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巫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捂脸大笑
听闻此言,公子罢突然激动起来:“正是如此!大巫灵验,可是寻到了病因?”
这可都是从未告诉过人的隐秘,巫苓只凭一面,就能道出症结,可不就是找到了病因?
楚子苓压住了眼底惆怅,手一抬,取下了发簪,任一头乌发披散在肩:“我可以救季芈,但是需要十根如此的金针。”
一点金芒,在她指尖闪烁。
第24章
“公子,这针,怕是难成……”跪在公子罢面前的冶匠满头大汗,一脸为难。
楚地产金、产铜,故而冶铸之术扬名诸国。公子府自然也有冶工匠人,可是对这些人而言,这又细又韧的针,仍旧颇为难造。
“大巫说了,只要仿其法,等长即可,粗些也堪用。”公子罢却不干休,再次下令道。
那冶师头上的汗更多了,却不敢多言,唯唯诺诺退了下去。
公子罢长叹一声,在请巫苓来前,他实难料到会成如此模样。那巫苓术法高明,能一眼看出病由,可是铸针之事,究竟是施术须得如此,还是故意推脱呢?他也分辨不清。毕竟巫苓手头金针太过奇巧,怕是宫中冶师亦无法仿造。可若是造不出针,阿元就治不好了?
想到这儿,公子罢又记起巫汤的警告。说这病古怪,只能压制,不能痊愈,切不可听人胡言。那阿元的昏睡,究竟是压住了鬼邪,还是用药所致?他亦没法定论。现在能指望的,也唯有巫苓亲手施术。若真能治好爱女,几根金针算得了什么!
唉,只盼能早早铸出金针……
公子罢这边唉声叹气,楚子苓却被奉若上宾,在偏厢住下。
蒹葭自进了公子府,便一直小心谨慎,话都不敢多说。现在没了旁人,倒是又恢复了胆气,小声问道:“女郎可是不愿为季芈治病?”
楚子苓讶然望她:“何出此言?”
蒹葭倒是颇为自信:“女郎的法器乃是神物,又岂是凡人能制出的?以此为由,是想推拒吧?”
楚子苓失笑,复又轻叹一声:“不,我是真想治好她。”
昨天她原本只是抱着拆穿巫汤把戏的想法上前,谁料竟然见到了个让她极为惊讶的表征,正是季芈左右胸口对称的两块瘀斑。若是让旁人见到,可能还不会留意,但是楚氏一脉相传,是有这个病例的。
楚氏针法源自荆楚流派,依九针古法,祖上还出过一任太医。这种世家,自然是有孤本“秘笈”存世的,其中有一本,正记录了历代传人遇到的疑难杂症。其中有治愈的,也有悬而未决的,留待后人研究。当碰到同样的病例,可以参考前人,也可另辟蹊径,补充完善。因为这本病例上,批注极多,唯有一则,只寥寥几字:“祖上相传,未得遇。”
写下这行的,正是楚氏针法立派先祖,而在他之后,所有传人都未曾遇到相同的病例。偏偏那病例古怪,辩证含混,倒不似针法,近乎驱邪了。
她还曾跟祖父笑言,说不定这方子只是传来充面子的,没几个能驱鬼神的医方,怎么能算得上世家名门?谁料来到这个世界,却让她亲眼遇上……
那针方能救季芈吗?楚子苓也说不清楚。但是她想试试,不只是为了病人,更是为了自己。而想要治病,就需要更多毫针。若公子罢这等王族都无法造出,她还真不知哪里能寻到这么多金针了。只是不知,这金针几时才能打出。
然而比楚子苓预料的还要早,第二日,十根金针就摆在了她面前。
“冶匠试过数次,只能制成如此金针。”公子罢面上略带忐忑,这针,实在跟大巫手头的神物有异,不知合不合用。
楚子苓看着那一盘针,心底确是感慨。这针形,像极了西汉刘胜墓里出土的那套,柄长针短,针头粗大,针柄上还留有孔,怕是觉得这样的好针,还能用来制衣吧?
这针虽然比自己的金针粗了不少,但是古针的毫针本就更粗,也不是不能用。楚子苓道:“可否请公子取些生豕肉来?现杀的最好。”
公子罢楞了一下,赶忙遣人去取,不大会儿功夫,一块尚且流着血的猪肉,就摆在了楚子苓面前。她也不嫌脏污,直接取针,轻轻刺入肉中。猪肉的触感最近接实际下针的感觉,因而不论是针灸还是外科,都习惯用它来练习手法。
一入针,楚子苓心头就已大定。这金针韧性不足,针偏绵软,但以她自幼练习的行针手法,想要取穴得气并不算难,可以一用!
