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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狼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priest
亲兵日常照顾他起居,知道他行囊里肯定有备用的琉璃镜,但在翻找的过程中,意外看见顾昀一沓随身衣物中夹了一个大信封,捏起来厚厚的一摞,用火漆封着,上面写着“顾帅亲启”几个字。
安定侯日理万机,肯定没有自己给自己写信的爱好,这东西混在衣物中,怎么看都有点“肌肤相亲”的意味,自然而然地带了一股暧昧亲昵。
会替顾昀拾衣物的会有谁呢?
除了侯府一干白胡子的老下人,恐怕就只剩下红颜知己了。
信封的火漆没拆,顾昀自己大概还没发现,小亲兵抖机灵,屁颠屁颠地将备用的镜子和信封一并拿到顾昀面前,贼兮兮地说道:“大帅,您那衣服里夹了一封要紧的信函,快看看,别是忘了耽误事。”
戴上眼镜的顾昀神色微妙地看了一眼信封上熟悉的字迹,一抬眼又对上小亲兵挤眉弄眼的猥琐样子,笑骂道:“看什么看,快滚。”
亲兵“嘿嘿”一声笑,不再探头探脑,做了个鬼脸跑了。
那信封拿在手里颇有分量,捏起来足足像是一本厚书,倘若是情书,那大概得从雁王殿下穿开裆裤的岁月开始写起,顾昀一边拆封,一边异想天开地心道:“房契?地契?烽火票?银子?还是长生不老秘籍?”
然而当他打开里面的内容时,几乎被里面的东西震惊了。
那是厚厚的一沓图纸,全是柔软坚韧的海纹纸绘制,海纹纸水火不侵,但有些地方依然泛黄卷了边,可见绘制出来有些时日了,纸上墨迹深浅不一,大概是原主人多次注释,并非一挥而就。
压在最上面的是一张巨大的大梁全境图,展开以后能将整个屋的地面铺满,三江五湖、蛮荆瓯越……事无巨细,全在纸上,地图上面还一层有一层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做标注想在哪里开山,想在哪里设满工厂,哪里的青山绿水中鱼米会丰沛,哪里的港口适合扩建而面向四海,哪里能放得下可以真正鹏程万里的海蛟,哪里能开出一条紫流金专用的通道……
什么地方要再修官道,什么地方要用巨鸢和改进过的大雕彼此相连,还有画在纸上仿如动脉一般的轨道爬满全境那是长庚和他说起过的那种西洋蒸汽车轨道,跑起来长龙似的蜿蜒迅捷,能一日千里。
地图下面附着另起一张图纸的铁轨蒸汽车设计图,附有奉函公的专业注解,还有杜财神在旁边写下的运力与钱粮的计算。
此外,这一沓厚厚的海纹纸中,还有未来大梁的吏制说明,“军机处”和“运河办”已经实现,但里面还包括了许多顾昀闻所未闻的职务,层级分明,效率奇高。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倘若顾昀五年前看到这些东西,指不定要以为是哪个民间话本师的异想天开,而今,尽管很多事尚未完成,但已然呼之欲出,成与不成都不再是神话。
而在这些宛如幻想的图纸下,还夹着一副画作,笔触并不巧,看得出绘者不此道,但意境直白,寥寥几笔,勾出了一个路边放爆竹的小孩,他身后有一棵不知长了什么的果树,大片的亮色结在枝头,不知画的是花还是果而远处山水层层叠叠地晕染在边缘,显得又喜庆、又宁静。
那画上没写落款、也没有题诗,只标注似的挂了个题“河清海晏”。
无限江山似锦,尽在笔墨中。
顾昀心口一热,下意识地伸手按了按,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忍不住撑着额头无声地笑了,会撒娇的小长庚可怜可爱,但执笔社稷的雁王才让他动容。
转眼,顾昀和沈易到了北疆前线,同时秘密抽调了一部分玄铁三部在北城防军后面汇合,原本的北疆城防军统领在当时蛮人进犯时就战死了,北疆重地不能没有老将,一直由蔡将军暂代。
蔡玢真是老了,一年比一年老,上一次顾昀和他联手剿匪的时候,感觉他的腰还没有现在这么弯,手还没有现在哆嗦得厉害。
其实想来也是,一个男人一辈子能有多少年一往无前的日子?能有多少随意抛洒也不冷上一分的热血?二三十岁的时候沙场纵横、功名累累,等老了、倦了,纵然钢铸铁打的神魂犹在,那也就只能开始熬心血了,可不就同红颜一样难以长久吗?
