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北顾天狼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若羽君
小小街道上霎时沉寂一片。
许久后,那素衣的儒雅公子仿佛终于接受了这事实,徐徐长吸了一口气,压着尚不稳的声音摇头道:“我听宁攸那孩子说事态紧急,便先带着几个弟子御剑赶了来……谁知,谁知竟在此……”
话至此处,又是一哽,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并非幻梦,直到又低了头看到那两只机关兽时,方才叹道:“三年了,真的是你吗?三弟。”
“二哥,是我。”
三年未见,看着那原先眼中常含三分笑的儒雅青年,形容更瘦削寡淡不少,又想起昔日种种恩怨难解,云濯心中何尝不是百味陈杂。
“三弟……”
看出他心中所想,云辰沉吟须臾,终是一叹:“这三年我每每梦回,炎毒殿那场意外仍是挥之不去,可事出有因,我并不能怪你……”
云濯不语,只默默摇头,将十指攥紧。
“我也曾找大哥讲明缘由……”
云辰又道:“可他对爹爹之死与云崖之变难以释然,并不听我的解释。”
“我知道了。”
深知自家大哥之脾性,何况还隔着各方恩仇,云濯并不觉意外,一拍那人肩膀以示安抚:“往事不可追,大哥那里到时再解释,至少现在我回来了。”
“是啊,也罢。”
字字入耳,云辰沉吟少顷,终抬头打量起眼前人的模样,那神态表情恣意潇洒虽像极当年自家幺弟,可相貌体态委实太过陌生,不由得又面露疑色:“可是你是怎么……”
“一场由隐汐师姑牵线的借尸还魂,说来话长了……”
云濯摆摆手,并不欲再言:“二哥,这些后面再说。如今我和凛兄有伤在身,段道长更被那怨尸所伤,命悬一线。事不宜迟,你先为道长稍事疗伤,我们赶紧启程回武陵。”
“好。”
云辰到底是医者仁心,一听段昭英危在旦夕,倒也没再追问云濯之事,只略略将他俩打量一番,又问道:“那你们的伤可还要紧?”
“无妨。”
司徒凛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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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头,道:“不知为何,那鬼王方才一击,并未下死手。这伤疼是疼些,倒也没伤着要害,且先救段道长吧。”
云辰点点头,转身对那小屋门并起双指一挥。
光华升,鬼障除,紧闭了半晌的房门终于斜开出道缝。
“谁!”
昏暗不明的屋内落入道光华,两个小祖宗可怜巴巴地缩坐在枯草团上,尽管面上尽是悲色,却仍死死保持着戒备之姿,一见那门打开,俱是抽出了武器相对。
“我是云辰。”
云辰抱琴而入,对着那两个惊魂未定的少年略一点头,又道:“那鬼王一行已被打退,且先让我看看段道长的伤势。”
“白泽君?”
司徒泠一见来者样貌,终于长舒一口气,一边将人事不省的段昭英稍稍扶起,一边又疑道:“那我哥和容公子……”
“……容公子?”
云辰乍一闻此名,眼略露疑色,但到底是玲珑心思,给段昭英伸手搭脉的转眼工夫间,也心下了然,马上低声道:“他们受了些轻伤,倒也无碍。”
“真,真的?”
劫后余生来得太突然,眼角犹挂泪珠的白晓神情仍是愣愣。
“难道还能是假的?”
一阵风吹过,屋门忽被一人推得大开,云濯不知何时已打发走了那两只机关兽,和司徒凛并肩迈入屋内。
他望着那几乎又要哭出来的少年,虽身上伤口隐隐还作着痛,却也心底宽慰,强忍着调笑道:“怎么,白小公子还盼着我死么?”
“没,没。”
白晓踉踉跄跄从那稻草堆上爬起来,三两步迎上前,喜极而泣道:“容公子,司徒兄……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先别急说这些。”
一旁的司徒泠,虽见自家兄长无事亦面露喜色,言谈动作倒比白晓冷静些。
他望着连连摇头的云辰,关切道:“白泽君,段道长的伤势可还好?”
云辰不语,置琴膝上引弦欲探,岂知十指方轻拨了几个音,忽眉间一皱,右手食指被割出道浅浅血口,抬手痛苦捂上额头,冷汗涔涔,面色愈加苍白。
二哥?
自家兄长自幼就是药罐病包,见此态云濯心下一滞,忙上前扶住:“白泽君怎么了?可是那墨曜使诈害你旧疾复发?”
