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州还魂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岸易通易岸
初中一班男生宿舍带副食的只有两个人——体育委员刘新亮,劳动委员贺国昌。
刘新亮距离县城十里路,本来是安排走读的,因为父亲忙于村里事务,当村干部,母亲在蓬州食品厂当师傅,大人上班很忙,顾不上给他做饭,经学校允许,安排住校。
说是带副食,其实是送。这家伙家里条件比较优越,别人都吃窝窝头的年代,他就吃到了红烧肉罐头,火腿肠和饼干面包桃酥之类的高级食品和高级点心。所以,班里的同学们都很羡慕他。
劳动委员和国昌则不同。他是蓬州县人事局局长的公子,弟兄四个,他排行老大。他老爸吃住在单位,经常有人为他送鱼送肉。生活待遇比老师们都好。同学们更是垂涎三尺。
第五十四章 洗碗
蓬州中学的水龙头并不是每个宿舍前面都有,而是安排在每一排的甬路边。学生们吃完饭一拥而上,值日的学生很快集结到水龙头周围,学校要求排队打饭,排队刷碗,其实和打饭一样,往往是高年级的学生抢先,后来者居上,初中学生个头小,年龄小,只好等高中生洗完之后,才能轮到自己。
自从学校招来两个初中班以后,学校三番五申强调要照顾低年级学生。可是,总是不见效果。校长班子在研究初中班主任人选时,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结果陈竹、苏铸当选。
陈竹其人。瘦高个,一米八,细长腿,长脸拉,分头又长发;很白很长是门牙,黑泡眼镜两耳插;皮鞋一双黑又大,紧身衣裤像铁叉;见人主要吹大话,路见不平两肋插;唱歌跳舞一把刷,蓬州文艺全当家;德艺双馨师生夸,班级管理一枝花。陈竹最拿手的才艺就是新疆舞,那身新疆的装扮,那种窈窕的舞姿,那样迷人的眼神,甚至超越了新疆真正的舞蹈艺术。他是本地人,而且是蓬州县南关村人,号称地头蛇。
他有一辆特殊的自磨电永久牌老式自行车,前面安装了一个明亮的大灯泡。每次上夜班走夜路,只要你前面来的车辆不开近光灯,因为远光灯晃了他的眼睛,他就会毫无顾忌地把自行车前灯掀起来一定角度,正对着前面过来的车辆照过去,不照其它地方,专门冲着驾驶室正坐晃动。前面的车辆由于强光照射无法看清楚前进的方向,只好老老实实地乖乖地关闭远光灯,打开近光灯。陈竹就是这样地强势,用一辆老旧的永久牌自行车去制服一辆大卡车!对现实中的人就更不在话下了!
蓬州中学之所以招聘文艺班,就是他提出的倡议,就是他拿出的方案,当然,班主任也非他莫属。因为只教授高中文艺班音乐舞蹈,又是震慑学生最厉害的权威人物,学校考虑他还要继续担任初中一班的班主任。
无论是写小说的,还是说评书的,都是一种这样那样的巧合,而今天说的陈竹老师,同时担任了朱友康的班主任和何海云的班主任,也算是蓬州历史的巧缘吧!
