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耳朵竖起来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无边客
白细揉了揉被撞得发麻的肩膀,其余文生的脸色都不好看,燕雪崇当场就骂出几句。
武生发挥了他们该有的实力,每一个动作都让文生招架不住,抢球中途发生的肢体碰撞,震得文生们胸口都是麻的。
后方突进的武生半路截抄走白细的蹴鞠,脚步错乱,他跌摔了一跤,脸迎面的方向恰对着另一个武生疾跑而来的步伐。
嘭
预想中的疼没有迎面袭来,武判吹哨,中止比赛。
沉重的喘气喷在耳畔,由远及近,由近及远,恍恍惚惚。
白细睁开一条眼缝,四周的学生及夫子纷纷朝他赶来。
“你没事吧。”
是褚少桀。
若非褚少桀方才眼疾手快把白细拉走,他的脸琢磨着就要毁了。
两人双双跌倒,身体摔翻在地。
白细不停吞咽干哑的嗓子,余光瞥到十余步外将要赶到的人,耳朵一热,忽然听到褚少桀悄声对他说了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待修
晚点二更
第77章二更-3-
白细没从褚少桀的话缓过神,周围脚步声聚拢,一伙人围着他们两,夫子伸手将白细扶起,仔细摸着他手脚处的骨头,不停问:“有没有哪里伤着?”
“没有,夫子不用担心。”
除了摔倒时屁股有点痛,褚少桀整个人护在他身下,就算有伤,也是对方伤到。
夫子跟褚少桀言谢,霍铮被人群挡在外圈,与白细目光交合。
若是平日里白细磕磕绊绊着,不疼的地方总会胡编说疼,让霍铮给他吹吹再讨抱,等到了真疼的时候,闷口不提,他看得出来霍铮想抱抱他安慰,忙以眼神示意自己不疼,舍不得让他操心。
褚少桀冲撞摔倒,肩膀擦伤,肌肤渗透出丝丝血迹,武判看过后,让他去找大夫包扎,中止这场比赛。
武院一人退赛,派出另一名武生替补。再三保证自己身上无伤,白细重回赛场,武生们在另一头聚集,很快散开,蹴鞠赛继续,勇猛的武生们却恢复了上半场‘温和’的势头。
蹴鞠赛结束,兴武院获胜,预料中的结果,文生们并无不满,夫子挨个将他们夸赞一番,瞥见白细深思飘忽,便单独拎他到别处,问他是否有事隐瞒。
褚少桀的话时时从他耳朵窜进脑子,白细红着耳朵说没有事,武生们还在集合,霍铮在人群中交待下一场蹴鞠赛的注意事宜,他无心打扰对方,挑了个地方坐好,乖乖等霍铮忙完。
方子尘找到他,一屁股坐在旁边的位置,道:“白细,你方才可真吓到我了,那人的腿离你就丁点儿的距离。”他用手比划着惊险万分的画面,“大伙儿给你吓出满身冷汗,还好褚少桀动作快!”
他又道:“你什么时候跟褚少桀关系如此好的?他竟然愿意自己挨那一脚也要救你。”
白细眉头一跳,“他被踢到了?!”
不久前褚少桀并没将此事说出来。
方子尘点头,“对呀,我们几个离他近的人都看到了。”
一听,白细眉毛拧成一条线,想起对方说的话,慌促不安,下意识认为自己无缘无故受了褚少桀的‘好意’。
“那我过去看看他……”
白细话没说完匆匆就走,褚少桀倒在他身侧时对他念出一句诗,学堂里夫子曾经讲过,那是古人对心上心表达爱慕之意的话,可他的心上人不是褚少桀,他若不与他说清楚,又沾到人家好意,难觉得心里有愧。
可褚少桀见到他时总要逗弄他,白细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为何就喜欢上了?
他一脸愧色出现在褚少桀面前,褚少桀肩膀上过药,趴在床头无所事事,白细进来那一刻,他的眼睛瞬间发亮。
“小兔子,你终于肯过来看看我了。”
言辞间流露着希冀,褚少桀的嘴巴动了又动,听到白细对他小声言谢。
他左等右等,撑起身子走到白细跟前,低声问他,“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了吗?”
白细摇摇头,“没有了。”他又说:“我在学堂听过你说的话,可是我已经有心上人啦。”
褚少桀:“……”他憋了半晌,在心里一个个摒除白细接触的人,想到最后脸色有点发白,“是霍武教?”