北疆战场一直僵持,但不像江北前线那边隔着长江,虽说蛮人不敢有大动作,但日常摩擦不少,中原人和蛮人之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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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就会有一场中型或者小型的战役,全军上下都得枕戈待旦,夙夜巡逻不敢松懈。幸亏蔡玢膝下最小的一对龙凤胎都已经快满二十了,子女大多已经成人,“蔡家军”已经很有模样,多少能替他分担一些,好歹没把老将军累死在这。
如今一路走过来,北疆附近的村郭城镇已经十室九空,本来就不是什么很富饶的地方,又战祸连连,匪徒横行,再不舍地盘,那就只能舍命了。
“打从蛮使和谈进京之后才消停一些,”蔡玢咳嗽了两声,说道,“斥候来报,说蛮人正在按着和谈的条件筹集准备岁贡的紫流金,估计也就是这两天了,要真是那样,恐怕这回和谈不是没有诚意的大帅可是为了他们岁贡的紫流金而来?”
京城蛮使被扣押的事消息还封锁着,顾昀他们脚程太快,即使有泄密的,这会也还没泄到前线,蔡玢还不知道和谈出了变故。
顾昀和沈易对视一眼,他总领全境,心里都有数,但保险起见,还是又细细将十八部落各种情况问了一遍。
“不错,”蔡玢道,“北边今年风灾严重,牛羊死了不少,肉不够,地里种的那点东西肯定不够吃,更别说撑着打仗了,大帅拿下西域后,基本也断了蛮人补给运输线,不过我听说江南的洋人日子也不好过,就算不断,恐怕也未必有本事管他们。”
沈易道:“我从另一个途径得知,天狼那边二王子篡位似乎不是出于本意,而是他们十八部落联盟出了问题。”
蔡玢想了想,点头道:“沈将军这说法有道理,其实今年刚入冬那会,就有一些蛮人偷挖紫流金换吃的,看手笔恐怕未必是单个平民干的,那时候我就感觉十八部落可能要散,果不其然,过了没多久,就出了二王子囚禁父兄的事。”
沈易看了顾昀一眼,顾昀对他微微点点头。
蔡玢察觉到不对,疑惑道:“大帅,怎么了?”
沈易这才简要将蛮使在京被扣押的前因后果交代了一番。
蔡玢吃了一惊,片刻后神色凝重地摇摇头:“大帅,沈将军,即便是十八部落内生龃龉,加莱荧惑想引外站安内也好,或是干脆疯得厉害想玉石俱焚也好,何必这么麻烦地派人混进京城?就算来我北疆驻地放一把火效果也更直接一点,难道他手下除了一个侍卫,没有其他人可以调配了?”
沈易摇摇头:“那样虽然方便,但天狼部现在实际掌权的人很可能推一两个替死鬼出来,把这事不了了之。”
十八部落统一在狼王旗下已经有几百年了,狼王家族在族人心里威望很高,已经有点像中原皇室了,那些有异心的人明面上还未必敢动加莱,所以才千方百计地推出二王子来做傀儡。而如果真像那蛮使哧库犹计划的,在大殿上引发乌尔骨,控制住雁王,大梁就算做给天下百姓看,也得直逼十八部落腹地,要求狼王交出解药加莱要把叛徒逼到“要么迎战大梁”“要么撕破脸皮交出狼王背负骂名”的境地。
蔡玢皱了皱眉:“加莱荧惑是一条疯狗,但未必疯到那种地步,能忍也会忍,现在引战,他倚仗什么?十八部落里饿死的人?”
沈易让他给问住了。
顾昀却走到沙盘边上,背着双手站了一会:“他确实是有倚仗的如果江南洋人想让我们将战略重点转移到北边的话。”
沈易和蔡玢一起吃了一惊。
顾昀伸手在沙盘上掠过:“物资线路被阻断,弹尽粮绝,再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不是投降就是背水一战,除非南北联合一搏,不给大梁喘息的余地,猝不及防间深入腹地,打一个措手不及,强行再次打通联系,这样周旋起来是有生路的,如果我是加莱荧惑,说不定也会这么铤而走险……前提是洋人愿意配合。”
蔡玢:“大帅是说……”
沈易恍然大悟道:“西洋人占我南半江山的沃土,一直在以战养战,刮地三尺地掠夺民脂民膏,还抓捕了大批劳力驱使其开矿运回国内,以此交换国内的支持,也在打‘休养生息’的主意,最近钟将军不断调整水军部署、灵枢院又下了一批新的海蛟到江北前线的动作让洋人不安了,所以那教皇骗得加莱孤注一掷动手,把十八部落当挡箭牌推出来,一旦我们战略重点向北转移,必然无暇南顾,到时候教皇送来和谈信号,朝廷捏着鼻子也得认,说不定长江以南就名正言顺地落到他们手里了!”