马克吐温曾经说过:“有时候真实比小说更加荒诞,因为虚构是在一定逻辑下进行的,而现实往往毫无逻辑可言。”
苏铸其人。天津人,一头卷发,眼睛很深,满脸胡腮;健身教练,身强力壮,一米七八;一口标准的天津话向着普通话靠拢的那种复杂语言;为人厚道,嫉恶如仇;敢为人先,篮球、跳远无人能及;被学校推举为高中体育班班主任,和陈竹一样,是高中体育班的倡导者、引领者和招生方案的研究者、制定者,日后和陈竹一样还是名副其实的开拓者、实施者和践行者。和陈竹同样的理由担任初中一年级二班的班主任。苏铸同样是张慧敏和朱友康共同的班主任。
莫非这又是上帝做美,老天照应?人世间就是这样,冥冥之中,都是上帝的精心安排,你是无法解释清楚的。
更为离奇的是蓬州县主管教育文化卫生的革委会副主任张俊生的儿子张峰也安排在蓬州中学单独招生的文艺班。张峰本来是在新州市上学,在那里因捣蛋打架几次转学,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张俊生只好把他带到蓬州来,这次利用蓬州中学招收高中文艺班和体育班之际,把他安排在高中文艺班。
这下可有戏看了。这天,正值朱友康值班刷碗,等同学们吃完饭,赶紧提着饭桶带着七八套碗筷勺子,来水龙头跟前刷洗。结果被后来的高中学生强占,朱友康据理力争,高中生仗着年龄大资格老,根本不买账。
就在两人激烈争执的时候,班主任陈竹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一脚把高中班的饭桶连同饭盆,一下子踢飞了,随后又迅手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位高中生打倒在地,又马不停蹄,拳打脚踢,不到一分钟时间打得那人鼻青脸肿,一身狼狈,叩头求饶。
朱友康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呆若木鸡,都看傻了。再看看四周,人山人海,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大家这下可开眼了,也都知道了初中一班的厉害。
从此初中一班班主任陈竹的厉害传遍了整个校园,课外活动、打饭、刷碗、跑操等小学各项活动中,所有学生都注意到了初中一班,不管是什么事,只要初中一班学生在场,他们都会表示谦让。看着班主任敬学生。
一个月的观察期过后,陈竹发现,朱友康尽管个子不是最高的,体质不是最好的,但内心的坚强是一流的,未来一定是一条好汉。
所以,在例行的班务会上,指定朱友康为初中一班班长。又安排了刘新亮、和国昌等其他成员,初中一班的班子成员算是定下来了。班级的钥匙交给了朱友康。晚自习结束要锁教室,早读还要提前开门。班级纪律、学习、活动、劳动都由他负责。
初中一班出了名,朱友康作为班长更是出尽了风头。不到一学期时间,朱友康的名气响遍了高中的每一个班级,包括文艺班和体育班的学生。
何海云得到这个消息,心里暗喜,认为自己没有看错朱友康。朱友康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她多次把自己剩余的夹心糖火烧、蛋糕、饼干留给朱友康,把父母给她准备的酱豆、鱼罐头之类的副食分给朱友康一份。
他们的联系方式很特殊,这是他们多次协商的结果。
在校园的东北角挨着女生宿舍的初中二班班主任苏铸办公室对面有一堵墙,这墙一人多高,夏季爬满了藤蔓植物,茂密的枝叶是隐藏的好地方。他们约好,不管二人有没有存放,都在下午第三节课外活动课下课之后去哪里看一看,东西每次都会放在这堵墙的上面。
朱友康第一次给何海云那两本书和书里夹着那首诗歌的时候,因为在这个地方正好遇见,所以,二人协商就把这个当成了传递东西的好地方。有了联络的基地,他们的交往就更加便捷了。
谁知没过多久,这里就发生了变故,朱友康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有见到何海云的信物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第五十五章 黑洞
朱友康初来乍到这座陌生的城市,对一切都感觉是新鲜的,敏感的。他兴奋地畅游整个校园,对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令他吃惊的是,他有了新的发现。这个发现令他毛骨悚然。就在他宿舍西边的一片野草地里,他发现了一个洞。他走近一看,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因为只有他自己,这时天色也正好擦黑。他不敢多看,急匆匆地往教室跑去,因为就要上课了。第一节晚自习,他没有心思看书,一直在思考刚才的新发现。
班里面有几个人说话,让他心里很烦躁。他是班长,这是他的职责,其实平时他是不会在乎这些细小动作的。可是今天则不同。半路遇见了黑洞,他要搞清楚是什么。
同学们越是说话,他心里就越烦躁,于是大声吼起来:“都静一静,都静一静!”教室里立刻静了下来。班主任陈竹是县城南关人,每天晚上都会来学校看一看,转一转。朱友康的话音刚落,陈老师就进了班。班内鸦雀无声,也许是班主任在外面听见了刚才的说话声,装作糊涂,也许是他压根就没有看先班内说话。
陈竹老师一进门就高兴地笑起来。朱友康还以为老师在笑他,心中不免有些自虚,低着头眼里盯着作业本,大脑仍然还在那个黑洞上。
他的好奇心告诉他,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他想,今年下雨多,雨水大,可能是那里的黑洞是被雨水泡的塌方了。转念再一想,不对,如果是塌方,上面的泥土都会淤积在土坑里面,而这个黑洞怎么看不到底呢?