白细轻声应他,褚少桀这才有点死心的念头。
他想过方子尘和燕雪崇,却发现没有任何人比起霍铮,能让白细时刻露出眷恋的眼神。
“……他是你哥啊。”话是褚少桀骗自个儿的,哪有兄弟是两个姓的。
他盯着地板,胸口窒闷。处在幻想中的纯洁小兔子不再是他所想的那副样子,褚少桀轻飘飘地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两人无言,褚少桀压抑着失落,“我出去解闷,你、你随意吧。”
白细余光看到褚少桀是跑出去的,三两步就不见他身影,仿佛急着躲开什么。
失意的褚少桀走的不过是借酒浇愁的老方法,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白细或许拒绝他,他会腆着脸皮继续对他好,退后一步,白细有了心上人,他不比旁人差,白细能发现他的好。
可那人是霍铮。
褚少桀打心底佩服霍铮,白细又与他朝夕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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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咧咧嘴,一口酒入腹,泛出酸涩感。
那人即便是霍铮,他仍心有不甘啊。
一壶酒见底,蔓湿衣襟,褚少桀叫小二继续上酒,嗤笑忽落入耳中。
“你这家伙莫不是在借酒浇愁?”
褚少桀贯下酒壶,偏过头,视线锁在靠着窗户闲雅落座的人身上。
他抄起酒壶砸碎,啐骂几句,走到那人跟前,怒视对方犹如金色流光闪过的瞳眸,“你这家伙怎么也过来了?!”
第78章一更-1-
蹴鞠大赛每年的获胜者皆是兴武院,今年也不例外。
卯时前,大赛结束,健壮挺拔的热血儿郎们轻松夺胜,欢笑高呼,游人围聚一时才缓慢朝外散开。留下来的妙龄姑娘有的不肯离去,含着羞怯与蹴鞠场内的意中人眉目传情。
禹城有数千人,能遇到心仪的人实属不易,莫说要两个相互看不对眼的人遇上,更是稀罕。
褚少桀大咧咧岔开腿,挤入胡俨边上的位置。三壶烈酒下肚,他有些醉意,眼睛熏熏的打量胡俨。
胡俨闲洒小饮,他生得一副风流英俊之相,长眉入鬓,双眸狭长,暗金色的眼瞳细细凝视人时,却给人深情专注之感。七分不羁三分英气,绣有暗纹的月色华服衬得他超凡脱俗,气度不凡。
褚少桀摇晃酒壶,含糊道:“你这小妖倒是会装,时间才过去多久,混出个人模人样来了。”
胡俨浅笑不语,时间若放在几个月前,他定与褚少桀唇枪舌战一番,两人都是傲气不饶人的性子,每逢会面针锋相对,扰得山里不安宁,否则褚爷爷怎么会赶他们其中一人下山。
看着褚少桀醉醺醺的样子,胡俨难得没有挑刺,神态悠闲的看对方笑话,“你怎么作成这副样子了,竟来借酒消愁,酒是好酒,给你这样牛饮,可不是浪么。”
“你懂什么?”褚少桀喝醉了不忘讽他,眼睫落下,喃喃道:“我见过你的小兔子了,不,不对,他已经是别人的小兔子。”
褚少桀失落笑笑,小二送上酒,他掰开壶塞,对口痛饮、
胡俨停下举杯的动作,盯着他酒水打湿的衣襟,问:“你说的是小白?”
眼前浮现出干净纯洁的小少年,胡俨的神色这才起了些变化,他追问褚少桀,“小白在这座城内?他在何处?你快带我去找他。”
他看褚少桀顾着喝酒不回话,夺下他的酒壶,从腰间掏出碎银放在桌上结账,带起褚少桀,道:“走,带我去找白细。”
褚少桀和胡俨推推扯扯,破口骂他有病,扰乱人饮酒兴致,胡俨被他扯得有些恼,怒着将人推开,褚少桀醉在头上,手脚软得跟棉花似的,胡俨不轻不重的把他一推,他便坐在地上,反应迟缓。
胡俨立在原地冷冷看他,“酒醒了没有。”
客栈内的人纷纷停下对他们指指点点,褚少桀酒醉后就如胡闹的痞子无赖,被不知哪家的有钱公子哥教训。
小二笑容和气,狗腿的跑来劝解,生怕两人打起来把店里的客人全都吓跑。
胡俨掸了掸衣袖,嫌恶地挥散开那股酒味,“我先离开了,这个酒鬼交给你们解决。”
走在街上,行人的喧闹隔绝耳外。
胡俨沿着长河船坊踱步,折下一只蒲团花拈在手里,回想褚少桀酒后所说的话。
褚少桀和小白肯定有交集。
“公子,你要花儿么?”
