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寻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怪诞的表哥
但虽然在几家商铺里,他需要的工人算是最多的,但顾青亭心里,对这件事其实是有些不以为然。
又不像布匹、瓷器之类的东西,茶叶若没及时翻晒烘炒打包,生了霉长了虫,价格往下一掉,或没及时处理掉,新茶变成了陈茶,损失就大了。相比之下,几个工钱算个屁。
因此,对于别的商户提出的“停止招工,拖垮林启”的提议,顾青亭并不热衷。
“我又不是孙德友那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今天来,不过就是重在参与而已。
这两边博弈,商户们赢了,他反正一切照常。若林启赢了,也不过是多个站稳脚跟的牙行,无非是多出些钱而已。
如此想着,顾青亭坐在轿子上悠哉悠哉地假寐了一会,行了一段路之后,忽然感觉轿子停了下来。
“东家,有人拦路。”
人拉路让他拦开不就是了。
顾青亭掀开轿帘,在灯笼的光中,在见到站在前头的林启。
眼前的这个少年人,身姿颀长,神态笃定,顾青亭心里其实是有些颀赏的,这确实是个沉稳而有眼界的少年,如旭日初生,让人望之便能感到希望。
“顾老板,”林启脸上带着笑,说道:“我们来聊一聊吧。”
“聊什么”
“我知道现在县里的商户们都聚在一起,商量怎么对付我。你们大概是在想,怎么会有人做赔钱的买卖呢于是你们很贴心地站在我的角度来思考,这样的生意要如何才能赚到钱呢无非是涨价罢了。”
“但你们大可放心,我还真没有这个想法。事实上,有些商户用工的费用,还是可以往下调一调的。比如顾老板这样的朋友,就可以再便宜些。”
顾青亭冷笑道:“怎么可能你在他们的工钱之外,又发了一份保底钱。再者,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到每天所有人都出工,必然是亏的。”
“本店最近推了一个套餐,不知道顾老板有没有兴趣我给你介绍一下吧,你先付五百两银子,我们送五百两银子,相当于你在我们这里付了一千两银子。你要招多少人用多少天,都从这一千两银子里扣,扣完为止。优惠多多,活动时间有限,顾老板可以尽快参与哦。”
顾青亭愣了一下,虽然有很多词汇他闻所未闻,但大概的意思他还是听懂了,冷哼道:“你当老夫是三岁小儿那么好骗吗”
“大概给顾老板解释一下也好,比如你充了五百两,有人又充了一百两,又有人充了两百两,我就有很多钱。当然,你们会想,那这些钱花完了,我还是亏的。但事实上,这些钱在我手上是能生孩子的。”
“钱生孩子”
林启笑道:“比如说,我要赚一百两银子,要是我身无分文,只能每天去码头搬麻袋,可能搬一辈子都攒不到这一百两。但若我手上有百万两,每天光是利息就不止一百两。至于我赚钱的能力……这么说吧,你应该知道吴天吴大人最近发了笔小财。”
顾青亭冷然道:“若是你卷了钱跑了呢”
林启呵呵一笑:“莫畏浮云遮望眼,风物长宜放眼量。平心而论,顾老板觉得我会跑吗我刚才提到的吴大人,就是个我证明实力的好例子,这世上赚钱的方法有很多,跑路的方法却只有一条,我自然会选更好走的路。”
“风物长宜放眼量……”顾青亭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心头有一丝隐隐了悟,却还是沉声问道:“我为何要信任你”
“我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诚信了,诚信赢天下嘛。”林启开玩笑似得说了一句,又道:“说实话吧,我不仅会在文水县这千余人身上亏钱,接下来,太原府,河东路,大梁朝每个地
第49章 风的味道
天光微亮,鸡鸣了不过两声,文水县一处木门传来了拍门声。
许多声后,终于闹醒了铺子里的人。
“哪个不开眼的大清早就来死命敲,作死啊。”穆姜打开门,揉着睡意朦胧的眼,不耐烦地喊道。
于三抬头看了看铺子上“鲁工木铺”四个大字,笑问道:“木头,你既然不姓鲁。为啥铺子的名字要叫鲁工木铺”
“于三你管得着吗,一大早来啥事”
“我们懂事长让我来取东西。”
“懂事长取啥东西”
“自行车。”
“哦,朔风客栈那跑堂的给他那女东家订的,对吧”
“对对,可做好了”
穆姜沉吟道:“算是做好了吧,这东西复杂的很。若非我手艺高超,是肯定做不出来的。不过……”