他忽然想起来,他过去看过的《福尔摩斯探案集》了。他想起来了很多章节,他先起来《失踪的中卫》、《空屋》等等,他认为这里面必有蹊跷。
他开始的时候,想充当英雄,就像在中丘中学平坟中推拿张慧敏那样,给何海云一个意外;后来越想越不对,在这里自己是谁呀,人微言轻到不说,这里是最文明的学校,学校里怎么可能有这个那样的血性问题呢?
他在这里之所以想到血性,是因为他认为那个黑洞说不定是一起凶杀,是一起重大案件。他不敢这样想,这样想会使他晚上不敢出门去厕所解手。
初一的课程他是基本上驾轻就熟,今晚的作业他早已经在下午课外活动的时候已经完成了。因此,他只管一门心思地研究推理演绎出黑洞的结果来。陈老师的到来,他注意到了,但他的思维仍在继续。
“我们班晚自习纪律不错”陈老师接着就对朱友康的大胆负责进行了口头表扬。朱友康并没有听在心里,他并没有把老师的鼓励存在心里,他觉得自己尽职尽责是本分,老师既然相信自己,自己肯定责无旁贷。
老师说话的时候,他试图想把这件事告诉给老师,后来一想,万一是一个自自然然的天然大坑,大晚上的告诉老师,深一脚浅一脚的,老师的脾气他是领教过得,恐怕半分百要去查看,到时候不是在戏弄老师吗?
最终没有一处反而弄个一身不干净,这样的差事,朱友康是不会干的。等老师讲完话,离开教室以后,他想叫上两个同学去看看,可是,他的思维也许是太活跃了,到货徐翔的太多了。
他想,假如大晚上的把几个同学带到那里,教导处的老师发现了怎么办,甚至校长发现了怎么办,这不是给自己制造麻烦吗?这不是殃及鱼池吗?几个同学还会一块跟着倒霉。
就这样思考着,一节课已经过去了,下课的钟声已经响起。他没有心思出去活动,他又不甘心在吵闹的教室里。去哪呢?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中丘中学的老同学张慧敏来。
张慧敏是个身强力壮胆识很大的人。对,就找他去,找到他完全可以探个究竟。
他绕过一排教室,从后门里查看张慧敏是不是在教室。他探头看去,足足看了三四分钟,就是不见张慧敏的身影。张慧敏到底去了哪里呢?
他在教室门口犹豫了一会,就去甬路等他,这里是他平时活动的地方,或者去男生厕所也路过这里,这里就是他的必经之路。
一直等到上课铃声响过,仍然没有等上。他心里开始犯嘀咕,这张慧敏在中丘中学时,就比较调皮捣蛋,爱和人打个哈哈,开个过分的玩笑,莫非这次又要被抓去当成了批斗对象?
他开始担心这个老同学来。他怕这个老同学受委屈,他是那样的家庭出身,能到这里上学时多么的不容易,每个月三十斤粮条,六块半伙食,他从哪里筹集啊?
不知不觉中,他想起了这个往日的同学,开始同情起来。他忽然想起自己只知道自己享受,只知道接受何海云的资助,而自己这些日子,竟然把张慧敏这个困难户给落下了。心里感觉十分的愧对。
他决定从明天起,把自己多余的那一份分给张慧敏同学。他要和张慧敏建立起更加紧密、更加牢固的同学关系。就像何海云大公无私地一心一意地对待自己那样,对待张慧敏。
朱友康踩着“当、当、当”的钟声,满怀着对张慧敏的歉意回到自己的教室。经过整个晚上的折腾,他的心思已经无法平静下来,这个黑洞啥什么搞不明白,他什么时候不得心静。
本来他的心思还在那个黑洞上,可是有人找,他只好走出教室。因为,开学即将一个月了,学校里想做一些基本调查,考虑到学生作业的现状,就安排在晚自习第二节课。
他跟着二班班长和高中部学生干部一起来到了学校的会议室。会议室的布置尽管显得陈旧,但是,一进去十分明亮,方形的会场布置,四周坐满了各班的学生干部。
教导处的领导作了自我介绍。教导处干事在下面不停地发着油印的调查表,发到手里仍然散发着浓烈的油腻的味道,甚至用手去摸,还会蹭到手上,而且把签字弄得有些模糊起来。
所以,教导处干事一边发着表格,一边叮嘱道:“大家不要去蹭,只管拿着看就行了,这是刚刚油印出来的。”
