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归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竹酒香
“汪老你也认为我该卸了这城主之位吗?”方海平又一阵气喘,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老者闭口不言,方海平低笑几声,好啊,都盼着他下台呢!方海平看着厅内微笑从容的方唯玉,怒火中烧,当初就不该让那个贱婢把这个逆子生下来!就应该让这个逆子和那个贱婢一起沉了塘!
方唯玉是方海平发妻所生,当初方唯玉的母亲怀孕之时发现前来为她诊脉的大夫竟然是青梅竹马的旧识,两人多年不见各自感叹命运无常,往来之间也略显亲密了些,后来方海平的一任妾室发现端倪像方海平告发,方海平大怒,而方唯玉的母亲即将生产,方海平原想将他母子二人一起沉塘,汪老出面制止,细说理论,证方唯玉确为方家之子,是以方唯玉才得以出生,但由于母体受寒,方唯玉自出生来体弱多病,后来寻得名师跟随习武,虽体质渐好,却较一般人要纤瘦得多,而他的母亲,在生下他之后就被沉塘,那大夫也被方海平秘密处理了,多年来方海平一直有块心病,虽然从月份各方面来讲,方唯玉的确是他方家的子嗣没错,但是方海平却一直心存芥蒂,耿耿于怀,故而对于这个长子,一向持以打压态度,不料方唯玉虽体弱,心机智谋却极深,几年下来,方海平已经压制不住这个长子了。
“好!后日元宵,开武擂!长老会年轻一辈优秀弟子与方家子嗣,皆可参加!得胜者,就是新一任奎山城城主!”方海平咬牙切齿的看了方唯玉一眼,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在侍从的搀扶下转身离开大厅。
方唯玉轻轻一笑,老东西,还摆了他一道,把各长老的优秀后辈都加进来了,如此一来,无论众位长老之前是否支持他方唯玉,此刻怕心里都打起了算盘,长老会这帮子长老,可从来不是什么以振兴奎山城为己任的良善之辈。
“各位叔伯长老,既然父亲已经下令元宵当日开武擂,那么就请各位回去准备一番,另外,我会命人打开武库,诸位长老的优秀后辈若想上擂一试,可入武库挑选合适的剑法刀诀。”方唯玉冲着众位长老深深一揖,微笑开口。
诸位长老一愣,而后又略微有些惭愧,听得方海平说非方家子弟也有机会,的确许多长老心里都开始浮动起来,此刻听得方唯玉如此一说,不由得有些惭愧,反应过来以后又是一凌,大公子说话做事滴水不漏,谁也不知道他藏着什么后招,同龄之中少有的高智,自家子弟如何优秀,怕也比之不上,若此时冒进,无功而返也就算了,若是被秋后算账,可就划不来许多,思及此处,众人活络的小心思也纷纷收了起来,应声而去,方唯玉躬身相送,礼数周全无可挑剔。
以退为进令众多长老收起自己的小心思,方唯玉直起身来看向后院,露出一抹微笑。
“三叔,我们也要下去准备一下了,方修凛最近在何处?”方唯玉看向厅内唯一还没走的宋三思道。
“不知,自昨日起,就不见他人影了。”宋三思摇头道。
方唯玉又是一笑,他这个六弟,倒是比他想象的要聪明一些,怕是早早的猜到他要做什么,提早去联络外援去了。
“季江南如何?”方唯玉问。
“季公子现下伤势已经休养得差不多了,虽一时半会无法痊愈,但应该已经于挥剑无碍。”
“甚好。”方唯玉轻笑,缓步走出了大厅。
此刻,远在百里之外的嘉兴城外,几人骑马而行,春日雪地初化,融了一地的雪水,马蹄容易打滑,故而一行人走得很是小心,速度并不快,为首一人身披斗篷,高冠玉面,正是奎山城六公子方修凛,方修凛哈了口热气,看着前面宽阔的官道内心略显急躁,若是他猜测不错的话,方唯玉此时应该已经取得了开启武擂的权利,若是他不能在武擂开始之前赶回奎山城,就会被视为自动放弃,到那时,自己失去所有的仪仗,必定会被方唯玉打压到底,再也不能翻身。
方修凛强行按捺心下的急躁,回头笑道:“多谢几位相助,来日方某必有重谢。”
“重谢就不必了,记得你答应过家主的事情就好。”马背上一名年轻男子冷冷的说道。
“那是自然。”方修凛赔笑,回头促马前行,只要他能当上城主之位,奎山城利益损掉一部份又如何?拿奎山城一成的年利来换方唯玉失势,方修凛觉得很值。
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与方修凛说话的男子马上调转马头,对身后马背上的人说:“九公子,怎么样?”