借他之力,云辰勉强摁着额头站起:“无事,这几年的老毛病了,自炎毒殿回来后时不时就要犯一下,大约是在那云来城里淋了雨的后遗症罢。”
云来城?淋雨?老毛病?
可多年前自己尚在人世的当时,并不记得二哥生了头疼病啊?
云濯微感诧异,方欲再问,又被云辰抬手止住。
白衣公子不语,提气深吸,吐纳须臾,面上痛苦神色渐渐减淡,合指捏个止血诀,对四人道:“先莫说这些,段道长伤势颇重,我又犯了头疼病,难以施法……你们还是加紧和我一道,将他带回云家救治吧。”
语罢,负琴起身,又朝着门外一招手,候了多时的几名云家小弟子纷纷入内,小心翼翼地将那道士架起,光华一闪,御剑而出。
三日后,武陵。
“啧啧啧,疼疼疼。”
凌霜居里,云濯正靠在张雕花太师椅上,一边端着个八宝镜打量自己脸上被糊上的那一溜药膏,一边轻扯了扯自家二哥的袖子,哀道:“没想到浮生剑割得口子虽浅,治起来还挺疼………哎,我说二哥,这不会毁容吧。”
“洛弟的剑法一向凌厉,你那三脚猫功夫招架不住,也是该然。”
专心上药的云辰头也不抬,手底忙不迭倒腾完了,方才又一叹:“只是不想他今竟被贼人害至如此,连死都不得安生,当真岂有此理。”
“二哥莫气。”
云濯拍拍他的肩:“那贼子的确可恨,我们此行便是为了查出这事始末,定要让洛道长安息……只是调查急不在一时,还得循序渐进。”
“嗯,也罢,先且不说这些。”
闻言云辰神色稍霁,片刻后又笑道:“那三弟啊,这么小一口子,搁昔日你连哼都不会哼一声,如今杞人忧天些什么?何况你个大男人,当年剥骨之痛都没怕过,怎么还怕毁容?”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云濯皱着眉头,强忍着那药膏和伤口搅和在一起引发的诡异痛感,心里直嘀咕。
二哥哟,虽说男子确实是不如姑娘家爱美的。可这,不是特殊情况嘛!
原先嘛,他自认是来得潇洒,去无牵挂,只爱恩仇趁年华,对那风月之事一窍不通,也懒于搭理,自然对皮相容色没什么概念。
可现在,好像不大一样了。
他这把生生死死折腾好些年的老骨头,可能,对着某位和他一起插科打诨闹到大的,竹马兄弟,情窦初开了?
所以说,既是有了个心尖尖上的人,他一介男儿身,虽谈不上什么“为悦己者容”,但到底破相这事还是不要的好。
嗯,何况还是这么具本来就没当年自己好看的壳子。
思至此,云濯叹了口气,低声解释道:“哎,二哥,现在这次和四年前那次,情况不大一样的。”
“打住,我可没闲工夫管什么一样不一样。”
许是被云濯那句戏言勾起了心中往事,云辰眉间一皱,三两下了桌上的瓶瓶罐罐,又对着自家三弟的额头轻轻一敲,正色道:“司徒公子的药还没换,段道长那边也得有人看顾着,我先走了。不过,你可给我悠着点儿,大哥这几天快游历回来了,小心他逮着你家法处置。”
“哎,得得得,快别说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就是。”
一听见自家大哥要回来,云濯瞬间只觉头疼得不行,赶紧一把捧了桌上的药箱子递给云辰,将那还欲再念叨嘱咐几句的白衣青年送出了门去,临了还不忘招手道:“二哥你快忙你的去吧,告辞告辞。”
连拖带拽送走了自家二哥,云濯左右无事,托腮推窗,近瞅瞅院墙里刚拧出骨朵的洒金梅,远看看回廊旁枝叶秃了个干净的桃花树,心里开始瞎盘算。
三天前,他们一行九死一生从那望泉镇里出了来,马不停蹄就赶回了武陵云家。
段昭英伤势严重,自然被云辰带回了所住的幽篁院救治,先行来求救的宁攸则早早在偏房里住了下,剩下的那俩小祖宗也嚷嚷着要与之搭伴儿,三人亦就这么去了一处。
而他和司徒凛么,既非年轻小弟子,安排偏房于身份有那么点不妥,云家那几间客居最近又刚巧住了人。白泽君左右一合计,自然就把他们排到了这因主人“死”了三年,而空置许久的凌霜居。
于是,云濯这位原主,也就这么换了个身份,跟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来了个故地重回。
所幸,他那小院陈设没大变化,花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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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树还是树,连那架子上的摆设,也还是原来那些古董文物。除去无人常住,积了点薄灰,其他地方倒还说得过去。
想来这三年间,家里大约仍有人为他说了说话,没把他这位“江湖余孽”的遗物旧居,同那在南疆断崖下的尸骨般清个一干二净,倒算挺念旧情。
时过而境不改,云三少对此委实颇为惊喜,当下便心满意足地入了住。大手一挥,旁边偏房赏给司徒凛,自己则在主厅占山为王,逍遥自在,又过了把当年富贵小公子的瘾。
一连三日怀旧念旧,也还真不得不说,住过了九淼和大漠那些寒碜客居之后,再睡回自家的檀香木雕花床,简直太惬意!