一根又一根针插入了血淋淋的肉中,公子罢看着密密针从,只觉寒毛直竖,真要如此施法吗?会不会伤了阿元?
随即,他就见那女子抬起头来,肃然冲他道:“可以施法了。”
※※※
这么快就能施法了?当听到弟子禀报时,巫汤大吃一惊。原本他还以为“铸针”一说只是托辞,那般细的金针,又岂是常人能铸的?若金针不成,治不好病也就不是术法的错。
谁料公子罢这么快就拿出了金针,而那巫苓竟不计较,想用这仓促而为的金针施法?
“去看看!”巫汤当机立断,起身前往季芈的住处。
屋外,已经等了不少人,见到巫汤前来,纷纷施礼。公子罢迟疑片刻,也上前行礼:“大巫可是来观礼?”
巫汤重重哼了一声:“小辈施法,自要看看,不能让其冲撞鬼神。”
这话实在义正辞严,不容推拒。况且巫汤施法时,也让巫苓观瞧了,此刻拒绝,似乎不妥。公子罢便让人向巫苓询问,对方的回答,却出乎两人意料。
“诊病需解衣,不便观瞧。若是想看,可坐在纱屏之后。”这次要施展的可是胸腹间的针灸,稍有差池就会损伤肺腑,楚子苓怎么可能让巫汤偷看。非但巫汤,所有人都要清场,这样既能保证神秘感,也不至于让针法外泄。
听巫苓说的郑重,公子罢哪会不允?不是还能隔个屏风守着吗,总不至于出什么大乱子。于是便命人搬来一张大大的玄鸟纹的纱屏,又摆下坐席,邀请巫汤与自己连榻而坐。
公子罢都以礼相待,巫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坐下,睁大了双眼,想要透过朦胧纱屏,看出些端倪。
没有搭理外面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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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人,楚子苓和蒹葭一起,扶着季芈躺在了榻上。今天似乎也喝了药,好在不是洋金花那样的强效麻醉剂,只是平常的安神汤药,那女子显得十分安静,淤肿的脸上净是木讷,一种神病人特有的呆傻。
屋里依旧没有开窗,烛光摇曳,衬得那副面孔愈发可怖。帮季芈解开了上身衣衫,蒹葭牙关咯咯,轻声问道:“女,女郎,这样可好?”
楚子苓并没有回话,只是闭目为季芈诊脉,许久之后,她睁开了双眼,对蒹葭道:“取针。”
一盘金针,摆在了楚子苓面前。楚子苓深深吸了口气,先以灵九簪中的毫针,定下了膻中穴。《灵枢根结》篇有言:“厥阴根于大敦,结于玉英,络于膻中”,膻中在两乳之间,为任脉要穴,气之海也。针灸中需要理气降逆的,多用此穴。
然而此刻,楚子苓用的手法并非是泄,而是行补。须知不论癫、狂、惊、燥,但凡涉及神疾病的,在中医里多属经脉淤塞,五脏不宁,故而用泄法,就算有补,也是虚补。这般违背医理,楚子苓下针却没有分毫迟疑,得气之后即刻留针,随后又拿起消过毒的新针,沿着任脉一线,一穴一穴刺了下去。
不大会儿功夫,就见那女郎身上多出了一排金针。蒹葭紧张的气都喘不匀了,以前见女郎施针,也不过是三两针,哪有一口气这么多的?怕是要扎透肚腹。这真能镇住鬼邪吗?
楚子苓额上也见了汗。楚氏行古法,从九针,故而讲究选穴准。少则一穴,多则五六穴,很少会取如此多穴。更何况,她行的针,同病理相逆,就算符合书里的病例,也让人心神绷紧,不敢懈怠。
很快,十根针全都刺入穴中。楚子苓吁了口气,又到:“取艾来。”
艾和盐端了上来。神阙乃元神居所,神志要冲,只能艾,不能刺。细盐铺上,艾粒点燃,升起一缕青烟。几分钟后,一直安安静静,呆傻木讷的女子突然扭了扭身子,呜呜呻吟起来。
这一下,莫说是蒹葭,就连屏风外的巫汤和公子罢,都惊得险些跃起。
不可能啊!巫汤瞪着纱屏,只觉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季芈今日明明也喝了药汤,神志不清,最是安静,连旁人在她耳边狂吼都未必会做出反应。怎么只几根针,就能弄出如此大动静?
