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北顾天狼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若羽君
“好。”
司徒凛满意微笑,片刻后又眉峰微轻挑:“可话说,你本不就是狗妖?”
狗嘴吐不出象牙,云濯一字一顿纠正他:“什么狗妖?听好了,本少我是狼妖。”
司徒凛从善如流:“哦。”
面前人一派满足神情,可云濯转念一想,又觉自己既如此爽快道了歉,芥蒂已除,那亦该为口腹之欲同这人讨价还价一番才是。
于是他敲了敲桌子,正色道:“那,再说回来,既然我道了歉,你也接受了,咱们旧日不快就此一笔勾销。是不是礼尚往来,也该允我几个条件了?”
司徒凛一抬眼:“请讲。”
得人首肯,嘿嘿一笑,他开始撑着手臂比比划划:“其一,闲幽斋里那什么不许提我也不许放甜食的禁令,得撤了。”
司徒凛眯着眼,看着眼前人张牙舞爪自鸣得意,唇角勾起不明笑意:“可。”
云濯继续道:“其二,你那桌上用的瓷器都是劣品,太给一派之长掉价了,届时都得换了,具体换什么名瓷你随意。当然,我个人推荐汝窑白瓷……”
“依你。”
司徒凛点头应下:“不过近来九淼要抵御南诏,财资紧张。你我又将出去调查洛道长一事,怕要待此间事毕再行更换了。”
“好。”
两条都被应下,云濯甚为开心,继续蹬鼻子上脸:“最后一条,本少重生归来,却也是要脸的。以后你我同行,不得再像少时那样讽刺揶揄,可能记得?”
“讽刺揶揄?”
四字入耳,司徒凛若有所思,片刻后不知想到了哪出。缓缓从怀里掏出个东西,伸手一扬丢给云濯,微微一笑:“譬如这种?”
“嗯?这什么?”
那物乃是个泛黄的手写线装册子,云濯顺势接过,一脸狐疑地冷哼一声:“不会又是你那倒霉师弟写的坊间断袖小册吧?”
语罢,随手翻开一页来,但见皱巴巴的宣纸上,端正又稍显稚嫩的字体跃然入目。
“元月二十一,小雪,今日阔别家父兄长,得与凛兄于蜀中一会,食麻辣烤兔肉若干,饮酒一坛。我二人纵论近日江湖轶事,凛兄谈吐如云,当真乃我辈之中才智双全而风度翩翩者,实令某心生敬佩……”
等等,等等!
这不是断袖小册!这,这是他十几岁时专门用来描绘对司徒凛景仰之情的日记册啊!
亭中小风拂过,不知哪来的乌鸦顺势“呱呱”叫了几声,云濯顿觉右眼皮狂跳。
天地良心,此等羞耻之物,当年他自己偷揣着写也就罢了,如今怎会流落到司徒凛手里?!
这人到底能耐几何,是人是鬼,简直深藏不露,深藏不露啊!
瞅着昔日自己的墨宝,那懵懂文字间直白流露的感情实是难以掩饰,少时羞耻记忆争先恐后翻涌而上,忽让人老脸一热。
“这这这……”
本与人谈条件,却意外发现被抓住了把柄,云濯烫手山芋似的将那册子扔给司徒凛,结巴道:“你怎么会留着这东西?!”
“咳。”
司徒凛轻咳一声,抿着嘴角强忍住笑意:“怎么,只许天狼君记得本尊少时挖苦讽刺,还不许本尊也留点往日的纪念品了?”
“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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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这东西做什么?!”
越看那册子越扎眼,云濯急得跳脚,思量片刻,又冲着司徒凛一伸手:“不成,还是得把这册子给我!”
“那我不给如何?”
眼前人语声急急,司徒凛却不为所动,一把拍掉云濯的爪子,还顺手将那册子拢回了袖里,调笑道:“云濯啊,先不说这册子原就是本尊留了好些年的,宝贝得紧。且说方才我递给你时,分明又被你扔了回来,怎么如今就要反悔呢?”
“什么反悔不反悔!”
云濯一甩袖子:“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此等羞耻之物,怎么说都得赶紧销毁了!快给我!”
司徒凛脸上又露出招牌式的似笑非笑,假模假样惋惜一叹:“哎,我给过你机会的,谁让你自己不要呢?”
云濯大怒:“呸,你欺人太甚是怎的?!”
