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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北顾天狼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若羽君
谁知不消片刻,云濯和宁攸这边是乖乖偃旗息鼓,旁观半晌的白晓却又不乐意了:“哎,打住打住,司徒泠,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不爱听了呢。”
那苗疆少年不屑地挑了挑眉:“人家容公子只是模仿穿着,又不是模仿那云濯杀人放火,别人穿什么衣裳关你何事?再说那云濯害人性命是不假,可最后不也被他亲哥杀了?俗话说‘人死万事空’,何况还是个死了这么些年的,看在你亲哥份上好歹留点口德嘛!”
谁知,司徒泠闻言仍是面色严厉,不以为然道:“强词夺理,他云濯当初既敢做出此等伤天害理血洗别人门派之事,就亦该料到今日被口诛笔伐之结果,我如何说不得!”
“你!”
看见对方完全没有要听的意思,白晓也有点急了眼,道:“司徒子寒,你这人脾气怎么如此之臭,死活就是不听劝呢!”
司徒泠毫不示弱:“这怎么就是不听劝了?分明是你要混淆视听!”
白晓怒目而视,挑衅道:“嘿,什么叫混淆视听,来来来,司徒子寒你给我说个清楚!”
司徒泠道:“说就说,那云濯分明就是个罪……”
“行了行了,子寒白晓,都少说两句。”
眼见那俩少年又杠了起来,“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的云濯也快变了脸色,一旁的司徒凛委实有些看不下去,忙将手中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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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一转,不露声色地打起岔:“你们这俩小子,怎为芝麻绿豆大的事又吵起了嘴来?喏,你们刚刚也说了,这天狼君都死了好些年了,你骂他也好,捧他也罢,这一时的口舌之利都是无济于事了。”
顿了顿,又总结道:“要我看,与其在此讨论八百年前的旧事,还不如赶紧想想怎么去解决那望泉镇之事呢!”
“对对,司徒兄所言极是。”
看着面前不甘示弱的两人,宁攸也赶紧做起了和事佬:“都怪我方才一时嘴快起了个头,这下倒忘了正事。得得,斗嘴我就不奉陪了啊。”
语罢,又拍拍那怒目而视的二人之肩膀,道:“子寒兄,白晓,我看你俩也快别争执了!正事当前,早些歇息,明日赶紧随司徒兄和段道长一起去那镇子里救人吧!诸位,我们今日便散了,散了啊。”
语罢,那月白衣裳的云崖小弟子又中规中矩冲众人一拱手,也不待回应便快步出了客房门。白晓亦点头回个礼,勉强算是鸣金兵,吐吐舌头一甩手,脚底抹油。
这下,方才喋喋不休之人唯剩下了个小古板,徒憋着一肚子说教没来得及出口,回过头来颇不甘心地剜了云濯一眼。
他眼神里仍很有几分想要继续念叨的意味,可待看到自家亲哥时却又稍作了敛,徒张张嘴终是没吱声。沉吟片刻,愤愤地转过身子,撂下句“好自为之”甩手而去。
“咳,诸位公子,这事儿说完了。小的这也就告退了,回见,回见。”
那客栈老板一见屋里的人散了大半,气氛又不怎么对劲,连忙要顺势跟了去。一旁的段昭英见状,也匆匆同司徒凛和云濯一拱手:“那我送送店家,这便告辞了。”
语罢抬手推门,不消片刻客房中便只剩下二人身影。
都走了?
还好没露馅啊。
适才阴差阳错逃过一劫,云濯长舒口气,岂知还未再斟酌再言,却先被司徒凛拎着扇子敲了敲脑袋。
只听得那人调笑道:“怎的?是不是子寒他们一番言语又让你感旧伤怀?”
