表情的脸忽然怔住了。他君子如玉的猫儿,他一笑春风的猫儿,此刻有泪水不停息地从紧闭的眼角流出,迅速氲湿了枕头。他不懂是什么让昏迷中的展昭那么伤心绝望。他眼睁睁地看着展昭清瘦的面容呈现出一种灰败,压抑许久的恐惧再也控制不住,连着指尖都在颤抖。
药碗落在地上,白玉堂扑到展昭床前,颤抖着手指轻触展昭的脸。那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珠子,却如海水倒将下来。
“猫儿,猫儿,你醒醒。”
“猫儿,猫儿,我是玉堂啊,猫儿,你醒醒……”
公孙策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那绝美俊逸的人失了以往的风采,靠在爱人枕畔哑着声音一遍遍说着恳求的话。他走到床前,一把扣住展昭的手腕,眉间的凝重由浓转淡,后又微微叹息一声。
白玉堂这才抬起头来,望着公孙策的目光仿佛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公孙策微一怔然,才惊觉,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白玉堂哭。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白展二人来到开封府的第几年,但如日月夺目的一双少年从桀骜到沉静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岁月带给他们风霜雨雪,他们还岁月以温柔美好。
他知道,是那双握在一起的手共同抵御了流言、伤害、沉浮。白展二人都不是轻言放弃、不轻易流泪的人。第一次见展昭哭,是小展昭初来陷空岛,尚未弱冠,也是在江湖摸爬打滚过的,却是在见到灭门惨案后苦主留下的一双尚在襁褓的婴儿,眼中热泪浮现。
至于白玉堂那小子……玉面小阎罗不是吹出来的,一身亮闪闪的白衣如他人一样,所有美好的词汇放在他身上都不足以形容。少时够顽劣,后来够温柔,那温柔也是对着展昭,对旁人依旧是不放在心上的。
“白少侠莫慌,展护卫只是蛊毒发作了而已。”公孙策已经打开随身带的药箱,展开银针。
白玉堂闻言,迅速镇定下来,扶起展昭,握着他的手腕,缓缓地输入真气。在公孙策施针前,道,“公孙先生,猫儿为什么会这么绝望?”
公孙策手下一顿,叹道:“从这蛊毒的名字‘梦魇’就可窥一二,展护卫定是梦见了最担心也最害怕的事。”
“这毒还能拖得下去吗?”
公孙策迎上白玉堂的目光,“白少侠,你和展护卫都是玲珑剔透的人,怎不知这世间最难救助的是没有求生意志的人。”
白玉堂垂下目光,凝望着展昭满是泪痕的脸庞,回道,“先生,开始吧。”
夜色静悄悄的,白玉堂不知过了多久,在感觉到怀中的人呼吸重又平稳了后,才好似活了过来。公孙策松了口气,起银针,忽而听到白玉堂毫无情绪的声音,“先生,我和猫儿是死都不会分开的。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劳烦先生代为转告玉堂的兄嫂。”
生而同衾,死后同穴。猫儿,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白玉堂并不需要公孙策的回答。公孙策走到门前,终是不忍,“白少侠,不要对展护卫失了信心,卢大嫂不日将到开封府。”
公孙策看着床中的两人,白玉堂紧紧地拥住日渐消瘦的展昭,宽大的衣袖几乎将两人遮了个严实。
门轻轻地阖上,白玉堂侧头,轻吻展昭的面颊,柔声道,“猫儿,别怕,玉堂在这里。生死都有玉堂陪你。”
他和展昭都不是钻牛角尖的人,江山、江湖,为求双全,只要不触及底线和原则,他们可以迂回。
诚如他在怕着的,定是那猫儿也在害怕的。一个人生,一个人死。
但生死相随,那是两人从不开口的默契。
想到这里,白玉堂便也释然了。
白玉堂是被轻微的动作吵醒的,他下意识地看向怀中人,恰对上一双漾着悲伤与温柔的眼。
展昭盯着帐顶看了很久,等到终于回过神时,发现那场耗尽希望的陷空岛一战只是梦,可是梦中的一切真实似可触摸,仍令他心惊。他动了动身体,才察觉到正被人抱在怀里,头靠着头,胸贴着胸,腿缠着腿,过于亲密的动作令展昭红了脸。他侧头,看到悠悠醒来的白玉堂,那耗子也一定受了折磨吧,眼圈透着乌青。
他有些力地抬头,指腹贴上白玉堂的眼睑,笑容轻浅:“玉堂,好难看。”
白玉堂就只是那样望着他,也不说话,等到展昭重又睁开眼,眼里透着询问时,才展颜一笑,印上轻轻柔柔的吻,埋在展昭的颈间,声音里透着笑意,“臭猫,我就知道你喜欢我。”
展昭听着白耗子任性的话,唇边带着虚弱的笑意,抬起手想拍拍白玉堂的头,却感觉到一阵凉意。
湿湿的,凉凉的,落在颈间,滑过心口。
玉堂,哭了?
