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与半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弄清风
有时他也会觉得那样的自己太过矫情,就像一个得不到糖的小孩躲在角落里放声哭闹。
失控。
阴郁。
躁动不安。
可这一次醒来的时候,岑深意外的获得了某种宁静。此时,此刻,此地,格外的宁静。闭上眼的时候,仿佛还能感受到桓乐的手在轻抚他的发根。
很舒服。
他又想睡过去了,半敞着的门里吹来舒缓的风,不冷不热,刚刚好。
桓乐却又将他叫醒,勺子递到他嘴边,哄着他张嘴吃东西,“就吃一点好不好?这个粥里我放了一点点糖,闻着就很甜。”
可回应他的却是岑深慢慢红了的眼眶。他看着毫不悲伤,一点都没有要哭的样子,可眼眶就是红了,那双乌黑的眼珠一直看着他,也不说话。
桓乐恨不得把他偷回家去藏起来。
“吃一口吧,啊。”他又把勺子往前递了递,趴在床边,笑得阳光明媚。眼睛眨一眨啊,就像是有春风拂柳,道一句:“好不好?”
岑深终于张口,把粥咽了下去。
他其实不喜欢吃甜粥,比起甜的,他更爱吃咸。但这粥的甜度适宜,恰好弥补了白粥的寡淡无味。
有一种说法,说是吃甜食会让人心情愉悦,也许是有道理的。
喝完粥,岑深又睡了一会儿。桓乐躺在旁边陪着他,他也没有拒绝,温顺得让桓乐都难以置信。
“阿岑?”他试着去握岑深的手,岑深也没有拒绝他。不管他是真的没力气拒绝了,还是怎样,桓乐都有点高兴。
午后,岑深迷迷糊糊的再次醒来吃了点东西,就被岑深抱去游廊上晒太阳。桓乐新学了一个词,叫光合作用。
阿贵埋汰他:“这里三个妖怪,没一个是草本科的,你哪儿来什么光合作用?”
桓乐挑眉:“反正我就很喜欢晒太阳,有本事你不要晒。”
阿贵“嘁”了一声,不理他了。
桓乐也不高兴理他呢,一边给岑深整理靠垫,一边说起了求医的事情。他的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就怕岑深不愿意去。
“那个大夫据说是现代妖界里最厉害的一个了,只是他不出堂,得我们自己上门。乔枫眠认识他,可以带我们过去。我们明天就去,好不好?”
岑深听过南英的名号,只是此人虽然医术了得,但一贯深居简出,很少有人能见到他。而且据说他的住所外有迷阵遮掩,没有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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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进不去,这也是岑深之前为什么没有找他看病的原因。
可现在,事情忽然有了转机,真是奇妙。
桓乐见岑深神情略有些恍惚,不由有些担忧,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岑深答应得爽快。
“好。”岑深说了今天的第一个字。
“真的?!”桓乐顿时笑了,开心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喜悦溢于言表。
得到岑深的再次肯定后,桓乐就坐不住了。先给乔枫眠打电话约好时间,然后又开始拾东西,像个第二天就要去春游的小学生,拿了个包包拼命往里塞东西。
岑深也不制止他,独自靠在游廊的柱子上看着他,时光慢悠悠的,风静悄悄的,一切都很安宁。
翌日一早,桓乐就起床忙活,只是临到出门时,他又有些犯难岑深已经能下床走路了,可他怕他累着,出租车又开不到胡同里,他便想背着岑深出去。
但岑深的伤口集中在背上,他又怕自己一不小心扯到他的伤口,纠结得很。
正当他难以抉择时,敲门声不期而至。打开大门,乔枫眠戴着墨镜倚在门口,左耳还戴着一个闪闪发亮的细长耳坠,恁的风骚。
“准备好了吗?”他把墨镜拉下一点。
“好了。”桓乐忍不住脑补了一下岑深作这个打扮的样子,心里一阵躁动,赶快摇摇头,转身去把岑深接出来。
岑深是自己走出来的,背上的伤他还可以忍受,只是身体有些虚弱而已。
乔枫眠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挑眉:“你们要去远足吗?”
桓乐给出了一个现代人的说法:“万一要住院呢?”