“,那倒不至于。”
回味着方才少年们的议论,云濯心里倒是异常平静,毕竟同当年他听到的诸多对“天狼君”的控诉之词相比,今日司徒泠这番话的措辞实在算是颇为温和。
他微微摇了摇头,自嘲般道:“其实你弟弟也没说错,我嘛,当初既选了这条一走到黑的路,便不曾怕过什么生前身后的毁誉虚名。”
言及此处,云濯忽眯了眯眼,仿佛在追溯什么久远的回忆,不假思索道:“嘶,只是比起这个,不知是不是为了刻意跟你弟弟叫板,白晓这孩子,竟愿替我这么个死了多年的罪人说话,倒有点让我……”
顿了顿,却似连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般摇头一叹:“呵,罢了罢了,应是我多心。大概这孩子维护我也只是因他们苗疆民风淳朴,秉性仁慈吧。”
这话说得本是有那么点伤感,可当着司徒凛这位故人在前,他倒也不想再搞什么伤春悲秋的往事回忆录,双手故作坦荡地往胸前一抱,却偏冷不防隔着衣料碰到件细小致的硬物,似乎还带着些微凉意。
心下一惊,云濯忙伸手去掏,方发现那物竟是司徒凛在西域兵行险招之前给他的碧玉钥匙。
雕细琢的钥匙波澜不惊地躺在他怀里,冰凉圆润的触感也慢条斯理自指尖传来,这下子,本经历了前前后后一通折腾早被云濯抛之脑后的那段记忆,却猝然上了心头。
想到那日莫名其妙被面前人塞了钥匙又打晕,虽是后来有惊无险出了冥幽,自己却仍摸不清这番莫名“托孤”的来头,云濯眉间一皱,方才那番风波带来的情绪也瞬间抛去了脑后。
于是神情凝重几分,他抬眼望向司徒凛,五指一展,碧玉钥匙正在其中:“凛兄,最近变故频出,我倒险些忘了,这钥匙的来头你是不是得给我交待交待啊?”
司徒凛闻言愣了一愣,眼里闪过不明意味,大约也未曾想到云濯在此时会提起这茬。然思忖片刻,却仍不慌不忙地摇了摇扇子,面不改色道:“呵,这不着急,到时你总会知道。”
“哼,少给我打马虎眼!”
眼见司徒凛又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云濯也有些急,忙道:“什么到时不到时!谁知到时你会不会又像在南诏般囫囵将我骗过!分明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怎就如此不把我当兄弟,不愿现在说个清楚?!”
说完了这话,又皱着眉打量一番那人,兀自摇头:“这三年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要不怎会……”
怎会有如此多的反常之举……
性子闲散却忽然在这三年间任了魔尊,身临险境时却忽然交给自己神秘的碧玉钥匙,还有稀奇古怪来历牵强的臂上伤疤,以及今日突然过分嗜辣的饮食癖好……
这不长不短的三年间,司徒凛说变也未大变,可眼下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小事却让云濯隐隐觉得,自己不在的这三年,此人必是瞒了他什么。
可是,看着面前人那一副缄口不言的形容,他终究只能长叹一口气:这些细细小小不痛不痒的疑虑,此刻偏偏如滕蔓般绕在一起,令他百思不解,也愈发看不透司徒凛,只觉一别三年后的那人熟悉又陌生,倒有点让自己不知如何相待,也有点不敢再自诩对司徒凛了如指掌了。
少年时的他何等潇洒轻狂,何等不知愁滋味。一门心思向着司徒凛身上扑时,从来只觉得那些文人骚客“时过境迁,沧海桑田”的感慨不过是庸人自扰,永远也不会与他相干。
可现在这句话的境遇当真应验到了他和司徒凛身上,却原来也是这般教人不知如何自处啊。
“云濯。”
然而,正当云濯神情恍惚地胡思乱想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低唤,紧接着腰便被一阵不轻不重的力道箍了住,连右肩也随之一沉司徒凛的下巴作势压在了上面。
身后那人的一呼一吸,将二人交错的发丝轻轻带起,撩得他耳朵根子酥酥麻麻直痒,然后还用带着三分委屈七分宠的语气哼道:“听话,别闹。”
“凛,凛兄!你,你这是作甚?!”
忽被这么一“偷袭”任谁也忒招架不住,云濯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本就因质问而激动的气息也更乱了三分,只能趁着四肢还未因脑袋短路而僵直,急急甩手嘴硬道:“你,你别来这套转移视线混淆视听!对我一点也不受用!”
然而,话是这么说,胸口却早已起伏得突突不成章法,一颗心也跟着乱七八糟地瞎蹦,就差没撞出嗓子眼儿了。
似乎跟坊间册子里,那才子佳人初见钟情时的小鹿乱撞也有那么点儿相似?
惴惴不安,面上充血……似夹杂着些莫名其妙的紧张?
这下,云濯脑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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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乱成了一锅粥,心里仿佛也蹦出来头老鹿扬蹄一撞,径直将方才振振有词的争执之念往旁边怼飞了去。
要说以前俩人年少时将嬉笑玩闹插科打诨当作家常便饭,倒没少做过此类接触甚密之举。可那会儿大家心思都单纯得很,任如河也带不出这等情绪,更别说让他有这等体验了。
啧,云濯啊云濯,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对凛兄的敬佩之情纯洁到苍天可鉴日月可明,怎么如今被人家一撩,就差点忘了原则,还成了这幅德行?
