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归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竹酒香
季江南折身,正准备将众镖师掩埋,突然想起他们乃是四海镖局的镖师,怕是要先入城知会一声,再做打算。
季江南马上动身赶往夔州城,进得城门,打听了下四海镖局的位置,连忙顺道赶过去,可才入街口,就闻得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季江南加快脚步,只见街口堵了一大群百姓,面色恐惧,看向路中。
季江南几步挤进人群,大批官府衙差正守在路上,一座大宅大门敞开,血腥味就是从里面飘出来的。
季江南心下一咯噔,抬头一看,果然,大门上牌匾大书“四海镖局”四字。
“这位大哥,这里面发生了何事?”季江南转头问身边的一名中年男子。
“你不会自己看啊!这四海镖局昨夜里让人给挑了,全死了,一个活物都没有。”那男子有些不耐烦,说话时还缩了缩脖子,面有惧色。
季江南一惊,伸长脖子,只隐约见得院里躺了一地尸体,仵作正带着人搬动尸体,尸体伏地一夜,搬弄之下伤口出血,血腥味大盛。
季江南正看着,门口一名捕头模样的男子突然看过来,一声大喝:“把他带过来!”
季江南一愣,才反应过来他的衣襟渗血,持剑衣衫带血又出现在凶杀现场,着实引人怀疑。
季江南刚好要将王灿的事情说明,故而主动走上前去,对那铺头将事情说了一遍。
“奎山?今年商会以后奎山城封了山,你又是怎么过来的?还有,王灿等人明知奎山封山又怎会往山顶去?”铺头目光锐利,略带审视。
“我与奎山城城主相识,是他开山送我前来,至于王灿为何会往奎山城方向去,我并不知晓。”季江南眉头微微皱起,这么一说的确是奇怪了,奎山还未解封,若攀爬奎山,只会是要入奎山城,可王灿等人为何会在封山之际上山走镖?而且他说此次出门是行镖,但这几人轻装简行也没见需要押镖的货物。
除非,季江南想起怀里的匣子,不动声色。
那铺头看了季江南许久,往后一招手,带人离开,准备上奎山。
“大人,那小子明明可疑得很,为何不把他拿下?”一名小捕快不解的问。
“不是他。”铺头简单的回了一句。
小捕快越发迷糊。
铺头回头望了一眼,那少年郎虽然可疑,但绝地不是凶手。
因为,这已经是第二出灭门惨案了,死者表情扭曲痛苦,体内钢针密布,手法一模一样,而第一起,在灵州之外的归雁湖,纵是这少年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跨域这么远来犯案,而且,凶手不止一个。
那么多人无一生还,就算是一百头猪铁了心要跑,也会漏掉一两个,别说是人,凶手至少五人以上。
“不必管他,抓紧速度上奎山,城内布防再加一倍。”铺头回头,下令。
季江南摸了摸怀里的匣子,眼神暗了暗,那群白衣人,很有可能是冲着这匣子来的,而四海镖局不知受谁之托将匣子送出,王灿等人接镖外出,当晚四海镖局被灭门,又在拂晓时分杀了王灿等人,目的,就是他们此行运送的这只匣子,而后王灿临终将匣子交给了季江南。
季江南默默走出人群,人群主动让出一条道,临近的人纷纷往后躲,仿佛季江南就是灭了四海镖局的凶手。
季江南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行走,那只匣子要如何处理,季江南暂时想不出来,不知不觉走进路旁的一家酒馆,酒馆里飘着那股竹叶青的酒香。
季江南进店,要了一壶酒,一杯一杯的慢慢喝,喝了半壶,将剩下的半壶倾倒在地上。
王大哥,这竹叶青敬你,一路走好。
季江南有些伤感,却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嗤笑。
“嘁,不喝就算了怎么还往地上倒?”