展昭怔了怔,白玉堂抱着他的力道紧了紧,咯得骨头疼,喘不过气,他却不想让玉堂放手。良久,展昭忽然笑了,笑得身体一颤。
白玉堂这才拉开了些距离,面上有些微红。
“玉堂,”展昭伸手,抹掉白玉堂的眼泪,笑道:“玉堂,我们还活着,真好。”
“傻猫。”
白玉堂寻到展昭的手腕,感觉到展昭脉息平稳,但有些微弱。公孙先生说过,猫儿不会一直昏迷,但醒了并不代表什么。
不代表可以生。
白玉堂的嗓音充满磁性,又透着些清冷。此刻小声的和展昭说着话,却像歌谣般令人昏昏欲睡。
展昭闭着眼睛,忽然听到那白耗子凑到他耳边,笑道:猫儿,我们生个孩子吧。
看他一眼,展昭重又闭上,答得干脆:“好。”梦里的一切虽是假的,但已令他心如刀割,他定不会让玉堂受那种苦。
闵秀秀在天将拂晓而来,来不及看一眼展昭和白玉堂,就和公孙策一头扎进了药草中。公孙策看见闵秀秀满身疲惫,道,“如何?”
“青珏谷主人的性子果不虚传,刁钻无常。亏着和展昭有过一面之缘,承展昭师父的面答应赠与解药。”
闵秀秀将随身带的包袱展开在桌案上,望向一言不发的公孙策,向来有女中豪杰之称的妇人忽尔湿了眼眶,“配置解药的药材俱在。”
公孙策负手而立,盯着桌上四十九味药材,他和闵秀秀一样,心下生了怯,“展护卫怕是等不了多久。”
“啪”,闵秀秀一掌打在桌案上,恼那青珏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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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故意刁难,也恼自家五弟少时手段,嫉恶如仇的性子搀不下半点污秽,路遇少年欺辱乡野小儿,竟是一挥刀削了人家一只手。偏那少年是青珏谷主人的小辈,给药材是情谊,不给配方也是情理。
闵秀秀当下就要拽了白玉堂去青珏谷求人,才刚走到门旁,就被身后一道轻柔浅淡的声音止了脚步,“卢夫人莫急,你说明缘由,白少侠自会去,但展护卫不允,更何况夫人本身也是不愿这么做的吧。”公孙策从书架前回转身,看着闭口不言的闵秀秀,道:“四钱四两,二钱二分,青珏谷主人是不是如此说?”
“先生知道药方?”
“不知,”公孙策摇头,只道说来话长,现下却不是重提往事的时候,闵秀秀了然,便不再问。
展昭慢慢地好了些,除了身子虚弱外,日常生活和从前无恙。反是白玉堂越来越憔悴,眼里的疲惫与担忧随着日升月落日渐加深。
展昭不知,午夜梦回,他总是深陷在梦魇里。任凭白玉堂使尽方法,也无法从梦境中将他夺回来。
闵秀秀带来的药材并不多,经不起来回试炼。但不试炼,又怎知哪个是毒哪个是解。在第三日,她终于见到了自小锦衣玉食、傲气纵横的五弟。
依是白衣胜雪、墨发如瀑,华美容颜俊逸出尘,只是越来越消瘦,同床上的那个人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瘦下去。
“五弟。”
“大嫂。”白玉堂坐在檐下,他不知未来如何,所以不敢离猫儿太远。看着大嫂担忧的神色,白玉堂回目光,“大嫂,送我到梦里见一见展昭吧。”
泪水忽然就毫无预兆地奔涌而下,闵秀秀抬起头,用宽大的衣袖遮住了眼,良久才强撑笑颜,“傻五弟,说什么胡话?”