“不过啥”
“有几处按他说的做不出来,比如他说的那滚珠链条,铁匠铺不愿意做,我改用藤条做了,别说多费功夫了。还有那个轮子,没有那么多牛皮来包,我改用羊皮来包了”
“你这木头不老实啊,羊皮什么价格,牛皮又什么价格,你这不是坑我们董事长的钱吗。”
穆工急道:“说啥坑钱呢,本来那链子是让铁匠做的。铁匠做不出来,我用藤条,一点一点雕的,费了多少功夫!再说了,接这活之前,我可跟他讲好了,这东西不太好做,也是看他为人和气我才接的,若是你这样刁钻的,再给我两倍的钱我都不做。”
“那你快把东西让我瞧瞧吧。”
“来吧。”穆姜打了个哈欠,把于三让进铺子。
自行车便停在院中,二八大杠的外形,通体上了红漆。后座加大了些,还加了一个扶手,后轮还加装了两个轮子,看上去很稳重。
“这可是全用红木做的,红木质坚硬,遇水不浮,做出来牢固得很,你看这把手,看这大梁柱……再看这滕链,我可是烤了三回,不比他说的铁链差。”穆姜得意道。
于三嘴里啧啧称赞:“不错嘛木头。你这手艺漂亮得紧咧。”
又轻轻抚摸了半刻钟,于三问道:“这玩样,我怎么搬”
“搬搬什么呀骑着走吧……”
徐瑶坐在轮椅上,看着门外。
人们正围成一个大圈,大圈里于三骑着自行车,晃晃荡荡地兜着圈子,后座上坐着于二。
徐瑶勉强算是认识于二这个人,听说去年他和于老大去贩边,之后于老大就没有再回来,整支队伍只有于二拖着一条伤腿回来,大夫看过之后说,腿已经被铁给锈烂了,于是整条腿便都被锯掉了,那之后文水县的人就很少再见到他。
此时于二正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他的脸色苍白,身形消瘦,一条空荡荡的裤管在空中随风摆荡着。
他闭着眼,似乎在感受风的味道。
听着人群中时不时传来一句惊呼,徐瑶脸上的神色有些茫然,她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别的什么,总归是有种奇怪的感觉。
周婶也望了一会,俯下身在她耳边说道:“那个叫自行车的东西,早些时候我可就听见林哥儿跟那木匠订了。那时候,林哥儿分明还不认识于二于三兄弟啊……”
徐瑶似没有听到一般,没有回答。
“林哥儿怎么就定了这么个玩意儿也不知是想带谁出去逛逛。”周婶见她模样,自言自语起来,“依我看啊,林哥儿这孩子,人品又好,又有本事,模样也好,更重要的是有心。”
徐瑶偏过头,想起那天夜里两个人在院中的对话,轻声道:“林启……他这人对大家都好,大哥、卫昭、还有周婶你,他都有放在心上,确实是个不错的朋友。”
听此言,周婶叹了口气。
第50章 乐莫乐兮相知
万渊翻了个白眼,说道:“快意个……,一开始是挺快意的。但你这样磨了我整整三日,嘴里不停不休,谁吃得消老夫若不是要躲着你,何苦要受这披星戴月、连夜赶路的罪”
少年却不恼,反而笑起来:“知己难求嘛,你我志趣相投,不多聊几句岂不可惜世间像你我这样学识渊博,却不无趣的人,又有几个正该把酒言欢。”
万渊撇了撇嘴:“老夫年纪大了,精神不济,熬不住你许多话。”
少年笑道:“此话怎讲万先生正当盛年,比如前日,我就看到有两名拢烟阁的漂亮姐姐,清早就从万先生房里出来。”
拍了拍手,他眉飞色舞地又说道:“那真是柳腰轻扶,云鬓松散,玉容倦怠。可见万先生体力是极好的。”
万渊老脸一红,叱道:“你休要胡说,平白毁了老夫清名。老夫不过是年纪大了,腰有些不好,寻人按一按而已。”
“诶,谈什么清名嘛,你当日在府按大人面前,也敢狂歌‘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直言不屑与那等碌碌之辈为伍。此等恣意豪情,何须在乎什么清名”
那少年竟是个话痨,絮絮叨叨又描述起当时的情景来。
万渊长叹一口气,是觉得喉咙里一阵干痒,不想说话,便转头不去理他。
那少年也无所谓,又道:“你我皆爱李白,平生最钦佩的人又都是诸葛孔明。正该一起诗酒趁年华,凤歌笑孔丘。”
万渊无奈,偏过头,咳了咳,瞄到墙上的字,便指着那幅《将进酒》说道:“你看此诗如何”
说完觉得自己嗓音都要冒烟了。
少年顺着万渊的手指看去,第一眼便观摩了字:“字还行,有一点笔力,但还差火侯。”
说完便摇了摇头,再读那诗:“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只这一句,少年神色间便有些动容,他站起身来走过去,嘴里低声念完此诗,身体都有些颤抖起来。
