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恒山羽
祁重之牵马而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漆黑的荫蔽里,藏着一团更为深邃的人影。
赫戎睡着了。
实际上,祁重之也不确定他究竟有没有睡着,因为他不敢上前去打扰,就只是站在十步远处安安分分地看。
他很少会有这样踌躇的时候,这不像他的性格或者说,他现在破天荒地感到很内疚。
他为了一己私欲而下狠手折辱的那个人,曾是何等骄傲的将军啊……
直到赫戎蜷缩了一下,在冷风中无意识环起了双臂,头颅微微低垂着,睫毛耷下来,在眼下铺出一扇浓墨,像暴雪中一只迷途的雁。
天底下所有保护欲过剩的男人,大概都见不得英雄落寞,美人憔悴。祁重之算一个。
他终于沉不住气了,把马拴在了一旁的石磨上。
祁重之并非是冲动地跟来,他仔细想过,赫戎讲述的故事有始有终,合情合理,连他父母的神态语调都诉说得惟妙惟肖,最主要的是,讲到祁母死时,那种曾不经意流露出的情绪,不像是作假。
天底下不是所有人都像他祁重之一样擅长演戏,至少赫戎并不很会撒谎。他一时半刻找不出破绽来证明人家在瞎掰,既然如此,不妨先放下成见,客观地去审理这桩案子。
冷静下来后,头绪就自然而然能捋清了,既然要“提防中原人”,那就一面跟着赫戎,一面先从有嫌疑的中原人开始查起:他父母生前的老朋友、可能知道祁家著有《剑录》的江湖人、蒲城里同时间外来的可疑人等……
倘若赫戎真是无辜的,那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就实在称得上过分了。
想到这儿,他解下外衣走近赫戎,在他的头顶将衣服轻轻展开
底下本该睡着的人却警惕性极高,祁重之的动作已经放慢许多,他仍在瞬间睁开了眼睛,凌厉眼刀向斜上方飞射而来,把祁重之骇了一惊,那点雪中送炭的丁点温情扑啦啦灰飞烟灭了个干净。
赫戎:“你在做什么?”
“我这是……”祁重之不尴不尬地杵在那,也不是,不也不是,只好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吃饱了撑的。”
赫戎:“……”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祁重之索性将心一横,把外套兜头罩在了赫戎脑门上,心安理得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这块地儿被他承包了吗?我怵他干什么?莫名其妙。
祁重之:“怕你冻着,你不是伤还没有好吗?”
赫戎被这当头扣下来的黑布砸了个一脸懵,他整颗脑袋包在黑咕隆咚的衣服里,停顿了一会儿,才慢慢把它扯下来。
衣服上还残留着祁重之的余温,攥在手心里的感觉很奇妙。
他眼睛往手上瞥着,皱了下眉:“这跟你还有什么关系?”
“你这人真不会聊天,”祁重之道,“你的伤怎么说也是因为我造成的,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如果你在养伤期间被官府给抓走,我岂不是罪过大了。”
赫戎提醒道:“我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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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的通缉要犯。”
言下之意,窝藏北疆敌首,而不是向官府告密,对他这个中原人来说才是罪过。
祁重之没搭话茬,而是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赫戎也跟他犟上了:“继续跟着我,你会很容易惹上麻烦。”
祁重之“啧”了一声,不假思索道:“把你弄丢了,才会是我最大的麻烦。”
这话出口,赫戎的视线从衣服一下子弹到了他的脸上,他整张脸上原本也就剩双招子还灵泛,瞳孔幽幽蕴着光,好像要透过祁重之的眼睛,径直看进他心中所想。
他嘴唇稍张,看样子还有话要说,祁重之瞅准机会一抬手:“打住。《剑录》的事儿,我会自己暗地里查。我都暂时不打算怀疑你了,你一个大男人还磨磨唧唧什么?身在人生地不熟的别国,旁边有个不要钱的本地人愿意给你差使,这样的美事哪里去找?”
赫戎沉默了一会儿:“你不是大男人吗?”
祁重之:“……”
祁重之:“我是小男人,行吗?”
闻言,赫戎的眼珠子顺势往下移了几寸,祁重之不明所以眨了眨眼,跟着他看下去目光正中自个儿胯.间。
……
祁重之狰狞暴吼:“不是那个‘小’!!!”
