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归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竹酒香
这些流言传得沸沸扬扬,邱家颜面扫地,邱申复因此发了火,准备着手重新为邱晗选妻。
而邱晗遍寻阿芷不得,每走过一次街道,那些有意无意的目光,嘲讽,同情,猜测,兴奋,这些目光汇聚在一起,随着他走过的地方亦步亦趋,邱晗到的地方,那些热切讨论的人们都会停下来,陷入一瞬间的安静,那种安静诡异又独特,邱晗每每倍受煎熬。
而在他走后,人群又会再次喧哗,陷入比刚刚更为兴奋的话题。
邱晗走在淄县的街道上,明明很热闹,自己却感觉十分孤独,往日里和睦的乡亲,友善的邻居,现在看他的目光为什么这么躲闪?他们在背后讨论得热火朝天,却又在面对他的目光时躲躲闪闪,又含着意味不明的窥视。
这是为什么?邱晗觉得自己成了一个笑料,是淄县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没人关心他的阿芷在哪里,他的孩子又在哪里。
邱晗拒绝父亲安排的亲事,坚决表示此生唯阿芷一妻,绝不相负。
邱申复大怒,邱明也再三劝解,但邱晗依旧不为所动。
邱晗走过一处又一处的城池,到处寻找阿芷,他找了三年,阿芷已经渺无音讯,后来阿芷的母亲病重,邱晗赶回淄县,自责没有照顾好阿芷,阿芷的母亲流着泪让他不要找了,阿芷不会回来了。
阿芷的母亲当夜病逝,到此,吴老四一家,吴老四夫妇身死,阿芷下落不明。
邱晗寻妻无望,又在这期间看透了那些看似友善邻里之间的嘴脸,这期间他开始酗酒,整日整日不出门。
邱申复不能忍受他引以为傲的长子因为一个女人毁掉,强行破门而入,大声喝骂,让他振作起来。
而后不久,邱晗被人蒙骗,以阿芷的线索为由将他引了出来,暗中埋伏了许多人,邱晗多日酗酒,精神恍惚,未曾察觉,而后这伙人领头人一刀废了邱晗的丹田。
商人逐利之间,难免有所争执,这伙人受人所雇,废掉邱家大公子,虽最后幕后者被抓,但邱晗一身的武功从此被废,丹田破损严重,基本断了武道之路。
这成了压垮邱晗的最后一根稻草,从此以后,邱家大公子彻底堕落,每日留连酒馆与赌场,满身颓废一身酒气,再不见当年鲜衣怒马少年郎的模样。
邱晗不再过问邱家生意,厮混赌场之间,输光了还会被人暴打一顿,被废了武功的邱晗,与常人无异,而这期间,没有任何一个人向他伸出过援助之手。
邱晗帮父亲打理生意时,是个善良正直的少年,常施人与善,淄县内受过他恩惠的人不在少数,也正是这份善良,才令吴老四起了收徒之心。
别人落难之时,他伸手帮扶,可当他卑微之时,旁人弃他如敝履,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
邱晗披头散发哈哈大笑,提着酒壶赤足走过长街。
再后来,邱申复对邱晗彻底失望,放弃他转头着重培养二子邱明,可邱明对生意一块从未沾手过,向来都看着大哥轻轻松松的解决一切事情,轮到他自己时却如无头苍蝇到处乱撞。
乱撞的结果就是,邱家生意亏损严重,邱申复手段有余眼光不足,常因盯着眼前利益放弃长远谋划,之前是邱晗可以分析以作参考,但此时的邱明却不能起到提点父亲的作用,而竞争对手也趁乱向邱家下套,邱申复中招,商铺亏损,欠下大笔外债,债主上门逼迫讨债,往往是邱明将他们赶走,邱明师承普陀寺,他们不敢动手,就扬言要上普陀寺告状。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认这个理。
邱申复自然不能再令邱明名声受损,他的一个儿子已经废了,这个儿子不能废了,所以强势的将邱明赶回湘南,独自面对债主。
恰巧那时方唯玉从汴京赶回奎山城,在淄县歇脚,路过赌坊,看见一人正在和一帮赌徒撕打,打得头破血流好不热闹,方唯玉原本只看了一眼打算走,却见那个打人的年轻男子发了狠,拎起凳子照着对面人的脑袋就砸,这一下可砸了个头破血流,赌坊闹事是常事,但闹成这样赌坊老板可不是善茬,领了几个彪形大汉就下来了。
那年轻人站在原地,手上还拎着一截桌子腿,狼狈不堪,这些赌坊的人都是下狠手的毒辣之辈,这群人下楼来,打架的赌客们也后退了,只有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孩站在角落里快吓哭了,又不敢跑,这种小乞儿很常见,酒楼茶馆赌场都有,有时候来捡点别人不要的玩意儿,有时候自己拿树叶编个小玩意儿来卖,有人觉得稀奇,就会买上一两个,老板们也不管。
这些乞儿都是没爹没娘的,求一口饭吃,没必要为难他们。