声音莫名的有点耳熟,季江南皱眉转头,就看见一人穿黑袍背对着他,腰上悬了一把剑,剑鞘被划得乱七八糟,剑穗子坨成一团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剑鞘底部还沾着一坨泥巴,显示它最近经常被当拐杖用,那人松松垮垮的坐在那里,像是没有骨头。
“沈云川。”
季江南开口,那人转过脸来,正是月余不见的沈云川。
沈云川在江州城外救过季江南一次,后来季江南回城去见季怀远,而后一路出江州到夔州,却意外的在此见到了沈云川。
一月不见,沈云川越发懒得惨不忍睹,黑色的袍子都快变成灰色的了,头发乱七八糟的半吊着,倒把脸擦得干干净净,此刻就那么瘫在长条凳上,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一根竹签,正慢条斯理的剔着牙。
沈云川看见季江南瞬间眉开眼笑,几步跨过来,一屁股在季江南身边坐定,长剑被拖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季江南嘴角一抽,这个人每次出现都要把自己弄成这种鬼样子,也不知道姜浔看上了他那一点。
酒馆老板见状上前,黑着脸道:“客官,你的这位朋友今儿个从早上到现在喝了我五坛竹叶青,十八盘酱肉,折算五十两银子,麻烦客官结算一下。”
季江南端着酒杯的手僵了一下,面无表情的看向沈云川。
沈云川笑得越发灿烂,活像青楼里的老鸨子。
季江南伸手往摸出一锭五十两的银锭,搁在桌子上,起身准备走。
好歹沈云川算救过他一命,但这厮无赖到家,季江南表示不能忍。
季江南刚准备走,就听得沈云川与酒馆老板同时喊了一声。
“等一下!”
季江南脚步一顿,转头,沈云川的面前的桌上已经摆上了三坛子酒并五盘子酱肉。
“季三公子大方,帮我把这些也结了吧。”沈云川笑得越发无赖。
“还有你刚刚喝的那壶酒,没给钱。”酒馆老板在旁边加了一句。
季江南忍了忍,实在没忍住,拔剑就要往桌上招呼,却听得沈云川一身惊呼,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带剑往后一推,兵刃相交发出一声脆响。
季江南大惊回头,只见街上行人皆没了踪影,十多名白衣人手持哭丧棒悄无声息的站在街上,将小酒馆团团围住。
一把推开吓晕的酒馆老板,沈云川面色一正,一把拽下腰间长剑,向季江南的方向靠拢。
“无常众!他奶奶的!你怎么把他们招惹来了?”沈云川持剑严阵以待,对着季江南骂骂咧咧。
“无常众?那是什么?”季江南横剑在前,听闻这个陌生的名字不禁开口询问。
“晚点再和你说,”沈云川眼睛眯起,厉声道,“来了!”
话音未落,那群白衣人便迅速围来,季江南与沈云川用时出手,一时间,剑光亮如满月。
第二十六章 联手对敌
夔州城东坊主街,季江南与沈云川正与一众白衣人打斗,这伙白衣人较季江南早上遇到的那一波稍微强一些,可这伙人最难缠的地方在于他们可以六七人一组组成一个阵,彼此配合默契,出手攻防之间,差不多快接近一名化海中期圆满的武者。