“大嫂,我是认真的。”白玉堂想了想,似是在自言自语,“你知道那猫儿坚强的很,如果不是真得心如死灰,他怎会找不到回来的路。大嫂,你知不知道,白玉堂才是那猫儿的梦魇。大嫂,让玉堂见他一面,只有玉堂活生生地完好地站在他面前,展昭才会清醒……”
白玉堂明明没有哭,但那一字一句都像是眼泪凝结出的。看着自家五弟笃定恳求的样子,闵秀秀也不确定了,是不是真如五弟所说,只有白玉堂好好地站在展昭面前,展昭才会所向披靡?
风吹来一束白梅,颤巍巍地落在地面上。闵秀秀轻叹一声,暗笑自己身为医者竟也如此天真了。她转身离去,未在看一眼自家五弟,已近崩溃的五弟何忍再见?她只知,倘若再配不出解药,不止展昭命在旦夕,自家的小弟、陷空岛的白五爷也将成为不可触摸的记忆。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闵秀秀到陷空岛后的第三个深夜,镇守边关的飞星将军单骑而来,又深夜返回。擅离职守本是大罪,更何况边关大将无召不能回京。
公孙策展开信笺,是横平竖直的小楷,落款处是个久违的名字:沈昔珏。
只不过身为医者,谁人送来,谁人执笔,已不是最重要的。
生还是不生,上或者是下(完)
展昭清醒后,只着中衣坐在床上,他凝神想了片刻,脑子里却是一片空茫,只依稀记得玉堂似乎哭了……他怔怔地想着昏迷时日,却发现是泥潭一片。
白玉堂进门,连带着风雪趁虚而入。
白衣青年手执绘着青竹的瓷碗,瞧见一只呆猫,忍不住笑了笑,“猫脑袋又在想什么?”
清秀的眉目立时舒展开,展昭笑着摇头,见到白玉堂手中物,又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是银耳红枣莲子枸杞汤。”青年站在一步之遥外,白衣胜雪,容貌绝美,比少年时少一分矜贵,比江湖刀客多一份俊逸。眼见那猫儿立时翻了个白眼,唇角的笑意便又扩大一圈。
“白五爷事事是讲究,怎么下起厨来也这般上不了台面?”刚从浑浑噩噩中醒来的展护卫,显然有了些神,忍不住戏谑道。
白玉堂微一挑眉,坐到展昭身边,认真想了半天,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展昭尚来不及反应,那耗子就贴上了他的唇。
甜甜的,软软的,分不清是那耗子的吻还是银耳汤的清香。
白玉堂松开展昭,见那猫儿咳得脸颊都红了,弯了眼角,笑意盈盈,“如此可上得了台面?”
这下,那猫儿连眼皮子都红了。
“玉堂,这是第几日?”
“第十天。”
“案子可结了?”
“是。”白玉堂想了想,终是没有说出口,那猫儿心里一定是懊恼的,捉拿嫌犯反倒中了招,累及众人担忧。正盘算着要不要和那猫儿打上一架,让他出出心中的浊气,但甫一见那猫儿下床,心就提了上来,更别说打架这等不靠谱的方式。
展昭披衣下床,看见墙上挂着的巨阙,拔剑,上古神器寒气逼人,干净的纤尘不染,会心一笑,又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十二月的光景,雪下了厚厚一层,压得院中白梅弯了腰。
虽是蛊毒才解,展昭的身体尚还虚弱。白玉堂也不制止,只走到那猫儿身后,一展衣袖,将展昭严丝合缝地抱进怀里。
“玉堂,我梦见你死了?”
白玉堂紧了紧手臂,“我知道。”
“玉堂,如果我死了,你也要好好活着。”展昭寻到白玉堂的手,紧紧握住。
曾温润内敛的人有了亲爱的人,便学会了犹豫不决。俊逸潇洒的人心底有了牵挂,便敛了性子傲如远山。
岁月静悄悄的,雪无声无息。
携手并肩的他们啊,傲笑江湖的他们啊,若死则要死得干脆,若活定要活得潇洒。但世事是个顽劣的孩子,十天的生死边缘,让他们体会到了怕,学会了另一种温柔。
白玉堂抿唇轻笑,抱着展昭摇了摇,“臭猫,你还真是残忍。”
闻言,展昭放松了身体,靠在白玉堂身上,微阖双目。许是下雪的缘故,连带着身边的人都是一股白雪的清冽味道,不,这耗子向来如此。
“白天,你替我看沧海浮云,替我品美酒盛宴,守包大人这一方青天,为这天下执刀;晚上,你替我看汴河风光,星辰灯火。而我,”展昭闭着眼睛,笑了笑,“玉堂,你说咱们会不会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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