途中路过的妙龄少女们把手里的花儿接连送给胡俨,在禹城,街上若遇到心仪的男子,便可将手里采撷的花送给对方,以示好意。
胡俨笑着下,少女们捂紧羞红的脸跑开,躲在远处激动地小声议论,不知他是哪家门户的公子,急于打探。
蹴鞠大赛结束,弘扬管的一行学生没有急着散开,几位武教带领一大群学子沿街游玩,吟诗作对,偏偏白衣的少年郎成群相聚,引来无数行人停下注目。
与白衣少年郎相隔的另一街头,是矫健的黑衣热血男儿。
兴武院拔得头筹后,有武生提议众人去酒楼痛饮一杯,两头的院长却当众出面,道两院学生难得相聚,比起饮酒行乐,不如一块游街,领略入夜后的繁城之美。
满城的蒲团花飘摇绽放,夕阳的照射下,花团镀上层层柔和美丽的光晕,花香弥漫,沁人肺腑,水火不相容的两院学生渐渐融合着并肩行走,黑融着白,白交加黑,武教师傅与夫子们当在前方带路,两位院长落在后方,慢悠悠踱步。
长侦先生一派闲色,看着神色寡言沉默的弟子,笑道:“年纪也不小了,为何成日还板着副脸面。”
院长尽力使自己看上去和蔼,“老师教训的是。”
长侦先生摆手笑道:“罢了。”
河廊是禹城夜色中的繁华一景,两岸有各色伶人弹唱卖艺,靡靡之乐混杂着风雅乐曲,打鼓的,卖画的,猜谜的,热闹的街尾中传来骚动。
燕雪崇早早从队伍人群中溜开,就在今天,他察觉到褚少桀对白细怀有的不轨心思,他比对方先看上的人都没得手,趁褚少桀有伤不能外出,他要买些贵重礼物送给白细,博取他的‘芳心’,至于霍铮,他相信待日后两人的事传出,他们不会有何好的结果,自己再趁虚而入,何乐不为。
他挤在喧闹的人群中朝珍宝店铺涌去,也不知怎地,一片吵杂的闹声中,犹如石玉相击的嗓音独独落进他耳畔,燕雪崇心神恍惚一震,回眸,后方人群中,一人气质浑然卓绝,风流洒脱,含笑的眼眸有暗金流光闪过,那人似乎朝他这看了一眼。
燕雪崇手里捏的钱袋吧嗒掉落在地,他张口喃喃,忽然明白何谓一见倾心。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二更。
第79章二更-1-
人潮交织,街巷漫步的游人止下脚步,锣鼓声咚咚敲响,众人视线投到水上开台的戏曲当中。高架而起戏台上,人影交叠,长袖飞舞,咿咿呀呀的软声禹语从水面迎风飘荡开,花香裹挟,游人摇头晃脑,如痴如醉,他们唱些什么,白细倒听不明白。
乱成一团,白细趁乱越过黑白色的人群窜到霍铮身侧,悄悄与他手指相扣,露齿微笑。
今天在蹴鞠场险象环生,霍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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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挂了他整整一日,此时难得有了两人独处的角落,霍铮环视周围,反扣白细的身子,将他带到远离人群的暗巷内,捧起他的脸颊抚滑,揽他入怀拥紧,掌心却沿着他的身子一寸寸往下游移,问他:“身子可还有哪里疼?”
关心则乱,霍铮忘记白细可是会骗人呢。
白细小声发笑,老实道:“屁股摔疼了。”
他的屁股可金贵,每次做完那事后霍铮必须好好呵护的,如今他说摔疼,霍铮下滑的掌心准确探到那儿,轻细抚弄着软肉,道:“这里光线暗,我们尽早回去,给你抹些药。”
“不用不用。”白细腆着脸皮,脑袋埋在霍铮肩膀亲昵的蹭,“铮铮给我多揉揉就好啦。”
与另一头街集不同,巷尾阴暗的一角,高大男人把少年抵在墙上,以躯体遮挡,手臂小幅度的来回动作,低细吟声如幼猫儿叫般细细碎碎传出,霍铮给白细揉舒服了,替他整理好衣裳,牵着脸蛋红扑扑的他离开暗巷,与众人汇合。
“哟,是燕小少爷,你的钱袋掉啦。”
小铺的掌柜认得他,弯腰替他捡起钱袋,鼓鼓的一包,可见里面的碎银不少。
财神爷上门,小掌柜决计要巴结,围着他问看上什么宝贝,嘴巴麻溜的说了一批新到美玉珍珠。
燕雪崇魂不守舍的推开小掌柜,步伐不稳跑了出去。
“等、等等……”
他不知如何唤那人名字,艰难地拨开周围游人,眼底只有那抹月色的身影,嗓音干哑,心焦难耐。
月色长袖划过,燕雪崇往前倾去半身,伸手一抓。
他终于抓住那人的一截衣袖,同时步伐与擦肩而过的人相绊。
嘶拉
燕雪崇手指泛白,揪紧了那截衣袖摔倒。
他倒在那人脚底,啃满一嘴尘土。狼狈地抬头,便撞进一双流光溢的金色眼眸。
暗金色光华渐盛,赶在对方生气前,燕雪崇急忙开口,平日还算伶牙俐齿的嘴巴,说话时牙齿磕磕碰碰,“请、请你等一等……”
蹴鞠赛后,书馆让学生们暂歇一日,隔天清早,白细换好素白儒服出屋,霍铮在院外打水洗衣,他笑眯眯过去接手,将洗干净的衣物晾上木杆,搜了一圈,问:“铮铮,兰婆呢?”