季江南一剑挑开压过来的哭丧棒,暗自调整气息,那哭丧棒上钢针密布,长剑劈砍之间极为不顺,而且这些白衣人身形功法极为精妙,若单对一人倒不成问题,可这几人一起围将上来,目标不易锁定,一时有些胶着。
背后有风袭来,季江南左侧一躲长剑往后一荡,袭来的哭丧棒被挡开,那白衣人顺势拖着哭丧棒半抡一圈,中途方向一变,自上而下往季江南头顶砸来。
季江南抽身后退,却发现背后两名白衣人已经一左一右将后路封死,季江南眉头一皱,手掌一跳将长剑反持,左手从腰后拿过剑鞘正握,抢步上前,左手往上一挡架住哭丧棒,右手迅速带剑一划,这时右侧突然出现一名白衣人,举起哭丧棒砸来。
若是回手挡这一棒,那面前这个白衣人就会顺势逃脱,若是不挡,面前之人必死,但自己可能要受伤。
季江南仅迟疑了一下就做出决定,身体往左撤开一步,避开要害即可,同时右手一剑划出,雪白的剑锋亮起一道弯月。
面前的白衣人避无可避,季江南左手剑鞘卡住哭丧棒,白衣人仓促挺掌对剑,对上那剑光却没挡住丝毫,鲜血溅起,半只手掌飞到空中,又重重的摔落在灰尘里。
白衣人晃了晃倒地,腰腹处绽开一道极深的口子,鲜血并着肠胃从中淌出,看着异常血腥。
而这时,右侧白衣人的哭丧棒已至,季江南准备硬挨,一把长剑却突兀的出现搁在季江南肩膀上,堪堪挡住那狰狞的钢针。
沈云川手一抬一搅,哭丧棒从白衣人手中脱离,飞出去扎在小酒馆的墙上。
以剑身裹着钢针饶了几圈,可剑身上没有丝毫刮痕,剑锋略显乌黑,寒光凌冽。
沈云川这把剑绝非凡物,虽然平日里被他糟蹋得厉害,但的确是一把上佳的好剑,至少季江南手中这把七剑门发的上品精钢剑,绕着这哭丧棒别上几圈,也得当场报废。
沈云川一剑挑开那人,四面的白衣人后退散开,再次呈包围之势展开。
季江南四面一扫,见方才沈云川所战之处,躺着三具白衣人的尸体,致命伤穿喉而过干脆利落。
季江南眼神深了深,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以伤换命也才杀了一人,沈云川却已经解决了三个,还能腾出手来帮他解围,除了衣服更烂一点以外一点伤都没见,沈云川武功内里修为到底在哪个层次,季江南完全看不出来,但至少,比他高一个层次不止。
“不是你杀就杀呗怎么还搞得这么恶心?”沈云川一侧脸才看见哪具内脏淌了一地的尸体,不由得有些犯恶心,那白里透着血丝的肠子就那么拖拉在地上,沈云川突然想起他吃的酱肉里还有一份是酱鸭肠,越发觉得恶心起来。
季江南脸色一黑,他很不喜欢用这招“月朗星稀”,当初在七剑门时和师兄对招就曾经用这一招,“月朗星稀”主攻腰腹,所以,成功划烂了师兄的裤腰带,场面一度很尴尬,季江南被那位师兄连着追杀了一个月,自那以后季江南就很少会用这一招剑势,但刚才形式,的确属这一招最合适,不然淌一地肠子季江南看着也恶心,他又不是变态。
“这群无常鬼难搞得很,本事不大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不少。”沈云川挪了挪位置,远离那一堆白里透红的肠子。
四围的白衣人突然动了,身形如风速度极快,迅速连成一圈白色的围布。
“你奶奶的又来这招!”沈云川突然脸色一变,“‘天哭地笑’!小子这下我顾不得你了,这玩意儿我扛起来都难受,你自求多福吧!”