但是,再惬意也不能天天窝着嘛!
还是出来透透气吧。
思至此,伸个懒腰,大步流星出了主厅,路过客房时贼兮兮凑到纸窗前,悄悄瞄了一眼。
但见着房中俩人对坐桌前,云辰小心翼翼摆着瓶瓶罐罐,而司徒凛正摊着左手五指,神色无奈,当中血痕已被黑褐药膏糊了一层又一层,模样甚像茅厕中物。而云辰左看右看,仍不满意,又掏出一瓶来继续抹,惹得边上那位“当事人”无奈地扶住了额。
看来凛兄也被二哥这位“医仙”折磨得不浅嘛!
想起自己方才那经历,云濯摸摸脸上口子,对司徒凛暗抱同情,不语摇头,继续往偏房走。
结果那边更热闹,院里仨祖宗不知怎的又争得面红耳赤,而堪堪一听,似乎话题还是关于他在望泉镇里使的机关术……
得,这边的热闹,自己怕是要越凑越乱,还是得脚底抹油。
云濯一叹,继续往外绕,不久到了一方名为明心的空旷石台,台上躺着清洛之尸,而周围一圈云家小弟子正个个紧张非常地捏诀施法,净化怨气,毫不敢怠慢。
看了眼那被铁链捆住的青黑尸首,望泉镇里九死一生的经历又浮上心来,他一声哀叹,揉了揉眉心。
这也不行,那也有人,真是家里什么地方都容不得……可到底去哪儿散心好哎?
左思右想,好不纠结,云濯屡屡碰壁,决定放任自流,数着路口胡乱拐,待无路可走时抬头一看,竟见一处肃穆祠堂。
这正是供奉武陵云家列祖列宗牌位之地君风堂。
……这,透气儿也好故地重游也罢,怎么就到这儿了?
云濯一挠脑袋,叹气连连。
然,既来之则安之,思忖须臾,还是抬脚迈了进去。抬头一望,正对的墙上,大小龛里密密麻麻排了几十个灵位,黑压压一片,好不压抑。
他不禁缩了缩脖子。
这地方,他们兄弟仨小时候经常被父亲押着来,一跪就是半天,挨个上香进贡,祭祀祷告。
那会儿,他大哥做这些繁文缛节,十分滴水不漏,严正端方得很。他二哥呢,虽谈不上喜欢,倒也算是循规蹈矩,勉勉强强不出纰漏。
唯有云濯,最是受不了这些,那乌木牌子上的字,委实看得他头疼,堪堪念叨上一个时辰便捱不住了。
什么青鸾君云翎,重明君云承,螭吻君云毅……现在看来也是一样,从上到下一个接一个,走马观花似的直往眼睛里灌,更别说记住谁是谁了。
不大令人愉快的年少往事上了心来,云濯不由得抱了臂一声长叹。
唉,你说这祭祀之礼,却是谁发明的呢?