黑珍珠与猫儿也不见了。
霍铮凑近,在他额头落了一吻,白细嘟起唇,“这里也要亲。”
霍铮哑笑,“没说不亲。”
低下头把舌头吮进口腔,两片唇红红润润,霍铮才松开他,
“兰婆带黑珍珠和小猫出去溜达,要过会儿才回来。桌上有热粥,你先喝,我忙完就进去陪你。”
白细晾好衣服跑进屋,捧了一大碗粥,坐在霍铮旁边的小板凳上。他吹凉了自己喝一口,再吹凉喂对方一口,兰婆溜着两只小家伙进院,便看到井边两人粘粘腻腻的分一碗粥喝,她老脸都看红了。
白细与霍铮在弘扬馆门前分开,他跳下马车,另一边停靠的马车跃下燕雪崇的身影。
白细有点怕他的,脸皮厚,缠人,低头绕开,燕雪崇眼尖尖呢,张口哼着小调儿跟紧他,眼睛发亮,“白细,今日起我决定不再纠缠你啦。”
“呃。”白细狐疑,“你该不会又在想其他花招吧?”
燕雪崇仰高下巴,挤眉弄眼道:“我遇到了比你还要好看的人。”
白细:“……”他想那人可真倒霉。
“怎么,你是什么眼神呢?不信我?”燕雪崇又道:“那人的容貌真的很好看,眼睛是金色的呢。”
燕雪崇望天做叹,“我是燕家小少爷,能与我匹配的人,模样自然是要最好看的,我既已遇到那人,就不会想着你啦。”
白细埋头疾走,燕雪崇黏哒哒跟着,“不过你也不赖,我们还可以当个朋友,你看如何?对了,那人叫胡俨,他的眼睛可是金色的呢!”
白细匆匆踏进学堂,胡俨,他无意默念,心跳漏了半拍。
这名字,莫不是褚少桀与他说过的胡俨,小蝶?!
作者有话要说:待修。
第80章一更-2-
卷帘半敞,清风送入,长侦先生持一卷兽文语录,最后一堂兽文课,到此就真正结束了。
白细应当学会的,所学会的,为时几个月的教学后,长侦先生对此满意,莞尔道:“明日课后起,你就不用再过来。”
又道:“学海无涯,我教授给你的不过是漫长学识中的一段,你天资聪慧,往后还需自己探寻此道,老夫只是个平凡人,在兽学方面接触的总归有限,你好好走这条路,日后定能有大获。”
白细好书卷,弯身鞠躬,对长侦先生行过大礼,“夫子,学生谨遵教诲,定铭记于心。”
长侦先生认真端详,“来书馆也有一段时日,你可曾想过,日后是与大伙儿一般,胸怀远志考取功名,还是钻研兽医一术,当个大夫呢?”