这新壳子虽没武功,可这事委实关着尊严声名,情急之下,他也成了那要咬人的兔子。一见对方无意商量,急急就着俩人一前一后之姿猛扑向前,伸了手来作势就要抢。岂知恼怒之下步子未站稳,脚底一滑,整个人向前砸去,双手下意识一撑,正好将某位毫无防备的魔尊大人推得身形一仰,连退几尺。
而更为不幸的是,二人当下是在水边回廊中乘凉,与平常连撤几尺也不过翻下栏杆的陆上凉亭不同,云濯这一推力道不小,不偏不倚把司徒凛推进了湖里。
那湖不算深,水也清澈,可惜勉勉强强仍能淹死人,但见方才还神情得意的紫衣青年未及反应便已滚落其中,“扑通”一声砸出极高的水花。待再从水面上看见影儿时,那玄色大氅已黏糊糊贴了在身上,湿发凌乱,口中呛液,手脚无章法地开始乱扑腾:“救,救命!”
嗯,不错,蜀中山多水少,这位九淼次徒昔日又闲散不好动,所以自小到大,都是只旱鸭子。
情势陡转,刚刚还高深莫测的旱鸭子这下算是真真虎落平阳,兀自在水里狗刨半天,却发现身子半寸未进,略感惊慌,只能向岸边那位谙熟水性的少爷招手求救:“云濯!救,救命!”
哦?这会儿知道求我了?
抬眼瞧见那手写册子漂在水面上,墨字全浸,似已完蛋,云濯掸掸衣上灰尘,虽觉阴差阳错,到底是歪打正着。
“哎,谁叫你惹我呢……”
他心满意足扬扬下巴:“魔尊大人,你叫小七小十来救啊。”
司徒凛哀道:“他们替我送信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哦。”
反正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这人也淹不死,云濯一撩衣摆,不为所动:“那你先泡会儿啊,等我准备准备。”
“还准备什么啊,救我!”
自食恶果狼狈不堪,司徒凛半撑着身子望向云濯,鼻子里也不知是被水呛的还是故意憋的,隐隐染上浓重鼻音:“云濯,三少,千玄,小濯,天狼君……救救你凛兄好不好?”
那声音可怜巴巴,云濯心中隐有所动,但念及此人先前恶行,面上仍故作冷漠:“不太好。”
然后,就听见那人假模假样抽了两声气,哼唧道:“夫君,妾身都要淹死了……真要见死不救?”
云濯身形一抖,差点摔翻:“啊?”
这一声唤并非无理无据,偏偏指的是当年俩人为了除妖成的段荒唐假亲,彼时他顾着尊严硬让对方扮了新娘,没成想此后就成了这人嘴里的一大话柄。那一声声出自男人之口的“夫君”听得云濯鸡皮疙瘩直起,无语片刻工夫,他赶紧抬手喝止:“停!什么乱七八糟的!”
司徒凛撩开湿淋淋的头发望向他,眼里的无辜之意虚伪非常,一看便是硬装的。
但云濯就是看得没办法,而且是自小到大都对这位没办法。
反正本来也没打算真放人淹死,他只能哀叹一声,解下上衣丢到岸边,纵身往河里游:“好吧,来了来了,我来救就是。”
然,救人说着轻巧,做起来却有些难度。
云三少虽自幼在武陵潜泳摸鱼,游水本事相当了得,这春日水温又不算寒凉,按说搁以前俩人身量相仿时,他再带一只旱鸭子上岸也问题不大。但此刻偏是借尸还魂,用着具比司徒凛瘦削不少的可怜壳子,加之那人大氅极长,浸水之后更显累赘,一来二去边拽边游,极其力,不远的路程竟直直折腾去好一阵工夫。半晌后才终于寻着浅水之处,勉勉强强将人推上去。
“你说说你,没事穿什么大氅,不嫌累赘的?!”
眼看着落汤旱鸭子连滚带爬进了脚能触底的安全地带,云濯略松口气,靠着那人喘息粗粗,准备稍歇片刻再自行上岸。
司徒凛无辜地打了两个水嗝:“这样暖和。”
云濯白他一眼,不语。
岂知僵持片刻,还未及二人跌跌撞撞互相搀扶着上岸去,原先平静异常的回廊里乍又传来阵凌乱脚步之声,一墨衣白衫的少年身影颠颠直跑,已不知何时到了湖边。
很不幸,和上次闲幽斋里一样,云濯此番又没穿上衣,而司徒凛衣衫尽湿,春日所着内里布料又轻薄妥帖,正死死被水糊在身上。目光可及之处,二人身躯曲线一览无余,朦朦胧胧的水面之下,蹬来游去的四条腿也因光影之故而缠成一片,平添暧昧。
“你,你们……”
自己杜撰了半天的两位原型又被抓了个有伤风化的现行,凌薰颇有些不可置信,面露惊色,结结巴巴:“鸳鸯浴?”