他兀自摇了摇头,眼睛也顺着那正龛上的牌子一溜往下走。
谁知,目光却在触及那最下面的牌子时,神色一滞。
乌黑一片的牌子上,金墨镌刻的八个字扎得他眼睛生疼。
——英招君云远之灵位。
深秋时节,一阵冷冽的风自屋外穿堂而过,那齐整排列的灵位一排排矗立着,仿佛一个个静默相对的已逝之人,将那屋内的气氛压得更沉了三分,静谧得可怕。
云濯竟忽然觉得,自己的双脚同灌了铅一般,死死定在了那砖地上,再也迈不动半步。
天狼君云濯,弑父叛师,大逆不道,按旧例应家法处置。
冷厉的话语犹在耳边,同四年前冬天那寒到彻骨的雪一起,裹挟着凌乱不堪的记忆向他袭来。
方才调笑玩闹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云濯痛苦不堪地攥紧了双手。
鬼面人环绕的异教玄殿之上,殷红的血珠断了线似的自他手中的无奇剑锋淅淅沥沥地淌下。
面前之人倒在血泊之中,白袍被染得通透,其上的绣纹斑驳看不清颜色。
剑刃坠地有声,凄厉的呼喊萦绕耳边。
那是他的梦魇。
“我回来了,爹。”
沉吟良久,云濯颤抖着双手,在那灵牌之前点上三炷香。
“对不起。”
龛前的白衣青年双膝一软,长跪不起。
青烟徐徐盘绕而升,在未萦上屋顶横梁之前又渐行消散,到底了无一丝痕迹。
像是无法回头的纠结过往,又像是永无归日的逝者之魂。
终究都是不可追。
“哎,云濯?”
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不知多久后,云濯终于神情恍惚地起了身,身后却忽传来一声低唤。
这一声叫得他乍然从悲伤中缓过点劲儿,急忙一回头,竟是司徒凛似笑非笑地倚在门口。
那人里面仍半散不散地穿着件紫衣,外面大抵是因在望泉镇打斗之间损了衣裳,而临时披了件云家弟子的白袍。堪堪露出的手腕和颈子边,纱布与浅浅血迹虽依稀可见,面色倒比在望泉镇时的苍白痛苦红润了不少想也是休养了三日,伤势大好,这才赶着刚换完了伤药出来透风儿的。
“凛兄?”
悲意尚未散去,司徒凛的到来虽让他心情稍微明朗了些,云濯表情仍是木木。
他怔愣道:“你怎么来这了?”
司徒凛一摊手,无奈道:“,出来散步呗!谁知迷了路,七扭八绕,就到了这儿了……我一看你在那儿拜祭什么人,又想着你家这祠堂我也不好进来,这就只能在门口等了。”
他说着,随手甩了甩半披的头发,又上上下下将云濯打量一番,却忽的在看到某个角落时眼神一亮,继而一扬下巴,笑道:“哎,云濯,你这儿好像有好吃的,给我拿两块儿出来尝尝呗!”
“什么?”
云濯闻言,边沿还有点红红的眼里,露出几分疑色来,顺着司徒凛那目光往下一看,竟还真瞧见一旁侧龛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不知谁的牌子前摆了盘桂花糕。
盛在白瓷盘里的淡黄糯糕上,撒了细细一层糖粉,绵密得像冬末春初时落在迎春花骨朵上的薄霜,四边被齐齐整整切成菱形,露出红糖或豆沙做的夹馅儿,几点金黄的桂花瓣儿点染其上,仿佛隔了老远就能闻到那金秋的香气。
云濯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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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他最馋这些糯糯甜甜的玩意。可偏偏家里头管得紧,除了自家厨子做的菜,其余坊间叫卖的民间小食一律不得入内。爹爹一板一眼,说是怕他兄弟仨年纪小小胡吃坏了肚子,可也真真让那金灿灿的糕饼,成了他小小心里萦绕了好多年的执念。
后来,他大哥先出落成了能闯荡江湖的少年,整日跟着爹爹游走于各派之间,每每临行,他便死皮赖脸央他大哥,从那沿途的镇里给他捎回几块来。
然后,待那二人归来之日,又早早立在家里那棵桃花树下候着,虽是站到腿脚酸软,为了那一口咬下时甜丝丝的满足感,也终究乐得其所。
再后来,他也入了这轻剑快马刀光剑影的江湖,又赶上快意恩仇,一心只敬仰他凛兄的年纪,整日整日往那蜀中跑,把什么凉糕糍粑龙须酥吃了个遍,而这童年时的执念,却也渐渐在脑袋里淡去了。
可是如今,云濯再这么乍然一见此物,竟又忽觉当年那在各地吃得美小食都还欠了些味道,想来倒是如何也比不过这自小就藏在肚里的馋虫了吧?
然而,馋归馋,他到底还是个从小被念叨了不少训诫家规的世家少爷,终不似门外那位九淼次徒行事不羁,手在袖里拢着,犹豫了老半天,还是却没伸出去。
“凛兄啊,此处是祠堂,死人的东西你也要抢不成?”