“无碍。”那人披了件黑色的滚边斗篷,声音略带沙哑,缓缓的抬起头来,十七八岁的一张少年脸,剑眉星目甚是俊朗,就是脸色太多苍白,呼吸之间略显急促,似久病未愈。
“九公子,你伤势还未痊愈,要不还是让他们送你回去吧,我一人去足矣。”男子甚是担心。
“无妨,此次奎山城之行父亲很是看中,故而才要我一同前去,而且上台的是你又不是我,还不至如此脆弱。”少年微微一笑。
男子皱眉,却也没有反驳少年的话,招呼身后几人多加照看,几人促马上前,往奎山城方向而去。
第十九章 开擂
正月十五,元宵,春节后的第一个节日,也是漫长冬日休息的最后一天,过了元宵,百姓们就要开始新一年的忙活,此时奎山城张灯结彩,除夕的红纸还没除去,又挂上了几只喜庆的红灯笼。
今年的元宵有些不一样,灯市依旧早早的就开了,各色花灯也已经挂的琳琅满目,但路上的行人却较往年显得稀少,大多数人,都往北市去了,北市地段宽广,有一座巨大的擂台坐落其中,是奎山城的武擂所在。
每年的商会除了货商买卖以外,贩卖的物品中包括大量昆仑奴,这些昆仑奴模样丑陋却力大无穷,看家护院一把好手,而奎山城的武擂,一开始是为昆仑奴准备,有客人想要试试这名昆仑奴的底子,就可以派人上武擂一试,后来,因为货商之间争执不休,双方刀兵相见乃是常事,故而城主下令,凡有争执者,可上武擂一比,不可随意在奎山城动手,奎山城主府可为公证,其他人也可前来观礼,是以逐渐演变成为解决各种矛盾的擂台,城主府作镇,倒是无人胆敢撒野,也为历届商会减少了不少麻烦。
今年奎山城元宵灯会前夕,就有人发现北市的武擂撤下了围栏,并摆上了八仙椅,众人猜测纷纷,直至今日,武擂挂上旗帜正式开擂,又不是商会期间,开武擂是干什么?加之时辰还早得很,灯市晚上才热闹,现在还是白天,集市上也没多大意思,百姓大多好奇心极重,故而纷纷往北市而去,蹲守各处茶楼酒肆,等待开擂。
北市武擂,擂台边缘的围栏已撤,武擂高两丈,以花青石垒砌,足够坚固,擂台周围没有任何防护,上擂之人若是从上跌落,武功底子若是差一些,非死即残,四方有供人上台的石阶。
擂台对面三丈开外有一座看楼,楼高约五六丈,下层为实心垒砌,上层是正面大开的看台,台上有一张精美的蟠龙八仙椅,八仙椅两边分别列开各十二张稍小一些的椅子,虽不比主位八仙椅精致,却也是乌金锻造,低调而华丽,二十五张座椅往后,就是略显普通的梨花木椅,与第一排一样左右个十二张,中间位置却留空了出来。
看楼旁边高高挂起两面旗帜,左边旗帜绣上一只猛虎,右边旗帜绣上一只多宝蟾蜍,皆以金线刺绣,阳光下熠熠生光,风吹得猎猎作响,整个武擂布置低调而华丽,尽显奎山城财大气粗之势。
周围的茶楼酒肆中,看热闹的百姓或者路过的江湖人皆伸着脖子等着,差不多近巳时的时候,远处远远走来一队人马,为首一人身形纤瘦,着一身墨青色盘枝贴里,腰上别着一卷黑色的鞭子,身侧一人着一身墨色滚红边贴里,腰挎一柄长剑,正是方唯玉与季江南。
方唯玉平日里多宽袍大袖,今日换了一身简练贴里,倒隐隐添上了几分肃杀之气。
方唯玉与季江南并身后一众武者走过擂台,直奔看台上去,上的看台,方唯玉在那把蟠龙八仙椅左首落座,季江南打量了下四周,目光在那块巨大的擂台上扫了一圈,在方唯玉身后的梨花木椅上坐下。
又等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长老会众位长老与方家其他子嗣陆续到来,一一在台上坐定,第一排二十五张座椅张座椅除却城主的蟠龙八仙椅外,方家众子左侧坐定,长老会于右侧坐定,此次武擂非比寻常,几位年老的长老也出席在侧,其余人等都往后方雕花木椅上坐下,有几人看见季江南后头来诧异的目光,季江南没有理会,终于,众人坐下快半个时辰了,城主方海平才在侍从的搀扶下艰难的登上看台,好不容易在椅子上坐定,又急促的喘了几口。
方海平在椅子上缓了几缓,抬头往四周一扫,皱眉问道:“修凛呢?他怎么还没来?”