公子罢则冷汗淋漓,吓得差点就叫人了。阿元身边连个健妇都没有,若是突然暴起,身上插着的针伤了哪里可怎么办?他可是见过豕肉扎针的模样,只是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然而面对这异动,楚子苓面色不改,又从灵九簪中取一针,正是铍针。《灵枢九针论》有言:“铍针,取法于剑锋,广二分半,长四寸,主大痈脓,两热争者也。”捏在楚子苓手中的这根铍针,完全取九针形制,形如宝剑,尖如剑锋,两面有刃,长四寸,宽二分半,可刺血排脓。
她的手也很稳,半点不受季芈挣扎的影响,稳稳刺入了左乳下方,那鲜红欲滴的瘀斑之中。针锋入肉,位于期门穴的瘀斑,顿时流出了一道黑血。楚子苓并未针,而是任那黑血流淌,直至散尽,换作鲜红。随后她又在右边同样施为,顷刻,另一道黑血也排了出来。
季芈哼了一声,突然开口:“阿父,痛……”
这一声轻吟,宛若雷霆,让公子罢猛地从席上跳了起来:“阿元!阿元可是醒了?!”
三载啊!三载以来,她从未说出过一句话,现在竟然开口了?只这片刻,就醒了?
纱屏之后,传来另一个平静清冷的声音:“噤声,不可扰其神志。”
公子罢悚然一惊,赶忙以袖掩口,不敢多言,只死死盯着纱屏,恨不能在上面烧两个洞出来。
叮嘱过后,楚子苓则拭去血迹,撤针推拿。又过了半晌,纱屏被蒹葭挪开,她缓步走了出来。
“大巫,季芈可醒了?”公子罢压低了声音,急急问道。
“醒了,但七日之内,不可惊扰。”楚子苓的音量也不是很大,淡淡道。
“善!大善!”公子罢喉中哽咽,险些落下泪来。
楚子苓并未开口安慰,只是静静等待病人家属宣泄情绪。这种病,即便后世都会让亲人备受折磨,何况先秦。
等公子罢好不容易止住了抽泣,楚子苓才再次开口:“静养这几日,还要服些汤药,随后继续诊治……”
“要用何药?”此刻就算巫苓想要天上的月亮,公子罢怕是都要摘上摘,哪还顾得了别的。
楚子苓却微微偏过头,看向仍旧坐在原处,双手成拳,面色铁青的巫汤。
两人的目光对在了一处,楚子苓突然微微一笑:“可否请汤师移步详谈?”
第25章
当两人再次坐定,身边早就没了奴婢弟子。巫汤目中满是戒备,死死盯着面前那神色如常,却让人捉摸不透的女人。
她治好了季芈!楚国上下皆无人能治的失心之症,竟然不消半个时辰就治好了。这该是何等法术?然而她还不肯罢休,竟要再配汤药,夺了自己依仗的根本。这女人,是打定主意,要不死不休吗?
面对那双略显怨毒的眼睛,楚子苓开门见山道:“你可继续为季芈配药。”
什么?巫汤顿时惊讶的睁大了双眼,这是什么意思?
楚子苓也不待他应答,继续道:“这几日季芈需要安神药物,你的药很可能对症,只需稍加改动即可。等她神志稳定后,还要针疗,你也可以在外面做一些驱鬼的仪式。”
巫汤终于忍不住了:“为何如此?”
她明明依旧救回了季芈,需要什么药材,还会寻不到吗?为何要他来配药,并且担任驱邪除祟的重任。要知道,这种法术的声势最是惊人,也令人敬畏。让他来做,岂不是夺了这女人的风头?
“因为你也是巫医,这楚地,可容下两个游巫。”楚子苓答的坦然。
对她而言,名医之间是会较量医术,但是很少有不死不休的。只因他们的目标都是扬名,一时技不如人,并不会让他们铤而走险。换个地方,换些主顾,只要医术还在,照样是名医。
而此时的“巫”也如此。郢都的游巫,乃至巫医,又何止巫汤一个。他来替公子罢的女儿治病,为的不过是名望,在明显败给自己的情况下,若能给他想要的名望,这人还会硬拼吗?楚子苓并无独占鳌头的想法,她要的只是能在楚地立足。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况且,治疗神类疾病,确实是需要心里安慰的。而在这个没有“神医”概念的春秋,她的针法再怎么巧妙,也没有跳一段大神来的管用。
听她这么说,对面那人脸上的疑色果真退了些。迟疑片刻,巫汤才道:“汤药如何改?”
这是明显是在试探她的诚意,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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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苓不答反问:“你的药里都有放了何物?”