扑簌簌惊飞了一树家雀儿。
二人之间经久累积的沉闷气氛在几句玩笑中烟消云散,尽管各自心底还藏着不足外道的是非恩怨,但两个大老爷们儿,一个放荡不羁,一个沉稳深重,互相碰碰拳,喝杯酒,再把话说敞亮,有什么能解决的就当场解决,还解决不了的就找机会走着瞧。
总归不会要像女人那样,表面上还得叉着腰指着对方的鼻子斤斤计较。
灭门夺书之仇当然还得查,但该自己负担的责任也得负,这是两码事。
想通了这些,祁重之的心头轰隆隆卸下了一块碎石,压在身上的重量稍有了几分减轻,他觉得前所未有的舒畅。可惜三更半夜,没有酒馆开张,否则他真想拉着旁边自小景仰的大将军,豪饮上几坛太禧白。
他无处宣泄,于是放声高歌了起来,唱的是陕北大秧歌,刚嚎了两个调子,被赫戎一铁掌抡上了后脑勺,正晕头转向地预备开骂,接着身旁又一指头过来,准无误戳在了他的哑穴上,把他憋成了脸红脖子粗的大公鸡。
街道顿时清净了。
二人在大街上睡了一宿,到了后半夜,不耐寒的祁重之率先投降,撇下赫戎,自己哆哆嗦嗦钻进了马车里。
凌晨,天还未亮透,赫戎背后的包子铺便开张了,暖融融的香味儿溢出来,勾得他掀起眼皮,扭头看向狭小的店里。
老板娘四五十岁,手很利落,在案板上眼花缭乱地擀着面皮,她似乎已经对铺子前三五不时就出现的流浪汉见怪不怪了,见赫戎眼巴巴地看过来,她笑眯了眼睛:“包子很快就出笼喽!”
声音十分敞亮,将四面八方的住户都喊了起来,几扇临近的窗户“嘭”地打开,有刚盘好头的妇人探出头高声喊:“婶子,来三屉大肉包子!”
“好嘞!”
“我要两屉五十芒的!”
“嗳,记住喽!”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朦朦胧胧传进马车内,祁重之咕哝着翻了个身,从座位上“嘭咚”摔到了地下,他终于不情不愿地醒了,揉着惺忪的眼爬起来,哈欠连天地撩开帘子去瞧。
正看见老板娘掀开蒸笼盖,从中拿油纸裹出两个热腾腾的肉包子,弯腰递给门前的赫戎。
赫戎直愣愣仰着头,手迟疑着伸出去,到了半途又僵硬地停住,直到老板娘善意地说了句:“拿着吧!不要钱。”他才慢吞吞接了过来,竟也不嫌烫,整个攥在掌心里,反扣在肚子前紧紧掖着。
意外冒着股不常见的傻气。
祁重之的睡意被他傻没了一半,他理理略有些凌乱的衣服,轻快跳下了马车。
“老板娘,给我也来五个肉馅儿包子。”祁重之边说着,边从赫戎肩上揭起自己的外衣,反手搭在后背上。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看那厢的赫戎也没有任何波动,老板娘还当这是一对主仆,少爷是个不体恤下人的纨绔,居然让人家大冷天地干巴巴睡在大街上。
老板娘把五个包子递给祁重之,见他面相可爱,不似个坏胚,便好心劝道:“小哥儿,别怨婶子多嘴,下人也是人,夜里多冷啊,放一夜可是要冻坏的,往后可不能再这么着了。”
祁重之满头雾水,顺着这话一琢磨方回过味儿来,当下哈哈大笑,好心情地吭哧咬了口肉包子,吸溜嘬了嘴油嘟嘟的灌汤,含混不清道:“行,我听进去了,往后我一定暖床香被、低声下气地供着他,您放心罢!”
老板娘反倒被他给逗乐了,笑着往下一瞧那位还端坐着的“下人”,奇怪道:“嗳,你怎么不吃呢?”
赫戎依然把包子攥在手里,估摸油纸里头的肉馅都被挤出来了,他还没有开动的意思。祁重之以为他走神了,拿脚尖踹了踹他屁股,后者一语不发站起来,竟旁若无人地越过他走了。
祁重之看他揽着包子,用空着的单手按住木板,不太利索地把身体撑上了马车,姿势因此显得格外别扭。
他嘴角的笑容因此缓缓敛下来,极轻微地低叹口气,似乎是在回答老板娘的问题,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舍不得吃。”
一个被北疆奉为神使的男人,却连中原老妇施赠的一口肉包子都舍不得吃。
他的过去,究竟都曾经历过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非常抱歉,因为感冒发烧形同王八,脑子有点沉,这章字数较少,也没有返回去检查逻辑bug之类的毛病……之后也不得不停更两天,大概14号开始正常更文。希望大家能谅解,万分感谢!