“噗。”
声音回响在回廊之中,字字分外清晰,正在浅滩处喘气的云濯狠狠呛了口水,生出点就这么把自己淹死的冲动。
而一旁的司徒凛到底比他沉稳些,虽也是湿淋淋狼狈一身,此刻危情暂解,倒迅速恢复了掌门之威严,将凌薰上下打量一番,皱眉道:“你没事来这干嘛?!闲的?”
“不是啊。”
凌薰面露无辜之色:“有个姓段的道士要找你,我这不来带路嘛!”
啊?!
想谁来谁,二人一惊,闻声望去,果见凌薰身后跟来个灰黑道袍,发髻高束的道士。那人背负长剑,面容生硬,衣下犹可见血印斑驳的绷带,上前几步甫到岸边,正冷不防瞧见了湖里泡着的,面容甚为熟悉的云濯。
于是段道士登时神色一滞。
许久,又看看一旁同样全身湿透的司徒凛,似念及凌薰方才所言,还有那近日于蜀中盛行的虐恋话本。他剑眉一皱,沉吟道:“容与,怎半月不见,你还真成了断袖?”
第七章凌云
清渊真人段昭英,是个非常有意思的道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无定观清规森严,弟子穿的衣饰又十分统一之故,反正在云濯为数不多的印象里,这位小道长和他那师兄清洛,至少于表面上看来,是宛如一个模子镌刻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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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只不过,表面虽相似,内里却有些不同据说洛道长脾气耿直,是傲骨铮铮如山不倒;而段道长则性情暴躁,是如火轰烈随点随着。而仅就当年半面缘分云濯亦知,此人善良是善良,黑白分明是黑白分明,但脾气确如爆栗火炭。总而言之,相处之间要小心触及对方底线,建议还是少惹为妙。
闲幽斋内,两位落汤鸡在内室边换衣服边嘀咕。想想方才的种种荒诞行径,以及某位江湖余孽糟心的真实身份,再瞅瞅那桌前坐着的古板道士,当下眼神交流,心领神会,一拍即合。
这道士如今诸事不知,还偏偏乍然看到这么一出,那稀奇古怪又无甚来由的还魂交易显然一时说不得,得先隐瞒真相,胡说八道撒谎诓人暂时稳住他情绪,待来日方长再慢慢解释缘由始末。
毕竟对方是为寻九淼掌门而来,司徒凛率先坐定,继续发挥其人模狗样道貌岸然的本事,慢条斯理给段昭英讲了个稀奇曲折的故事。
他道是一月多前,自己于紫竹林中捡来一浑身是伤的青年,记忆全失,性命垂危。于是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之心,将其安置于闲幽斋内养伤,岂知一来二去关系渐好,便索性留在了身边加以定夺,哪想今日阴差阳错双双落水,又叫原主找上门来,方才有了这一出。
这番扯淡,说离奇不离奇,说蹊跷也蹊跷,但总而言之,还有那么点能糊弄人。听罢此言,段昭英略带怀疑,面色更沉,皱眉望向云濯道:“容与,你真什么都记不得了?”
云濯前后一掂量,深觉寄人篱下在先,名声已无在后,索性抛下颜面顺着演,睁大一双眼睛,望着那道士佯作不明道:“道长,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语罢,又一指司徒凛:“我就记得,是他救的我了。”
“停,打住。”
面前人神态甚为认真,眼里满满的无辜之态似能泛出光来,段昭英怒意更甚,伸手要摸他脑门:“你没发烧吧,遭了场伏击就连自己主子是谁都记不得了?!”
云濯摇摇头,段昭英旋即甩袖叹气,不知是怨是怒。
“段道长。”
略看不下去,司徒凛敲敲桌子,一本正经跟人讲道理:“你来找我,结果遭人袭击,他因救你重伤失忆,我又捡了他来,如今他想跟着我而忘了你,这不是天意么?”
“什么天意?!”
段昭英不以为然:“跟了你十几年的剑童,失散一月之后就忽然认了别人做主子,搁你能受得了?”
司徒凛和颜悦色,郑重其事:“那,容与当年是道长花多少银子买的,本尊再买过来就是。”
段昭英白他一眼,斩钉截铁:“他是我上山之前家里就派给我的小奴,如今就这么被你夺了魂儿,除非还我,不然任多少银子你也赔不起!”