眼见对方又警惕起来,一副生怕自己秘方被盗的模样,楚子苓干脆问道:“是夕颜之花,酸枣之仁,合欢之皮,细草之木,还是松上之菌?”
洋金花、酸枣仁、合欢皮、远志和茯神,基本就是最常用的安神药了。她并不知道这些草药在这个时代叫什么,但是形容一下,并不算难。
巫汤简直惊得险些跳将起来,怎有如此多药?每种都能安神?然而此刻人家已经毫无条件的给出了这么多新方,巫汤也不好再推脱什么,伸手解下腰间挂着的小布包,扔给了巫苓。
楚子苓捡起布包,打开一瞧,就知是他用的是茯神加夜交藤的方子。想了想,楚子苓道:“若能寻到酸枣仁,用半分。若寻不到,增五味子、炙甘草,均三成。”
巫汤急急道:“如此可治失魂?”
楚子苓摇了摇头:“只是安神。对失眠、惊厥也有些疗效。不过具体配比,还要你细细琢磨。”
听到此处,巫汤竟飞快翻出块木牌,用小刀在上门刻了什么,显然是在记录方子,以忘掉。看着对方专注神情,楚子苓也升起了些许佩服。能找到洋金花入药催眠,又能发觉这些安神药物的用处,加之早先给公孙黑肱开的泡壁虎的药汤。这样的巫医,才是医术真正的先行者。也正是这群努力发现大自然奥妙,并且勇于实践之人,才让“中医”这门学科最终诞生吧。
比起那个只会施法,喂病人狗血的巫齿,还是这样的巫汤,更让她有交流的兴趣。
待他记完之后,楚子苓又道:“还有你之前施法时,喂季芈喝下的药。夕颜之花有毒,不可放的多了。”
洋金花内服,是有中毒,乃至致命可能的,这点不能不提。
谁料巫汤傲然扬起了头颅:“这吾怎会不知?早已试过多次,绝不会害人。”
面对他的自信,楚子苓却摇了摇头:“亦有人不受此药,容易发作身亡。若能不用,还是少用为好。”
巫汤一愕,又沉思良久,最终还是勉强的点了点头。见他听劝,楚子苓也松了口气,又说几句,方才送客。
待屋中人走干净后,楚子苓肩头一垮,只觉浑身气力都泄了个干净。这次施针,就算对她而言,也是个冒险。其实不论是患有癫症还是郁症,都不会影响病人的语言功能,不过是话多话少,有无逻辑的问题。可季芈的病古怪异常,自犯病后就无法如常人般说话,而且见光便会暴怒。也正因此,她才敢确信,这是写在家传医书上的那例。按照医术上的推测,这是血淤在内,不得宣泄的表征。因而不用泄法,反用补法,依靠任脉倒逼气血,使血污自期门出,达到疏通气脉的目的。如此施针,可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就算楚子苓做过辩证推论,也没有十足把握。而让人惊讶的是,她居然成功了。
一个两千多年后的病例,救了两千多年前的病人,到底谁是先,谁是后呢?被冷汗打湿的衣衫,紧紧贴在背上,楚子苓却没有换下的打算。这一刻,连她都被这神鬼莫测的遭遇镇住了。也许那个方子,正是先人留给她看的呢?她来到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又为了什么?
脸上没了施针时的冷静,楚子苓就这么僵坐原地,久久无法起身。
谁也不知两位大巫都说了些什么。但是从第二日起,巫汤就接下了备药之事,每天都亲自喂季芈喝下汤药,而巫苓只是坐在一旁,毫无被冒犯之感。
公子罢也摸不透这两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思?难不成比斗一事,竟让他们惺惺相惜,认同了对方的能耐。不过这对他而言,不是坏事,也乐见两人齐力为爱女诊病。待七天过后,季芈脸上已经有了些神气,不显呆傻了,公子罢更是喜出望外。
因而,当两人说要同时施法时,他非但没有生疑,还欢天喜地的应了下来。
鼓声再次响了起来,不那么激烈,反倒悠远绵长,配着呜咽骨埙,更添几分神秘。坐在季芈面前,楚子苓神色平静的问道:“神昏之时,你都见到了什么?”
