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横流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逢不识
其中一名矮小干瘦的老僧,连同他身边那位粗壮的老僧,一眼就看出武悼的不凡,一同向着他垂首竖掌道:“阿弥陀佛,老衲全庆。”
“老衲全诲。”
“恭迎施主光临敝寺。”
客套之后,矮小干瘦的老僧,也就是全庆,苦着脸询问道:“不知施主,光临敝寺有何贵干?”
武悼没有看他们,只是煞有介事地打量着大殿之中的摆设,大殿十分宏伟,佛裱金妆,蒲团锦绣,十分大气奢华。
看到这一切,武悼这才回头看向全庆,淡淡地道:“行军到此,军粮短缺,久闻真如寺‘农禅’并重,想必余粮充足吧,在下冒昧,想来借点粮食,一解燃眉之急。”
借粮,还是向和尚,这个理由瞬间惊呆了朱璃等人,他们觉得这个理由非常不可思议,望向武悼的眼神也变得十分诡异,似乎都被他这种天马行空般的行事风格,给镇住了。
就连对面的两名老僧,一听“借粮”两个字,看向武悼的眼神也惊异了很多,神色也变得不善起来。
朱璃对于唐代的宗教不了解,因此觉得奇怪,他并不了解唐朝的佛教,究竟兴盛到了何种程度,武悼虽然重活一世,却是货真价实的唐代人,对于佛教的富有,他深有感触。
有唐以来,是中国佛教最盛行的一个朝代,没有之一,千古女帝武则天就是出生在佛教家庭,她的称帝依据就是佛教理论,可见,佛教当时的影响之大。
唐朝也是寺院最多的一个朝代,原因很简单,寺院享有免役、免课的特权,很多平民活不下去了,就朝寺院里一钻,从此再也不用交税了。
而且寺院经营园林、各种世俗生意,再加上大批的当权者笃信佛教,上行下效,礼佛成风,使得再小的寺院,也有源源不绝的布施收入,唐朝的和尚,他们生活得可比平民百姓不知优渥多少。
和尚有钱有粮,武悼深信不疑,现在天下大乱,最有油水的寺院,却并没有经受大规模的破坏,他这才将主意打到和尚身上。
“阿弥陀佛,老衲等寺院僧侣,皆是出家人,出家人吃万家饭,衣天下裳,何来余粮
赠与将军?”干瘦和尚虽怒,却面无表情,出言拒绝。
武悼轻睨了对方一眼,不客气地道:“既然大师也知道,出家人吃万家饭,衣天下裳,可是如今天下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佛门笃信因果,百姓们祖祖辈辈,布施香火、供给你们生存下来,这是不是因果呢?现在他们的子孙后辈,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大师为何不周济他们,了却这桩因果呢?”
“或者说,出家人向来都是伸手要钱的,从没打算过感恩戴德,以图后报?”
武悼言辞犀利,咄咄逼人,就差没有说这些和尚,不过是一群知恩不报的畜生了;如此侮辱,两个老和尚怎么可能受得了,矮小干瘦的全庆,闻听此言,愁苦的脸色骤然涨得通红,颤抖地指着武悼连声道:“你、你......”却半天也没“你”出一个结果来。
他旁边的那位粗壮和尚全诲,见此情形,连忙低呼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敝寺确实没有余粮,若有多余的粮食,老衲等人,也绝不会放任百姓食不果腹,定然会竭力接济一、二。”
“哈哈哈。”全诲之言,让武悼放声狂笑起来,眼神冷厉,凶气逼人,“有道是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个老和尚不诚实啊,既然你说寺中无粮,可敢放任我等搜索一番。”
这话一说,全诲神色瞬变,怒视着武悼,厉声喝道:“施主,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老衲师兄弟见施主远来是客,这才同施主好言相慰,施主若是动粗,却也知道我佛也有怒目时。”
全诲此言威势凛凛,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他们的威胁,武悼会怕吗?