季江南抬头往前面一扫,果然,属于方修凛的那张椅子是空着的。
“混账!今日之事如此紧要,他又跑到哪里去了?”方海平怒。
方唯玉抬起笑脸轻声道:“父亲莫急,修凛若是想来,自然会来的。”
方海平怒瞪了方唯玉一眼,对身旁侍从说道:“马上去寻六公子,今日就算他死了也要把尸体给我拖过来!”
方唯玉窝进椅子里不再说话,眯着眼睛等待武擂开始,巳时三刻武擂正式开始,届时方修凛还不来,就视为自动放弃了。
随着铜鼎中香支逐渐燃落,方海平周身的气息越发急躁,那股混乱之极的气息引得季江南侧目而视,这股气息,内力凌乱不堪,奇经八脉之间游走不顺,怎么,有点像他之前的走火入魔?
季江南之前曾因季怀远陷害他一事而走火入魔,故而他对这股暴乱的内力气息极为熟悉,不同于季江南当时的经脉逆转,方海平的情况要更特殊一些,虽然没有经脉逆转,可体内内力游走极散,一阵一阵的刺刮着体内的经脉,相比起季江南的情况,方海平虽然不会马上死去,却要日日忍受经脉刺剐之痛,经脉本身极为脆弱,而内力不受控制不入丹田,随意冲刷内脏,导致方海平的内力境界一掉再掉,身体也越来越差,方海平在忍受痛苦的同时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修为一点一点被废,对于一名武者来说,堪比凌迟,不死,却慢慢的等死,都说方海平是因旧伤不愈而体质下降,现在看来,这其中种种,怕又是他那位长子的手笔。
季江南抬头看了眼他前面坐着的方唯玉,心底悄然生出一丝警惕,这位爱装假仙的大公子,心狠手辣的程度有点超乎他的预估,即便季江南平日里再不屑机谋诡算,此时也对方唯玉生出几分戒心,看方海平的样子,分明不知这其中种种,若非季江南本身受过走火入魔之苦,怕也察觉不出方海平的异样,逼得其他族弟不敢出头,方修凛更是不惜大肆破坏自己的名声,又悄无声息的对自己父亲下手对方却毫无察觉,这份心机智谋,倒也是罕见。
就在季江南细细打量方唯玉的时候,北市街口冲进来几匹马,方修凛还裹着斗篷,纵马跑在最前面,后面三骑跟上。
方修凛在看台前栓了马,匆匆跑上台对着方海平行以一礼:“父亲恕罪,孩儿来迟了。”
方海平正欲训斥,又看方修凛气息急促额头见汗,想来也是一路紧急赶来,是以又没有开口,摆摆手示意其入座。
此时身后的三骑也上得楼来,方修凛引他四人入座,回到前方唯一空着的座位上,感觉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方修凛侧头一看,之间左前方的方唯玉对他温和一笑,目光却十分危险,方修凛浑身一紧,那看猎物一样的目光让他心里有点发寒,对于他这位大哥的狠辣程度,方修凛非常清楚,若上了这武擂,方修凛毫不怀疑,他这位嫡长兄,会对他下死手。
方唯玉只看了方修凛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重新将目光聚集在看台之上。
季江南的目光一路跟着那三人,中间那人披着斗篷戴了兜帽,看不清脸,但另外两个,季江南是认识的,以往季家与陆家交好,嘉兴陆家,季江南也去过几次,那两人,分明就是陆家的两名旁支弟子!那那个戴兜帽的,是他想的那个人吗?季江南竭力偏过去看,可惜他与三人之间还间隔数人,也看不仔细,就在带兜帽那人准备掀起兜帽时,旁边传来一声响亮的锣声。
一名老者站在武擂中央,持锤开锣三响,周围的围观人员精神一震,看台上的众人也微微直起腰。
“巳时三刻,开——擂——”咣——又是一声响亮的锣声,大风忽起,两面旗帜伸展开来,猎猎作响。
武擂,开擂。
第二十章 石磊
随着老者一声喝下,守四方擂台的侍从也依次退下,方唯玉站起身来,行至方海平身前躬身一礼,随即转身下了看台。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私语声此起彼伏,本来元宵开擂就显得怪异,现在看到下场的居然是城主府大公子,一时间场面哗然,有头脑灵光的马上想到其中细节。
城主方海平病体渐衰,逐渐无力掌控奎山城,现在看来,是新一任城主上任的时候了,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公布方唯玉为继任城主,反而大张旗鼓的开了武擂,这其中种种,发人深省。