……莫非,你真如那段道长和凌薰的调笑所言,这一番借尸还魂没弄好真成了个断袖?还是对凛兄有着非分之想的断袖?
想到此处,他只觉背后瞬间汗毛竖起,猛地打个激灵,连连甩了甩脑袋。
不成不成,怎能做此等念想,这不是在折辱自己也是在折辱凛兄?!
休要胡思乱想了,这一定是你同凛兄一别三年,太久没有此类亲密之举,一时激动罢了。
心里自欺欺人,脑袋里也兀自天人交战起来,可另一边司徒凛见怀里人呆愣愣立着不作反应,倒以为云濯仍在怄气,斟酌再三,又压着声音开了口:“莫急,等此事暂结,你随我回九淼,到时一切自知。”
“这,这可是你说的?”
此言一出,他可算被砸了个激灵,一抖身形想回了正事,可算将方才那乱七八糟的思绪暂搁了脑后。
只不过此刻司徒凛开口之外的动作更是得寸进尺,低头微微一笑,几乎是贴着他的耳畔道:“自然是我说的,还望云三公子君子为怀,宽限在下些日子。”
云濯闻言,忙甩甩脑袋,轻咳两声可算找回点刚刚质问对方的威严,故作镇定地弹了下司徒凛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哼,既然你都这么求我了,本少这次就先放过你,到时候可别再给我打马虎眼!”
“是是是。”
眼见那人终于又吭了声,司徒凛轻笑一声,问道:“那云三公子,还有何吩咐?”
还有何吩咐?
被这句调笑话猝然问得有点懵,云濯低着脑袋扯扯袖子勉强算是正了衣冠,又心虚地哼唧道:“还能有什么?你先把脑袋给我挪开,再把手放开,此地是客栈,这等举止有违礼义廉耻,叫别人瞧见了成何体统!”
司徒凛这下彻底没绷住,噗嗤一笑道:“可三公子,你现在抓着我的手,我倒怎么挪得开啊!”
“一派胡言!本少怎会……”
云濯闻言,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低头看了下去,却偏偏瞧见了自己的双手,正颇不安分地攥着司徒凛绛紫色的袍袖,情不自禁地蹂躏着合着方才被他捏了半晌的,压根不是自己的袖子,而是面前这位的。
这下可好,平日那抹司空见惯的紫色,此刻偏在云濯眼里显出了十二万分的扎眼,他吓得又是一个激灵,针扎了似的松开了手,两只爪子尴尬地无处安放之余,嘴上还不忘故作镇定道:
“我现在松开了,你,你赶紧放开!”
结果,他最后一字还未出口,司徒凛那边早应声松了手。
终于“重获自由”,云濯这会儿真真就差没一蹦三尺高。三两下冲到客房门口,临抬脚时却又觉得方才这一番折腾实在尴尬,于是又勉强按着不稳的气息对司徒凛道:“我,我明天去准备些机关材料,省得到时候进了那望泉镇手无寸铁拖累你们,今日先去歇息了!凛,凛兄告辞。”
语罢,便逃跑似的快步冲出了客房门去,未等回复也不敢去看那人的表情,只在最后跌跌撞撞跑远时,听到了身后一声似有还无的轻笑。
此情此景若要搁在当年,他大约会对自己这一番行为表达出十分的不满,甚至还要自省一番因为真真不仅狼狈到了家,还算对友人颇为不敬。
可惜现在,这莫名其妙的悸动和乱七八糟的思绪让他几近难以自保的边缘,自然也就顾不上那许多。心里只祈祷着,自己今天同司徒凛这一番折腾能安安稳稳翻过篇去,可别教旁人瞧见了心绪不宁的形容。
谁知,他偏偏忘了世间有句该死的古语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而自己今儿个大约正是遇上那祸不单行的不济时分。刚没头苍蝇似的踉跄着步子上了二楼,偏又好死不死在自己那间房门口“哐当”一声,撞上个绿油油青翠翠的人影正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白晓。
“哎哟,这谁啊,看着点儿路!”
二人步子皆行得急,这下真真撞了个趔趄,待那苗疆小少年看清面前人后,又捂着脑袋惊道:“咦?容公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而且,你怎么脸这么红?难道,难道是方才被司徒子寒那番话气的?”
“哪,哪有!”
本来就心虚,云濯闻言这下更是头皮一麻,忙掩耳盗铃般拍了拍自己的脸,嘴硬道:“夜里风急,我方才在窗口站了一会儿,这,这是被风吹的!”
白晓欲言又止:“可,可今天夜里分明没有风啊。”
“行了行了,那是你五感迟钝,没感觉到有风!”