“好吧。”乔枫眠无力吐槽,余光扫了一眼西子胡同,确定此刻没人,他便从袖中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纸来。
他两指夹着符纸,轻松写意地在虚空划过,符纸便一分为二,再分为四,静静悬浮在他面前。一个响指,符纸应声起火,可那燃烧而成的烟雾却是黑色的。
黑色的烟雾里笼罩了三人,当视线再度清晰时,他们已经来到了桃花深处。
“走吧。跟着我,不要走丢了。”乔枫眠走在前头,穿过一座小木桥,走过桃花的迷阵,便来到了一座江南小院的门口。
黑瓦白墙,朱红大门,清幽雅静。
乔枫眠熟稔的推开大门,像走在自己家一样,踏着青石板的小路一路往里,最终来到了一个有着四方亭和秋千架的庭院里。
亭子里有人,一袭月白,青丝如瀑,恍惚间让桓乐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古代。
那人正在看书,闻声回过头来,眉目清秀,只那双眼睛画着桃花妆,有淡淡的粉色。他的声音也极尽温柔,让人听了便想起江南的春水,“是小乔来了啊。”
“南英大哥。”乔枫眠在南英面前难得的乖顺,还万分有礼的介绍了桓乐和岑深,看得桓乐不禁在心中啧啧称奇。
大千世界,果然无奇不有。
“坐吧,不用拘谨。”南英微笑着,说话也客客气气的,“情况我大概都了解了,把手伸出来,我先给你把个脉。”
岑深点点头,把手伸出去,静静等待结果。
桓乐则紧张的注意着南英的所有表情变幻,可惜南英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温柔如水的模样,着实看不出什么变化。
“结果如何?”他忍不住问。
南英却没立刻作答,转头对小乔说:“先帮我把药箱取来。”
待小乔走了,南英才斟酌着词句,说:“你们不是第一个来找我治半妖之症的病人,我可以实话告诉你们,成功活下来的,只有一个。”
“那就代表还有希望?”桓乐心喜,就连岑深也蓦地生出一股希望来。
“也不能这么说。”南英却摇摇头,道:“那个活下来的半妖情况特殊,她并非是被药物治愈的,而是意外获得了一股强大的生机,强行弥补了她的血脉缺陷。但这个方法并不适用于你们。”
桓乐蹙眉:“为什么?”
南英耐心解释:“那位半妖姓胡,有狐族的一半血统。她的丈夫是古往今来最强大的一个影妖,而且是变异过的影妖。你们都知道,影妖这种小妖怪,原本法力低微,甚至不分雌雄,最厉害之处就在于它强大的生命力和繁殖能力。变异之后的影妖诞生了自己的性别,也拥有了更强大的生机,而当这位胡小姐冒险孕育了他的后代时,这股生机便阴差阳错的留在了她的体内。变异影妖的后代,同样是不可估量的存在,当她生产之时,她等于获得了第二次生命。”
闻言,桓乐和岑深齐齐陷入沉默。诚如南英所说,这个法子并不适合他们,先不说变异的影妖世间罕有,就是生孩子这一点……都不可能办到。
良久,岑深问:“那位胡小姐……一开始知道生孩子可以救她的命吗?”
南英笑着摇摇头,“不,她不知道。她只是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做了这一件事而已。”
岑深望着南英,嘴角也不禁露出一丝极浅的笑意,平静的问:“那我的情况,还有冒险的可能吗?”
第42章从西子胡同
“冒险与否,在于心。作为医者,我向来希望病人能有与命运抗争的勇气,但也要因人而异。”南英慢条斯理地给他们倒着茶,透过茶水上缥缈的雾气,仿佛看到了令人叹惋的往事,“小乔的老师便是个半妖,但那个时候国家动荡、战火四起,个人的命运早已被置之度外,所以他连半年也没有撑过去。”
闻言,桓乐立刻便想起了乔枫眠在那晚的异样,原来症结就在这里。他经历过至亲之人的死亡,所以更明白这个病症有多可怕、多无法挽回。
“可现在跟过去已经不一样了,是吗?”桓乐问。
“是不一样了。”南英将茶递给他们,“褚家的那个研究所,就是一个新的希望。”
“先生也知道那个研究所?”桓乐下意识问了一句,问完才想到,乔枫眠既然是研究所的法律顾问,那么南英知道也并不奇怪。
“他们来找过我。这是件好事,能帮的我自然会帮,不过……研究的过程是漫长的,依照如今的进度,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而且,现代医学毕竟与传统的法子不一样,半妖的身子经不起折腾,一步错,满盘皆输。”
南英的语调很轻柔,叫人听着便下意识的也放轻声音,但他不想给人无端的希望。他见过太多的病人了,越奢望,越无力。
岑深的脸色仍然苍白,被咬破的嘴唇上凝结着嫣红,但他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失望,“我只想知道,就当下,我能有什么办法?”