当然不会,他冷眼看着全庆、全诲两个大和尚,淡然道:“佛祖慈悲,怒目屠魔,可我武悼心系家国,沥胆为民,自信非是恶魔,若是老和尚偏要指认武悼是魔,不妨来屠便是。”
全庆、全诲一听,苦大仇深的表情一变,面容之上,立刻涌现出狰狞狠戾之色,全庆的双手举起,突然凌空互拍了两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骤然响起,大殿后方,突然冲出两队灰衣、精壮的僧人,他们气势汹汹、手持木棍,片刻功夫就将武悼等人团团围住,只待老和尚一声令下,这些僧人就会毫不犹豫地向武悼等人出手了。
武悼冷眼看着这些人,对此毫不在意,他不动,朱璃、张归霸等人虽然凝神戒备,却也没有妄动,局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眼看一场拼斗在所难免。
就在这时,一名漆发如墨、纶巾束发、一身白衣的青年踉跄而来,他的样子有些轻浮,手里还拿着一个酒葫芦,口中醉醺醺地朗诵道:“月下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醉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这是《月下独酌》,诗仙李白的大作,表达了李白怀才不遇,由孤独到不孤独,再由不孤独到孤独,最后不孤独的复杂感情,如今从白衣纶巾的青年口中朗诵而出,竟然有种醉生梦死的感觉,韵味深长,闻者心酸。
他的贸然出现,倒是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对峙的双方,竟然谁也没有率先出手,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月下独酌》的诗篇较长,踉跄青年从进入大殿门口就开始吟诵,他东倒西歪,蹒跚而行,一头冲进了对峙双方的中间,直到他勉强站好,整首诗这才吟诵完。
青年醉眼朦胧,缓缓地抬起头来,似乎准备看向武悼,然而,武悼还没有什么反应,朱璃的神色却大变起来,因为就在这位青年抬头的一瞬间,他脑海中的《山海经》又出现了。
伴随着振聋发聩的宏大声音,同时响彻在他的意识之中:“郭奇佐,英魂郭嘉,在世之身;郭嘉,字奉孝,三国时期魏武帝曹操的重要谋士,有“奇佐之才”、“世之鬼才”等美誉,英魂不屈,现世济民,英魂现,归位山海。”
郭奇佐,也就是白衣纶巾的青年,他本是一名落第士子,借居真如寺,每日借酒浇愁,郁郁寡欢,刚刚他醉眼朦胧之间,突然听到武悼的那句“可我武悼心系家国,沥胆为民”之言,立刻惊醒了几分,连忙跑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物,竟然敢如此大放厥词。
可是当他抬起头来准备看看武悼的时候,心中有所感应,就好像冥冥之中,自有神力牵引一般,他不由自主地就将视线偏移了,定定地看向站在武悼身侧,那名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甲胄在身,腰挎长刀,手持一柄精钢长矛,雄姿英发、卓绝不凡,恍惚之中,似有光环加持,让他看起来犹如人中龙凤,风华无二。
少年也愣愣地望向郭奇佐,那种眼神似乎能够一眼看穿了别人的前世今生一般,洞若观火,清澈神异。
看到朱璃,郭嘉八成醉意,瞬间又惊醒了五成,也不顾周围的形势有多严峻,对着朱璃就是一礼,恭声道:“在下许州郭奇佐,请教阁下尊姓大名。”(郭嘉是颍川阳翟人,唐代,颍川郡改称许州)
郭奇佐的行为,让朱璃从愣愣之中回过神来,见对方如此有礼,他也不能怠慢,连忙拱手回应道:“在下徐州朱璃,先生客气了。”
“徐州,许州,哈哈,不仅地域邻近,而且发音相同,看来,我们两个有缘啊,能冒昧请教一下,阁下在何方高就吗?”郭嘉似乎对朱璃十分感兴趣,没话找话,追问不舍。
这可是历史名士啊,当年曹操,身处四战之地,最终却能够雄霸中原,郭嘉功不可没。新中国的伟大领袖就说过:郭嘉是历史上一位杰出的智谋之士,他的十胜论几乎涉及了中国兵法思想的各个方面,切中要害,言简意赅,博大精深,古今罕成。
这样一位绝世人物向朱璃哔哔,朱璃都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过他还是清醒的,自己是做什么的,他现在可不敢到处乱说,只能略显羞愧地避开对方的目光,转而看向武悼求助。
武悼一见这位士子,竟然对朱璃如此感兴趣,暗下非常开心,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看来并非我武悼一人眼光独到,世上还是有很多慧眼识珠的人的。