蔡玢愣了愣:“大帅,那怎么办?”
顾昀笑起来:“等着,不光洋人会祸水东引。”
三天后,秘密集结的玄铁营悍然出现在北疆前线,原本在“和谈”氛围里暧昧的前线气氛陡然紧张。
十八部落对玄铁营有种骨子里的畏惧,当天就坐不住了,一骑飞驰跑来问话,顾昀直接命人将来使绑了,大张旗鼓地放出蛮使哧库犹叛乱的消息,与此同时,玄铁虎符传令江北驻地封闭水域,停止日常巡航,撤回灵枢院南部的大部分人,在南边做足了两岸和谈的假象。
蛮人在南边自有眼线,没过几天,两江沿岸的消息就传过来了。
十八部落炸了,蔡将军在北蛮的钉子来报,说十八部落联盟里一天内部冲突了两次,加莱荧惑的王帐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谁都不许靠近。
隔日,蛮人便送了两颗人头并仓皇筹集的一部分紫流金到北疆前线,顾昀了东西,来使扔了出去,同时让玄铁营往前推进十里,明显不肯善罢甘休。
敌人的内乱呼之欲出。
沈易却急了,直闯顾昀帅帐:“陈姑娘那边怎么办?”
顾昀正跟何荣辉和蔡玢说事,闻言好整以暇地抬头问道:“哪个陈姑娘?”
这种八卦顾大帅当然要共享的,何荣辉和蔡玢显然已经心知肚明,何荣辉闷笑,蔡老将军无奈地直摇头。
沈易顾不上那么多了,直言道:“别装!陈姑娘现在恐怕已经到十八部落了,他们那边那么乱……”
话没说完,就见外面走进一个带着斗笠的人。
沈易:“……”
陈轻絮拂开面纱,奇怪地问道:“沈将军是说我吗?”
临渊阁自有木鸟通讯,陈轻絮在路上就接到了消息,直接奔着北疆驻军来的。
众将军哄堂大笑,何荣辉脸都红了,上前去揽沈易的肩膀,准备了一肚子打趣。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落下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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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鹰,落地时不知怎么的没落稳,“噗通”一下摔在地上,尘土飞起老高,差点砸翻半个帅帐,要不是鹰甲中的护具缓冲,恐怕人得摔出个好歹。
玄鹰个个训练有素,很少出现这种事故,将军们安静了一瞬,又一阵哄笑,纷纷打听这是哪个斥候队的新兵,这回何荣辉的脸红得发紫了,讪讪地放开了沈易,正要出言呵斥。
还没等他开口,摔在地上的玄鹰灰头土脸地抬起头,何荣辉当场一愣人是斥候三队的老手,在他这里挂过号。
“大帅,”那玄鹰斥候没有理会其他人的打趣,从怀中取出一封加急件,飞快地说道,“军机处来的加急件!”
军机处传到各地驻军中的加急件一般分三种,信筒尾部有一条缎带,黄色是君令,绿色是朝廷发生什么大事时的抄送件,黑色是军务,红色则是紧急军务比如外敌来犯时,顾昀签发往各地的烽火令就是红标信筒。
玄鹰手里捧着一个红标信筒,让人看了头皮一炸,顾昀猛地站起来,心口突然一空好像本来稳稳当当的心跳骤然遇见一个槛,随后乱七八糟地随意起落起来。他无来由地一阵口干,何荣辉不敢怠慢,已经手快地将那红标信筒接了过来,双手呈上。
那一封红标信筒也不知写了几个字,让顾昀看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众人都伸长了脖子,一时间京城再次被困的想法都有了,才见他缓缓地把信放下。
何荣辉急脾气,忙问道:“大帅,不是红标加急吗?到底什么事?”