小乞儿吓坏了,那年轻人准过头来微微一笑:“走远点吧,免得等会儿吓到。”
小乞儿连忙掉头就跑。
方唯玉觉得挺有意思,这个人半点武功不会,还打算单挑这十个壮汉?死到临头还担心吓到小孩,真不知道该说他善良还是说他蠢。
方唯玉拦下来那几个大汉,替他换了一千两的赌债,老板却说,他打伤了店里的客人,照规矩,得废一只手。
还不等方唯玉说话,那年轻人倒是干脆利落的拎起凳子直接往自己右手臂上一砸,很清晰的骨裂声,而这年轻人眉头都没皱一下。
既然如此,那老板也不再为难,挥手送人。
那是方唯玉第一次见邱晗,照他的话来说,这人身上感觉不到活力,就像魂已经死了身体还活着一样,了无生趣。
邱晗问了方唯玉的姓名就走了,并且说他一定会还钱。
世人弃我以悲凉,我看人世且荒唐。
第二百零二章 原因(上)
而之后,就是邱申复得知方唯玉到了淄县,厚着脸皮求上门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愿意拿出大半基业只求方唯玉帮他一把,再然后,就是方唯玉出手,帮邱家度过了这次难关。
淄县听风酒楼,季江南听着旁桌客人兴致勃勃的讨论,回头问道:“那个阿芷到底是什么情况?”
方唯玉摇了摇头:“毕竟这件事情是邱家并入奎山商会之时查的,也只是模糊的查出阿芷的失踪应该和邱申复有关,她一个即将临盆的女人,不可能悄无声息的离开,很大可能是已经死了,但这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当日在邱家我也不过是诈邱申复一诈,结果还真被我猜中了。”
“他为何要杀自己的儿媳?”季江南再问。
方唯玉摇头,这个真的不清楚。
“二位若要问这个,呵呵,在下倒是知道一些。”一个声音传来,一人快步走来,自来熟的拉凳子坐下,提壶倒茶,扇子一摇,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徐兄近来光景不错嘛。”方唯玉笑道。
徐鹤哈哈一笑,扇子摇得更欢了:“这得多谢阁下给的消息,正好我也查到了一些关于邱家的旧事,可以先说给二位听听。”
邱家庄内,赏剑会到一半邱申复开始撵人,一众人全部退了出去,只留下几个主角,徐鹤一介风媒,更不可能留在当中,而方唯玉不知与他达成了什么合作,时候就将里面发生的情形大致说与了徐鹤。
风媒掌握消息的要诀就一个字,快!徐鹤从方唯玉处得了第一手消息,利用这则消息大赚了一把,在风媒当中声名鹊起,大出风头,今日再见,自是心情颇佳。
一开始,方唯玉只是打算让邱家这场赏剑会办得脸面无光,又不太确定李家的态度,所以只能从邱家名声上下手,令李家对其心生厌恶。
但后来得知来人是李疏桐后又换了一个想法,确认李家不会出手之后,方唯玉没有了顾忌,他自幼遭人欺凌,除了这条命以外,所有的东西都被别人抢走,亲人,地位,身份,故而最恨有人抢他的东西,邱申复触了他的逆鳞,自然是要报复回来的。
方唯玉放弃那两条商路,以自己得知的消息引邱晗出手,而邱晗自武功被废之后终日浑浑噩噩,直到赌场之后自断了右手,突然又活的像个人了,只是变得沉默寡言,也不怎么接触经商一块,邱申复虽对邱晗失望透顶,但毕竟是他曾经最骄傲的儿子,平日里吃穿也没少他什么,也不限制他的出行,他想去哪里,都可以。
或许就是在这期间,邱晗开始修习磨剑石上的功法,邱明成名之后,未避免影响不好,邱申复将邱家上下的仆从丫鬟全部换了一遍,也暗中使了不少钱财,收了钱的人皆对这些旧事三缄其口,慢慢的,邱晗就逐渐被众人所忘却,尤其是邱明大放异彩之后,众人的目光皆投到了邱明身上。
若不是邱晗突然出现在赏剑会上,几乎没几个想得起这位大公子邱晗,即便想起了,记忆中也是一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赌鬼,邱申复近年来也多忙于生意往来,注意力也多放在邱明身上,戏算下来也有许久未曾见到邱晗,更不知道他私自修习那套功法的事情,直到那日邱晗动手,击败白若飞,逼退邱明毫无压力,人们的目光才重新回到邱晗身上。
那套剑法确实诡异,邱晗明明已经被废了丹田,竟然还能重修,而且端端几年之内达到丹心四劫,和他相比,邱明都黯然失色许多。
徐鹤清了清嗓子,凑近说道:“这些天我就着此事细细查了一遍,本来也没打算找到点什么东西,可这次片偏偏还让我找到了一些隐秘的事情。”
“邱晗的妻子吴芷,原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季江南闻言抬头,他记得在邱家庄时,邱晗曾问邱申复为何要杀害他的妻子,邱申复满脸凄凉的说了一句话。
“因为她是你亲妹妹啊!你要让她生下你们的孩子吗?”