一念至此,他毫不犹豫道:“他叫朱璃,现任草军果毅都尉。”
山海横流 第十六章 郭奇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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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军”。
这两个字一出,让郭奇佐一愣,而四周围拢武悼、朱璃等人的那些僧兵,还有全庆、全诲二人闻言,立刻变得脸色苍白了起来。
草军之名,响彻天下,试问眼下,还有谁不知道草军指的是什么,恐怕就连三岁小儿都耳熟能详了吧。
而且这个少年不大,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却能够位列果毅都尉之职,那可是一府兵马中的二号人物,简直令人无法置信。
郭奇佐乍听草军,心中也是一颤,不过他并非等闲之辈,他认准的人,哪怕对方就是强盗、土匪,他也相信自己能够扶保那人,成为雄霸一方的君主。
“哈哈,原来是都尉,在下失敬,不知都尉缺不缺少铺纸磨墨之人啊,在下不才,愿效犬马之劳,希望能够追随都尉左右,为都尉铺纸磨墨足矣。”郭奇佐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却双目清澈,径直盯着朱璃请求道。(唐代:大人、哥哥、阿郎,一般都是指父亲,对于上官,一般直呼官名)
既然武悼都对郭奇佐有好感,不惜坦诚相告,朱璃当然愿意让郭嘉跟随自己,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超级大好事,若连郭嘉都不要,还不如马上横刀自刎算了,那是傻到流油的蠢货才干的事。
朱璃连忙上前扶住郭奇佐,恭声道:“先生愿意和在下相交,乃是在下的荣幸,若有不到之处,还请先生不吝指教。”
“不敢,不敢。”郭奇佐连忙客气道。
这里上演一出良臣择主的戏码,那边的全庆、全诲却面无人色,这两人一开始就看出对方出自军旅,可僧人在大唐有着特殊的地位,所以他们也没有在意对方的身份。
不过,如果这个军旅是草军所属,那就另当别论了,僧人的地位是唐朝官方给的,却不是草军给的,官方的军人或许会忌惮他们,而草军这些提着脑袋造反的人,可不一定吃他们的那一套。
郭嘉,现在的郭奇佐,一见朱璃答应了自己的投诚,乐呵呵地走到了朱璃等人的身边,立刻进入了自己的角色,他先向朱璃示意了一下,就转过头看向全庆、全诲等人,开口道:“全庆大师,全诲大师,在下借居贵寺有一段时间了,深受两位的关照,对于照拂之恩,在下感激不尽,正所谓受人点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奇佐不才,有句肺腑之言,不知二位大师愿不愿意听呢?”
全庆、全诲二人闻言,对视了一眼,两人面色缓和了一些,毕竟他们和郭奇佐相处过,彼此有些感情,现在对方能够说得上话,借粮之事,说不定还有转机,于是全庆低呼道:“阿弥陀佛,郭施主有话但说无妨,老衲等人洗耳恭听。”
郭嘉得到对方的首肯,随手将酒葫芦挂在腰间,清咳一声道:“大唐开国至今,已经两百六十一年有余,自武后窜政,天下纷乱就开始了。”
“庙堂之中,宦官乱政、朋党之争,接连不断,纠缠不清,耗时日巨,却一直得不到解决;而睿宗皇帝,在景云元年(7
10年)设立节度使一职后,唐朝的纷乱之源,就又多了一个节度使造反,从此江湖也不再安宁了。”
“纵观唐朝弊端,三害不除,天下不净,时至今日,泱泱大国,已然病入膏肓,李氏即便再有英明君主继位,面对千疮百孔的大唐天下,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吧,两位大师认为大唐还能长久吗?”
全庆、全诲闻言,脸色有些难看,僧人特殊的地位是大唐给的,大唐不长久,就意味着僧人的地位不保。
郭奇佐不等他们回应,又继续道:“这些年来,先是庞勋反叛,继而又有王仙芝造反,王仙芝死后,黄巢继续扛起造反大旗,四处流窜,本就疲惫不堪的大唐,更是雪上加霜。”
“大唐的重病,已非药食可医,如今只有抽筋拔骨、重铸血肉,而作为被大唐当权者一手扶持起来的佛教,在这场席卷天下的浪潮中,将会何去何从呢,两位大师有没有想过呢?”
大厦将倾,水涸岂有鱼在?
长篇大论到了这里,郭嘉一改徜徉过去的惆怅之态,一副狂信徒般的模样转而看向朱璃,神采飞扬起来,朗声道:“在下与两位大师相处时日,已然不短了,两位大师应当知晓在下的眼光和能耐,没有郭奇佐的草军或许需要贵寺的粮草应急,如今有了郭奇佐的草军,对于贵寺的粮草援助,已经变得不重要了,两位大师心知肚明,在下之言,可有狂妄之意?”