白细顺夫子的话应下,“我早已考虑好,等念完书,我就在城中开间医馆给动物们治病。”
长侦先生道:“医者仁心。”捋过长须,“只是,我如今有一事不解。”
“咱们相识也有半年,老夫早有疑惑却未曾问过你。”
先生学识渊博,竟然也有疑惑之事,白细忙道:“夫子请讲。”
长侦先生问:“你与那只龟是如何相识的?老夫瞧你年幼,你却说过你早时便与它认识。”实在好奇不过。
白细低头,先生教诲他,待他宽厚和善,想来也不该隐瞒起来。他道:“不知先生可否相信,世间有妖怪。”
他双手搅在一块,恐吓到对方,小声道:“夫子,我是妖怪,我的本体是一只兔子。”
白细用余光悄悄观察先生的神色,没有他料想中的恐惧和惊讶。
长侦先生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忖,又道:“你和霍铮在一起,他是个人,而你是妖,可曾想过若他年暮老去,而你容颜不变,旁人该如何言论?人的寿命只有数十年,数十年后他离开了,徒留你一个人在世,你可能会遇到更多人,又或许用数不尽的时间去思念他,这世间为情所伤、所扰、所欢的人有许多,霍铮走了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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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形散俱消,而剩下的所有东西,都由你来背负。”
一个人背负两个人所有的回忆,度过漫长时光,目送他人来,他人走,唯独少了身边的那个人。
夫子所言,白细不曾去想,而今听夫子一席话,他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被霍铮用爱宠坏了,依照夫子的话试想霍铮不在他身边的日子,心口刺疼,惶然无措,有落泪的冲动。
“夫子,我不知、不知……”
夫子拂袖,示意他坐下,泡一杯热茶送到他手里,道:“你与老夫有缘,有个故事,今日我将它第一个告诉你。”
长侦聪慧,少年时便是位饱腹诗书,才华横溢,受人敬仰的人,弱冠之年过后,他与志同道合的朋友赴远州长游。
那年远州闹了荒灾,饿殍遍野,沿途尽是逃难的灾民,官府无道,百姓遭受重大疾苦,老年病弱,壮年当匪,孩童偷抢,动乱不安,他们一行人被迫停滞当地。
长侦一行人遇到劫匪欺压百姓,饱读诗书的人多会心肠怜悯,他们把身上所有钱财送予劫匪,将那群百姓救下,做了件无名善事。
长侦当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与友人离去当日,若非友人点醒,他竟不知救下的那伙灾民中,有个小孩一直跟着他们。
脏兮兮如流浪儿般的小孩,长侦心善,把小孩带走给他了一顿饭,洗干净一看,才知他不过两岁。
两岁幼童,无父无母,处在非常认人的年纪,长侦试过让他离开,骑马出州时,小小的幼童颠颠却固执的跟在他们马后,他将其养当他夫子,赐给他名字,抚养成人,教他念书,后发觉小孩在武一面颇具天赋,将其送到武院习武健身。亲眼看着小孩长大,岂料小孩在弱冠之年当日,对他表明不为世俗相容的情谊。
长侦当然不愿接受,小孩那年在全国武考拔得头筹,正是风光无限年轻气盛的时候,而他却已迈入不惑之龄,怎肯去扰对方呢。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长侦先生随着回忆,眼角浮起笑纹,“那人就是对门武院的院长。”
白细震惊,久久之后,他小声问:“夫子,你们如今……”
先生笑道:“那小子在朝里为官几年后辞官回来,挑在我这间书馆的对门,建起兴武院,一过又是十余年,我如今都七十多岁了,他不娶妻也不再说起那些心意,我两虽是师生关系,如今却更像知己,说与不说,不应当用世俗的关系去度量,放在心上便好。”
长侦先生和蔼地抚上白细头发,“孩子,你很勇敢,当年我就是缺了你这点血气,我都这把年纪了,还不知能活几个年头,而他未曾有过任何成家生子的念头,我留给他的不多,纵使对他抱有有遗憾,如今也无从弥补。”
白细明了,“我不会让我和铮铮有遗憾的。”
哪怕他日后会背负两人的所有。
沿回廊离去时,白细在院中看到还没回去的燕雪崇。燕雪崇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对着脸上抹来抹去,他心里还想着与夫子的一番谈话,思绪沉重,就没搭理他。
“白细!”
燕雪崇发现他,冲到他跟前拂平衣袖,“你看我头发可有乱?”
白细沉默,憋出一句,“挺好的。”
燕雪崇说他无趣,又道:“你大哥在外头接你?对了,我昨天与胡俨相约,他也要过来接我,你来看看我这身衣裳颜色如何?家里看管严厉,我挑了几件新衣裳留在书馆放着。”
白细耳边尽是燕雪崇叨叨不停的话,两人走出大门,两辆马车一左一右候在馆外,燕雪崇率先拔腿冲了出去。
白细摇摇头,朝另一侧靠近。
右方的马车内忽然跨出一名男子,男子下车,狂风一样卷到白细面前,燕雪崇和霍铮没反应到是怎么一回事,白细就被那人揽入怀抱,熟悉的气息沁入肺腑,趁白细愣神间,濡湿的触感落在额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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