这句话令邱晗神态大失面目扭曲,可究竟如何并不清楚。
“昨日邱家庄内死人遍地,县上衙门围了邱家庄,并张文让死者亲属去认领尸首,其中一些没有其他亲人无人认领的尸首,就由仵作验尸完毕之后乱葬岗掩埋,而这些尸体当中,就有邱家的小少爷邱曜,邱晗和邱明下落不明,邱申复也已经死了,邱家再没有人来领尸,就在衙差们准备拉去乱葬岗一并掩埋之时,有一老妇人哭着前来领二人的尸首,自称是邱家小少爷的乳娘。”
“邱曜出生起身体有疾,一双腿无法站立行走,常年坐椅,而邱申复的妻子生产邱曜之时难产,早在去世,邱申复就为自己的幼子找了个乳娘,后来就一直留在邱家做佣人,后来阿芷失踪,邱晗颓废,邱明声名鹊起,邱申复为了扫清这些流言,将邱家上下都换了一遍,乳娘也得了一笔银钱,打发回老家。”
“乳娘这一走是好些年,一直安安分分的在老家过日子,直到听说邱家要办赏剑会,就想回来看看,邱曜自幼没有母亲,邱申复又忙于生意,所以乳娘一直将邱曜当做自己的孩子,许多年不见,乳娘十分想念邱曜,就赶往淄县。”
“这一路紧赶慢赶,才进县城大门,就得知邱家惨案,邱曜已死,乳娘十分伤心,又不忍见这父子二人葬于乱葬岗无人收尸,就拿出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财,好歹置办了两口薄棺敛入其中,但她身上的钱财不多,棺材备了,却请不起人抬棺,我见其也是个有情义的,就掏钱请人抬棺。那乳娘千恩万谢,又问了我邱家前后的事情,说起阿芷之时,乳娘神情闪烁,欲言又止,我觉其应该知晓一二,再三询问之下,乳娘道出实情。”
“在邱家之时,乳娘与阿芷的母亲若兰关系不错,邱家女眷众多,但与其说得上话的,也就若兰一人,乳娘的丈夫是个土郎中,也连带她也略通医理。”
“吴老四年轻时走江湖,暗伤很多,年纪大了发作频繁,他又不愿意麻烦别人,时常硬抗,十分痛苦,若兰不忍丈夫疼痛,只好找来了乳娘看看能不能找个土方子治一下,乳娘自己也只是略懂医理,算不得会医术,但经不住若兰一直哀求,就答应帮他看看,可一搭脉,乳娘就发觉不对。”
“吴老四年轻时与人动手伤了内里,虚劳肾气,肝气郁治,这病由来久矣,也就是说,吴老四根本不可能有孩子。”
第二百零三章 原因(下)
“乳娘得出这一结论的时候吓了一跳,一度怀疑自己诊错了,而那个时候,阿芷与邱晗的婚期已经很近了,乳娘有心询问,但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医术不精诊断错误,就一直没问,久而久之,反倒成了一块心病,而见吴老四夫妇恩爱如常,阿芷也如愿与邱晗定下婚期,正满心欢喜,这就令她越发开不了口。”
“直到阿芷成婚那天,吴老四醉酒淹死在水沟里,阿芷伤心大哭,若兰守着吴老四的尸体坐了一整天,仿佛被抽了魂,自那以后,若兰一病不起,再也下不了床。”
“数月之后,即将临产的阿芷失踪,邱家上下到处寻找,而经历了丈夫离世,又长时间卧病在床,若兰变得有些疯癫,有时候会半夜缩在角落里嚎叫,乳娘怀疑阿芷被若兰藏了起来,因为若兰会时不时的疯癫,乳娘找若兰问阿芷在哪里,若兰还是说话颠三倒四,而此时乳娘心头那块心病促使她这个时候问起阿芷的身世,并坦言告诉他吴老四不可能有孩子。”
本来还有些疯癫的若兰突然安静了下来,脸色煞白,半晌之后发出一声哭嚎,双手抱头哭嚎颤抖,仿佛陷入了巨大的惊恐和绝望。
那夜若兰彻底疯了,她披头散发的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哭嚎,遇到人就尖叫着上去打,邱家上下正因为寻找阿芷忙的焦头烂额,也没功夫理她,邱申复听见声响出来查看,发疯的若兰竟然拔了发钗就要往邱申复的脖子上扎,邱申复吓了一跳,将若兰敲晕,命人将其带了下去。