毕竟是刚刚通心窍,季芈面上还有些萎靡,看着盘中摆着的长针,更带了些为畏惧神色:“吾也不知,似有什么遮了双眼,看不清东西,也听不清人言。还有东西挠吾,挠在背上……”
说着,她又想伸手去抓。楚子苓阻止了她:“我替你把邪物挑出来,大巫会斩除妖邪。”
听她这么说,季芈顿时放下了心,转身伏在榻上,让人施针。而楚子苓这次施针,也非不言不语,而是每下一针,都会问季芈的感受。行针得气,本就会让人有所感,或是肿胀,或是酸麻,有时还会又疼痛感。楚子苓也一一引导,让季芈说出心中畏惧之事,并不时借艾灸或擦汗,拍一拍脊背,扔出些巾帕。
每到这时,外面的巫汤就会配合着做出斩杀,或是擒拿的呼喝,让躺在榻上的季芈,神情越来越放松。
这才是楚子苓想要的治疗效果。想要除了病根,必须化解心结才行。不论是病人的,还是病人家属的。这可不是心理治疗和科学理论能行得通的时代。“古人”们信奉的,仍旧只有“巫法”一道。
一套针施完,莫说是在外面旁观的公子罢,就连蒹葭这个亲眼看着施针的“护士”,都对两位大巫的本领心服口服,深信不疑。
而血脉逐渐疏通,五脏不再郁结的季芈,也一天天好了起来,转眼就能下地,如常吃睡了。公子罢自然感恩戴德,只盼两位大巫能永远留在府里。不过不论是巫汤,还是楚子苓,都无此意。
半个月后,治疗终于宣告完成。在辞行前,楚子苓又单独见了巫汤一面。
还是那副蜡黄面孔,也还是那张细长狐眼,巫汤面上却少了初见时的鄙夷和忌惮。这些日两人的配合,足让公子罢相信,季芈能好,全赖他压制妖邪,才等到了巫苓出现。而之后的汤药和仪式,更是巫汤本就擅长的东西。只要这些不被人怀疑,他在楚国的地位就不会受损。至于巫苓,正如她所言,多一个也无妨。以后避开对方的诊治对象,就万无一失了。
“汝也打算在郢都开设私馆?”巫汤问的直接。
“还在考虑。”楚子苓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毕竟都是“同行”,避是避不开的。
“那汝要小心巫齿。汝术法高明之事,怕是他传出来的。”巫汤还是忍不住,把这人卖了出来。
“巫齿?”楚子苓不由皱了皱眉,那不是许大夫家的私巫吗?他传这个又有什么用处?
猜到了她心中的疑惑,巫汤冷哼一声:“还不是想使两虎相斗,坐享其成。他怕是对你有些心思。”
巫齿的为人,巫汤可是太清楚了。十有八九是把注意打到了这女娃身上,不过没有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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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怕是想逼迫巫苓做些什么。
楚子苓沉思片刻,突然问道:“若我不再去许府,他还会针对我吗?”
巫汤一挑眉,这女娃还真抓住了关键:“不会。”
私巫和游巫并两不相干,若是巫苓真能自己立足,就算巫齿想做什么,只伸不出那么长的手。
楚子苓便点了点头:“以后我会谨慎行事。”
避开那些有私巫的人家,设个私宅坐馆,不但能控制病人数量,也能减少侵犯别人“领地”的事情发生。只是如此一来,她离“自由”,似乎又远了一步……
提点这么一句,巫汤自觉偿了些人情,也就大摇大摆载誉而归。楚子苓也没有继续留在公子府的打算,谢绝了对方挽留,转天,就回到了郑府。
第26章
这次归来,受到的礼遇可比之前多了不少。莫说公孙黑肱,就连那世故的家老石淳,也展现出了十足热忱。
“能治好季芈,大巫在郢都可就扬名了!”石淳那张胖脸上,笑容都盛了三分。这可不是寻常疾病,更不是寻常病人。只这一遭,就连他家公孙,都能成为公子罢座上宾了。
郑黑肱倒是一如既往柔声温言:“巫苓不在公子府住下吗?”
公子罢可是楚王之子,比他这个郑国公孙,岂不可靠的多。她依旧未曾留下,是否,也有心留在郑府?
见到公孙黑肱如此神情,楚子苓也不隐瞒,直言道:“我许会做个游医,只是尚需些时间罢了。”
听闻此言,面前两人神色皆是一暗。石淳是怕大巫一走,再也没有卿士登门。而郑黑肱则是终于认清了,巫苓确实对他无意。哪怕他倾心相护,处处体贴,也得不到寸许芳心。这让郑黑肱在忧伤之余,也莫名有了些释然。非是他不够情深,只是这人,毕竟是个敬神的巫者。
见自家公孙又有发傻的迹象,石淳连忙道:“大巫不必心急,此事也要从长计议。不妨在府中多留几日,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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