南英道:“我先给你施针,过程可能有些痛苦,但只要坚持,至少可以多活半年。”
岑深异常果决:“好,就半年。”
“阿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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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乐心有不忍,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该欢喜还是该难过。
这时,乔枫眠拿着药箱回来了,南英便带着岑深走进亭子旁的小竹屋里,为他施针。桓乐也想跟进去陪着,可南英却把他拦了下来,温和道:“还是请在外面等一等。”
桓乐不懂这有什么可回避的,但南英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反驳。
小小的竹屋里,卧榻散发着竹子特有的淡淡清香。
南英随手将特制的凝神香点上,让岑深脱去上衣趴在卧榻上,打开药箱取出银针。银针有粗有细,密密麻麻数十根,看着有些让人头皮发麻。
岑深却习惯了,他以前就尝试过各种治疗的办法,所以只有淡淡一句,“有劳。”
南英没急着下针,他看着岑深背上遍布的狰狞伤口,抬手轻轻抚过。那纤细柔软的手指似有魔力一般,细小的光点自他指间洒落在伤口上,伤口便开始缓慢的自动愈合。
岑深只觉得背上痒痒的,伤口的刺痛感在逐渐消失,可当南英的手指拂到他的后颈时,却又停住了。
南英顿了顿,解开纱布看到那个似是血洞一般的伤口,轻声问:“这个伤,一定很痛吧?”
岑深摇摇头,没有说话。
“刺猬的刺其实是柔软的。”南英只消一眼便看出了伤口的由来,道:“万事万物,也一定有它存在的道理。不要否定自己的存在,再怎么怪罪,也是老天爷不对,是不是?”
闻言,岑深转过头去看他,南英便微笑道:“有个朋友这么跟我说过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找不到罪魁祸首的时候,就怪老天爷好了,反正都是他的错。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岑深莞尔。
竹屋外,桓乐在焦急等待着。
乔枫眠优哉游哉吃着茶点,拿着手机骚扰正在上班的崇明,好不乐呵。只是桓乐走来走去着实碍着他的风景,他抬眸道:“喂,大侄子,走来走去不累吗?”
“什么?”桓乐一头雾水。
大侄子?
乔枫眠摊手,“都是狼狗,你看起来比较像崇明的大侄子。”
桓乐:“……”
乔枫眠:“看起来你还没把人追到手呢?”
桓乐:“…………”
妈耶,这人强行提辈分还要管我私生活。
“弱鸡。”乔枫眠颇有些嫌弃。
“我很快就可以追到了!”桓乐很气啊。
乔枫眠轻笑,“是吗。”
桓乐觉得他一定是在嘲笑自己,看这笑得多嘲讽,气死了。他不禁反问:“难不成你和崇明第一天认识就在一起了吗?”
“哦。”乔枫眠云淡风轻:“他是我童养媳。”
算你狠。
桓乐不跟他争了,他算是明白一个道理,这人嘴里就吐不出什么好话来。但乔枫眠不打算放过他,双腿交叠,一副大佬模样的看着他,说:“你这样温水煮青蛙是不行的,这叫浪时间。”
桓乐忍不住被他诱惑,“那该怎么办?”
乔枫眠笑笑,“你傻吗?他不让你牵手,你就不牵了?这证明你也不是那么想跟他在一起。如果我是岑深,你已经getout了。”
“我不是……”桓乐话说到一般,忽然瞪大了眼睛,“你偷窥我!”