“乱世出英雄,乱世出豪杰,在下既然毛遂自荐于都尉麾下,定然是看好他的前途,贵寺现在援助草军,称得上雪中送炭;若有一日,都尉雄起于乱世,睥睨于天下,那个时候,别说些许粮草,即便两位大师将整个真如寺送于都尉,都尉也未必看得上,即便勉强收下,最多也是锦上添花,个中轻重,结下的因果大小,两位大师不妨仔细掂量一下。”
郭奇佐言毕,便退到朱璃身后侧,闭口不言,只是微笑地看着全庆、全诲两人,似乎肺腑之言已经说完,具体决定取决于两位老僧,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在意。
这番话语落到张归霸、张归厚等人耳中,或许没什么;但落在武悼、朱璃、全庆、全诲耳中却各有感慨。
全庆、全诲二人毕竟和郭奇佐相处很长一段时间,自然知道此人的厉害之处,正如郭奇佐自己说的那样,没有郭奇佐的草军或许需要真如寺的帮助,而有了郭奇佐的草军,真如寺帮不帮忙已经不重要了,以郭奇佐的智慧,些许粮草,他动动嘴就可以解决好的。
而武悼呢,他听了郭奇佐之言,也触发很大,这个白衣纶巾的青年,绝不简单;说服人也是一种技巧,而郭奇佐显然对于这种技巧运用自如,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现在的情况,为难的已经不是他武悼了,反而变成了全庆、全诲了吧。
这两名老僧发自内心的不想帮助朱璃等草军,这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可听了郭奇佐刚才的一番言论,他们犹豫了。
郭奇佐的神奇,他们见
识过,正因为佩服,他们才允许郭奇佐自由出入真如寺,哪怕这个人在真如寺中喝得酩酊大醉,寺中僧侣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是因为知道这个年青人,是个有大本事的人吗?
而就是这样一位有大本事的年青人,却对一名少年将军,一见倾心,甘为佐下,那这个少年的前途,可就让人万分期待了起来,若真如寺今日拒绝了援助草军,以后,这个少年都尉一旦真的发迹了呢,真如寺还能好过吗?
即便朱璃大度,不将他们放在眼中,若是他的麾下听说当初真如寺拒绝了他们的使君、主子,会如何对付真如寺呢?
要知道有时候结好上官,并不一定要送礼,替上官出气,也是一种结交方式,而想要这样做、会这样做的人,这个世界上还真有不少。
郭奇佐厉害就厉害在,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请求对方,他只是将事实、以及可能的结果介绍了一下而已,对于借不借粮草,全凭真如寺自己决定,就让两名老僧左右为难了起来。
而朱璃呢,他对郭奇佐同样也有自己的认可。
脑海中的那本神奇的《山海经》已经提示了他,郭奇佐就是郭嘉的在世之身,什么是在世之身呢,他的理解就是,郭奇佐是和自己一样再活一世的人。
他听了郭奇佐的话,更是深信不疑,他不是深信自己以后会出人头地,雄踞一方,那毕竟是没影的事情,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都比较客观,他们都相信眼见为实,那些虚妄的可以成为目标,但不一定是真的。
他深信不疑的是郭嘉要是想要解决缺粮的问题,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没有什么根据,就因为他是郭嘉。
全庆和全诲二人对视良久,又小声嘀咕几句,这才转过身来,全庆恭声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今日真如寺就同这位小施主结个善缘吧。”
此话一出,也代表着真如寺被郭奇佐说服了,他们最终不敢冒着得罪朱璃的风险,计议已定,很多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当然也包括冲出来的那两队僧兵,和尚在唐朝的地位再尊崇,也不愿意和军人对上,更何况是一群造反的军队。
“方正、方圆,你们去库房,将这些年的余粮,装上二十大车,随同诸位施主,一起送下山去吧。”全庆随口招过两名弟子,当着众人的面,慎重嘱咐道。
“多谢大师援助之恩。”既然真如寺选择相助,武悼自然要上前道谢,能不出手就办成的事情,还是不动手的好,更何况这里可是名寺,若在这里动手,自己等人的行踪怕是要暴露了。
现在虽然也是暴露了,不过真如寺既然选择援助他们,就不会出卖他们。
可是两个老僧却不领他的情,他们看都不看武悼,而是目光灼灼地看向朱璃,这种情况让众人惊愕不已,郭奇佐在朱璃背后,伸手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朱璃恍然,连忙上前拱手道:“多谢两位大师,真如寺今日援手之义,朱璃绝不敢或忘。”