“道长,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
司徒凛慢条斯理:“并非本尊夺了容与的魂,而是他失忆之后选了跟我。道长若有本事教他再跟回你,本尊也不敢有异不是?”
“跟回我?哼,他自然是要跟回我的!”
段昭英一拍云濯面前的桌子,厉声道:“容与,如今前因后果我们俩都挑明了。再问你最后一遍,到底是要跟这人,还是跟回我?”
“呃……”
没想到俩人要当场对质,看着道士的认真神情,云濯甚怕触其逆鳞,犹疑道:“这么直白说,不大好吧?”
“叫你说你就说!”
段昭英拎起茶杯敲敲桌子:“还怕我吃了你是怎的?!”
“那……”
云濯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司徒凛:“我,我选凛兄。”
“你!”
余音未落,果就见那道士拍案而起,抬手晃悠悠,似对他指点欲骂。
云濯嘀嘀咕咕一低头,准备迎接狂风骤雨。
可,待上上下下比划了片刻后,面前人却忽身形一滞,想起什么似的皱了皱眉,将人一番打量,面上浮出疑色:“你,方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
云濯挠挠头,不假思索出言之际忽觉哪里不对:“我说我选凛……”
“你说你选凛兄。”
将这称呼反复在嘴里咀嚼了几下,段昭英忽顿悟似的挑眉一笑,双手撑着桌子“呼啦”站起,身向前倾,目光直逼云濯双眼。
他一字一顿道:“看来,你不是容与。”
“啊?”
那道士眼神笃定,似刀锋闪出寒芒,云濯看得心虚,不由得悄悄往后缩了两步:“道长你怕是眼花了吧,我会怎不是容与……”
却不想见他如此,段昭英索性离了凳子几步上前,目光如炬,寸寸紧逼:“若我没记错,‘凛兄’这一称呼,当年正是某位武陵少爷的专属……纵容与再怎么失忆,再怎么不认主子,再怎么一见钟情,仅凭一介来历不明的小奴身份,也不至于短短半月间就和一派之长如此意气相投,还直呼别人的名号吧。”
云濯不知如何回答,只能不言不语,尴尬避开段昭英的目光。
“还有,莫忘了当年凌云大会我曾与某人一战,憾败于终局,最终屈居个第二。可惜啊,那位冠军闹出的动静儿委实太大,令人印象深刻,我不巧对其神态动作熟悉至极,更诓论错认!”
那道士又字字顿顿,俯身向前,逼着云濯与之对视,然后又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般咬牙切齿道:“所以天狼君,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
一进一退被逼至墙角,段昭英那有理有据之话语同笃定非常的眼神,“哐当”一声砸得心里凉掉半截,云濯本也没想好什么解释说辞,这下更是连话头儿都被硬堵回了嗓子眼里。只得尬笑着咳嗽两声,迟疑道:“那,那就别来无恙啊?”
语罢,白眼望天,暗暗骂了句倒霉,这便想起了那道士口中坏菜的少年往事凌云大会。
细数江湖之上,凡有些名望的世家,都分外乐于向世人显摆显摆自家门派里那些优秀的年轻弟子。所以也不知什么时候,各家各派一合计,民间就弄出个凌云大会。取是少年英侠们“壮志凌云”之意,用的是比武攻擂两两对决的赛制。每年各家适龄少年弟子一通斗来,赢至最后一场者,便能获得殊荣,外加得到当年的奖励。
那奖励有时稀罕有时一般,但总之是天马行空,什么都有有时是宝剑,有时是灵石,亦有通灵法器,灵媒仙宠之流。只不过是什么也不甚重要,因为压根没几个人在意这些,毕竟于大多弟子而言,参赛攻擂的基本目的,其实是为本门争光。
到他们这辈少年时的几届凌云大会,历数过来,其实还是很有些个中的。比如白泽君和承夜公子那年的巅峰对决,又如清洛道长与折艾卿那年的决胜之战,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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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武学,论剑较量,都流传多年,甚至广为今天的江湖人士所津津乐道。
当然,有他云濯参加的那届,不必说,也十分。
只不过这个,与往届就有那么些不同不因什么打得难分难解的比赛,也不因什么眼花缭乱的招式,而是因为参赛者云濯做了件让各派弟子震惊非常的事。