而后若兰清醒过来,人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脸色灰败,仿佛失了生机,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她就已经只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了。
寻妻未果的邱晗回来探望,若兰挺着最后一口气,流着泪让他不要找了,阿芷不会回来了。当天夜里,若兰咽了最后一口气。
若兰到死都没有吐露阿芷的身世,但乳娘自己却有了几分猜测,若兰本是邱家买回来的丫鬟,父母早亡,在人牙子市场上当做牲口贩卖,邱家前来采买丫鬟,她就买进了邱府,刚开始是伺候在邱申复身边的丫鬟,后来吴老四教习邱晗,见他独身一人,就将若兰嫁给他做妻子。
有些事情当时并不觉得如何,但若有心回想,总会想起一些细节来,乳娘还记得,那时吴老四与若兰成婚不久,邱晗在铺子里帮忙打理,当夜下了雨,因担心邱晗淋雨,铺子里又没有雨具,吴老四就带了雨具前去接邱晗回府,吴老四与若兰并不住在府中,而是住在离邱家不远的一处小宅里。
吴老四接了邱晗回府,雨势又太大,夜里路不好走,邱晗就让吴老四在邱府先住上一晚,吴老四担心妻子一人在家,非要冒雨回家,而刚好邱申复回府,当天他一个老友前来淄县,老友见面,少不得闲聊一二,这一聊又喝了许多酒,回到府中时,已经是喝得醉醺醺的了,
“乳娘得出这一结论的时候吓了一跳,一度怀疑自己诊错了,而那个时候,阿芷与邱晗的婚期已经很近了,乳娘有心询问,但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医术不精诊断错误,就一直没问,久而久之,反倒成了一块心病,而见吴老四夫妇恩爱如常,阿芷也如愿与邱晗定下婚期,正满心欢喜,这就令她越发开不了口。”
“直到阿芷成婚那天,吴老四醉酒淹死在水沟里,阿芷伤心大哭,若兰守着吴老四的尸体坐了一整天,仿佛被抽了魂,自那以后,若兰一病不起,再也下不了床。”
“数月之后,即将临产的阿芷失踪,邱家上下到处寻找,而经历了丈夫离世,又长时间卧病在床,若兰变得有些疯癫,有时候会半夜缩在角落里嚎叫,乳娘怀疑阿芷被若兰藏了起来,因为若兰会时不时的疯癫,乳娘找若兰问阿芷在哪里,若兰还是说话颠三倒四,而此时乳娘心头那块心病促使她这个时候问起阿芷的身世,并坦言告诉他吴老四不可能有孩子。”
本来还有些疯癫的若兰突然安静了下来,脸色煞白,半晌之后发出一声哭嚎,双手抱头哭嚎颤抖,仿佛陷入了巨大的惊恐和绝望。
那夜若兰彻底疯了,她披头散发的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哭嚎,遇到人就尖叫着上去打,邱家上下正因为寻找阿芷忙的焦头烂额,也没功夫理她,邱申复听见声响出来查看,发疯的若兰竟然拔了发钗就要往邱申复的脖子上扎,邱申复吓了一跳,将若兰敲晕,命人将其带了下去。
而后若兰清醒过来,人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脸色灰败,仿佛失了生机,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她就已经只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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