那小少年此语是无心之词,可云濯却听得更心虚了些,连忙摆摆手装模作样道:“不说了不说了,如今天色已晚,你也别在这晃荡了,赶紧各自洗洗睡吧!”
他这番表现大起大落,委实蹩脚得很,若要让司徒泠那般较真刻板的瞧见了,少不了又是一顿追问,好在白晓是个人情练达的机灵孩子,见人语气不对便立马会了意,顺坡下驴地一拱手道:“好好好,不说了,那容公子晚安。”
说完这话,小少年便迈着轻快的步子溜了,唯剩下个经此一番折腾心神不宁的云濯,怔怔呆立半晌,终恍恍惚惚地推门进了自己的客房。
他抬腿仰头倒在竹木床上,扯过被子翻腾来去,可片刻后睡意却终究散了个一干二净。甫一闭眼,脑袋里竟全是方才司徒凛那撩得自己酥酥麻麻的气息,还有那句莫名带着三分撒娇三分宠溺的“听话,别闹。”
完了完了,云濯心想,我天狼君前生搅得江湖不安宁也有好些日子,恶名远扬,造孽无数,什么刀山火海修罗炼狱都没怕过,这下却偏栽在这等风月事上了?
而且,对方是谁啊?
是司徒凛啊!
这人,与自己同为七尺男儿不说,还是他云濯当年最敬重珍视的人,是同他从十几岁一直插科打诨嬉笑怒骂到如今的好兄弟啊。
凛兄一番好意,帮重生后的自己瞒着身份,又极尽全力帮着自己和段道长寻那一串隐情背后的真相,可自己呢,如何就能被人家一番无心之举撩成这个样子?心里还生出非分之想来?
真是作孽,作孽呀……
夜深人静,正是胡思乱想的好时刻,云濯躺在床上,徒睁着双眼睛望着漆黑一片的屋顶,一边想着方才的情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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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也一边翻江倒海起来,到最后只觉自己这一张老脸是越想越烧得热乎,翻来覆去直折腾到打更的来来去去好几回,浑浑噩噩也不知思绪神游到何时,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三十二章望泉疑云其三
云濯这一觉睡得忒不踏实。
后半夜才睡着不说,眠也入得极浅,脑子里的梦境跟翻画片似的来来去去,却都是他和司徒凛年轻时候的那几档子事:从十来岁时屁颠屁颠跟在人家后面念叨“凛兄”,到凌云会上为了吹捧司徒凛的那一段羞耻念白,再到那一年失魂落魄尽是遗憾的洛阳赏花行,还有某天夜里,自己为了安慰对方而摊出的那块堪比毒药的胡饼……
记忆的碎片浮光掠影轮流闪过,一处处细节却是分外清晰,搞得云濯在梦里又为自己当初的傻气汗颜了一把。神智迷迷糊糊间,一边在心里兀自念了念,一边又暗暗祈祷着这凌乱又折腾人的“回忆长河”赶快结束。
然,梦境既是称为梦境,便不会轻易随着做梦人的意志而改变。心里虽念着“快些结束”,那飘飞的思维却仍不为所动,最后倒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少年时,望泉镇里那段当时不痛不痒,事后想起却让人怅恨非常的除妖之行。
梦里的他,既没名声狼藉也未曾借尸还魂,还尚是雪发俊朗的少年模样,穿着颇不合身的状元袍,面上倒是一派同当年不怎么一样的春风得意。骑着白马迎着座花轿过了河,却没遇见什么妖女厉鬼,稳稳当当牵着轿里的娇娘进了喜堂。但见着父亲兄长堂前坐,连白暮生也拖家带口的赶了来,甚至,还被那白衣公子团子似的小儿笑嘻嘻于身上撒了一大把花生。
梦里的自己前前后后招呼着来客,手中的杯子就没空过,直待到落日西沉华月初生,觥筹交错酒歌宴罢,方才踉踉跄跄进了喜房。
锦床上的新娘丹裙碧衫,一方缀着流苏的帕子掩着容貌,云濯被灌得灵台不甚清明,半推半就要上了前去挑盖头,可称杆还未碰上喜帕,却忽打了个激灵他猝然想起了原先自己此番除妖,所该面对的“新娘”该是谁。
而此时,那新娘子也慢悠悠开了口,半笑不笑的熟悉声音听得云濯气息一滞:“云三公子,有何见教。”
不知是不是有意,面前人将这句话说得低低,品来倒也不算难听,细回味之下还有那么点摄人心魄的意思。拿着称杆的云濯,却被针扎似的,“当啷”一声将棍子扔去,一手扯开了那碍事的盖头。
端坐床上的人,乌发半散嘴角微扬,脸上画着莫名滑稽又不伦不类的“八宝妆”。乍看之下本是十分恶俗,可偏偏脸生得好看,再加上那双红眸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此刻倒真被昏黄的喜烛余光映出了三分的不明意味。
色泽浅淡的火焰倒映在云濯忽然放大的瞳孔里,他只觉自己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也不知是被这诡异的情境惊呆了,还是被这莫名其妙重现在回忆之境里的人吸引了,呆呆愣了片刻之后,才忽察觉什么似的惊呼出声。
“凛兄?!”