云濯无奈摇头一声叹,毕恭毕敬对那灵牌合了双手道声“叨扰”,上下将其打量一番。
那龛位的地方小得可怜,也实在破落得不起眼,和正龛里那些牌位根本无从相比。但其中的乌木牌子之上,虽沾了些细灰,却也没有什么陈年累月的旧垢,显然是有人隔月便来擦拭。
有人擦扫,有人拜祭,却入不了正龛,这却是谁的灵位?
云濯伸手端了那黑漆漆牌子放近了一看,正见其上刻了八个字
天狼君云濯之灵位。
“……”
他手一抖,差点把自己的“灵位”打了。
……合着折腾半天,本少馋的是自己的“祭品”?
云濯神情颇复杂地抽了抽嘴角,确认那牌子上的的确确写着自己的名字之后,方才出于礼义廉耻的纠结,瞬间消了个灰飞烟灭。
谁这么缺心眼,给我立了个牌子?
他随手把那灵位扔了回去,顺带报复似的端走了那盘桂花糕。
哼,还给我上供这玩意,想来对我那童年往事也是了如指掌,弄得倒周到。
云濯捻起块软糯的桂花糕,愤愤不平地一口咬下。
“哎,云濯,你方才说这可是别人的祭品碰不得,怎么自己先吃起来了?”
门外边的司徒凛调侃似的招了招手,见回过头来的人面色不善,又马上改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开吃就开吃吧,怎么不给我留两块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云濯闻言更觉糟心,一撩衣摆迈出门去,从白碟里随手拎出两块桂花糕,往那喋喋不休的紫衣人怀里一甩,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别叫了,这可是给我的‘祭品’,您老人家好好尝着。”
“噗,什么什么?”
司徒凛闻言,当即心下了然,接着桂花糕的手一抖,差点让那两块金黄金黄的糕饼掉在地上。
他堪堪用二指捏起一块来送到嘴边,一边咬了口,一边含混不清地调笑道:“不是吧,原来那牌子是给你立的?那咱们这,也不算冒犯死者了吧!”
“冒犯个鬼,我又没死。”
云濯愤愤哼哼一声,越说越觉自己理直气壮,又拿起一块咬了一大口:“反正都是给我的,比起在那儿烂掉,还不如给本人填肚子。”
眼前人面色愈加不善,司徒凛赶紧从善如流,双手一合道:“得得,对对对,云三少您开心就好!咱找个地方好好吃了这晦气东西!”
于是,俩人在路边找了条石凳,风卷残云,那碟糕饼迅速没了影。
“啧啧,你们这边的糕点委实不错,甜丝丝的,入口即化,与我们蜀中的风味大不相同。”
眼瞅着盘子见底,司徒凛一边蹭了蹭指尖的糖霜,一边眯着眼睛摇头晃脑感叹道:“可惜,就是有点少,横竖填不饱肚子呀。”
云濯不假思索地一翻白眼:“祭品而已,有就不错了,你还想怎的?”
“那,倒也不想怎的。”
司徒凛半托着脑袋冲云濯噗嗤一笑,又道:“只不过,你都把自己的‘祭品’拿来请我了。那在下也得礼尚往来一下呗!”
这一句不明所以的言辞,惊得他身形一缩:“你,你又想干什么?”
虽说,自己已接受了对司徒凛感情变味的事实,但这并不代表那人在彼此心意未明的情况之下,又做些怪事说些怪话不会让自己紧张。
他悄默声把身子往旁边挪了半寸,生怕面前这位又要像在那青石镇客栈里一样,干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来。
所幸,司徒凛这次说的这话,还真的的确确没什么糟糕目的,眼见面前的小子慌了神色,只轻笑着抽出腰间扇子,挥手一扬,对云濯道:“还能干什么,走,你凛兄知恩图报一回,邀你出去吃顿好的!”
第三十九章枫林染其一
云家这宅子,地儿挺偏。
虽说,按着版图册上那么堪堪一划拉,武陵算是东挨着云梦大泽岳阳楼,西接着嘉陵江水白帝城,再加上名声远播的君子之道,是故在那不怎么知情的外人听来,他们云家,倒也像个四通八达的钟鸣鼎食之家。
可惜,云家那立派祖师偏没这么想。自诩是超然物外,世浊独清,非要学采菊东篱的陶靖节。不寻闹市,不寻街巷,甚至连城郊的田地都不屑一顾,只在那山陵间弄了片桃花林,置宅立派,君子世家一兴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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