春季干燥,小可爱们一定要多喝水注意身体,我会尽快好起来努力更新的!好了以后给你们写甜甜甜甜!
第23章第二十一章
“野草闲花遍地愁,龙争虎斗几时休!上回咱们说道,这书中第七十八回,讲的是治风疾神医身死,传遗命奸雄数终……”
茶楼里南来北往,人云嘈杂,说书人醒木一拍,张牙舞爪、唾沫横飞,和着三弦侃侃而谈。
李兆堂独坐在雅间儿的角隅,就着评书磕了半盘盐渍瓜子。
从这处向楼底望去,入眼是商贩云集、人群络绎的繁华街巷,偶尔有总角小童追打而过,不慎撞翻了客栈门口摆成一溜儿的酒坛,粮香噼里啪啦碎了满地,架着风飘飘荡荡,在伙计的喝骂声里悄然钻入鼻尖。
他不由得深深吸一口气被呛得连声咳嗽起来。
“哈哈哈,李先生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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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馋酒了吗?”爽朗笑声自外传来,让人神为之一振。雅间儿的门随后被人推开,祁重之轻装简束,拎着两坛佳酿,也不见生,大剌剌撩袍坐到了对首,“路上有事耽搁了,让先生久等啦!”
“不妨不妨,人来了便好,怎好意思再教小哥儿破呢?今日李某做东,这两坛酒算我请,小二”
“嗳!”祁重之拦下他,笑道,“先生要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分明是我有求于你,你若争着付钱,我今天岂非更开不了这个口了?”
李兆堂见祁重之十分坚持,细想一番其中道理,只得作罢。闻着醇香酒味儿,他极腼腆地冲祁重之一笑:“那……好罢,不与你争就是。”
这一场酒席,最先作请的东家的确是李兆堂,但要真论起来,正如祁重之所说,有求于人的却是他。
他出门在外,身上银钱已所剩无几,既要吃饭睡觉,还要养着负伤的赫戎,日子可谓捉襟见肘,哪有钱再去付神草堂高昂的诊?所以才有了闹市口的一出大戏。
但他并未指望神草堂能上当,他赌的是济世峰看重在外维持的赫赫声名,为了堵百姓悠悠之口,让人心服口服,必然会上赶着来给赫戎治病。
果然不出所料,李兆堂是何许人也?济世峰峰主的亲外孙,百余家神草堂的总堂主,身份尊贵,目光也如炬,早一眼看穿了祁重之的戏码,却仍愿意不问来历地为其诊病心,正是始于这层背负百年的“沉重声誉”。
因此,祁重之笃定他一定会上门邀约。
但一码归一码,人家已经拉下排面来请他吃饭,他总得也适当地露点好意,否则就显得太给脸不要脸了。
祁重之道:“敢问李先生,是研究出解蛊毒的办法了吗?”
李兆堂答得很谨慎:“是不是个办法还另说,李某连日来不眠不休,召集堂中数十名大夫一齐研究,按照古书中的记载,先后调配出了三十种专解各类蛊毒的良药。……然而药道虽有共通之处,但这些归根结底都不是按照‘配方’来调制的,能否解毒不敢保证,至于到底可以抑制多大的毒性,还要看那位爷的造化。”
祁重之听得似懂非懂:“也就是说,毒不一定解得了,最多只能起到抑制的作用,而且效果还不确定?”
李兆堂点头:“是的,神草堂已经尽力,那位爷的病情,实乃是举世罕见,我等不敢托大。”
祁重之:“他曾经用过熊胆来抑毒,效果看起来不错,这其中有何门道吗?”
李兆堂答:“熊胆有清热解毒的功效不假,但它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解药,对蛊虫起的作用也不是抑制毒性,而是延缓发作。况且,如果李某猜得不错,他一次性必然要食用大量……甚至过量的剂量方可起效。”
在祁重之沉默的空档,李兆堂又补充道:“小哥儿一定听过物极必反的道理,为图一时痛快,如此毫无根据地胡乱用药,在下一次蛊毒发作前,如果没有及时补充熊胆,痛苦将会比任何一次都来得剧烈。”
比如说……把自己给活生生咬成个血人?