☆、第108章北
隆安九年二月初二,龙抬头那天,江北大营的加急件发往军机处钟蝉将军在巡营途中,突然从马上摔了下来,昏迷不醒。
整个江北大营的军医都聚集在了他的营帐里,人恐怕要不好。
军机处经过紧急确认情况后,立刻决定放出红标急件转给顾昀,信尚未发出,江北大营的第二封急件到了。
钟蝉将军没了。
他死于前线,却并非死于战场,而是如同世间万千寻常老人一样,不痛不痒地无疾而终了。
这种死亡让人觉得空落落的,因为没有仇人可痛恨,没有仇恨可发泄,又并非久病床前。
忽然之间,一个人就没了,让人觉得很没有真实感。
顾昀拿着红标急件足足看了一炷香的光景,一口气从紊乱的心口中缓缓吐出,他才回过神来不是做梦。
帅帐中静默了片刻,随后不知是谁起的头,七嘴八舌地道起“节哀”。
沈易低声道:“大帅,老将军七十有六,已经古稀,算是喜丧,你别太往心里去。”
“我知道,”顾昀默默地坐了一会,摆摆手,“我知道,没事,可是江北形势微妙,主帅这时候出事,重泽又刚刚接过两江总督,难以兼顾,恐怕生变,唔……我想想……”
然而他嘴上说着“我想想”,心里却有那么片刻的空白,好像一时间所有的思绪都给掐断了,摸不到头绪。
沈易觑着他那不痛不痒的脸色,低声提道:“大帅,江北水军是钟老将军和姚大人一手归拢后调/教到如今的,别人恐怕压不住水军的阵。”
他起了这么个头,顾昀总算反应过来了,不慌不忙地接上了自己的话音:“姚重泽和钟老的副将暂时还能应付,只是姚大人暂代两江总督恐怕是代到了头,杨荣桂刚出了事不到半年,好不容易稳定下来……”
后面的话,顾昀不便当着众将军的面大喇喇地摆出来江北的局势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流民、商户与地方官才刚刚各归各位,很多地方的工厂才刚刚修起来,人还没把房子住暖和……
而雁王前不久刚刚辞官,江北运河一线谁来接管?
是又要来一场争权夺势的腥风血雨,还是之前种种努力一朝付之一炬。
有人生不逢时,有人死不逢时,钟老将军死得时机不对。
顾昀顿了顿:“我得过去看看,这边……”
蔡玢忙道:“何将军和沈将军都在,大帅放心,北疆出不了乱子。”
顾昀一点头,嘱咐亲兵拾,自己迅速摊开纸笔,给朝廷写折子。
先得派人送信,还要交接军务,折腾了一溜够,直到灯都点上了,顾昀仍在拉着沈易交代:“加莱荧惑这个人,大部分时间是个枭雄,小部分时间是条疯狗,这回十八部落内乱,弄不好会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沈易点点头:“蛮族会就此没落。”
从盘古开天地至今,多少宗族血脉都湮灭在了浩浩光阴里,或是天灾、或是战乱、或是在漫长的通婚中血统被同化……有些如泰山崩,有些如风吹沙,天翻地覆,而后潜移默化。
沈易终于明白他那天在天牢中听见哧库犹歌声时的感受了,蛮族正在走向末路尽管他们垂死挣扎,仍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推着。
今天是蛮族,倘若当年京城城破,或许走向末路的会变成大梁。
“你心里有数就好,”顾昀道,“加莱荧惑和胡格尔那种亲生孩子都能做成乌尔骨的疯子,最后关头没人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蔡老年纪大了,何荣辉脾气又太躁,季平,这边可能主要靠你了。”
顾昀闲时也耍贫嘴,但正事上却不是嗦的人,这种程度的叮嘱在他看来已经有点算多嘴多舌了但他没办法,实在太不放心了。
沈易:“交给我吧,北疆要是出了事,我提着头去见你。”
“我要你的头干什么?”顾昀摇头笑道,“我从来不吃猪头肉。”
沈易:“……”
顾昀在他发作之前就跑到了安全距离以外,随手抽出一根割风刃斜跨在后腰上:“我走了。”
“等等,子熹!”沈易突然叫住他,“你把陈姑娘带上。”
钟老将军死讯传来之后,顾昀交接军务有条不紊,还将部将们挨个嘱咐到了,甚至能若无其事地开几句玩笑,外人看来,他这反应平淡冷静得近乎凉薄,沈易却心生隐忧当年他从加莱荧惑嘴里得到玄铁营事变线索的时候,一开始也是这种若无其事的模样。
“我带她干什么?”顾昀头也不回道,“你真当陈家是卖仙丹的,下葬了的人也能救活吗?”