紧接着教导处龙主任把表格里的每一项调查内容,都反复地仔细讲了一下具体要求,强调了填表的严肃性、真实性,强调了本周四交表时间,会议就算结束了。
朱友康对教导处的主任干事印象非常好,他们态度和蔼,说事简明扼要,开会不拖沓,会风非常好。中丘中学从来就没没有开过会,更没有开过这样的会,把调查的内容打印成表格,发到各班里征求学生意见,这在过去根本都不敢想象,过去有的是劳动、劳动、还是劳动……
第五十六章 女鬼
朱友康整个晚上都没有看书,也没有做作业。除去第二节晚自习一个简短的会议,就是满脑子的思考他擦黑发现的黑洞。
思来想去,全是一场空。
想跟班主任说说,又怕是一场虚惊,欺骗了老师;想跟班里的同学一块去看看,又怕被教导处发现,受到惩罚,给自己给班级抹黑;想找老同学张慧敏探讨一下,结果一个课间都没有等上人。
算了,没办法,想忍一忍,等天亮了叫上张慧敏看个究竟吧。
晚自习很快就结束了,朱友康也和别的同学一样,在第一个钟声响起的时候,课桌上的蜡烛就已经点上了。自从恢复高考以来,蓬州中学整个校园里读书声朗朗,到处都充满了正气,每个班里学习空气非常浓厚。
从老师到学生,从职工到领导,都是积极向上的姿态。晚自习学校里没有安排谁来值班,但是,老师们自发地组成了值班小组,每天每节课都有老师值班。
甚至每个班里都安排了三个班主任。一正二副。班主任负责班级全面管理,副班主任一个负责学习,一个负责生活,分工很明确,合作很和谐,形成一股绳,干劲冲天。
所以,每个班级都已经形成了晚自习最后一节课教室熄灯前,每个学生都会先点起蜡烛,以便继续学习。一般而言,学校规定晚自习九点结束,而点燃蜡烛之后,没有老师往教室外边撵,是没有学生主动走出教室的。
朱友康写完了作业,又因为发现新大陆,安不下心思去看书。爽性就在点燃蜡烛之后,掏出自己的日记本开始写日记。这个日记本以及记录了他来到蓬州中学的二十多个记录。
其中多半是记录学习的,还时不时地夹杂着何海云的事,从整个布局上看,那才是真正的万绿丛中一点红。而且,昨天刚刚记录了一桩新奇事。
按照惯例,何海云从来没有穿过雪白的衣裙,甚至是衬衫裤子。最近几天,好几次都发现,何海云穿一身漂白漂白的衣服,而且还穿一双雪白的运动鞋,骑一辆崭新的飞鸽牌自行车,自行车的白纸包装都没有剥去。
从远效果上面来看,好比就是一位明星在为飞鸽牌自行车代言,何海云瞬间就是飞鸽牌自行车的形象大使。比以前更有魅力,更有气度,更有风韵。
他好几次想上前去问,可是每一次冲动,都被他的冷静所打退。这样以来,他心里很难受。想问又不便问,不问又不甘心。在矛盾冲突中自我控制着。这就好像自己手里的一个气球,想再吹大一些,又不敢去吹,怕吹的再大一点怕爆炸。那样再美丽的气球也就化作乌有。
就是在这样的矛盾痛苦中度过了这几天。他怕失去爱,他怕失去情分,他怕失去充满诱惑充满温暖的何海云。
人世间就是这样,往往是无意插柳柳成荫,有意栽花花不发。
何海云还真是出问题了。可惜,何海云一个弱女子又能作何?难道她能左右父母的主见吗?虽说是新社会,过去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还没有彻底摆脱。
特别是在一些书香之间,农民之家,官宦之家都是大量存在的。前面已经提到的张俊生,一个主宰蓬州县教育文化卫生大权的人,现在急不可耐地开始动手脚。
他先是暗暗追求何海云的母亲巩丽君,然后又暗暗盯上了巩丽君的女儿何海云。因为,在他心里,人的完美首先是身体的完美,只有完美的灵魂,没有完美的身体,那是无法改变身体的;但是,有了完美的身体,即便灵魂不够完美,也是可以完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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