祁重之的视线钉在桌子一角,放在腿上的手把下摆拧成了咸菜。
“客官,您的菜来嘞”
门突兀被敲响,小二吆喝着入内,点头哈腰为二人布菜。祁重之目光一跳,迟钝地回过神来,李兆堂察言观色地将筷子递给他,他接过来,有心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多谢。劳驾先生再为我详解一番那三十种良药的用法用量。”
一席饭吃了近一个时辰,李兆堂看起来文弱,本性居然极其嗜酒,一桌子菜几乎未动筷,专逮着那两坛好酒生灌,可无奈又酒量欠佳,闹出来不少笑话。
祁重之起初看他端杯子的雄浑架势,原本以为他是真人不露相,能豪饮数十升,岂知才五杯下肚,那厢登时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拽着祁重之的小拇指头不撒手,和楼下说书的开始对着胡诌八扯。
一会儿说济世峰的小师妹不愿意跟他好,一会儿说自家后院里的俩黄狗下了四只黑崽儿,要不是祁重之拦着,恐怕神草堂今年的账目都得被他一字不差地在外人跟前抖落出来。
清醒的祁重之搀扶着分量不轻的醉猫从雅间儿出来,小二上前要账,他一面拨拉开李兆堂缠到脑门上的爪子,一面焦头烂额地在腰间摸了摸,咬牙捏出二两碎银,满脸肉疼地扔到小二怀里。
说好要请客做东的那位,趴到祁重之耳朵边儿,声音洪亮道:“喂!我偷偷跟你说,我才…才不乐意当什么堂主……”
祁重之的右耳朵“嗡”一声响,这下全天下人都晓得李堂主偷偷不想做堂主了。他倒嘶口凉气,翻着白眼挪开脑袋:“哦,那你乐意当什么?”
李兆堂穷追不舍地跟上来:“我当、我当乞丐!”
“……好好好,乞丐老爷!”祁重之大汗淋漓地扶稳他,只觉心力交瘁,“我求你放过我的耳朵吧!”
二人刚东倒西歪地挪出酒楼,立即有人迎了上来。
“哎呦,这不是李先生吗?怎么又喝成这样了?”
祁重之忍不住长松口气,以为终于来了接手的,抬头一看,却见对面的人并非是神草堂的穿着。
那人上前要来接李兆堂,祁重之将身子一侧,不着痕迹避开他的手,客客气气问:“您是哪位?”
来人模样不超过五十,一身穿戴不凡,被祁重之这么一躲还愣了一下:“鄙人是荣阳郡公府的管家,郡公老毛病犯了,邀李先生过府看诊,李先生认识我的。你又是哪位啊?”
李先生喝得烂醉,恐怕连他亲爹都不认识了。
祁重之上下将他一打量:“我是外地来求医的,不晓得什么荣阳郡公,您有腰牌作证吗?不然对不住,我不敢随便交人。”
自称郡公府管家的人有些不耐,却仍是从腰间取下腰牌,拿给祁重之查验。
腰牌是金丝楠木所雕,刻工细腻,祁重之也是大户人家出身,一瞧便认出了真假,这才笑道:“好说,您把他接好,留神摔着。”
管家往后招手,立时上来好几个仆从,各自小心架起李兆堂的胳膊,动作熟练地朝边上的轿子搀扶过去,看来已经做惯了这档子事。
轿子起来,管家最后觑了祁重之一眼,回视线,跟着扬长而去。
祁重之简单活动了一下被压得酸疼的臂膀,接过背后小二递过来的包袱,慢悠悠逛荡回了客栈。
这家客栈很偏,好处胜在干净便宜,住客也不多,平时还能落个清净。
祁重之进门时,赫戎并不在房里,后院里不时响起凄惨的鸡叫,多半戎大爷又在那里窝着。
这是常事了,常到祁重之曾一度以为赫戎想下蛋。
总归白天的时候,祁重之只要在屋里,赫戎就必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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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老老实实出现在他面前。这下可好,就算祁重之不在,他也见天的不着家。
这家店的老板在后院养了一群鸡崽子,赫戎有事没事就爱往鸡窝前跑,在那里一坐就是一整天,阴沉着一张脸,跟煞神似的,问他究竟想干啥,他也说不出个四五六,吓得人家店小二都不敢去喂鸡,活活给饿死了好几只。
最后还是祁重之看不下去,出钱买了两袋子小米,老妈子似的交给赫戎,叮嘱他每天按时喂上一把,才没再出过鸡命。
祁重之探头往窗户外看了眼,果然瞧见一道黑漆漆的人影像根木头一样戳在那儿,怀里抱着一窝毛茸茸、圆滚滚的小鸡,偶尔有一两只扇着翅膀“越狱”了出去,接着就被赫戎揪住脑袋,十分粗暴地拎了回来。
祁重之顿时觉得脑壳生疼,“嘭”地关了窗户。
晌午的大太阳正暖,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把地铺三下五除二放下来,钻进被卷里睡午觉。
钱只够开一间客房,一间房里只有一张床,自然要让给“病情严重”的赫戎,祁重之已经在地上窝了好几天,到如今倒也很习惯了。
酒足饭饱之后,自然睡得昏天黑地,迷迷糊糊中,祁重之隐约听见一阵的响动,潜意识以为是闹了老鼠,没怎么在意,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继续舒舒坦坦地去做美梦。
接着,一个巨大的黑影从他头顶上掠过,细微痒意搔过他的鼻尖,祁重之不太舒服地皱了皱眉头,把整张脸埋进了枕头里。
春季的天还有点凉,他隐约觉得怀里抱的被子被人抽走了,双腿沉重得不能动弹,仿佛有什么重物在上面压制着。他十分不情愿地低哼了声,无意识在小腹上乱抓了一把。
这一抓不要紧,竟抓到了一只不属于他的大手!