而这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之起因,还得从前一届凌云大会说起。
上届凌云大会,九淼门下所派次徒司徒凛,一人执扇过关斩将,招式出其不意,攻势所向披靡,毫无悬念站到了半决赛的台子上,亦成为当年的夺冠热门人选。
岂知,正当众人以为这场半决赛将分外,对其拭目以待之时,那神态悠然的紫衣少年竟在台上擂鼓敲响前,叫着声声“打困了”,旋即边抬腿回往客栈睡觉,边宣告了弃赛。
虽历数往届凌云大会上,这找了各种借口弃赛的人不算少,众人也是见怪不怪。但昔日弃赛之人,往往是皆因笃定自己赢不了,方先行放弃以失了面子,弃的一般也都是开场不久的预选赛。因为这么独特的理由弃赛,还弃了半决赛的,恐怕这位九淼次徒,还真真是头一个。
于是显而易见,当时的裁判和观众都傻了眼,人人皆是面露惊色,心生不满。但到底多数人念着这位爷平素乖张性子,名声在外,又是个长老遗孤,选择了敢怒不敢言。
而这个“多数人”并不包括司徒凛那场半决赛的对手,姜未。
此人师出湛露门下,武功还算可圈可点,但偏是个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性子,几年间就能将大小门派的同辈弟子得罪个遍。此时见司徒凛弃了赛,又加之湛露和九淼间隔着司徒凛之母一死的芥蒂,可算逮着个话柄,死死咬住这事不放,当即就在赛场上对其极尽羞辱之词,并放言九淼不过如此,惹得在场许多江湖人士都颇看不下去,纷纷上了台子来阻拦。
然而,那默默听了半晌的当事人,却只对此等辱骂之词打了个哈欠聊表回应,飘飘悠悠留下句“动气伤身”,旋即转身下了台子,翩然离场。
当然,至于这样莫名其妙赢了半决赛,还在司徒凛这儿没讨到什么口舌之快的姜未,最后在决赛场上仍是输了个惨不忍睹呢,便又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然后,凌云大会草草结束,消息自然长了腿似的传到了云濯耳朵里。他当时正值轻狂的年岁,一听说自己的好兄弟竟被人如此侮辱,当即火冒三丈,匆匆按了剑,凭着三分年少锐气策马去了庐陵湛露门找姜未切磋。一通比划下来,非将对方打了个鼻青脸肿痛哭流涕,跪在地上道歉连连,才算心满意足,旋踵回了武陵。
此时若按着一般的发展,这场风波闹到让姜未偃旗息鼓,倒也该一笔了结。可惜,当年恣意惯了的云三少还是颇觉咽不下这口恶气,从庐陵回来后,就不知吃错什么药,开始苦练剑法,说是非要夺下次年凌云大会之冠。
世人皆知云三少性子极轴,若再加上昔日的年少锐气与轻狂,那更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轴。这下一朝下定决心,真真每天鸡还没打鸣时就爬起来习武,打更的都出来了才了剑去歇息。结果还没等这股子劲头惊着他爹和他大哥,眼眶下多出来的两团黑,倒先把他二哥吓了个半死。
不过好在苍天不负有心人,一年后的凌云大会上,他还真撞大运似的险胜了无定观派来的小道士段昭英,如愿拔了头筹。
而今时隔多年又念起年少往事,云濯细细这么一回味,倒觉得他当年和段昭英的那场决赛,论起武功招式,还真不能算是不。
而众人没记住武学招式的原因,则是他领了奖后发表的那番感言,委实更。
当时江湖有道是数年之前,云家二少爷于凌云大会上惜败于九淼首徒离彻,好不叫人叹息。这下云三少爷终于给云家争了口气,其感言必将与其家族相关,八成是要弘扬他武陵云家世代相传的君子之道。
可惜这回,台下众人继一年前那风波之后又被打了脸。
因为台上金衫白衣的雪发少年,竟甫一张口就赞美起了上届凌云大会之中,某位莫名其妙弃赛的九淼次徒司徒凛。
且不说云家在成为仙门名派之前,祖上本就是个满腹经纶的诗书世家,到了今朝,其弟子也是各个都出口成章。光说云三少自幼在此环境下被熏陶,礼义诗书虽不及他两位哥哥,到底也算文采斐然。加之他这一番赞美完全出于真心,诚之极,一番话里又把司徒凛的功劳,从小时候在紫竹林里共斗钩蛇妖,到近些年为师兄离彻出谋划策,管理门派琐事之类一一数过,真真将其人,其智,其义吹得足与天地同色,日月齐辉。囫囵一番忽悠,竟让许多不明所以的小弟子当场落泪,大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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