乔枫眠慢悠悠的抿了口茶,道:“我只是不小心看到你在同一个地方蹲了几个小时而已,活像条被抛弃的流浪狗。这么多年,崇明还是第一次遇见自己的同类,我可不想让他因为你的事情分神。”
桓乐:“……”
乔枫眠:“是我的人,就该时时刻刻只看着我一个人,为我所有。他不让你牵手,你就亲上去啊,没有这样的觉悟,你趁早洗洗睡吧。”
桓乐心里憋着一股气,想吐却吐不出来,也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对于一个有着良好教养的大唐少年来说,他选择循序渐进,那是因为他尊重岑深的想法啊。
“这样不好。”桓乐犹在挣扎。
“如果你不是非他不可,那他绝不会选择你。”乔枫眠一锤定音。
桓乐若有所思。兴许乔枫眠说得对,是他的态度还不够坚决,所以岑深才会有那么多的顾忌。
至于岑深到底喜不喜欢他?
桓乐觉得是喜欢的,这可不是自恋,是有事实依据的!
哎呀,反正就是这样。
又过了半个小时,竹屋的门终于开了。桓乐一个箭步冲上去,神色关切地看向南英,“阿岑怎么样了?情况还好吗?”
南英侧过身子,“他现在还在休息,你进去陪着他吧。”
桓乐忙不迭点头,如一阵风般刮进了屋里,看到卧榻上的岑深,紧张又宝贝的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阿岑,你好点了没有?”
岑深刚出了一身汗,发根也湿漉漉的,虚弱得叫人心疼。不过扎针的过程虽然有些痛苦,但扎完之后,他的经络被疏通了,顿时轻松很多。而且背上的伤也已经大好,只要再休息一会儿,应该就没事了。
可桓乐只看得到岑深这孱弱的模样。初次坠入情爱的少年揪着心,他有着一腔热血,哪怕岑深跟他说要天上的星星,恐怕他也会无所畏惧的往前冲。
只有现在这样的情况,让他无处使劲、无可发泄。
他抿着唇,动手给岑深擦汗,擦得格外认真,甚至有些严肃。
岑深看着他的眼睛,忽然问:“现在还觉得我好看吗?”
桓乐的手顿住,愣了愣,无比认真的回答:“好看,当然好看,宇宙超级霹雳无敌好看。”
岑深:“……你跟谁学的?”
桓乐:“发自肺腑。”
岑深闭上眼,又不搭理他了。
桓乐顿时急了,“我又哪儿说错了?”
“你没说错。”岑深难得耐心的跟他解释:“我只是累了,想休息。”
“那我跟你一起。你看这个枕头是木头做的,硬邦邦的,睡着肯定不舒服,你可以靠着我睡。”桓乐说得煞有介事。
岑深想说你又不胖,枕着并不比木枕柔软多少,但他看了桓乐一眼,终究没说什么。
桓乐如愿以偿的当上了人形靠枕,得亏竹屋里很凉爽,否则就这夏日的天,非捂出一身痱子不可。
屋外,乔枫眠回投向竹屋的视线,拈起一块绿豆酥放进嘴里,说:“少年就是纯情,瞧着多有趣啊。”
南英莞尔,“崇明又哪儿惹你嫌弃了?”
乔枫眠耸耸肩,目光瞥到他面前摆着的ipad,问:“南英大哥你在看什么呢?”
“哦,这个啊,学校里有亲子活动,要求宝宝和家长一起出一个节目,我正犯愁呢。”南英笑得无奈,什么才艺表演,他真的不擅长。
乔枫眠眼珠子一转,就有了鬼主意,“让千风去,他要是不肯去,你就给他安排相亲。他准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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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话要是被他给听到了,下次你跟崇明再闹什么别扭,他就不给你当挡箭牌了。”
“谁稀罕。”
“你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临近中午时,岑深休息得差不多了,便跟桓乐一起过来告辞。南英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稍大些的瓷瓶递给他,叮嘱道:“这是蕴含灵气的露水,洗澡的时候滴几滴在浴缸里,会让你觉得好受一些。以后每隔一周过来复诊,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也可以随时让小乔联系我。”
“多谢。”岑深也不矫情,大方的下了。乔枫眠已经跟他说过了,南英看诊是不诊的,他不差这些钱、这些东西,一切随心。
乔枫眠还要留在这里吃饭,所以离开时只有岑深和桓乐两个人。沿着那条青石板的小路慢悠悠的走到大门口,岑深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
庭院深深的深处,温和的医者人似桃花。岑深还记得他在竹屋里跟自己说过的所有的话,温柔的、关切的,仿佛连他心上的伤也看得一清二楚。
世界很奇妙,前一刻你仿佛身处阴暗地狱,下一秒,又是春暖花开。
“走吧。”岑深轻喃着,转身步入桃林。
平地风起,烂漫的桃花旋落在他的肩头,后颈上唯一一个还未愈合的伤口宛如一点朱砂,残酷又美丽。
桓乐大步跟上,一颗心在加速跳动,右手也不安分的往岑深那边试探。
这一次,岑深终于没有甩开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乐乐:反正阿岑一定是爱我的。
后面开始发糖啦~~至于阿岑的病,毕竟是绝症,要慢慢来,至少结局我担保一定是好的~这可是篇甜文!