祁重之吓得一个激灵,倏然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加更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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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二十二章(加更掉落)
赫戎正压制在他身上!
这个认知刚冒出来,他惊骇莫名地低头去看,竟发现衣衫已被解开了大半!
腰带散落在旁,裤子狼狈地被褪下去小半截,幸亏他怕冷多穿了两层衬裤,才没露出什么不该露的地方。
可领口糟糕地凌乱开敞,裸出了大片白皙的胸膛,赫戎的一只手被他攥着,居然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反而变本加厉地开始用另只手在他身周四处狎.昵游走。
掌心的热度隔着衣料疯狂抚过他的腰际,祁重之天生腰软,腰窝那块儿尤其敏感,被这么肆无忌惮地摸来摸去,禁不住条件反射一弹身子,反弓着脊背奋力挣扎躲闪,奈何赫戎禁锢在他身上的力气甚重,他无论如何逃脱不出囹圄。
“你干什么?!”
这场景的惊悚程度无异于白日见鬼,祁重之的觉彻底被吓醒了,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滚过去一连串不堪入目的画面,看赫戎的眼神如看天外来客。
后者却跟聋了一样,神色冷得可怕,好像平地炸雷也听不进他耳里,只一门心思专注于手底,动作愈来愈急躁。
眼见衣服被越扒越少,祁重之攥起拳头猛然向上方砸去,在半空被赫戎一把扣住,随之牢牢摁在了头侧。
他清晰听到从腕骨处发出了细微的咯吱轻响,额角一下子浮出层冷汗,忍无可忍地愤怒低吼:“放开!你他娘到底要找什么!”
赫戎轻而易举制住手底下堪称微弱的反抗,将身形不由分说又压低三分,金棕的双瞳摄魂般锁定祁重之的眼睛,冷声逼问:“药呢?”
药?什么药?
大脑空白了一瞬,祁重之咬牙吸着冷气,感觉手腕像被一只铁钳死死夹着,从骨头缝里往外钻着钝疼,他勉强腾出思绪去琢磨赫戎话里的意思,终于意识到了这个疯子的目标,忙将下巴尽力往桌子的方向抬去,嘶声道:“在、在那!”
赫戎却像突然被触及到了哪片逆鳞,脸色骤变,猛力将祁重之从地上拉起来,别着他的胳膊,把他从后重重摁在了桌子上。
“我问你!药在哪?”
“这不都是药吗?!”
祁重之带回来的包袱里皆是从李兆堂那里拿来的解药,此刻瓶瓶罐罐滚落一桌,显然已经被赫戎挨个扒翻过了。
他的额头“嘭”地撞在坚硬木桌上,磕破了两个小药瓶,碎片划过他的皮肤,留下道见血的口子。
一线细细血流顺着脸颊滑淌下来,渗进嘴角,祁重之怎么着也还处在血气方刚不服输的年纪,被这么没头没脑蹂.躏一通,再尝到口舌里的铁锈味儿,心头霎时火起,身份教养全抛了,登时破口大骂:“你这只疯狗!”
他反肘向后重捣,赫戎闪身急躲,两人间空出一丝罅隙,祁重之趁势抽身而出,脚仅仅迈出去半茬,后背上便硬生生挨了一掌,打得他眼前一黑,步伐失衡,闷头栽到了床榻上。
硬邦邦的木板床摔得他晕头转向,他直觉不妙,甚至没机会给自己缓神,头还懵着的情况下凭借本能一骨碌爬起来,拔腿就想跑,转眼身前笼罩上一层黑影,阻断了他的所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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