话没说完,他人影已经赶投胎似的不见了。
而与此同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大梁方面已经极力不声张,但两军对垒时对方主帅出事是不可能完全瞒住的,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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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顾昀接到消息,连夜赶往江北驻地的时候,江南西洋军中也是灯火通明、彻夜不眠。
雅先生接过侍者手上端着的药水,吩咐说:“我带给陛下,你去让他们都别来打扰。”
侍者恭恭敬敬地鞠躬致意,飞快地跑了。
没等靠近门边,雅先生先听见了里面的争吵声。
“不行,太贪婪了,”教皇沙哑而间或夹杂着几声咳嗽的声音传来,“我不建议这样做,你不可能吞下比自身胃口更大的东西,这样贪婪,迟早要出事的!”
另一个人用油滑如爬行类动物的声音回答:“恕我直言,陛下,这并不是贪婪,而是触手可及的利益如果我梦想一口吃掉一颗星星,那么我是贪婪,但恰恰相反,我只想要多一颗小甜饼,而它恰好就在我手边……”
雅先生皱皱眉,粗鲁地敲响门:“打扰,陛下的药来了。”
与教皇对峙的男人倏地闭了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无礼地耸耸肩。
这位圣地派来的使者,已经因为各种缘故在大梁停留了半年多了,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众人都心知肚明,这位是圣地的国王与贵族老爷们派来管账的。
圣地那边国王迫不及待地想拢土地与王权,巴不得教皇倒台,刚开始,圣使十分不怀好意,千方百计地想证明这次的战争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然而渐渐的,随着他们运回国内掠夺来的财务与矿产越来越多,国内种种不和谐的声音都低下去了。
圣地的贪婪被神秘东方土地的富饶彻底点着了,那些本来想看着教皇灰溜溜滚回来的贵族们开始改变态度,比之前任何人都更为积极地推动起西洋军在大梁的利益,恨不能张开小小的一张嘴,异想天开地把这庞然大物一口吞了!
这一次利用北方转移大梁的战略重点,再在中原人无暇他顾的时候趁火打劫,就是圣使一力促成的。
教皇本来是极力反对的,因为南北两个战场中间有幅员辽阔的中原北方地区,自从西边的运输通讯线路断开之后,双方联系起来效率非常低下,教皇当年整合四方野心家围困大梁四境的时候,利用的就是信息阻断的时间差,深知军机的一纵即逝。何况北方的加莱荧惑在他看来,骨子里有偏激疯狂的一面,不够冷静,根本不适合长期合作。
可惜,教皇虽然有这支军队的指挥权,但归根到底的所有权是属于圣地国王和贵族的,物资可以从本地掠夺,紫流金却不行江南连一滴都没有,必须倚仗国内运送,他无形中少了很多筹码。
现在果然被顾昀将计就计地引发了蛮族内乱,无形中甚至加重了蛮族的覆灭。
教皇固然不想和加莱荧惑合作,可也绝不想让西北的玄铁营南下,而一旦大梁得到了十八部落大量的紫流金矿藏,江南战场将会陷入到十分被动的局面。
而在这个两难的时候,他们得到消息说江北大营的主帅死了,圣使再次出了幺蛾子。
雅先生把药水放在桌上,恭恭敬敬地说:“如果您注意到的话,中原人虽然一直在向江北增兵,但未必是真想打仗,他们也想借机喘一口气,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双方的和谈是可以操作的,为什么非要铤而走险,用勇士们的生命去冒险呢?”
圣使嗤笑一声,转向教皇:“陛下,您的得力助手非常有才华,但在我看来,他还是太年轻了双方在一张谈判桌上坐下来签一份合约,看起来都是履行各自的签章手续,内容却是天差地别的,优势方和劣势方的待遇差距有从圣地到中原这么远,这种常识难道要我一再强调吗?江北水军的主帅死了,这难道不是上天赐给我们的机会吗?如果我们真的因为自己的怯懦错过它,我有预感,将来一定会为此后悔的。”
雅先生面不改色:“您说的对,江北水军的主帅死了,但是顾昀还没死,他一定会来。”
圣使阴森森地看了他一眼:“那我们大可以趁他们军权交接的时候发起袭击,把他变成一个死人陛下不是说顾昀利用了我们,让北方天狼族相信联盟已经破裂了吗?那我们为什么不用实际行动证明给天狼部看?你怎么知道过去的旧盟友不会给我们一个惊喜?”
雅先生心想:“简直荒谬。”
可是一时又无法辩驳,当时梗了一下。
教皇服毒似的咽下了药水,哆哆嗦嗦地拿起一块绢布擦拭着自己的嘴角,随后叹了口气:“圣使,像这种规模的战争,是不可能因为一两个人的死亡就从根本上改变什么的,这一年多,江北水军已经建立了相对完整的制度,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的袭击不能达到预期效果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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