看台上一众方家子嗣神色各异,却没有一人愿意起身下台,这几年来在方唯玉的各类手段威压之下,除方俢凛外,其他几位公子已经熄了和方唯玉争夺的心思,而且,他们之中也无人是方唯玉的对手,即便知道方海平不满方唯玉,也不敢下擂台一试,今日这场武擂,基本就是为方唯玉与方俢凛准备的。
季江南一直想看看那兜帽下的人是不是陆皓尘,那人本想伸手摘了兜帽,却在老者一声锣响而顿住,似乎将注意力集中在擂台上,任由兜帽遮了半张脸。
季江南探寻未果,只好讲目光重新投回擂台之上,这前几场,都是给方家各位公子准备的,上擂者若败了,可请外援出手,若外援得胜,那么即便争不得城主之位,也可入长老会成为下任长老之一,若是本尊与外援都败了,那么上擂者就失去了进入奎山城事物中心的权利,要么前往偏远分会,要么放掉手中的所有权利老老实实的做一名富家翁,不论是那一条路,都要远离奎山城,除了对失败者的惩罚以外,未尝不是一种保护。
历朝历代,不论王侯将相还是商贾世家,争权之斗从来都是惨烈无比,上位者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的厚黑之辈,即便亲兄弟也不例外,奎山城城主之争,落败者虽远离奎山,却也可保一生衣食无忧。
可对于旁人或许可以平安一生,但对于方俢凛那就未必了,方俢凛看着擂台上的方唯玉,暗暗握紧了拳头,方家七子,除方唯玉之外,武道天赋最高的就是方俢凛,方唯玉看着风轻云淡,但骨子里就是一个凶狠蛮狠的土匪,容不得旁人觊觎他的任何东西,而且,方唯玉这些年倍受方海平打压,除了方海平本身心里有疙瘩以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来自于白夫人的枕边风,本来方海平就对方唯玉不喜,如此下来更加厌恶,几次想夺了方唯玉手里的权利,却遭到长老会各方的阻止,如今方唯玉羽翼已丰,方海平再拿他不下,才有了今日的武擂之行,而对于方唯玉而言,这个屡次威胁他地位的六弟,万万是留不得的。
方俢凛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站起来,有一人却在他之前起身,走到方海平面前躬身一礼:“城主,在下想上擂一试。”
众人望去,只见那少年十**岁,看着比方家众公子年岁还小一些,圆脸大眼,看着十分讨喜,周围人群一阵窃窃私语,纷纷将目光投向右侧的石长老,这是石长老的幼孙石磊,然而石长老对于石磊突然站出来的举动并无意外之色,显然是先前已经知情,方俢凛脸色难看,这石长老向来是属于他这一派系的,先前回来时方俢凛已从侍从口中得知此次武擂扩大备选范围,只为阻止方唯玉得胜,可众人皆知此次的主角其实是方唯玉与方俢凛二人,石磊即便要上场,按理也要等作为方家子嗣的二人先打过再说,此时跳出来,旁人只会认为他方俢凛畏战怕了方唯玉,故而先丢一个小卒子试水,上不得台面。
方俢凛低头沉默不语,周围各类目光有意无意的在他身上扫过,意味不明,方俢凛暗暗握紧了拳头,内心对石长老大骂不已。
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方海平倒不介意是谁先出手,反正不管谁上,只要最后得胜的不是那个逆子就好,对于石磊的不守规矩方海平并不介意,挥了挥手示意石磊上台,石磊躬身一礼转身下了看台。
季江南皱眉看向台下,这又是哪一出?
擂台上方唯玉看着走过来的石磊露出一抹意外之色,随即微笑,他这个六弟,倒是越来越没出息了这石磊他听说过,石长老幼孙,天资不俗,年少时就出门游历,至今年初冬才回得奎山城,可即便再优秀的天才,没有名师指教,也形同废人。
方唯玉面对石磊微微一笑,松开右手,黑色的软鞭垂落下来,方家家传练剑,唯方唯玉幼时无人教导,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拜得“灵鹤王”袁晓为师,习得一手鞭法,鞭法偏灵巧轻逸,多倚仗身形而动,袁晓轻功独步天下,鞭法更是出神入化,在江湖中颇有威名,只是方唯玉拜在袁晓门下不过几年,也不知得了袁晓多少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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