山海横流 第十七章 定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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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璃的致谢,让两个老和尚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们真没看出朱璃有什么不同,可他们看重的郭奇佐,却心甘情愿地跑去给人家当手下,这就让他们不得不慎重对待这个少年了。
借粮之事,虽然结果很圆满,但双方毕竟曾有龌龊,真如寺可不会留他们喝茶、吃饭,武悼带着众人,在方正、方圆装好大车后,就随着大车一起下山了。
郭奇佐紧随在朱璃左右,夹杂在众人之中,一起离开了真如寺。
朱璃对郭奇佐可是礼让有加,唯恐照顾不周,亲切地和他小声交谈着,他带着二十一世纪的观念、知识,倒是也能和郭奇佐相谈甚欢。
甚至他偶尔提出的理念,会让郭奇佐惊讶不已,就连身侧的武悼也会频频回头,用一副重新认识他的眼神看着他,对此,他也只能讪讪地挠挠头,不做解释,因为无法解释。
众人押运粮草回到大营,见到庞勋旧部、以及两个月来武悼亲自训练的草军残兵,郭奇佐精神愈发矍铄起来。
他看得出来,这些卫士,绝对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卒,不仅队列整齐划一,操练、聚阵更是有条不紊,步履铿锵,士气昂扬,每个人都拼命训练,连一个偷懒的人都没有,只有历经生死的人,才会懂得,平时多用功,战时方有命。
“郭先生,这些卫士还入得了眼吧。”武悼看出了郭奇佐对卫士的嘉许,有些自豪地问道。
现在大营操场边上就只有他们二人,朱璃、张归霸等人回来后,安顿好粮草,就投入到了操练之中,并没有特别之处。
郭奇佐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叹服道:“在下本以为,草军都是一群没有纪律、没有信念、更没有士气的乱民,可是眼下的这些卫士,倒是让在下刮目相看,即便是唐廷的正规府卫,也不过如是而已。”
“哈哈哈,先生过誉了,原本先生的认知并没错,这些卫士是经过在下两个月的调教,才能有此成果的,若是先生早来几个月,怕是会大失所望的。”武悼一副自豪的样子,因为这些都是他的手笔。
得到别人的认可,是十分开心的事情,但武悼并非等闲之辈,知道这种自得,偶尔为之可以,却不能沉浸其中,因此话锋一转道:“先生曾言,有了先生的草军,解决粮草,根本不是问题,不知此言当不当得真?”
郭奇佐诧异地望了武悼一眼,他们虽然只是半天相处,郭奇佐还是感觉到武悼和朱璃的关系有点奇怪,他能看出来,朱璃似乎有点怕这位七尺大汉,或者用敬畏、钦佩、甚至仰慕来形容更合适一些。
而这位昂扬大汉,又像护犊子的老牛一样,若有若无地爱护着朱璃,这种情形犹如父子,而实际上他们并不是父子,倒是令人费解。
朱璃是这位的麾下,这个郭奇佐知道,他当众明言自己是投靠朱璃的,武悼却对此非但不闻不问,从郭奇佐的暗中观察中,还可以看出,这位似乎对此乐见其成,一点芥蒂都没有,这更
加让他疑惑不解了。
眼下他又将军粮的问题摆出来,是想考验自己吗,郭奇佐略有所思,淡然道:“眼下草军肆虐,大唐的国土上最不缺少的就是难民,而难民中有一种人,这种人不但十分可恶,而且残忍当杀,他们不仅颇具实力,而且有兵有粮,武都尉为何视而不见呢?”
“难道武都尉曾言‘心系家国、沥胆为民’之言,只不过是个噱头吗?”想了想,郭奇佐又加了一句。
郭奇佐之言,倒是让武悼眼神一亮,大喜道:“武悼身为大汉儿郎,所言皆是出自肺腑,岂敢妄言;不过,先生所言,出身难民,有兵有粮,除了草军自身,就是土匪了,先生的意思,是让在下去剿匪吗?”
“然也。”
“匪徒嗜血残暴,狼戾不仁,剿灭盗匪,肃清一方,利国利民,此其一;剿其势,收其兵,可以壮大兵源,此其二;但凡有些势力的匪徒,必然占据一方,地盘之中,或多或少,总有余粮,获其粮草为己用,此其三;匪徒也有家人,老弱妇孺可以收为属民,此其四也,一举四得,何乐而不为呢?”郭奇佐侃侃而谈,信口拈来。
不过武悼听到最后一个原因,却皱起了眉头,有些无奈道:“先生说的不错,可我们没有固定的地盘,如何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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