第43章爱我就要夸奖我
西子胡同的深处,时光放慢了脚步,静悄悄的,又迎来了平静的日常。
不,兴许也并不平静。
“阿岑!”桓乐咚咚咚跑过游廊,跨过正在晒太阳的阿贵,少年如风,奔向坐在工作台前的岑深,把手里的t恤展开给他看,“破了。”
岑深:“……洗破了?”
桓乐诚实的点点头,他今天洗衣服的时候忘记把口袋里的钥匙掏出来,结果就把衣服给洗了一个洞。他还记得这件衣服的价钱,不过就两块布料一拼,要三百多块呢。
“我不会补。”桓乐眼巴巴的看着岑深。
岑深沉默片刻,见他还望着自己,心里不由诞生了一个猜测:“你想让我给你补?”
桓乐持续眼巴巴的看着他:“可以吗?”
在桓乐心里,t恤也算贴身的衣物吧?阿岑如果给他补过衣服,那四舍五入就算嫁给他了。
“我给你买新的。”岑深无情拒绝。
“那好吧。”桓乐倒也不强求,他就怕岑深累着,不补就不补吧。他不由往桌上看去,严格监督岑深的工作,“已经看了很久了,医生说你要注意休息。”
“才……”岑深瞄了眼墙上的钟,“两个小时。”
语毕,岑深生怕桓乐直接把他给抬走,补充道:“关于金十二那柄刀上的那个阵纹节点,我有点眉目了。”
“那我们去外面说。”桓乐抱住他的胳膊,状似撒娇,实则态度强硬。至少岑深是不可能挣脱他的,绝不可能。
岑深最终还是被他拖到了游廊上,懒洋洋靠在柱子上晒太阳,手里还被塞了一个果盘。可岑深其实不大爱吃水果,就跟他不喜欢喝白开水一样,吃了两口就不愿意再动了。
“我仔细想过了,那个诡异的阵纹节点其实是个回流节点,它把一部分外放的鲜血杀意给截断了,留在了刀上的阵纹里。这样一来,在日积月累的杀戮中,这把刀,就会成为一把名副其实的凶器。”岑深道。
“这么极端的法子……我怎么觉得有点柳七的风格?”桓乐蹙眉。
“没错。《宝器谱》上曾经录过柳七铸造的一把短匕,用的就是同样的法子。”
“那是柳七把这个法子教给了吴崇安?”
岑深点点头,或许这是最可能的答案了。
桓乐若有所思,“那这位吴先生,看起来也不是多么循规蹈矩的人,难怪能和柳七成为朋友。”
闻言,岑深蓦地想起了那本被压在箱底的《春风卷》,有些不自然的别过了脸。
桓乐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兀自感叹着:“他或许本该成为一个跟柳七一样特立独行的匠师,只是匠师协会的重担一朝压下,他权衡过后,还是选择了大局。”
他忽然又想起了平儿。
在桓家的四个子女当中,阿姐英勇果敢,有巾帼之姿;二哥游戏人间,最是风流倜傥;而所有人都说,他桓乐是最受宠的那一个,潇洒飞扬,无拘无束。
他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色,相比之下,平儿身上的光芒似乎稍显暗淡。
外人是怎么评价他的?
桓乐突然想不起来了,不,或许说他的脑子里完全没有相关的印象。平儿就像天底下许许多多的大哥一样,年少时看顾弟妹,长大了就自然而然的接过爹娘的担子,跟一个性格温良的姑娘成亲,为家里开枝散叶。
他从来不需要别人操心,都是他在为别人操心,尤其是为桓乐。
“平儿曾经跟我说过,他希望我自由自在的活着,不去朱雀台接他的班也可以。等到哪天二哥了性子,成了家,爹娘也该归隐山林了。到时候我可以跟着爹娘一起走,去大草原、去漠北,去任何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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