说罢盘膝往地上一坐,掐印凝神。
“桀桀桀桀桀桀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凄凄惨惨的笑声传来,在正午的大街上硬是造出了空灵之感,令人如坠冰窟。
季江南也立马盘膝坐下,他早先前领教过这招,不敢大意,凝神闭目开始默念清心诀。
这十三人所施展的“天哭地笑”要比那五人施展起来高明得多,季江南默念了三遍清心诀,才将众多负面情绪压制下去。
季江南睁眼,往旁边一看,这一看之下略显惊讶,沈云川坐在原地,身形有些发抖,结印的手却很稳,脸颊两侧有汗水流下,面色却很平静。
季江南抗住是靠天星子的清心诀,沈云川却是在以意志力硬抗,虽然有些颤抖,但并没有被拖入幻境,心智之坚,远在季江南之上。
白衣人见季江南清醒,立马有两人持哭丧棒冲过来,未入幻境,他们的动作季江南瞧得一清二楚,当即眉色一冷,挥剑一式“七星望月”冲过去,两人瞧得季江南冲过来,分出一人要冲向沈云川,季江南松开左手,右手“七星望月”,左手持剑鞘往另一人膝盖处猛砸,那人跃起躲闪,季江南发力将剑鞘扔出,剑鞘呼啸而来砸在那人脚踝处,踝骨碎裂,足底失力,跌落下来,而飞出去的剑鞘打了个弯,又飞了回来。
季江南稳稳的借住剑鞘,这一式“海底捞月”并非七剑门剑法,是季江南扔石子打水漂琢磨出来的,杀伤力并不是很强,却足以出奇制胜。
而季江南正面这名白衣人,在接过季江南单手“七星望月”后立马身形一退回到队伍中,几人站位一变,同时动了,五人扑向季江南,剩余八人扑向沈云川,看样子是想先把沈云川解决掉。
五人同时冲来,季江南无瑕顾及沈云川,急急挥剑而动。
而另外八人呈八卦之势像沈云川逼近,沈云川依闭目,恍若未觉,八人持续逼近,突然眼前黑芒四起,腾跃之间恍若蛟龙,清脆的剑吟响起恍若龙啸,八人大骇后退,剑光落下时沈云川已经持剑而立,气势沉渊如海,七具尸体呈扇形倒下,皆穿喉而过,唯一一名活着的白衣人断了一臂,正急急后退。
“真把老子当泥捏了?”沈云川杀机大盛,目光往其余几人扫来。
季江南挥手解决掉一名白衣人,被突然冒出来的杀气一惊,忙持剑转身,看着沈云川略带警惕。
沈云川救过他多次不假,但他目的来历皆不明,由不得季江南不心生警惕。
围攻季江南的五人还剩三个,围攻沈云川的八人只剩一个还已经重伤,四人聚拢,深深的望了二人一眼,身形一动,往四个方向逃走了。
小酒馆里只剩下一地的尸体,吓晕的老板,浑身冒杀气的沈云川和持剑警惕的季江南。
就在季江南忍不住想试探一二时,沈云川身上的气势一泄,身体又放松了下来,杀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慢条斯理的将长剑收回鞘中,一瞬间又变回了那个烂泥一样的无赖。
沈云川心疼的翻开尸体,在小桌子下找到了他点的酱肉,擦擦手正准备吃一片,瞟眼看见那具肠子拖拉的尸体突然一阵犯恶心,顺手将盘子一扔继续埋头往废墟堆里找那几壶酒。
季江南嘴角抽搐的看着撅着屁股扒拉废墟堆沈云川,一剑秒杀的高手?季江南毫不犹豫的推翻了心里对沈云川高手形象的塑造,还顺便踩了两脚。
有蹲在尸体堆里找酱肉,撅着屁股翻酒坛的高手?见鬼去吧!
季江南默默的扯了块布将长剑上的血擦干净,不再看沈云川,辣眼睛。
沈云川扒拉了好一阵子,才在一块担空的木板下找到一坛没摔坏的酒,喜出望外,正准备开坛子,突然听见旁边晕过去的酒馆老板发出一声呻吟,像是要醒了。
沈云川马上抱起酒坛子,一个健步冲出酒馆就跑。
季江南也看见了,犹豫了一下也站起来跑了。
夔州城东西太贵,吃个早点还能吃五十两,他统共就八百两还要坚持到灵州,虽然很对不起老板,但他真的赔不起,所以只好昧着良心和沈云川一起跑了。
酒馆老板悠悠醒来,看着破败的店面,悲怒交加。
“天杀的!白吃白喝还砸我的店!王八犊子龟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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