良久,少年方才长叹道:“两百余年,竟还能再出一个李太白……”
不觉间他竟有些泪目,喃喃许久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又是良久,他走到万渊身前,问道:“这是何人所著”
若是往日,万渊定要调侃一番当日林启托词李白的事。在他想来,此诗应是林启认识之人所写,只是不愿透露姓名。
但此时觉得嗓子干哑得难受,万渊只是摆了摆手,指了指林启,一句话都不想与那少年多说。
少年顺手万渊的手看向林启,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嘴里念道:“竟有人与本公子一样的风采出众之人。”
听他此言,林启有些尴尬地愣了愣,勉强将自己职业性的笑容挤出来:“不敢不敢……在下米粒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
见他语态从容,那少年似乎心中极为喜悦,走到林启身边站定。向他的小厮问道:“葫芦,你说我与这位公子谁更好看一些”
那葫芦有些茫然的眯眼看去,见两个少年身量相似,一样的俊秀颀长,连面容竟也有几分相似。
但又怎么样呢我又不是女人,管你们这些,神经病啊。
如此想着,他揉了揉睡眼惺忪的脸,随口道:“那自然是少爷你更出众一些。”
少年皱眉道:“你想糊弄我”
胡芦撇了撇嘴,颇有些无奈地说道:“像少爷你这样的,走在街上就已经很引人注目。与这位公子站在一起,两个如此出众的人,看着又更是震撼些了。”
“说的好,该赏。”
胡芦敷衍地应了声“是是是”打了个哈欠,又趴在桌上。
少年也不以为意,向林启问道:“这墙上的诗是你写的”
林启摇摇头说道:“不是,这是李太白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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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絮叨
“你这两句定然是有全诗的,不如我试试看能不能填出来。”
“这句如何”
“那这句呢”
林启确实有些听得累了,他转头看向那少年。
那少年见他目光看来,喜道:“你要念全诗给我听吗”
看着少年期待的目光,林启只好点点头。
晨光洒进堂前,大堂里弥漫着一些酒和木头的气味。万渊支着头,随意的坐着,一双狭长的丹阳眼半眯着,看向那两个少年。
柜台后,徐瑶将书里的书本放下,凝神去听。
林启吟道:“早岁哪知世事艰,燕云北望气如山。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那少年目光渐渐呆滞,万渊放下了支着头的手,徐瑶转过头来。
林启接着念道:“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
此诗是南宋陆游所著,时代背景不同,因此林启只好将“中原北望气如山”一句随意改了,免得惹人疑惑纠缠。
却没想到,很多年后,这首诗终究又被人,改了回去。
一诗念完,却见少年口瞪目呆。万渊眼眶含泪,竟有些醉态。
林启愣了愣,暗想:这首诗虽然好,却也不至于这样啊,看到《将进酒》你们也没这样。
那少年着了魔似得,愣叨叨的,万渊也是良久不语。
林启看了看两个人,摇了摇头,去厨房把菜一一端上来放在万渊面前。
那少年低声自语道:“等杨复老将军听闻此诗,该是怎样的心境……”
再一看,却见万渊已然泪目,嘴里喃喃着:“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百余年来,懦懦求和,故土难收,燕赵只余悲歌。壮志未酬,白发已生。呵呵,塞上长城空自许。这大梁朝,哪还有塞上长城……”
说着他拂袖而起,一转身,迈步而出,竟看也不看桌上的菜。
望之竟有仙气,但……
还没付钱呢。
林启抽了抽嘴,至于吗不过是一首诗嘛,我这里还有很多。
他转头看向徐瑶:“东家,饭钱……”
却见徐瑶也正愣愣的看着自己,明眸清澈,让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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