梦中的惊呼化了现实中的一声惨叫,云濯双眼陡睁,几乎是同时便从床上弹起了身子,直引得那可怜巴巴的竹床猛然一颤终于在一后背的冷汗之下醒了荒唐之梦。
然而梦是醒了,那梦中未歇的余韵却仍引得他胸口直跳,连脸也顺势烧了起来。
怎么会做这种梦的?
云濯拍了拍自己的脸,脑子里依然迷迷糊糊的,但心里越回味那梦中个中情节,却越隐隐生出种惶恐的预感。
这场毫无自知的梦不请自来,昨日自己内心所有的辩驳岂不都要不作了数?而自己同凛兄那维系了十来年的“纯洁友谊”,只怕是真的越走越歪了。
他挣扎着坐起身,任凭睡了一宿后乱糟糟的头发七七八八擦蹭在肩膀上,呆呆瞅着空荡荡的帐顶出了神,心里的情绪渐渐变得忒复杂:“难道,我真的对凛兄……”
“容公子?你病了么?为何还不起?”
谁知,正值怔怔出神时,门外却传来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夹杂着白晓的问候,一下子把神游天外的云濯从那荒唐的思量中扯了出来。
他揉揉眼睛半直起身子,哑着嗓子应和道:“我无事,做了个噩梦罢了。等下便起了。”
语罢,挣扎着半睁开眼睛抬头一看时,竟发现那窗外已是大亮了。
到底正事在前,云濯暗叫不好,顿时也顾不上去思索方才那个荒唐可笑的梦,甩甩脑袋一骨碌跳下床来,三两下穿好衣服,“吱呀”一声拉开了门。
他这一下拽得忒焦急,木门被带起阵风,登时把外边一个碧衣散发的身影惊得缩了缩。白晓果然正抱着臂地在等候,一见他欲匆匆往外走,又忙关切道:“哎,容公子你这是……”
“咳,我去集市上采买点能制作武器的东西,省得到时候打起来拖了别人后腿!”
虽是被凌乱梦境扰了一晚上,云濯倒也没忘了昨天的说辞,冲那少年点头施个礼,径直往楼下走了去。
可他刚快步行了没一会儿,心里却又蓦地升起点不可名状的担忧。
昨日那位撩得自己心神不宁的主正,此时怕正有可能也在那大厅里面候着。而自己竟还真被人家一撩就做了这莫名龌龊的怪梦,到如今竟不知以何心态来面对,可真真是见不得呀!
越想越糟心,云濯顿觉自己背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片又一片,赶紧一缩脖子三两步跑回楼上,一把按着白晓的肩膀问道:“哎,问你个事,魔尊大人和段道长此刻都在哪?”
那少年本以为他已走远,蓦地被这么一拍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晌后,才挠着头道:“段道长一早就出去练剑了,司徒兄么,应该是在后院找了把藤椅,晒太阳打盹儿呢。”
“哦,这样啊,那甚好甚好。”
一听到不用和那位令自己多神思的煞星打个照面,云濯可算长舒一口气,虽说心里又有了那么点微不可察的失落,但好歹算是消了燃眉之急。顿时也忘记去计较司徒凛大事当前还有心思打盹儿的偷懒之嫌了。潇洒地一撩衣摆转了身,又顺手拍了拍白晓的脑袋,心情大好地甩开步子往楼下走去:“我出发了。”
岂知,一见他要走,身后的白晓也连忙颠颠跟了上来:“哎哎,容公子等等,我也要去采买点东西,咱们一道呗。”
云濯闻言,象征性回头瞥了一眼便继续前行,倒也没急出声反对。毕竟这小子昨日一番维护他的言语字字恳切,甚得欢心。是故他也就干脆“知恩图报”一回,权当带着这苗疆少年满街转转。
一大一小两人出了客栈,前脚后脚地在街上走着,不多时辰便将熙熙攘攘的小铺子逛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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